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瑞谦温和的笑笑，指着陆续进来的官员道：“你还是跟女眷们呆在一处吧，那边有熟识的人。七哥得过去打个招呼。”又恭敬的向老夫人点头，大踏步走下去了。
沈雪如见她颇得老夫人喜爱，长得又娇俏可人，一时便欢喜起来，亲热道：“郡主，要是不嫌弃，我带你参观下楚王府如何？”
倾城郡主眼睛滴溜溜一转，突然指着霜子道：“我要她陪我。”又笑盈盈的道：“反正她闲着没事，倒是四嫂你作为女主人，哪里走得开。倾城岂敢如此不懂事，劳烦你这个大忙人。”
沈雪如突遭拒绝，还以为她不喜自己，却听一声“四嫂”，心里顿然释怀，连带了三分笑颜在嘴边，连声道：“霜子，你就陪倾城郡主四处看看吧。”
清水下意识想跟着，倾城看她一眼道：“府里事忙，不劳烦人跟着了。毕侧妃，就你带我去吧。”
老夫人笑着道：“难为你会体谅人。”转身对霜子道：“就你去吧。”
霜子无法推脱，只得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跟在这位对自己满脸敌意的小姑娘身后。情知只怕是来者不善，却一时弄不清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打起十二分精神。
“这里是花园，那边是池塘，池塘里有一些锦鲤，郡主要不要过去看看？”霜子心不在焉的介绍着，见倾城郡主饶有兴致的到处走走看看，忍不住感叹，无忧无虑的，真是个小姑娘。
从前傅余婉，与倾城郡主虽然交集不多，却也在皇宫中见过几面。
那时候的倾城郡主，年纪更小，毫无心机，只追着叫“姐姐”，哪像现在这样，直白且没有礼貌的称呼“你”。
就算是为了从前那声姐姐，霜子提醒自己，也不该与她一般计较。
算了，由着她闹腾吧。
一边欣赏她的天真与无邪，娇俏姿态，一边暗自叹息，曾几何时，自己也如她这般，心思单纯，惹人怜爱。
明知道因为上次昭阳殿中的小风波，看得出她对自己还有几分介怀，包括亲自点名让自己陪她观赏楚王府，也是别有目的，却仍旧忍不住，去爱怜这个小妹妹一般的可人儿。
何况，她的舞姿，那样的美。
瞧着水里的鱼儿游来游去，倾城看得兴致勃勃，冲霜子道：“去给我拿把鱼食。”
语气很冲，而且大不该。
霜子如今的身份是侧妃，算起来，也是正正经经的楚王家眷，倾城郡主虽然身份尊贵，却也不能如此不分大小。
霜子面上毫无介怀之意，转身去附近的花草房。
倾城接过霜子递过来的鱼食一把一把，毫不吝啬的撒向水中，带着洋洋得意之色：“鱼儿啊，快来吃，这可是楚王侧妃亲自给你们取的鱼食呢，可别辜负了她一番心意。”
心意？霜子微微笑着。将自己与鱼儿相提并论，无非就是羞辱下，她早有心理准备，只隔着不远，站在身后，一言不发，任凭倾城郡主一个人唱戏。
果然，倾城胡乱闹腾了一会，见霜子木头人一样站在那里，颇觉得没意思，将鱼食悉数丢进水中，恨恨一拍手，却用力过猛，突然脚下一滑，眼见要落到水里去。
第十八章 落水换衣
霜子眼疾手快，急忙伸出手拉住她的衣袖，使劲一拉，倾城整个人又朝后面倒过来，一时便将霜子连带着摔倒在地上。
“你有没有怎么样？”霜子来不及看自己，翻身骨碌爬起来，又急忙去扶倾城。
方才还顾惜这个小妹妹呢，灾祸说来就来。
倾城愣住了，少顷借着霜子的手站起身来，悻悻道：“别以为你救了我，我就会感激你。”
霜子也没想过如此就能打动她，感化她，从而化敌为友。
亦或者说，她压根也没想过与倾城成为朋友。
她的身份与尊卑观念，注定与沈雪如才是一路人。
道不同，自然不相为谋。
霜子只拿帕子将她身上的灰掸干净了，试探问道：“要不要先去换身衣服？”
见倾城一脸轻视，笑着解释说：“若是嫌我的衣服不够好，我再去问沈姐姐要一套。”
倾城本是个小姑娘，心里藏不住事，见霜子如此便看穿了她的一点嫌弃的小心思，有些不自在，强撑着道：“谁嫌弃啦，本郡主才不是那种小气巴拉的人呢。客随主便，就换你的衣服。”
霜子看她挺着胸膛一副小妇人的模样，愈发觉得天真可爱，存心要逗弄她一下，叹息道：“我也是觉得郡主不是个挑剔的人，如此便最好不过了。你别担心，我虽然是奴婢出身，可王爷十分宠爱我，衣裳都是按照我喜欢的样子做的，府里的人常常说，我穿着这衣裳，和奴婢们花枝招展的，一样好看。”
倾城听到她说王爷十分宠爱时，尚带了几分得意之色。待听到说“和奴婢们一样”，心里一个咯噔，想反悔却又来不及，只能勉强顾着脸皮，呵呵的笑道：“既然那些衣裳是王爷赏给你的，我怎么好意思穿。还是去找四嫂要一套吧。”
边说着边瞪着眼睛，黑溜溜的转着。脚步往外挪。
霜子一把拉住她的手：“哎呀，别见外呀。你四嫂方才吩咐我好生招待你呢，若是连这点子小事都要麻烦她，她会怪我得罪亲戚的。”
“不会不会，绝对不会。”倾城使劲的挥着手，生怕拒绝的意图不够明显：“四嫂向来疼爱我，我替你求情，她不会怪你的。”
霜子将她往离院里拖着，她没事便练习皇甫瑞谦教她的几个招式。手劲儿比倾城郡主大得多，使出七分力气，倾城便挣脱不开，口中只得努力嚷嚷道：“别拉我呀，别……”
话还未说完，只听“嗤拉”一声。倾城身穿的金丝滚边绿纱外衫衣袖被撕拉出一大条口子，只剩下一节翠绿色的布条，在霜子手中，迎风飘荡。
倾城的半条藕似的白嫩手臂，裸露在空气中，她急忙用另外一只手紧紧护着，声音中已然带了哭腔：“你……我说不去……”
霜子看她白嫩的小脸。娇艳明媚的模样，配着尴尬而别扭的神情，别提多可爱，一时忍俊不禁，大声惊呼道：“完了完了，这下子可真的不能去前院了，趁着大家都在前面，咱们赶紧去换衣服。”
倾城也情知现在这种样子，无论如何不能站在外面，否则女子肌肤，裸露在外面，若是被人看到，岂不是丢脸丢到家了。还是个堂堂金枝玉叶，到时候，丢得可是皇室的脸面。
心有不甘，带着愤愤不平，冲着霜子瞪眼。
霜子早就亲热的将她挽在胳膊中，笑嘻嘻的道：“这里离我的离院最近，郡主这下子可拒绝不了了。”
又故意撩拨她道：“早知道，郡主何必辜负妾身方才的一番盛情呢。”
倾城见她笑嘻嘻的说着，关心热情的样子，显得诚挚十足，想发火也发不起来，欲哭无泪，只能被动的被她拖着一步一步往那看起来破败不堪的院子里挪动。
这院里如此破旧不堪，想必内里更是臭不可闻。
明明想甩脱了霜子的手就跑，偏偏还一副假装情愿的样子，愈加惹得霜子好笑。
看她忐忑不安，内心只怕是纠结万分。霜子于心不忍，伸手推开门，第一时间将最好的衣服拿出来，递给倾城郡主：“换上吧。”
倾城看也不看，使劲闭着眼睛，看也不看一眼，将头偏向一边：“我在这里等你，你去叫四嫂来。”
霜子将衣服在她面前展开，一股清新的桂花香味扑鼻而来。倾城感觉到手中一阵温润的触感，如羊奶般细滑，又如棉花一样柔软，忍不住睁开眼睛，愣愣得看着手中的衣物。
和普通绸缎差不多的光泽，却更匀更亮，上面的牡丹花底色，几乎要脱离了绸缎绽放开来，要多逼真有多逼真，似乎都可以闻见香味，袖口边的一圈镶边，却是用蜀锦中最为珍贵的“纯白”镶制，既耐看又别致。
“这是‘香缕缎’？”倾城郡主错愕道，似乎难以将这么好的衣裳，与这破败的院落结合起来。
待她看清了屋里的陈设，却又忍不住大吃一惊。
外面看起来荒凉的院落，让人连踏都不愿意踏进来的地方，里面却另有乾坤。
矮榻上的桌子，是上好的五光宝色琉璃桌，虽然桌腿上有着工匠们精巧修补过的痕迹，却并不影响它的流光溢彩。
茶具茶碗一套，是上好的白瓷，和宫里用的一样。
就连床上的垫缎，也是杭州西湖那边专供的苏绣。
再看看手中这件独一无二的‘香缕缎’衣裳，倾城这才明白，霜子作为一个侧妃，在楚王府的待遇，只怕是早就越过了“妾”的界限。
“愣着干什么？快换上啊，等一下就开席了。”见她兀自错愕着，霜子亲昵的笑笑：“刚才逗你玩儿呢，在楚王府多少我也算个主子，怎么会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
将衣裳撑开，把倾城郡主拉起来，比划着道：“这件‘香缕缎’，虽然不是什么名贵料子，但跟你身上这件，也算不输了，郡主将就着穿穿吧。”
这还算不输？倾城别扭的只撇嘴。
第十九章 男女私会（上）
‘香缕缎’是西南边陲小国南诏国进贡的贡品，每年统共一匹，今年由于皇甫北楚立了不少功劳，皇上便赏给了他。
没想到，如此稀少珍贵的衣料，竟然就给眼前这个丫鬟出身的女人，做了这么一身衣裳。
还有那些桌子椅子，茶碗茶杯，只怕她首饰盒里，还有许多奇珍异宝呢。
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
倾城心中直呼：“四哥真是瞎了眼，好好的东西，竟然都给她糟蹋了。”
便随口嘟囔道：“你这儿好东西还真不少。”
“没有什么的。这些都是王爷赏的，我平时很少穿戴，也很少用，倒是浪费了。”霜子缓缓摇头，帮她将扣子扣上，又把袖口拉平：“好了，你去瞧瞧。”
倾城郡主只听见她说“浪费”一词，心里很是赞同。霜子一松手，她就已经到铜镜前站定，看着镜中的自己出神。
铜镜只有脸那么大，可就算如此，倾城郡主还是看到领口那一点牡丹花瓣，绚烂的开放着，几乎要开到脸上去，衬得一张娇嫩的脸蛋，春色无边。
霎时再一次感叹真是个好东西。
又回头看一看霜子，再次感叹暴殄天物。
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姐姐，我还是脱下来吧，不习惯穿别人的衣服。”倾城伸手欲解扣子。
霜子急忙制止道：“别脱，穿着很是美丽呢。”面带着笑容，没有一丝不舍：“这衣裳做好了。我一次都没有穿过，你若是不习惯。就当你自己的好了。”
无论如何，倾城的一声“姐姐”，还是唤得她心里很舒服的。
“那倾城多谢姐姐了。”倾城郡主见目的达成，人都亲热了几分，敌意几乎全无。
这样大方又和蔼的侧妃，她就算看不起。利用一下，也是无妨的嘛。口中就不由自主的赞叹道：“王爷对姐姐可真是宠爱啊。”
霜子谦和的笑着说道：“他是我的夫君，宠爱我自然应当，若是你以后嫁了人，你的夫君也会如此宠爱你的。”
“才不会呢。”倾城愣愣得低垂着头，有些失落，得到漂亮衣裳的喜悦。都不能冲淡半分。
“别妄自菲薄了。”霜子陪她坐在矮榻上：“咱们的倾城郡主漂亮又聪明，哪个男人见了。都恨不得捧在手心上，为她摘星星摘月亮的，怎么会不宠爱呢。”
“你不知道，七哥他……”倾城欲言又止，将话头藏了一半进肚子，站起身扯开一抹难看的笑容，道：“姐姐，咱们出去吧。”
霜子佯装没听到。两个人亲热的挽着胳膊，朝前院里去。
前院里的气氛早已经热闹非凡，沈雪如见倾城郡主顷刻间便换了一身衣裳，而这衣裳一看并非俗品。笑着说道：“倾城果真是个可人儿，穿上这件‘香缕衣’，竟跟像那画儿里走出来的仙女似的。”
倾城亲昵的指一指霜子，笑着道：“我可没有这样好的东西，这是霜姐姐的呢。”低头爱不释手的扭着衣襟，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不过呀，方才霜姐姐答应送我了。”
沈雪如的笑容僵硬在脸上。
不用说，也知道这衣裳是哪里得来的，不由得憋了一肚子气。一旁的命妇还不明就里，大声赞叹道：“哎呀呀，楚王爷果真深情，连个后进门的侧妃都穿这么好的衣裳，可不知道将沈侧妃又该如何宝贝着呢。”
她本意是拍马屁，却不料这马屁恰好拍在马腿上。
沈雪如不答她的言，却又不得不勉强陪个笑脸，否则，外人该说她小气了。
霜子瞧着她委屈的神情，竟有几分小小的痛快。
从给老夫人筹办宴席至今，沈雪如那日里不是趾高气扬，呼三喝四的，难得众人面前吃个憋，即便她再巧言善变，王爷赏的货，却是瞒骗不了人的。
那命妇自讨了个没趣，不再说话，乖乖的在席上坐下来。
霜子左顾右盼，却没见着薛宾鹤，望向旁边皇甫北楚一桌，却也是不见踪影。倒是一道灼热的目光，立刻胶着住她的眼眸，痴痴不放。
急忙将目光转过来，却见倾城郡主面红耳赤，两晕生霞，双眼直勾勾的望着刚才她的方向，正是老七坐的位置，一时不胜娇羞，美艳异常。
“霜姐姐，以后你多进宫些，教教我如何讨男人欢心吧。”说完兀自觉得不够矜持，将头垂的低低的，脸却还是朝着偷偷望去的方向。
霜子几乎迷茫了，她竟不知道，老七的神情，到底是看她，还是看倾城。但是有一点是笃定的，倾城郡主对瑞王，定然已是情根深种，否则，断不会在席间，便不顾全郡主的脸面，向她说出求教的话来。
愣愣得坐着楞得出神，却听苏大总管大声唱喏着：“准备开席……。”
一时间觥筹交错，各种溢美之词滔滔不绝。霜子犹自想着薛宾鹤的去向，却见红豆的身影往墙边一闪，便没了踪迹。
几乎是本能，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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