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是平息事态的最好选择。
否则,霜子大可以等他回来。据理力争。
心里对她的体贴和贤惠,愈加赞赏,笑着问道:“我竟不知道你何时还会医术呢。”
霜子坦诚道:“我治腿的时候,跟着大夫学了一点儿。”
皇甫北楚眯起眼睛:“给你治腿的是哪位郎中,本王要好好感谢他。”
霜子不知道他突然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飞快整理完思维,回答道:“事情隔得太久,我都忘记了,不过是给平民百姓看病的江湖郎中。连个固定的医馆都没有。腿也没完全治好,稍微跪久一点,就疼痛难忍,大片淤青。”
皇甫北楚看她的腿的确是青红一片,不再怀疑。若是叙笙大夫,他那么好的医术,定然不可能连断腿都接不好。
一时疑虑尽去。
霜子看他低头给自己上药。眉目间一片认真,心中不由得一动:“薛姐姐怀孕了,王爷高兴吗?”
皇甫北楚脸上显出喜色,很是开心:“已经去看过了,她很好。”
霜子心中顿时明白自己的地位,虽然不低,却也不如期望的高。
顿了一顿,将失落的心情隐藏,话题岔开去:“王爷可知道,咱们的事情,是谁走漏了风声?”
皇甫北楚道:“谁?”
“飞燕,王爷的通房丫头。”霜子深呼吸一下,忍住腿上的疼痛:“离院是容不下她了,她是王爷的人,王爷发落吧。”
皇甫北楚见她面有愁容,挪揄道:“吃醋了?”
霜子娇嗔道:“才没有,只是有一事相求。”抬眼碰上皇甫北楚询问的眼神,笑着道:“我身边有个叫清水的丫头,身子有些不好,跟着我太累了,我想给她找个清闲的去处,还请王爷成全。”
皇甫北楚略一思索,便道:“要清闲的话,去打扫楚苑吧,一日一次,也就够了。她的例银,照样领一等丫鬟的。”
霜子感谢不已,语气就温柔了起来。楚苑是她的旧宅,清水去打扫,再合意不过。
“多谢王爷抬爱。”霜子眼眸柔情似水:“陪我吃晚饭吧。”
皇甫北楚涂药的手僵住,片刻恢复神态,迟疑道:“宾儿初次怀孕,今儿个开心得不得了……”
霜子一拍脑袋:“瞧我这记性,都跪糊涂了。也是,姐姐怀了身孕,王爷是该多陪着。”
皇甫北楚见她坦荡,笑着刮一下她的鼻子:“你以后怀孕了,我也会这样对你……”
两个人说着笑着,直到天色黯淡下来,皇甫北楚才依依不舍离开。
清水这才提着包袱又进来,霜子把打扫楚苑的活儿告诉她,黯然道:“好好保重。”
“你也是。”清水虽决意要走,心里还是难受的,说着说着哽咽起来。
又似乎想起什么事情,从包袱里掏出来一封信,递到霜子手中:“雷虎说,等你应付完沈雪如的刁难,再给你,以免影响你的心情。方才光顾着证明自己的清白,一时之间忘记了。”
霜子疑惑的接过来,什么信件,雷虎搞得这么隆重。
握着手中那封信,信是开过口的,想必雷虎是看过了。至于清水,看过与否,霜子不担心。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她现在才明白这个道理。
送走了清水,霜子独自躺在床上,抽出信纸。
字里行间平淡无奇,多数是兵部尚书薛之前向皇甫北楚汇报朝中动向的。
霜子看了几行,困意袭来。却在看到傅余鸿智几个大字时,心跳骤然停了一拍。
这是父亲的名讳。
不忍心快速读阅,霜子一个字一个字仔细看过去,里面的内容却让她的手,不住颤抖起来。
“傅余者,已被我派的人在西北堰塞关诛杀。诛杀者,乃我尚书府死士,此人忠心可靠,乃是上次撺掇傅余鸿智顶罪,深夜送灵妃娘娘信件者。王请放心。”
落款是,薛之前。
这封信的封口火漆已经掉了,想必是雷虎揭去,为了拿到此信,定然是大费周折,才误了昨日的约会。
霜子指尖寒凉,紧紧捏住信纸一脚,眼泪已经止不住“扑簌”落下来。
不知道哭了多少时候,温热的泪在脸上已经冰凉,握着纸的手已经煞白僵硬,霜子才不得接受了这个现实。
从父亲被流放那一刻起,她心知凶多吉少,隐约有心理准备,可当事实真的如此**裸展现在眼前时,才知道,这打击是多么可怕,又是多么摧人心智。
慈爱的父亲,睿智的父亲,心系儿女的父亲,就这样命丧黄泉。
而日夜相处的相公,皇甫北楚,又是多么狠冷毒辣。
赶尽杀绝,斩草除根。
若不是哥哥成为废人,又活在皇甫北楚的眼皮子底下,不好动手,想必,傅余府满门,只怕是鸡犬不留。
霜子将信笺撕得细碎,一点一点,在榻上揉成粉末,本想烧了,却无意识的捻起一小撮,往口中喂去。
碎末的纸屑在舌尖上其实并无一点味道,除了油墨的臭味。可霜子口中,满是苦楚,这苦楚住了她的心,她的脑,她的嗓子眼,满是酸涩与疼痛。
此刻,难过的连哭都哭不出声。
纸虽苦,却不难下咽。人世间难以下咽的,除了委屈,还是委屈。
一堆纸屑吃完,霜子颓然无力的倒在榻上,从枕头下摸出一堆药粉,悉数倒进口中。
这是叙笙开给她安眠的。
若是不睡,今后在这深宅大院中,她如何能面色如常的,对着皇甫北楚,对着沈雪如?
再孤立无援,再深仇大恨,她身边,不是没有人,雷虎,清水,就足够了。
一路把信带回来,清水却没有拆开来看过,可见忠心。
里面的内容,如此震撼,她若是看了,定然神色哀戚,断不会还有心情与自己玩笑。
想到清水,霜子突然安下心来。
如此艰险的路,再多鲜血,再多人命,再多仇恨,只要她一人,就行了。清水现在离开,是好事。
而薛之前,从此刻起,正式列入复仇名单。
顺带,帮帮红豆。
不管是与她投缘,还是同情心作祟,霜子午夜梦回,总忘不了红豆在那个恬不知耻的老男人身下,无力反抗的绝望。
想到红豆,心中又是忍不住一阵酸楚,世间为情所困的女子,总是那么多,却又那么无可奈何。
霜子头痛欲裂,药力的催睡效果和大脑里想要清醒的神经冲突着,战斗着。眼前突然是一片姹紫嫣红的后花园,雕花窗棱,假山巍峨,小荷青青,言笑晏晏,小桥流水淙淙,自己提着印花丝绸裙子从上面走过,小心翼翼,唯恐一个不小心,便失足跌落进清可见底的小河。
哥哥抱着书卷过来,银冠束发,英姿勃发,读书声朗朗。
第六章 突闻噩耗(下)
父亲坐在庭院之中,挥毫写一副字,母亲笑意盈盈,在一旁添香磨墨。那时候的她,多么庆幸,生在这样一个夫妻和谐的家里。
父亲一生没有纳妾,只有母亲一个。
整个傲天皇朝,任谁提起来傅余相国和夫人,都是鹣鲽情深,举案齐眉的楷模。
可若不是在这样的家中,傅余婉怎么会长成毫无心机,天真烂漫的女子,以为皇甫北楚,就是一生一世可值得托付的良人,被表象蒙蔽了双眼。
那时候她还可怜别家闺秀,母亲与姨娘争斗不休,家无宁日。
现在看来,多可笑。女人,一旦离了父母的羽翼保护,自己独自走进嫁娶的牢笼,若是郎情妾意才好,可若不是,就少不了与其他女子争风吃醋,耍尽心机。
从前她瞧不起薛宾鹤,现在看来,最悲哀的,竟然是傅余婉。
薛宾鹤再没有地位,没有尊严,但是她学会了争宠的手段,就能在这深宅大院活下去,甚至,活的比她和沈雪如,还要好,还要快乐。
想到薛宾鹤,再想到薛之前,肚子里吞下去的纸屑翻江倒海,霜子的脑海中陡然清明起来。
当初皇甫北楚要纳薛宾鹤进门,她还以为是兵部尚书关键时刻救急,楚王府要报恩,却不料,是皇甫北楚早就将整个傅余家族,卖给了薛之前,而他的女儿,是这场交易的最后一笔账款。
大婚之日,就是交易达成同盟之时。
人人都以为,薛宾鹤嫁入楚王府,代表着一向刚直不阿的薛之前与楚王交好。却没想到,是二人早就暗勾结,狼狈为奸。
面上被称颂的婚姻。却是踩着傅余家尸体踏上去的荣耀。
薛宾鹤,不是合作开始的证明,而是龌龊交易的证据!
而自己,居然为薛之前的挺身而出,感恩戴德。高高兴兴的迎了薛宾鹤进门。
愚蠢啊,愚蠢。
霜子恨不能捶胸顿足,大呼后悔。
她甚至没发觉到。自己握着被子的指节,已经青筋爆出。内心一股气流郁结,直堵得喘不过气来,闷气难抒。
急忙起身倒了一杯水,她需要平静下来。叙笙的安神药,一向效果很好,今日只怕是太过于悲愤。才如此难受。
用凉水压制住翻腾的纸屑。霜子大口下咽。不小心呛到,喉头一甜,一口水便喷到了被褥上。
触目所及,红艳艳的一大片。
霜子颤抖着手指,去抚摸被鲜血染红的被褥,突然间厉声疾呼:“清水!清水!”
凄厉的叫声,不像是传唤丫鬟。倒像是用尽平生的力气,在凄怨的发泄。
唤了两声,又记起清水已经不在,想改口,嘴巴和舌头却完全不听从指挥,仍旧是叫着熟悉的旧名。在危急时刻,她就想叫她。
“清水!清水!清水!”声音一阵高过一阵,一声比一声凄凉和嘶哑。
意儿晚上值夜,睡在外间,听见霜子叫清水,急忙推开门站在门口:“侧妃,清水已经走了。”
霜子大声怒吼着:“叫她回来,去叫她回来!”
意儿还没见清楚霜子的身影在哪里,就被这怒吼吓住,不明就里,一溜烟把门带上,跑出去了。
清水搬了新居,尚来不及睡下,见意儿急匆匆的过来,也来不及细问,急忙跟着去离院。
远远便听见屋里霜子尖声叫着她的名字,“砰”一声大力推开门,眼前的景象吓了她一跳。
霜子神情涣然的歪在床脚边,头发凌乱,几缕细软的额发早已经被汗湿透,塌软的挂在眉毛眼前,像几条蜿蜒的蚯蚓。
衣裳上点点血迹,与被褥上的形成一条喷射而出的水柱状,红得刺人眼睛。
脸色苍白,瞳孔无神,嘴角边挂着长长血丝,将整个下唇全部染红,像一团鲜红的火焰,几乎要将她整个人焚烧起来。
急忙扑上去搂着霜子,愣愣得却问不出一个字来。直觉告诉她,定然与那封信有关,抬头四顾去找信,除了一个信封,什么都没有。
霜子口中还在喃喃唤着“清水,清水”,伸出手想抓住什么。
清水赶紧把手伸到她手心里,才发觉她手心几乎冷的能冻死人。
这三伏天的太阳,飞燕每日嚷嚷着热的睡不着,霜子却冰凉的让人直经经打个寒颤。
握住清水的手,霜子这才安定下来,将头埋进她的怀中,大声嚎哭起来。
清水静静的坐在地上,拍着她的后背,一声不吭,由着她的眼泪,打湿薄薄的夏衣,濡湿的贴到她的肌肤上,还能感觉到温热。
许久,霜子情绪才渐渐平稳,哭得红红的眼睛抬起来,用手背擦去唇角边的血迹,却毫无痕迹,早已经干涸在脸上。
清水打来一些温水,用布巾沾湿了,给她细细擦拭。飞燕和意儿好奇的站在门口张望,清水走过去温和说道:“回去睡吧,霜子做了噩梦,害怕呢。”
飞燕撇撇嘴,拉了一脸担忧的意儿,喝道:“没你什么事儿,走,回去睡了。”
意儿忧心忡忡往里面张望了一眼,霜子蜷缩在墙角边,什么也看不见,面色凝重的走了。
清水把霜子扶起来坐在床上,把被血污秽了的被褥拆开,当即泡在水盆里,换了一床新的,给她裹在身上,这才去倒脏水。
只听身后小声的嘟哝:“不要走。”
清水微微愣神,将盆子搁在地上,叹一口气,转身坐到霜子身边,拉着她冰凉的手:“霜子,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只要有目标,那么任何艰难困苦,都打不倒你。”
霜子似乎没听见,嘟哝道:“不要走。”
清水愕然,见霜子愣愣得发呆,又勉强自己扯开笑容,挪着霜子一起依靠着床榻内壁,怅然喟叹道:“你才19岁,还很年轻,便已经坐到楚王侧妃的位置上,许多女人,盼一辈子也盼不来。”
拉着霜子的手掌,放在心口上:“只要心还在跳动,就没有过不去的坎。你都不知道你有多优秀,有时候,你表现出来的冷静与淡定,我真觉得像四五十岁历经风雨的老人,看惯世间计谋,运筹帷幄,都在你的掌握之中。”
“你不觉是得我可怕?”霜子缓缓吐出一句。“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心机深沉的,有些可怕。”与毕霜19岁年轻稚嫩的面庞,一点儿也不相称。
“怕?”清水哑然失笑:“即便你再可怕,也不会来害我。”
清水在她耳边缓缓道来:“我羡慕你的聪明,羡慕你的娴静,却偶尔,也能懂得你流露出来的苦楚。”
顿一顿,见霜子在听,接着道:“我知道你心里有恨,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深仇大恨,逼得你怨愤成这样,但是有一点我笃定,你不是坏人。就凭着这一点,我清水,以后还愿意跟着你,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来。绝无二心。”
霜子不由自主握紧了她的手:“我相信你,所以从来不问。但是我知道,你也有故事的,是不是?”
清水反手握住她的手,苦笑着道:“说你聪明,真是一点儿也不虚。”
从霜子被命令到书房伺候,清水迈出亲近她的第一步,就是希望能有一天,与她并肩站在一起,借助她的手,去查明这些年,掩埋的秘密。
她相信自己看的没错,皇甫北楚对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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