霜子也想不到,此事竟然是苏嬷嬷从中斡旋,只能猜测道:“她在老夫人身边待了这么久,大抵是知道老夫人心思的,能够一说便中,只能说明她这个奴婢,伺候的周到,心思活络。”
秋叶想想也是,点头同意了,又看看霜子,再看看清水,使了个眼色。
霜子会意,让清水和意儿先退下去。秋叶这才从袖口掏出一个小盒子来,悄悄递给霜子,捂着嘴压低声音道:“苏嬷嬷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把这个小盒子打开来看一遍,又拿些药材细细比划,却并不煎药,比划完了又收起来,昨儿个我就又看见了,恰好这次老夫人让我回院子拿镯子赏给沈雪如,我便悄悄拿了过来,她昨儿个才看过,想必一时不会察觉,你看看有没有你有用的东西,赶紧抄下来,我好拿回去原样放好。”
霜子赶紧将盒子打开,里面却是一张泛黄的纸,有些年头了,边缘部分已经被磨的毛毛糙糙,卷了起来。
展开来看时,却是东一块西一块的写着几个药名,大约十多个,并不齐整,旁边的剂量都划过涂改了许多次,最后留下来的剂量字迹,要比药名的字迹新得多。
看起来像是一张药方。
霜子粗略的看了一遍,却并不太懂,只得取出纸笔,急忙将药方抄了下来,划掉的剂量认不清楚,只能把新的都抄好,等有机会拿出去让叙笙看看。
秋叶将盒子重新收起来,这才急忙大步出去回坤院了。
霜子找来一些医书,对着药方看了许久,却始终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颓然的放下方子。清水进来禀告说道:“敏儿小姐来了。”
话音未落,寇敏已经叽叽喳喳的跑进来,小玲在后面抱着一匹布,跟着进屋来,见着霜子屈膝行礼。
寇敏先是脆生生叫了一声霜姨娘,随后欲语还休的模样,似乎坐立不安。
霜子问她怎么了,先也是闷闷的不吭声,却又带着几分小女儿的害羞情态,半响才抬起头来,小声道:“我说了,霜姨娘你可不许笑我。”
霜子笑着问道:“你先说是什么事情啊,我才能看看到底能不能答应你。”
寇敏拉着她的胳膊摇着撒娇说道:“不嘛,霜姨娘你先答应我,我才说。”
霜子无法,只得应允了,寇敏这才羞答答的说道:“我想给表姐夫做一双鞋面,想让你帮帮看看,他喜欢那种花样子。”
九十五章 寇敏怀春
霜子吃了一惊,暗道即便有这个心思,寇敏胆子却也太大,居然想到明目张胆的为皇甫北楚做东西,要是沈雪如知道了,不将这个表妹赶出去才怪。
便笑着问道:“怎么突然想起要给王爷做鞋来了?”
寇敏脸红着说道:“早上见着王爷匆匆忙忙出去,鞋子上面沾满了泥巴,鞋底都旧了,灰蒙蒙的,想来是这些天忙,顾不上,因此便想着了。”
霜子听她口中也不唤表姐夫了,反而口口声声王爷叫着,心下愈发明了,便笑着道:“怎么想到来问我,不怕我小心眼使坏?我再怎么不受宠,到底也是个姨娘,是王爷的女人。”
寇敏并不被她故意板起来的脸吓到,倒有些把握的说道:“霜姨娘久居人下,许久见不着王爷的面,难道不沮丧,不郁闷?正是因为你是个姨娘,所以呀,我才要你帮我。若是我能得到王爷的宠爱,必然拉你一把。”
这话说的言之凿凿,想必也是想了好久。霜子本来是故意问问她,却不料她来王府不久,就将利害关系看得清明,甚至想到拉拢自己,结成伙伴,来互相收益,愈发对她多看了两眼,似乎不相信眼前明艳可爱的小姑娘,居然能步步为营,费尽心机。
寇敏并不知道霜子如此想她,说着瞪着眼睛道:“姨娘不相信?”将手覆盖到她的手上:“楚王妃虽然是我的表姐,可是她不仁不义在先。上次兔毛披风的事情,要不是你提醒我,只怕我现在早就被赶出楚王府了,她有心陷害我,我怎么不能觊觎她的男人?”
说着似乎像是说服自己一般:“这世间的好男儿,除了楚王。其他的,都一般。能够伺候这样的男人,即便是做妾。我也认了,何况是区区一个算计我的表姐。”
霜子知道她这番话是在向自己表忠心。已然无话可说,只得将小玲手中的花样子拿过来,选了一个,又叮嘱道:“还是小心些,别让你表姐看见了。”
寇敏撇着嘴道:“只要王爷喜欢,我怕她干什么?”
说完冲霜子盈盈一笑:“霜姨娘且安心住在这里,等敏儿好了。一定忘不了霜姨娘的好处。”
在寇敏心里,霜子是被皇甫北楚发落到柔院这个偏僻地方的,日子是过的苦不堪言,自己又没有翻天的本事。自己愿意拉拢她,对霜子来说是雪中送炭。
却不曾想,这样一个利用披风就能闹得楚王府鸡飞狗跳,却又谁都不曾伤着的,冰雪聪明的女人。若是想离开柔院,简直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寇敏虽然心有城府,却聪明外露,并不是成大事的好材料。
霜子暗暗想着,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或许让寇敏钻了这两天的空子,也为未可知。毕竟沈雪如每日板着脸对皇甫北楚,而自己,更是从不曾与他同房,他也不做要求。
寇敏的到来,正好缓解中间的空缺。
清水等寇敏走了,笑着问:“你当真一点儿都不恼?”
恼吗?霜子仔细回想着,却发觉似乎真的有那么一丝不是滋味儿,寇敏不关成功与否,于她本是无关,可内心深处,就没有一点点自己的东西被人抢夺的郁结吗?
皇甫北楚不是她的,可她潜意识中,却总对他还有些期盼,有些渴望,甚至,是有感情的?
思及此,却吓了一跳,急忙摇摇头,将脑子里纷乱复杂的情绪摆脱,对清水说道:“成不成,还是另说呢,现在就说恼了,未免可笑了些。”
清水叹着气摇摇头,说出另外一个消息:“薛之前被判了十年监禁,薛宾元判了秋后问斩了。”
霜子吃了一惊,急忙回过神来,对上清水认真的眼睛,缓缓点了点头。
薛之前贪污受贿,结党营私,却因为并未造成恶劣影响,这些年对朝廷又有功劳,因此网开一面,薛宾元谋害人命,自然是以命相抵。
“那王爷呢,有没有行动。”
“王爷还在努力清扫从前与薛之前暗地里拉拢群臣的痕迹,薛之前倒是清楚,一力将所有的罪责都扛了下来。”清水努力回想着雷虎的话:“只是王爷最近连续被皇上拿掉了一些实权,倒是着急的很。”
看来皇上已经对皇甫北楚起了疑心,霜子心里多少有些痛快。清水忽而又补上一句:“不过那些拿掉的实权,又给庆王了。”
庆王?皇甫庆昭?
自何烟水死后,庆王一直深居简出,在家里陪那一双幼年丧母的小儿女,倒是很得太后与皇后心疼。
没想到这么快就得到机会,一举笼络了权利在手中。
现下,才是真正三足鼎立的局面。
这局面太大,霜子掌控不了,也筹谋不了,只能顺应着事态,以求后动。
只是皇甫北楚一人独大的局面,终究是打破了,以后怎么发展,还得重新筹谋。
带着笑容走出门时,正巧碰上沈雪如坐着小轿,朝大门口走去,一旁的丫鬟窃窃私语道:“不会是与王爷吵架了,才要回娘家的吧。”
霜子心中明白,沈雪如,只怕是被老夫人说服了,回家劝说沈问之辞官。
沈府。
沈问之听明白来意,温和的脸上变得严肃起来,道:“雪如,我们家的情况你不是不清楚……”
沈雪如却突然跪了下来,泣不成声:“哥,妹妹实在是无法,才厚着脸皮前来求你。这事儿,我连爹娘都不敢说,只敢悄悄的请求你。若是不成,只怕,只怕楚王府,以后就是我的地狱了。”
皇甫北楚厌恶,老夫人不管不顾,此事若是不成,她虽有楚王妃的名,却委实没有任何机会了。
亦或者,沈雪如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在她心里,自从嫁给皇甫北楚之后,一心一意,都只有他,娘家,早就不复当初的重要性了。
沈问之知道她在楚王府过的艰难,不然之前自己也不会为了替她主持公道,去过那么多次,还不惜与皇甫北楚撕破脸。
可妹妹梨花带雨跪在跟前求他,也让他左右犯难。
官,他肯定是不想辞的。从一个世家大族的闲人公子,到现在几乎快成从三品的吏部给事中,男人的事业*,在这一刻,已经膨胀的无限大。
更有一点,现在吏部是皇甫瑞谦在掌管,却并未因为自己是皇甫北楚的大舅子,处处加以掣肘,反而对他揭发薛宾元的罪行,大加赞赏,大有要重用之意。
皇甫瑞谦是年轻的,又从来与世无争,云淡风轻,他信得过,内心,甚至有些不想与楚王府有瓜葛了。
可皇甫北楚却处处紧逼,甚至逼亲妹妹过来求情,委实可恨。
他的担忧,沈问之不是不能理解,大概是自己呆在吏部,碍了他的眼。毕竟,以皇上现在对皇甫瑞谦的看重程度,也不排除会让他当太子的可能性。
从兄弟变成劲敌,自己作为亲戚,肯定是首要的拉拢对象,断然不能留在敌人的阵营中。
沈问之不明白的是,他恰恰想错了,全部都想错了。
若是没有薛之前的事情,他在吏部,或者在别的地方,都与皇甫北楚无关,可薛之前一事闹出来,让皇甫北楚对皇甫瑞谦起了疑心。
从薛宾元的事情牵连到自己,这是皇甫北楚做梦也没有想到的。
想来,皇上之所以对此事深信不疑,恰恰是因为沈问之的身份,因为他是皇甫北楚的大舅子,断然不会故意陷害他,所以一切真实可信。
沈问之在其中担任的角色,不是一颗棋子,就是真正的无心之失,这两种不管是哪一种,皇甫北楚都不愿意再让他呆着,以免下次,又无心的将他绕进去。
辞官,是最稳妥的办法。
不让有亲戚关系,利益瓜葛的人,搀和到他的仕途中。
否则,以皇甫北楚在朝中的势力,早就给沈问之谋得个一官半职,还需要等到倾城郡主嫁进来,两个母亲为他筹谋?
不管如何,沈问之实在无法眼睁睁看着妹妹在自己面前哭得像个泪人儿,心念一动,便说道:“你容我想想,我考虑一下再给你答复。”
话音未落,门却“砰”的一声被撞开,倾城郡主面若寒霜的站在门口,挺着一个大肚子走进来。
沈雪如吓了一跳,悻悻的站起身来,眼眶红肿的看着倾城郡主盛气凌人的模样,不由得张嘴,准备叫人。看着倾城郡主稚嫩的面庞,那句“大嫂”却怎么也叫不出口,最后在喉咙里哏了半天,吐出一句:“倾城,你怎么进来了。”
按照身份,倾城郡主怎么也大不过她去,两个都是公主的女儿,她还是王爷的正牌王妃呢。
但倾城郡主现在是大哥的妻子,除了沈雪如有一天能贵为皇后,成为君臣之别,否则,这一声大嫂,还是要叫的。
倾城郡主想来是年纪小,并不在称呼上介意,听见她的话,眉毛倒竖起来,怒道:“这是我的屋子,我怎么不能进来?”说着大喇喇往太师椅上一坐。
九十六章 姑嫂相争
沈雪如看她挑衅的样子,紧张起来,却又不甘心居于她之下,也坐上椅子说道:“开春了就该生了吧。”
倾城郡主冷冷的瞥她一眼,冷淡着道:“快五个月了。倒是你,嫁给楚王这几年,肚子怎么不见一点儿动静。”
言语中不带一丝恭敬,似乎大嫂挪揄小姑子,是再正常没有的事情。
沈雪如实在想不到她会跋扈到这种程度,抬眼看着哥哥,却发现他眼中除了闪过一丝无奈,再没有什么表示,想必是因为妻子孕期,所以由着她。
便强笑着道:“哪能像你这样有福气呢,一成亲就有了,现在被全家人捧在手心上。”
刚才沈雪如进门时,先去拜过了父母,言语中打探过倾城郡主这个儿媳妇怎样,两个老人口中虽不说,当提及时,无不让她三分,此刻一打照面,却真觉得像是一家主母的模样了,自己的母亲长宁公主,似乎地位还不如她。
正想着,就听倾城郡主冷冷的说:“捧着手心里又如何?还不是受尽白眼和鄙夷。上回我进宫,说问之在吏部做抄写,那些命妇们背着我,捂着嘴笑呢。”说着将身子往椅背上靠了靠,复又笑着说道:“不过可好了,说是最近要提拔问之做吏部给事中,到底瑞王还是公正些,有功者提,无功者不用,问之啊,是找到好差事了。”
这话一说,别说沈雪如脸色变了,就连沈问之也听不进去。
想必他们兄妹俩的谈话,倾城郡主在门外也听了个大大概概,因此直言不讳的说出来,让沈雪如连个台阶都没有得下。
沈问之斥责道:“好端端的说这些干什么。”
倾城郡主却仿佛并不怕他,只是瞥了他一眼。慢悠悠的道:“是啊,说这些干什么呢。”说完双目铮铮的看着沈雪如。
沈雪如几乎想要夺门而逃,她完全搞不懂。从前那个天真烂漫的倾城,怎么会变得现在一副市井泼妇的模样。不管是言语中的咄咄逼人,还是面容上的犀利,都与过去大相径庭。
沈雪如疑惑,倾城郡主又何尝不委屈。自从嫁到沈家,才发觉看起来还算是大户人家,却因为上次灾民闹事,被皇上冷落的不成样子。赏赐地位都没有了,还得靠着娘家的脸面,一直心里憋着气呢。
此刻见沈雪如又来为了楚王府的事情,打沈问之的主意。愈发怒火中烧。
沈雪如哪里明白她的苦楚,却也明白知道,这个哥哥,以后只怕不是自己的了。
欲言又止的看了沈问之一眼,沈雪如终于下定决心。起身道:“哥哥,今日就当我没来过,倾城既然怀孕了,你好好照顾她,不说为沈家。为他肚子里的孩子,也努力拼个好前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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