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几个月的休养,雷虎与流风都白胖了些,人也喜气洋洋的,不像从前,一脸杀气,若是穿上日常的衣裳,走在街上,就想一个做生意的商人一般,半点看不出来。
朱雀阁被灭了之后,雷虎与流风便安心许多,除了偶尔出去盯盯梢,打探下消息,基本上都在药铺中忙生意,他们很是灵活,药铺打理的不错,年前便回本了,现下,账上已有一万两之多。
见霜子过来,雷虎大声吆喝道:“家里什么人生病,要抓点什么?”
霜子大声说道:“前些日子买了些药材,这次过来结账来了,让这位姑娘招呼我吧。”
红豆迎面上来,店里就她一位姑娘。
霜子很久没来过药铺了,这次过来,一定有急事。
红豆将她让进内厢房,还没问什么事情,看见霜子拿出来的纸包,便已经发白了脸色。
未等霜子发问,便已经自行坐下,对霜子说道:“是我,也不是我。”
霜子疑惑不解,只定定看着红豆。
红豆苦笑着说道:“这药,我是混在水中,和着神麒丹,一起给薛宾鹤吃的。”
霜子乍闻此言,张了张嘴,却也什么都说不出来。
红豆生涩的掠一下头发,掩饰内心的不安:“是不是觉得我很恶毒?”
问完又摇摇头:“那是你不知道,我遭受了怎么样的苦楚。”两行清泪顺着她的脸颊滑下来,却再也说话,只是泪眼朦胧的看着霜子的眼睛:“我只是想叫她流产,不要让薛之前父凭女贵,越发仗着楚王发展势力。”
红豆捂着脸哭了出来:“他……他不是人……他是禽兽……是恶魔,是刽子手。孩子不是我杀的,是他,是薛之前!是他逼我的。”
霜子被她有些疯狂的模样震撼道,这是红豆心底最沉重的枷锁,她有些后悔,自己重新提及,让红豆不得不去回想那些恶心的往事与场景。
不用再问下去了。
一百三十一 私会部署
薛之前对红豆的凌辱,她光亲眼看到,就恶心的看不下去,何况红豆一个妙龄少女,正当青春,被一个老男人如此侮辱,若是烈性的女子,说不定就此了断此生。
红豆下药,想必是想让薛宾鹤流产,却不料,混着葛神医以珍珠粉冒充的神麒丹,不仅没让孩子掉,反而在薛宾鹤肚子里长大了,直到临盆生产。
只是,薛宾鹤的身体里,充满了毒素,才会生下浑身青紫的死婴。
如此说来,葛神医说他不曾谋财害命,倒是真的了。那神麒丹,很有可能,就是珍珠粉而已。
霜子悠悠的叹了口气。
葛神医这条命,真是送的不值。
却又想到,他这一生,何曾平顺过。
年少时入宫,本想跟着陈太医学些医术,也好在御医院中傍身立足,却不料,莫名其妙被牵连进小皇子夭折一事,陈太医先行跑了,留下他被斩断双手,驱逐出宫。
卖些狗皮膏药换些银两,又被薛宾鹤之事搞得东窗事发,最终送了命。
却不知道,那个林文豪,失了父亲,薛宾鹤也死了。费了半生心血,想得到皇甫北楚的庇护,却终究一无所获,最后去了哪里。
不胜唏嘘。
红豆还在抽抽搭搭的哭泣,霜子也不知道怎么劝慰她,到底她这种为自己报仇的手段,值不值得劝慰。
毕竟,若是薛宾鹤没有产下死婴,而是平顺的生下孩子,后面的事情,是不是就不一样。
可红豆遭受的苦楚,只怕也不是常人所能忍受的。为了一个男人,被要挟委身于仇人。
心里淌着泪,声声泣血,面上还要笑着,甘心去承受。
霜子无法想象。只能转身离开。
薛宾鹤生产之后,难怪红豆对她精心照顾,比平时的冷淡大相径庭,霜子还以为她终究是主仆情深,却不料,是愧疚之心。
抬脚正跨出门,却听身后红豆唤了一声:“里面……还有一封信?”
“信?”霜子诧异的回过神:“什么信?”
红豆迟疑的看着她,张了张嘴,最终没有说出来。
那封信事关重大,红豆知道的越少越好。霜子打定主意。假装问道:“信在哪里?这纸包是我用手指头夹出来的。”
红豆如释重负。摇摇头说道:“没有什么?只是我那床帐子里面都是虫子。现在谁住着,记得拿出来都烧掉了,好换新的。”
霜子答应了,又迟疑问道:“你和江枫……”
红豆摇摇头。对霜子挥挥手:“以后,就当他死了。”
霜子听她语气绝望而厌恶,只能猜想,红豆之所以没拿信去换江枫的证词,是不是因为,江枫已经在她得到信之前,便辜负了她?
而这封信,足以撼动朝纲,红豆更是不敢轻举妄动?
猜测永远是猜测。真相如何,只有当事人知晓。
不管怎么样,她想知道的谜底,的确是知道了。
剩下的,就让红豆和雷虎。自己在心中衡量吧。
带着满腹的心酸,霜子走出来,红豆仍旧在里面嘤嘤哭泣,隐约传到外间来,雷虎候在门口,看见霜子,便想掀开帘子,进去瞧瞧。
霜子冲他摇摇手,有些伤痛和愧疚,只有自己内心能够抚平,红豆需要的,是安静的时间。
雷虎还想说什么,霜子将他叫到桌子边上,轻声告诉他两个名字,一个是黄书真,一个是马文博,让雷虎查明他们的住处。
雷虎大惑不解,霜子点着头,坚定的看着他:“傅余家,翻身的机会来了。”
雷虎听得大喜过望,急忙问缘由,霜子只推说知道了真相。得到名单的事情,既然已经在红豆面前矢口否认,那便是以后无论如何,不能承认的了。
做完这一切,霜子从后门,拐到瑞王府,却见门锁的严实,实在是进不去,前门是不能去的,皇甫瑞谦现在正在禁足,想必前来拜访的人很少,难保不给别人留下印象。
思来想去,只能去烟云阁,请碧云姑娘帮忙了。
碧云本是与凌风一对,贴在烟云阁,就是为了探听消息,见霜子过来,急忙派了玉莹给她换衣服,才坐着一乘小轿子,花枝招展的往瑞王府去。
碧云是时常过来的,门房见面次数多,并不说什么,请着就进去了,玉莹和霜子两个丫鬟一左一右,扶着她莲步款款。
皇甫瑞谦正在书房写字,见碧云进来,撇着嘴说道:“这才几天没去,就想那混小子了?”说着冲门外面大叫:“凌风,你媳妇儿来了。”
碧云皱起眉头,有些嗔怪的瞪着皇甫瑞谦:“我说主子,你若是再这么不正经,那我可要把人带走了。”说着转身窈窕冲霜子一挥手:“打道回府。”
皇甫瑞谦听她话说的奇怪,定睛看看,倒真是面前站着一个日思夜想的人,开心的哈哈大笑,快步上前将霜子拦腰抱起:“你怎么来了?”
碧云嫌恶的用帕子捂着嘴说道:“矜持点,你不要脸,我还不好意思呢。”说着急忙拉着玉莹快步走了出去,顺手将门带上,还不忘记低下头,与玉莹窃窃私语的偷笑。
霜子害羞的大囧,皇甫瑞谦却始终不肯将她放下来,待抱得够了,才小心翼翼将她放在椅子上,俯下身,趴在她面前说:“你不来,这些日子可闷坏我了。”
其实不过禁足五六天,哪里像他说的那么严重,霜子点着他的脑门儿笑着说道:“关了你几天,还学会哄人了。”
皇甫瑞谦眉梢眼角都是笑容,笑嘻嘻的没个正形,并不答霜子的话,只是起身拉开书桌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只百合花簪子,轻轻的插在霜子的云鬓上,这才摇头晃脑说道:“真好看。”
霜子伸手正要拔下来看,皇甫瑞谦却快速按住她的手,可怜兮兮的说道:“不要拿下来,至少在我府里,戴着她。”
霜子心中一动,便将手放下来,只轻声说道:“时间不多,我来是有事。”
皇甫瑞谦扁着嘴,就靠在她的双腿边上,倚着椅子腿坐在地上,抬头仰望着她,小声说道:“我知道,你说吧”。
霜子便将在红豆屋里发现名单的事情说了,认真看着皇甫瑞谦的眼睛,说道:“如今,能帮傅余家翻案的,只有你了。”
皇甫瑞谦大力点头说道:“定当照办。”
霜子担忧的说道:“你现在也处在风口浪尖上,别出头,只是暗处打点即可。皇上让你禁足,有些事情,你派凌风去吧,别让皇上生气。”
皇甫瑞谦握了握她的手:“放心吧,我自有分寸。”
霜子又叫玉莹进来,吩咐她回去找傅余鹏,鼓动他去找黄书真弄到证据,再去京兆府鸣鼓喊冤。
而皇甫瑞谦要做的,就是全力让京兆尹将此案审理开来,最好是闹到皇上那里去。
安排好一切,霜子站起来,熠熠生风的就往外走,皇甫瑞谦小心的跟在后面,却又不敢送得远了,只得将三个人送到中庭,便依依不舍。
挥手叫凌风过来:“晚上,我们一一趟京兆尹府。”
凌风走上来摇头说道:“王爷,我去就行,你不要出去。”说完低头说道:“属下知道您是觉得自己去更保险,可……”
皇甫瑞谦伸出食指做了一个嘘的手势,进屋去了。
凌风有些担忧的看着皇甫瑞谦的背影,王爷只怕是被傅余婉的绝情当初伤怕了,如今逮着霜子,便如同情感上抓着一根救命稻草一般,不管不顾。
他本就因为徇私枉法,被皇上禁了足,事情虽然不大,但是要扳回这一局,重新赢得皇上重视,只怕还是要费好大一番力气。
而此刻去帮助傅余鹏喊冤,意图为傅余相国翻案,等同于是在打皇上的脸,还是当着满朝文武百官的面,只怕真的成事了,皇甫瑞谦的宏图霸业,是此生都不用妄想了。
说不定,皇上还会在后面勃然大怒,不知道怎么发落皇甫瑞谦呢。
这一切的部署,霜子并不知情,若是知道,怎么也不会让皇甫瑞谦去冒这个险。
凌风无法,只能看着皇甫瑞谦淡定的提笔写信,却什么也不说,像是很轻松的一件事情一样。
霜子跟在碧云身后,小声跟玉莹说着什么,却听碧云突然停住脚步,她一时不察,几乎要撞上去,却被碧云轻轻伸手一托,又站的稳稳当当。
霜子情知碧云是武功高强了,站定之后,笑着问道:“有什么事情?”
碧云松开胳膊,愣愣的盯着霜子,一字一句说道:“若是有一天你负了主子,我决计不会轻饶过你!”
霜子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还说得如此认真,只好笑着打圆场道:“说这些,为时尚早。”
玉莹担忧的看着霜子,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眼前的这个女人,骨子里是傅余婉,却又早已经不是她昔日的那位温婉善良,毫无心机的主子。皇甫瑞谦对她的深情,玉莹从过去,一直看到现在。
一百三十二 怀孕有喜
却什么都看不明白,只能悠悠叹一口气,心中暗道,大概这就是命吧。
皇甫瑞谦此生的情爱,注定要折在小姐手中。
碧云却不这样想,认真的盯着霜子的眼睛,不理会她尴尬的笑容,一字一句:“我说到做到!”
霜子一愣,低下头,却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她与皇甫瑞谦,究竟有没有未来?这些事情要是败露,皇甫北楚定然会要了她的命,到时候,她又能活过几时?
虽然步步为营,却也如履薄冰,每一步,都走在刀刃上,亦或者,每走一步,霜子都做好了随时赴死的准备。
一声不吭,碧云提的这个要求,霜子很想大声答应她,却又没有办法答应,满腹的心酸与苦涩,慢慢的从鼻尖,往心里走。
碧云冷眼瞧着她,叫上玉莹要走。玉莹有些担忧的看着霜子,小姐不是从前那个小姐,却又似乎还是原来那个。
犹犹豫豫间,终究还是走了,霜子突然大踏步回楚王府,唱起歌儿来。只是低着头头发搭拉的地方,无语泪双流。
沈雪如的示好,和霜子暂时的隐忍,以及老夫人的偏帮,让楚王府相安无事,处处一派和谐场面。
霜子也乐得停止争斗,暗中布置为傅余相国伸冤的事情。
出乎意料的是,玉莹去相国府,却并未说动傅余鹏。
银屏已经大腹便便,傅余鹏看着玉莹,思考了良久,才说道:“我现在有一份正当职业,妻子也要生孩子了,难得安稳。爹爹与娘亲已然作古,我的孩子,我也不想他以后涉足官场,就这样,已经很好。”
玉莹带话给霜子时。着实让她吃了一惊。她竟然从来没有想过,经过这样的一番灾难,留给傅余鹏的,不是努力报仇雪恨的志气,而是想要过平淡日子的愿望。
官场勾心斗角的生活,他怕了?
霜子整日将自己关在房中,怎么也不能理解傅余鹏的立场。贪生怕死,畏畏缩缩,岂是男子汉大丈夫所为。
爹爹冤枉致死,死的不清不楚。娘亲含恨而终。死不瞑目。他有什么资格,有什么脸面苟活于世,偷偷享用着属于他自己那个角落的安逸?
我呸。
霜子几乎恨得一天都没有吃饭。
晚上皇甫北楚过来时,霜子仍旧是窝在床上。一言不发,双眼迷茫的瞪着墙上。
她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了。
皇甫北楚算计她,却又处处对她好,她不明白,可这是为了太子之位,为了他的利益。
哥哥被爹爹的案子连累的几乎残废,若不是碰上银屏,此生只怕就在赌坊里渡过了,现在大好机会。为何不能珍惜?
霜子百思不得其解。
轻轻握住霜子的手,皇甫北楚对担忧的清水说道:“拿粥过来。”
清水依言顺从的将粥端过来,小心放在皇甫北楚手中。粥已经热过,又慢慢凉了,现在是温热的。
皇甫北楚舀一勺。慢慢递到霜子嘴边:“一直以来,你都是乖顺的,从未让本王担忧过。”
霜子苦涩的笑笑。为了复仇,她一直很乖,明知道爹爹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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