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子心里咯噔一下,苏嬷嬷察言观色的本事,整个楚王府只怕无人能出其右,她说无关,那自然是无关的。
一时有些疑惑,也有些心有不甘。若是孩子能保住,又是沈雪如指使的,她便可借由此事,狠狠打击一下沈雪如,让她万劫不复。
却不是她?
新芽到底有什么仇恨, 要对她下如此重手?
几大板子下去,新芽已然痛死了过去,老夫人喟然叹一口气:“不知好歹的丫头,心思恶毒,杖责三十大板,给我狠狠打。”
官宦之家,是不能私自闹出人命的,新芽即便有错,也是受罚。
只是老夫人的这三十大板,再看看几个婆子下手的那个狠劲儿,想来,明着虽然不说,暗着,是要将新芽杖毙的节奏了。
心念一动,霜子小心翼翼的开口:“新芽伺候我这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这次虽然是她的错,却也罪不至死,求老夫人开恩,留她一条命吧。”
新芽已然奄奄一息,听见霜子的求情,难免诧异的抬起头来。口中全是血泡,想说些什么,却终究是没有说出话来。
老夫人面色一凛,正色道:“若是都像这样心慈手软。偌大的王府,岂不是毫无章法!”
沈雪如也连连点头:“母妃处罚的合情合理,妹妹,你就别求情了。是她要害你呀。还差点儿害了小世子。”
霜子看沈雪如虽然口中要责罚新芽,却也是坦坦荡荡,像是真的为自己鸣不平,苦笑着说道:“妾身自然是恨她恨的咬牙切齿的,但是毕竟怀着身孕,不愿意见杀戮,就当为孩子积德吧。”
说完有些殷切的看着老夫人。
老夫人扭头见她圆滚滚的肚子,终于有些于心不忍,挥手道:“既然霜姨娘开口。那就算了吧。到此为止。至于她是死是活。就由着她的造化,任何人不许管她。”
说完冲霜子说道:“你也是。”
老夫人已经做出让步,霜子自然不好再得寸进尺。恭敬的点头答应了。
沈雪如看着霜子,脸上忍不住露出得意的一抹笑。说实话。她现在倒是真的没有存害霜子的心思。
孩子生下来,她是嫡母,这是上次苏嬷嬷存心找茬时,老夫人明确表得态,只要有这一桩在,还怕孩子生了,以后犯贱,有个好端端的王妃母亲不认,非得去认卑贱出身的霜子?
更何况,现在王爷几乎都没时间踏足她的房门,若是想再有身孕,也不知道要等到几时,与其膝下空空,倒不如有个孩子,是霜子生的也好,是她生的也罢,等她摆平老夫人和王爷,区区一个霜姨娘,又何足为惧?
从决意让霜子生下孩子开始,她已经再没有将霜子放在眼里。
倒是新芽,这个小丫头片子,也不知道吃了什么*药,居然眼巴巴的跑到锦苑,向她讨好卖乖,说是霜子已经觉察了她买砒霜的意图。
沈雪如轻蔑的看一眼已经血肉模糊的新芽,轻轻呸了一口,什么玩意儿,一点点的告密,就妄想她能违逆老夫人,替她求情?
她们可是什么交情都没有的。
只是,沈雪如却从新芽口中听到一个事实,便轻飘飘的让桐花提醒了新芽几句,结果,就弄出这样一桩好事来。
沈雪如即便不想亲自动手害霜子,可是霜子的孩子若是掉了,于她,也是好消息,因此,一听到霜子中毒,她便想起那日新芽怨愤的眼神来。
果然是咬人的狗不叫。沈雪如暗自想着,她去鸿院好几次,都没瞧见过这个丫头,从来不言不语的,哪知道一上来就下狠手。
红花?这样明目张胆的堕胎药,蠢笨愚钝,也不是沈雪如的手段。
若不是霜子被皇甫瑞谦大婚的消息弄得心烦意乱,也是断不可能得手的。
想到她一进鸿院,新芽便向她投来的求助的目光,搞得老夫人苏嬷嬷等都怀疑她是幕后主使,沈雪如对新芽是恨得牙痒痒,恨不能这小丫头立刻便死了算。
新芽的确是被打的不轻,浣衣房王嬷嬷听霜子的话,照顾她时,才发觉她下身已经烂成一片。霜子虽然为她求了情,却架不住老夫人命人下狠手,别说三十大板,就是先行打下去的十板子,都能要了她的小命。
王嬷嬷站在门外,脸上满是愧疚:“奴婢本是看着她不说话,人也牢靠老实,哪成想……”
霜子轻轻一笑,安抚王嬷嬷道:“这不是你的错,别说她总不说话,您接触的少,即便是我挨着这些时间,也竟然没有看见,她是这样一个人。”
说着有些难过,问道:“她可说了什么?”
王嬷嬷有些欲言又止,霜子笑着说道:“无妨。”
王嬷嬷这才说:“新芽说,她本来是感激你的,却后来才知道,您就是最开始在书房伺候王爷的大丫鬟,因此才恨上了心。”
霜子一吃惊,急忙问道:“这是楚王府人人皆知的事情,她为何现在才知道?”
王嬷嬷摇摇头:“她有个姐姐,不知道姨娘还记得否。”
霜子听王嬷嬷提姐姐,心里一凛,她在书房当差时,就只得罪过一个人,霎时脱口而出:“你是说……香莲。”
王嬷嬷点点头:“新芽说她并不是有意要害您,先前卖进楚王府,也是想挣点银子,养家糊口的,因此都安心做事,并不争什么。”
“前几日,她说小枝跑过来问清水,说是沈雪如买砒霜要毒害您。”王嬷嬷说道这里,心有余悸,特别将音量放低,小声说道:“她又听小枝说,之所以这么重要的消息不告诉她,是因为她没有您给的锦帕。”
锦帕?
霜子稍微一愣神,这才反应过来。她从前闲的时候,大的女红不会做,没事便绣几块帕子,身边的人又少,便给了清水和意儿一人一块。
小枝好几次来传消息,都想告诉意儿,他们关系交好。霜子便说,都她亲手绣的锦帕的,便是可靠的人,小枝都可以说。
却不料,那日这话竟然被新芽听了去,以为霜子对她不信任,便有些介意,一气之下,跑到锦苑告状去了,说是沈雪如买砒霜要给霜子下毒的事情,霜子已经知道了,不要再动手惹麻烦。
沈雪如见是鸿院的人,开始还起了些兴趣,待问明白新芽的一些基本情况,便觉得有些愚钝,作为细作,怕是不够资格。
新芽却说道:“我有个姐姐,叫香莲,曾经伺候过楚王妃的。”
这一桩关系一拉出来,桐花眼睛都亮了,便将当年霜子与香莲的嫌隙过往,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
新芽本就因为霜子没有给她代表“心腹”的锦帕而耿耿于怀,听桐花说自己的姐姐当年是因为霜子的缘故,才死的那样悲惨,心里的滋味可想而知。
“她说,她也是一时鬼迷了心窍,就听了桐花的话。”王嬷嬷提起新芽,还是有些心疼:“她一直本本分分的。”
“我知道。”霜子伸手擦掉眼角的一滴眼泪,感觉到肚子里平和了许多,才说道:“是我没想周到。我心里是信任她的,却是因为在孕中,并没有想到做锦帕一事,让她心里有梗。”
说完重重的叹一口气:“还能不能救?”
王嬷嬷也是难过的将头扭到一边去,似乎在强忍住眼泪,半响才说:“怕是不行了。”
霜子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便从床头柜子里拿出一些银两:“若是真救不了了,麻烦您厚葬,把这些银子给她家里吧。说起来,若不是我将她弄到鸿院来伺候,还在浣衣房洗衣服的话,也不至于丢了性命。”
王嬷嬷看着霜子,小声说道:“这哪里能怪你。只怪造化弄人呀。”
说着伸手接了钱袋,起身出去了。
偌大的鸿院,就剩了霜子孤零零的一个人,老夫人晚上又派了两个丫头来伺候,霜子将她们安排在屋外,并不吩咐什么。
那两个丫头也是紧张的很,霜子如今是楚王府炙手可热最金贵的人了,一不小心得罪,便是要命的事情,因此也是战战兢兢,很是谨慎。
到夜半清水回来的时候,脸上明显带着未干的泪痕。
霜子吓了一跳,急忙问道:“这是怎么了?人找着了吗?”
清水本待忍住,却一张口,又是一行眼泪,抽噎着说道:“找到了。”
霜子急切问道:“那把他们安顿好了?雷虎接应了吗?药铺应该还是安全的。”
清水却不回答,低头盯着霜子的肚子,看她似乎心情还可以,状态也不错,安心的点点了头。
一百六十六 叙笙之死
霜子这才轻轻松了一口气,叹道:“没事就好,我多担心,怕我不肯收留他们,立时就被禁卫军抓了去呢。”
又冲清水说道:“等过两日胎稳当些了,我再去药铺看看他们。”
清水突然脸上闪过一抹怪异的神色,将头扭了开去,半响才转过来说道:“他们好着呢,你不用去看他们。”
霜子与清水朝夕相处,知道她不会说谎话,现在说话支支吾吾,半响才答一句,心里觉得有问题,便说道:“那哪行呢,最好是现在就出去一趟,他们要是不安顿好,我也不会放心的。”
清水突然提高音量说道:“叫你别去,你就别去,挺着个大肚子,也不嫌麻烦。”
这话便是说的有些过分了,即便霜子平素将清水当姐妹,但是名义上还是主仆,清水突然这样不顾及身份教训她,让霜子吓了一跳,便试探的问道:“是不是陈太医,让你心里添堵了?”
清水不耐烦的瞥了霜子一眼,看着她殷切的神情,实在忍不住哭了出来,大声说道:“他没有给我添堵,他……他让禁卫军抓去了。”
说完呜呜的哭了起来。
霜子吃了一惊,急忙捂着肚子挪到床边上,抓起清水的手,急切问道:“怎么会这样?”
清水本来就忍不住,这样子见瞒也瞒不住了,哭着说道:“我与雷虎搜寻了一整天,也找不见他们,后来。雷虎说,他们就算是活动,也肯定是晚上,便和我在一家有些可疑的客栈盯着。到了晚上。就见一老一少戴着帽子从后门走出来,我们还没上去,就冲上来一伙官兵,与他们冲突起来。他们有几十个人,雷虎完全不是对手,就让我盯着,他回去药铺叫人。”
霜子听到这里,基本上明白清水为什么支支吾吾了,陈太医若真是被禁卫军抓去,只怕要坏事。
霜子尽管无比期待皇后能尽快查获老夫人的罪行,却绝不希望把陈太医和叙笙搭进去。
她对叙笙,除了普通朋友的感情。只怕还有更多的关心和惦记。
“那叙笙呢?”他们要抓的是陈太医。叙笙应该没事。
清水愣愣的盯着霜子的眼睛。看着她许久,慢慢止住了哭,才说道:“叙笙倒是没事。雷虎带回去了。”
霜子这才松了一口气,心里隐约觉得不妥当。却又不知道是哪里不妥当,慢慢扶着床站起身来说道:“你去将叙笙请来,我肚子有些不舒服。”
清水推辞说道:“叙笙歇息了,他这几日东躲西藏,早就累坏了。我去给你叫老大夫吧,还是别麻烦他了。”
霜子突然厉声喝道:“叙笙出什么事情了?你不许再骗我。”自己的师傅被抓了,叙笙怎么可能睡得着?清水明摆着没说实话。
清水被霜子的怒气吓得一惊,脸色苍白,浑身哆嗦的说不出话来,脸上浮现出一抹悲怆。
霜子感觉到了什么,站起身往外走去,大声说道:“你不说,我去找雷虎。”
清水从后面一把抱住霜子,紧紧拖着她的脚步,哀嚎一声:“叙笙被禁卫军刺死了……”
说完将头抵在霜子的后背上,痛哭不已。
霜子感觉到后背一阵濡湿,心里却已经像下起倾盆大雨,将一颗心淋得七零八碎。像是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扼住她的脖子,让她几乎要窒息晕厥。
叙笙死了?
那个笑起来像阳光一样灿烂,却又每次满是心疼,带着哀伤的眼神,看着她,劝慰她,帮助她的叙笙死了?
还没来得及多看一眼。
那些罪大恶极的禁卫军吗?那叙笙,该死得有多惨?
张张嘴想问,却又实在不忍心听见清水口中那些恐怖的情形,硬逼着将伤心绝望吞下去。
霜子心中很冷,一股恶寒让她浑身打了个激灵,下体却一股暖流,顺着大腿根部往下。
肚子顿时痛如刀绞。
霜子几乎是瘫软在地上,下意识伸出手往下身一抹,手掌上猩红一片。
清水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了,半响尖叫着冲出去,正撞上听见叫声赶过来的两个丫头。
那两个丫头见霜子浑身如同一滩烂泥,脸色苍白,满手的鲜血,也是早已经吓蒙了,互相推诿着跑去找大夫。
清水想扶霜子起来,却听见霜子软软的说道:“不要动我,等大夫来。”
她是流过产的人,自然知道这时候切忌轻举妄动,也许孩子只是警告她一下呢。
大夫满头大汗匆匆赶来,将霜子都见红了,吓了浑身一哆嗦,就着地上给霜子把脉之后,才摇头叹气道:“地上凉,扶床上坐着去吧。”
霜子殷切的看着大夫,大夫却将头瞥到一边去。
霜子自知情势不妙,也不知道说什么,到底是清水,急忙问道:“没救了?”
大夫摇摇头:“至少老夫,是无能为力了。老夫方才说过,若是动怒动气,即便是华佗在世,也没得救了。”
说完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霜子:“你可是又听了什么?”
霜子不答话,只回到原来的话题说道:“那该怎么办?”
大夫狠心说道:“孩子已经没得活了,到底是月份太大,已经在肚子里成形了,因此要下一碗堕胎药,从肚子里拿出来。”
门外传来老夫人和沈雪如焦急的脚步声。
清水在门缝中看一眼,对霜子说道:“就这么告诉老夫人?”
霜子摇摇头,自然不能的,老夫人千辛万苦盼着孩子出来,若是此刻知道她不过是听了叙笙死去的消息,就悲痛欲绝,从而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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