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没说完,皇甫北楚就立刻一把推开她。怒气冲冲的让她跪下:“朝堂之事,岂容你一个妇人置喙!”
薛宾鹤吓得面无人色,顺从的跪了下来。
至此,皇甫北楚再也未踏足鸿院。
起初她以为沈雪如有了什么好手段,解决了皇甫北楚的燃眉之急呢,却不料,是派了飞燕去服侍皇甫北楚,自然轻视的很。
照例是扶着肚子逛花园,已经初秋的园子里面花都在慢慢凋谢,薛宾鹤不以为意。上身一件金丝银线短襟小褂,下身一件云底襦裙,微微隆起的小腹从短襟下鼓起一个小包,头上珍珠玛瑙绢花,纯金步摇上的流苏随着她的步伐摆动,叮咚格外好听。
飞燕躬着腰,站在池塘边上喂鱼,听见小枝的提醒,转过身来,见薛宾鹤珠光宝气的,不由得弱了三分,急忙躬下身来行礼。
薛宾鹤眼也不抬,只微微动了动眼皮子,朝池塘里望过去,见锦鲤都肥美壮硕,劈手就是一巴掌朝飞燕扇过去:“瞧你把我的鱼喂成什么样子了?你不知道鱼会涨死的吗?”
飞燕被这突如其来的巴掌扇懵了,愣愣的忘记了回话,一旁的小枝也傻乎乎的站着,半响不敢言语。
薛宾鹤怒气冲冲:“别仗了有两分姿色,就在楚王府里胡作非为,你可知道那鱼儿我多喜欢?每天都要来看一看的。”
正说着,一旁的红豆眼尖,瞥见池塘里一条锦鲤肚皮圆圆的朝上,漂浮在水面上,大声叫道:“小姐,死了一条。”
薛宾鹤小心翼翼挪过去一看,更是火冒三丈,将飞燕手中还端着的鱼食一把打翻在地,冲她呵斥道:“跪下!”
飞燕犹豫了一下,还是依言跪下了。
“红豆,掌嘴!”一声令下,红豆过去噼里啪啦的打起来,打着犹不解恨,薛宾鹤突然一脚将飞燕踢翻在地,没头没脑的用鞋底乱踩。
沈雪如站在远处,瞧着这一切,眼见打得飞燕哀声叫唤,正要将脚迈出去,桐花一把拉住了她,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沈雪如笑着道:“还是你聪明。整天盯着她,寻她的错处,我也累的慌。你这法子不错,借刀杀人!”
停顿了一会又说:“现在得万分小心,王爷那边……”
桐花笑着道:“小姐放心,咱们先回去。奴婢自然都为小姐想周全了。”
沈雪如环顾着飞燕屋里富丽堂皇的陈设,不过才几天,这小妮子就已经尽得皇甫北楚欢心,话语中虽对她毕恭毕敬,但听小枝说,私底下没少骂她。
心中一时有气,又一时不舍,毕竟因为她的缘故,沈雪如每日多少还能与皇甫北楚说上几句话。
桐花劝着道:“若是此举能一下弄掉薛宾鹤肚子的孩子,小姐又何惧王爷暂时不搭理您?咱们慢慢的磨,总是会有机会的。”
这话说的沈雪如心念一动。
是啊,只要母亲还是长宁长公主,等灾情过去,皇上断然不会真的置之不理,皇甫北楚总有仰仗沈家的时候。
而薛宾鹤,没了肚子里的孩子,她还能掀起什么大浪。
顿时痛下决心,道:“等她回来,你好好调教调教她。”
桐花笑着答应了。
怂恿别人去按照她的意愿做事,一向是最不动声色的谋算之法。桐花想到已经死去的藤草,不由得有些懊恼。
她知道藤草嫉恨她,故意说与苏厚交好,并言语中诱导她去嫁人。藤草为了自己的终生大事与报复,肯定将首要目标锁定苏厚。
果不其然,她成功了。只是没料到两个人居然内部起了嫌隙,在老夫人寿宴上相爱相杀,最终闹出一场大事,也间接连累了沈雪如,没能达到预期的效果。
这一次,决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
桐花将每一个环节都仔细想了一遍,确认没有遗漏,才小心谨慎出了院门。
飞燕仍然跪在池塘边的地上,为了防止水边路滑,小路上铺的都是鹅卵石,光脚踩上去硌的人生疼,遑论跪在这里。
薛宾鹤早已经搬了一把椅子,悠闲自得的坐在阴凉处喝茶。
时已夏末初秋,秋老虎的威力不容小觑,桐花盯着看了一会都觉得额头出汗,遑论飞燕跪了那么久。
想来是薛宾鹤终于疲倦了,抬手让飞燕起来,又厉声让她以后“老实点”,才心满意足的款款走了。
桐花急忙冲上去将飞燕扶起,愤愤不平道:“不就是仗着大起来的肚子么?竟这样欺负人。”
飞燕自从得了宠,小心翼翼的巴结讨好,一个也不敢得罪,双腿站都快站不住了,嘴上强行道:“她是侧妃,罚我跪一会,也是应当的。”
桐花见她敢怒不敢言,话虽如是说,但表情恼怒,并不像逆来顺受,心里偷偷一笑,并不再说话,只等她发作。
果然,一回到锦苑,没多久,就听见飞燕在自己屋里摔打骂闹,含沙射影的,想来是一肚子的气终究忍不住了,又挪到她屋里,将一个白瓷瓶丢到她床铺上,冷笑道:“别发疯了,小姐给你的上好瘀伤药,赶紧涂抹了,晚上王爷回来了,你小心伺候着。”
说完犹自有些担心,桐花又叮嘱道:“记得别跟王爷提这件事情。”
飞燕气呼呼的道:“凭什么呀,王爷回来,我肯定好好告她一状。”
桐花轻蔑的看了她一眼,冷笑道:“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她现在肚子里怀着王爷的儿子,高高在上,我奉劝你有点自知之明。”
见飞燕很是不服气,又心软下来,叮嘱道:“这是为你好,现在连沈侧妃都不敢惹她。上次罚她跪了半个时辰而已,王爷回来就狠狠训斥了沈侧妃一顿,若不是这样,沈侧妃怎么会对你这么好,让你留住王爷的心呢。”
这话是实话,飞燕再缺心眼,也知道沈雪如向来不喜自己,若不是别有目的,不会拉自己来锦苑,还眼巴巴的将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去伺候皇甫北楚。
见桐花坦诚相告,顿时卸下心房,叹气道:“不过是母凭子贵,有什么了不起。”
桐花冷笑道:“人家就是这么了不起,你今儿个不也是乖乖跪了那么久?”
这话不提还好,一提飞燕尴尬的恨不能钻到地底下去。这几天,皇甫北楚夜夜睡在她房里,各种好东西也是赏的络绎不绝,连沈雪如都对她好声好气,薛宾鹤却专门挑刺,让她难堪,特别是当着那么多下人的面。
一时愤恨起来,咬牙切齿道:“那也得生出儿子才好,若是生不出来,我看她怎么办?”
桐花轻蔑的笑道:“肚子那么大,大夫一天三次的把平安脉,上好的保胎药每天炖在炉子上,怎么会生不下来。你呀,好好忍了这口气,免得惹王爷不快。”
三十七章 旧人新欢(下)
话说到这里,就够了。桐花抬眼看飞燕已然紧握着双拳,不动声色的关门出去,又交待了小枝几句。
小枝不明所以,却仍旧点点头,走进来揭开白瓷瓶,要给飞燕上药。
飞燕正在气头上,一把将小枝推开,小枝撞到梳妆台上,立刻捂着腰背叫唤起来,大声道:“你受了委屈,关我什么事,有本事去找薛侧妃去,不就是看着怀着孩子不敢动手吗?把火气发到别人身上,算什么本事?”
飞燕听得怒火中烧,一巴掌就将小枝扇翻在地上:“下贱蹄子,连你也敢冲我大声嚷嚷?”
小枝轻视的瞟她一眼,大声道:“不过是靠着沈侧妃扶起来的奴婢,与我有什么两样?才陪王爷睡了几天,就忘了出生?都是一样的小贱蹄子,我有什么不敢。”
顿一顿又说:“别人有本事生儿子,你没本事,就怨不得别人欺负你。”
说着说着轻蔑的笑起来,呵呵几声道:“不过就算你生出了儿子,也不如别人的。薛侧妃怀的是小王子,你若是怀了,也是个不入流的庶子。”
飞燕气急,又冲过来要打小枝,小枝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飞快朝门外跑去:“冤有头债有主,别没本事就迁怒于人。”
飞燕一个人在空房间里,将所有能砸的都砸了个精光,发泄完火气,才慢慢的安静下来。
晚上皇甫北楚破天荒的来了离院,告知最近要出一趟远门。
霜子静默不语。言行中只交代他多主意身体。心中暗自盘算着趁他不在的时候,好好再盘算一番,将雷虎他们从暗夜里弄到白天来,如此朱雀阁只怕更难查到他们的踪迹。
灾情越来越严重。皇甫北楚为了将功折罪,主动申请到西北治灾,皇上允了。
与他同行的,还有兵部尚书薛之前。
薛宾鹤站在鸿院门口,花枝招展的将皇甫北楚迎进屋里,还没来得及软绵绵的叫上一声王爷,就听皇甫北楚道:“你好生养着,来日帮本王生个大胖小子。”
薛宾鹤自然连声答应着,急忙问道:“听说此番爹爹亲自率一对侍卫陪同您前去,维持灾区的秩序。妾身自会叮嘱爹爹。好生照顾王爷。”
皇甫北楚笑着道:“说哪里话。他是翁,我是婿,岂有长辈照顾后辈之理。你放心。本王一定回来看着儿子出世。”
这话说的薛宾鹤心中大喜。
她是偏房,虽说是正门抬进来的,身份算平妻,但要皇甫北楚亲口承认父亲的岳丈地位,那是她以为坐上楚王妃位之后,才敢想的。
如今听皇甫北楚现在就说了,如何不明白其中深意,更是紧贴在他身上,软绵绵道:“王爷放心,咱们的儿子在妾身肚子里。好着呢。”
皇甫北楚满意的摸摸她的头,似乎在说与她听,又似乎在自言自语:“楚王府,自从婉儿不在了以后,的确缺少一个女主人了。”
薛宾鹤假装没听见,心中却欢呼雀跃的要跳起来。
沈家现在自身难保,皇甫北楚如今只能仰仗薛家,此时表态,恰恰说明他对孩子的重视,对薛家的重视,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值得开心。
薛宾鹤简直是心花怒放,心思千回百转,婉转温馨。
晚上皇甫北楚便宿在鸿院,锦苑去都没去过。
沈雪如等了大半宿,肺都要气炸了。又把飞燕拖出来好好骂了一顿,无非是她得罪了薛宾鹤,想必薛宾鹤在王爷面前说了什么坏话,才不让过来;再者骂飞燕不中用,桥都给她搭好了,却仍旧留不住王爷的心。
飞燕满肚子委屈和牢骚,却不知道像谁发去,只能默默听了,隐忍在心里。
第二日皇甫北楚一走,要立薛宾鹤为楚王妃的消息,就在王府上下传的沸沸扬扬。
老夫人似乎也是默许了此种流言,每日对薛宾鹤嘘寒问暖,像极了一对贤孝婆媳。
薛宾鹤更是喜不自胜,兀自也觉得高了沈雪如一头,越发得意起来。
霜子照例是不理会她们的纷争,只一心闷在屋里练字。
意儿走进屋内来,看着霜子写的字帖,笑着道:“侧妃这字,乍一看跟王爷的字迹好像。”
霜子将写成的大字揉成一团,笑着道:“看王爷写字久了,不由自主就学着了。倒是你,竟然还认得字?”
意儿苦笑一下说道:“奴婢哪里有那个本事。只是咱们花厅正上方的那块牌匾不是王爷提的么?奴婢看得久了,便牢牢记住,倒像刻在心里的一个印子了。”
两个人无聊的说了会话,只听前院里人声嘈杂,吵闹不堪。
霜子随口问道:“清水,去看看,出了什么事情?”
意儿笑着道:“还是奴婢去吧,清水姐姐一早出去了,还没回来呢。”
霜子这才记起,清水早上向她请示过了,只是最近出去的有些频繁,不知道在忙活些什么。
自从那次清水与她推心置腹说了身世与过往,霜子对她的很多行为,是默许的。毕竟清水想查清楚母亲的死因,就需要出去找宫里出来的老人。
见意儿还等着她的指令,便道:“你去看看吧。清水最近我派了别的活计,有些忙,你多担待一些。”
意儿爽快答应着,又撇撇嘴道:“说起来,都是飞燕不好,吃里扒外,弄得咱们草木皆兵,都不敢去下人房里挑人来伺候,生怕一不小心,又碰上她这样,总妄想着爬上主子床去的狐媚子。”
这番说辞是霜子对意儿的解释。
只是她和清水心里都明白,在这个小小的天地里,她们两个人都有许多不可告人的秘密,只有人越少越好,行动起来才方便。
意儿不明就里,一个人做三个人的活,好在霜子对她很是厚道,连着例银也是只多不少,性子上又合得来,平日里倒也少发牢骚。
不多时,意儿匆匆跑回来,脸上满是幸灾乐祸的神情:“薛侧妃见红了。听说是飞燕下了药,现在阖府都在找她呢。”
霜子震惊的从椅子上一下站起来,急忙向外走去。
鸿院里头已经站了满满当当一院子的人,老夫人坐在正中间,满脸焦急的看着大夫写方子。
孩子无大碍,就是动了胎气,需要好好养着。
薛宾鹤闻言,满是汗珠的苍白的脸色,终于松开了一点。
老夫人大怒,用拐杖的头不住捶着地道:“把那个贱人给我抓出来。”
不多时,飞燕被两个侍卫捆着扔进院中,抖如筛糠,犹如惊弓之鸟。
事情很简单,薛宾鹤前日罚她跪在池塘边上,她心怀记恨,在薛宾鹤的安胎药中悄悄的下毒,只是手段不甚高明,薛宾鹤只喝了一口,便立刻五脏六腑翻滚,绞人心肠,急忙将剩下的药丢了,不料下半身已然见红。
端药的婆子说熬药之时,只有飞燕一个人来过,莫名其妙说了几句话,又若无其事的走了。
事实再明了没有。
飞燕跪在地上,噤若寒蝉,一个字也辩解不了,温顺可怜的像一只挨了打的小猫咪。
老夫人眯起眼睛道:“既然罪证确凿,你也不辩驳,那就打发了去吧。”
这已经是手下留情了,飞燕自然心里明白,本以为必死无疑,现在老夫人愿意留她一命,只是赶出府去,立刻感恩戴德的磕头。
“奴婢一时糊涂,请老夫人饶恕,不要赶奴婢出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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