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底层的就是底层的,才两个月不到的功夫,眼巴巴的爬上去了,就摔下来。没那个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桐花姐姐是大户人家的大丫鬟,岂是她可以相比的,还妄想打压人家,我呸!”
藤草最常常听到的,就是这种言语,伴随而来的,是她们见着桐花的巴结和谄媚。
谄上媚下,本就是奴才本色。
偏桐花看着她,总是一口一个姐姐姐姐的叫着,那貌若亲切的笑容,她看着就恶心。
可能只有桐花自己相信,她对藤草,真的没有恶意。
但是,有无穷的轻贱意味。
有本事的人,从不在乎谁打压,谁排挤,谁看不起。她知道,长宁公主把自己放到小姐身边,自然是有她的用意。
自己的本事,自己知道,长宁公主也知道,而沈雪如要知道,只是时间问题。
她在沈家大族所见所闻,又岂是一个小小的打扫丫头可以比拟的。
大象对于蝼蚁,从来不屑于踩死。
因为,桐花从来没有把不长脑子的藤草,当成对手。
她还不配。
见藤草听见沈雪如的话,面色愈加不忿,桐花不再说话,转而问了沈雪如两个问题:“小姐,你有没有想过,玉莹闹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王爷手中高手如云,为何没收拾她?”
沈雪如没有回答。
“毕侧妃与玉莹,按理说没有多大的交集,今日为何却拼死力保?”
这也是沈雪如的疑惑。她以为霜子是跟她较劲,可不至于被扇了一巴掌,却不还手,只死死护着那个疯子。
“奴婢思来想去,只有一点。王爷想玉莹活着,而毕侧妃,是揣测或者听从王爷的指令。”桐花有条不紊的分析。沈雪如在楚王府的所作所为,她早在沈府,隐约听长宁公主含糊提过。
楚王妃傅余婉的死,虽不甚了解,却也从玉莹今日的话,和沈雪如的表现中,窥知一二。
桐花知晓这其中的厉害,并不点破,只隐晦提点沈雪如。
“那怎么办,万一真是王爷授意,岂不是拔毛拔到老虎身上?”沈雪如想到玉莹那些疯话,浑身冷飕飕的。
当初傅余婉母子俱亡,她劝说过皇甫北楚,将玉莹暗中处死,却被皇甫北楚以一句:你不用管这件事。草草打发。
后来见玉莹虽然留在王府,却形若疯癫。她派大夫审查,把脉,又故意安排人为难,挑衅,断定玉莹并非装疯卖傻,而是心智失常,这才放下心来。
那时候她不过以为,皇甫北楚因为傅余婉的死,必须对外装出一副深情模样,不得已留下玉莹,免得落下个赶尽杀绝的骂名,反正人已经疯了,也说不出什么来,也许什么时候就悄悄的死了。
经桐花一提醒,她才恍然惊觉,皇甫北楚,竟然是打定主意给玉莹养老了。
若是以前,沈雪如也就当作不知道,罢了。可今日玉莹说的那些话,犹如一颗定时炸弹,随时可能将她炸的粉身碎骨。
到时候,她绝对相信皇甫北楚,为堵住天下悠悠众口,将她推出去,以示清白。
“也不难办,灌点哑药,让她说不了疯话。当时她失声大叫,胡言乱语,权宜之计罢了。小姐您先去负荆请罪,再求王爷责罚。玉莹只要命还在,王爷会体谅的。”桐花幽幽说出口。
沈雪如微微笑着,相比于藤草之前小肚鸡肠的算计,桐花的确是智囊,让她省了不少心。
意儿听从霜子的话,守在柴房门口。见送饭的过来,毫不含糊,仔细把饭菜检查了一遍,连乌黑的酱汁也不疏忽,拿银针细细试了毒,才让端进去。
玉莹想来是饿坏了,接过来嗅了嗅,就大口吃起来。
不多时,意儿听里面惊叫一声,随后玉莹像被人掐着嗓子,“吱吱呀呀”发出难听的嘶哑声。她不能进去,只能凑在门窗上,看着玉莹口中冒出鲜血来,不多,一丝一丝的混合着涎水,顺着嘴角往外流。
意儿尖叫一声,就要推开门往里闯。一同守着的婆子进去翻看后,大声道:“不好啦,疯子吃到铁片,喉咙割破了。”
闻讯赶来的沈雪如第一时间叫了大夫来看,铁片细细碎碎的有不少,全部卡在喉咙里,兀自向外闪着寒光,喉管内道伤痕累累,擦了不少药膏,才勉强止住血。
玉莹再也没能开口说话。
送饭的婆子磕磕巴巴跪在地上:“今天的菜没洗干净,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铁片,加上汤汁又浓,都没看见,不少人的嘴都被戳伤了。”
厨房里的婆子也举着手对天发誓,张开嘴让大夫给她敷药。
法不责众。
霜子气愤不已,却也无计可施。
皇甫北楚一回府,沈雪如早已经候在大门口,将今日之事抽抽嗒嗒说了一遍,末了,不住责怪自己没看好,主动要求罚例银一个月。
皇甫北楚虽然不喜,见玉莹懵懵懂懂,所幸性命无碍,倒没说什么。
反正疯子平时也是胡言乱语,说不说话,没有人在意。
霜子在意,却不能表现得太在意。
再护着,就会连她一起拉下水。
据说,皇甫北楚一踏进柴房,玉莹就死死抱住他。而下人们则目瞪口呆,玉莹身上脏兮兮的,连她们都嫌,王爷却拍着她的头,轻声安抚她。
而至于楚苑楚苑的鬼魂到底是不是玉莹闹的,霜子总是弄不清楚,也不想弄清楚。她觉得,玉莹若是真疯,定然是想不到扮鬼吓人的主意,更何况,她疯之前,早已经背叛了傅余婉。
玉莹被送了出去。至于去了哪里,再无人知晓。
七十九章 短暂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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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子只坚信,她还活着。
也希望玉莹,能好好活着。忘却往事,自由自在。
她受到的惩罚,不轻了。
皇甫北楚想要一个人死,那这个人必须死;可他若执意想留一个人活,这个人就一定会活着。
只要活着,过去的一切就让她烟消云散吧!
在一个温暖的午后,霜子小声的问皇甫北楚:“王爷为何,对一个疯女子那么好。”
皇甫北楚既没有动怒,也没有开颜,脸上非常平静:“她是王妃从前的贴身侍女,婉儿死了,本王只能对她好一点儿。”言语中说不出的落寞。
霜子不知道他这话,是说给外人听,显示他的痴情;亦或者说给自己听,安抚内心隐约存在的愧疚。
柔和的夏日阳光打在霜子的脸上,浓密的睫毛阴影,覆在眼睑上,像一朵散开的羽扇。皇甫北楚忍不住轻吻一下她的额头:“那你又是为何,对一个疯女子,那么好。”
若不是离院破落,她几乎要以为,这是在新婚头一年,皇甫北楚经爹爹的大力举荐,进入朝堂,站在了武官之首,就连庆王,都被迫排在他后面。
那时候的皇甫北楚,意气风发,俊逸非凡。他得空,便到她的楚苑来,让她的发丝落在他手心,一丝一丝的勾着。
一起晒晒太阳,聊聊诗词,他说,婉儿,世间最好的女子,莫过于你。世间最美的礼物,莫过于你对我,一颦一笑。
她信了,信的彻底。
时光虽然如梭,可对沉浸在爱情里面的女人来说,光阴是会停滞的,每一天,都是一样的美好。
美好的让人不忍老去,美好的让人不觉老去。
那是的傅余婉,也是如此。沉浸在每一天的幸福中,沉浸在他小心翼翼的呵护中。
霜子感受着额头轻柔的吻,第一次主动依偎进他怀中,去放纵体验温暖:“妾身,与王爷一样。”
她靠着模仿傅余婉上位,赢得眼前男人的无限宠爱。却能恃宠不骄,铭记恩德。
皇甫北楚越发爱怜,伸手揽住她的肩膀:“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霜子浑身一冷,从他怀中挣脱出来。
妻?
她何曾是妻?
当他妻子的,是傅余婉,沉浸在幸福中的傅余婉。
幸福的人,总是格外宽容。
她原谅了沈雪如害她流产,也原谅了沈雪如勾引相公,更被爱情蒙蔽,原谅了皇甫北楚为求自保,出卖了相国府。
或者说,是她蠢,根本就看不清楚,温柔的背后,是刀子。
抹着再厚的蜜的刀子,终究目的,也是杀人。
他杀了她。
而后假意痴情,再娶了“她”!
可现在的她,不是妻,而是妾。
是个出身苦寒低微,实实在在的小妾。
还是个在洞房花烛夜,被人陷害,诬赖她与别的男子通奸,被夫君抓了个现行的贱妾。
皇甫北楚曾经想强要了她。她告诉皇甫北楚,她必须当上楚王妃,但是决不强求,若有一天他愿意给她,那么,正式晋封之日,才是他们洞房花烛之时。
她是缓兵之计,他却满口答应。
虽然是期待的结果,但是真达成了,反倒让她心生疑虑。
每晚相伴入睡,同榻而眠,她担心他把持不住,最后都是白担心一场。
他会抱她,会搂她,会亲她,会抚摸她,却每每在最紧要的关头,戛然而止。
他并不是柳下惠,她知道。
她曾经建议过他再度宠幸飞燕,却被一张寒冰似的脸,吓得硬生生把出口的话不敢继续。
可薛宾鹤房间里的*****,呻吟*喘息,听到的又不止她一个。
沈雪如房间里的闺房秘事,也时常成为下人们私底下的言笑之语。
唯独对她,恪守礼节。
霜子百思不得其解。
飞燕踩着小碎步过来,长长的襦裙极地,步步生莲。皇甫北楚虽然再不曾唤她伺候,霜子却也不敢亏待她。
多少是王爷的女人,不看僧面看佛面。
清荷放在水盆中,还是个花骨朵,呈现着即将绽放的姿态,妖娆又清泠。
“王爷和侧妃闻闻这荷香吧。”飞燕今日脂粉擦了许多,香气扑鼻。
皇甫北楚伸手将水盆里的荷花拖起来,朝地上掷去:“以后别用这浓烈的香,白白污了荷花高洁的品格。”
飞燕的笑容僵在脸上,瞟一眼霜子。笑着靠近些:“女人自然是要香些才好。”
皇甫北楚不自主的皱了皱鼻子,使劲儿在霜子后颈处深吸一口气:“荷香清淡,恰如你的体香。那是再浓烈的胭脂,也不可比拟的。”
飞燕憋屈着眼泪,忍着怒气,将破烂的荷花捡起来,退了出去。
霜子笑着道:“她不过是个丫头,王爷何必出言伤人,下人也是有自尊心的,更何况她爱慕你。你说的她都哭了。”
皇甫北楚面无表情,捏捏她的脸:“你不吃醋?”
霜子微微笑着,并不回答。转而将桌上的茶递给皇甫北楚。
丝毫没有看见肩膀上靠着的,皇甫北楚的脸色,愈发阴霾。
锦院。
藤草坐在门口,无所事事。她既不是粗使丫头,又轮不上服侍侧妃,百无聊赖。瞥见飞燕哭哭啼啼的跑过去,急忙叫住。
飞燕擦着眼泪道:“一次两次便罢了,凭什么还将她搂在怀里轻视我,别忘了,她原先不过是浣衣房的洗衣丫头,论出身,我还比她高出一截呢。”
藤草递上手绢:“何尝不是呢,我屋里那位,仗着从沈公国府出来,处处看不起人,走到哪儿都摆谱。”
两个同命相连的丫鬟,惺惺相惜坐在地上,数落着各自看不顺眼的人。
沈雪如听藤草嘟哝了一番,脸色由不相信变为震惊,又由震惊变为窃喜。
这是个好消息,只是她得利用好了。抬眼看看藤草,不自觉的摇摇头。
思虑了一会,挥手叫桐花过来,让藤草先出去。
藤草满脸的笑容和期待凝固在脸上,悻悻的垂着手出去。身后桐花与沈雪如说话的声音,格外刺耳,几乎字字像痒痒挠,抓的她心里千疮百孔。
离院。
一个小厮垂手而立:“毕侧妃,王府门口有两个人,说是您的爹娘,请您出去一见。”
第八十章 流氓亲人(上)
霜子正在打算盘的手愣住了,心里情不自禁升起一股喜悦之情。
爹爹回来了?娘的病好了?这么快就来王府找她了!
抬头茫然的问:“那我哥哥呢?”
小厮一头雾水,半天懵懂而不自知:“没有哥哥,只有爹娘,其中一个,带着这么长的杀猪刀。”小厮举起双手比划着:“看门的不让进,他们在门口大吵大闹,说您一看便知。”
犹如一盆冷水兜头淋下来,霜子冷战战醒过来:来的是毕霜的爹娘,不是她傅余婉的。
虽然多次将这对便宜爹娘当作幌子,但霜子委实从未见过,而且,也从未打算认他们。
现在他们既然来了,不能不见。
一个满脸横肉的大汉,腰间围着一个大皮裙,远远便闻到一股猪粪味儿。挽着发髻的小妇人战战兢兢瑟缩在他旁边,显得弱不禁风,干枯瘦小。
见霜子出来,那汉子满脸堆笑,顿时油光满面胡子拉碴,要多猥琐有多猥琐。使劲踢了那妇人一脚:“你女儿出来了。”
妇人被他这一脚几乎踢的翘起来,将双手拢在袖筒中,粗布衣衫上满是血污和油渍,小心翼翼道:“霜子?”
霜子站在台阶上,孑然而立,面色肃穆,一言不发。
她只需看一眼,便大抵明白怎么回事。
霜子生前,想来是可怜她老娘,时不时攒点银子接济她。可恨的是,这老娘想来是受欺负惯了,被屠夫打压的一点儿胆子都没有,唯唯诺诺的,听从他的话来找霜子。
只有一条,要钱。
要钱可以,她也该替霜子孝敬孝敬她老娘,毕竟这个身体是她的。可这满脸横肉的屠夫,并非什么好东西,见着就让人生厌。
那屠夫见小老婆叫她名字,心里明白,肯定就是她了。
笑嘻嘻的跟着走上来:“霜子,果然是你。咱们听说楚王爷纳了个侧妃,叫毕霜,一直不敢相信呢。结果上次你娘看见你去珠宝铺买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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