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她,才会精心替皇甫北楚准备这些,讨她欢心。
霜子吃着吃着,玉莹带来的阴霾清明许多,心里有些痛快:沈雪如,若是知道她费尽心力谄媚的好东西,进了她这个卑贱丫鬟的腹,只怕要气疯了。
嘴角就噙上一抹轻笑,漫不经心,柔媚入骨。
皇甫北楚突然心念一动,走到她身后搂着她,似乎要揉进身体里:“袍子上的花,是你绣的?”
下巴挨在霜子肩上,好闻的龙涎香钻进她的鼻腔,熟悉而依恋的味道。
细长白皙的脖颈向下点头。
心里的一角,突然崩缺。皇甫北楚的唇,凑近霜子的脸,摩挲着,想要凑上去亲吻她。
霜子浑身一僵,大脑空白一片,贪婪的呼吸着他的专属味道,直到唇齿间感受到他的辗转吮吸,入侵。
咬紧牙关,顶住想要侵略的舌尖,霜子睁开双眼,皇甫北楚俊朗的面容,如刀削斧刻般刚毅有型,长长的睫毛抖动着,享受着这一刻的温柔。
世间美男子,多薄情寡性。
感受到舌尖的抵触,皇甫北楚睁开眼,对上一双水样的眸,目不转睛望着他。
大掌抚上她的眼,将抗拒理解为不经人事的青涩:“乖,闭上眼睛。”
声音磁性魅惑,又那样熟悉。
四年前的冬天,傅余婉初进皇宫里迷了路,触目白皑皑的一片,眩晕的她跌坐在雪地中,看向四周,重重叠叠,影影绰绰,她头疼的厉害。
经过的皇甫北楚,将手帕递给她:“乖,闭上眼睛。跟着我。”
男女授受不亲。
她感激他的帮助,带她走出那片冰天雪地的迷雾,更感念他的体贴,危急之下还能顾全她的名节。
她闭着眼睛,看不到前路,心里的路,却陡然亮堂起来。
一派清明。
亲启朱唇,皇甫北楚的舌头灵活的侵入,在她香甜的口腔中肆无忌惮。
他有多久,没有这样渴望一个女人?
唇齿纠缠,一袭一袭的热流,在寒冷的冬天,霜子的身体,突然不能适应。
她的手是冷的,人是冷的,心是冷的。
唇,也该是冷的。
令人贪恋的温暖,她不能接受。傅余婉也曾沉迷其中,下场有多凄惨?
霜子骤然醒过来,推开皇甫北楚,气息喘喘,脸色绯红,眼里晶亮的东西,莹然欲滴:“王爷……”
欲言又止的羞赧。
皇甫北楚讶异于自己的失控,眉目之间,隐着戾气。脸色冷峻:“滚!”
霜子乖巧的倒退着出去,门开后,灌进来一阵风,吹着皇甫北楚的长袍一角,徐徐飘起,上面的金丝银线牡丹花绣,绚烂绽放。
那是傅余婉最爱的花。
用药酒揉着双腿,霜子漫不经心地看着书,脑海中,那一吻的缠绵,挥之不去。
香嬷嬷走进来,叹一口气。
香嬷嬷是皇甫北楚的奶娘,一直近身伺候着他的贴身事务,管理北苑的奴才们。霜子在她面前,不过是个低等丫鬟,有幸进了王爷的书房而已。
奶娘也是娘,香嬷嬷对皇甫北楚,还有一份母亲对儿子的爱,只是这爱,说不得,讲不清,否则就是以下犯上,忤逆不尊。
“王爷可在书房?”霜子顺口问道。
香嬷嬷看着霜子,王爷喜欢这丫头,她看得出来,迟早,得进了王爷的屋,言语中就亲近许多:“没呢,晚饭也没吃,往楚苑去了。”香嬷嬷说到动情处,用手绢拭泪:“王爷是个痴情的人,王妃也是红颜薄命……好好的一双人儿……”
霜子眼睛一亮,香嬷嬷以为她也动容,说的更起劲。
后面絮絮叨叨,霜子没功夫听,也听不进去。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不容错失。
找了个借口,急匆匆往楚苑里去。
这里她徘徊过无数次,永远是大门紧闭,一阵陈腐气息。
窗棱被钉的死死的,院外筑起高墙,门口由两个侍卫把手,冷面麻木,有人靠近便一脸戒备。每隔三天,香嬷嬷会亲自来打扫一遍。
皇甫北楚,你费尽心思塑造出来的痴情形象,倒是很成功啊。可就算你蒙蔽天下人,又能蒙得到几时?
天道轮回,必撕下你虚伪面具!
侍卫站在远处,想来是皇甫北楚进去,不让他们打扰。霜子身形矮小,沿着墙根贴进,慢慢挪到院门口,推开虚掩的门,闪身进去。
院里黑漆漆,唯有卧室发出一星点灯光,印着男子魁梧的身躯在窗户上,像一尊雕像。
霜子的心突然漏跳了一拍,隔着距离,她居然觉得皇甫北楚,垂头黯然神伤的模样,是真的难过。
冷风吹来,霜子哆嗦一下,急忙窝进黑暗处,凭着习惯和记忆,轻车熟路地摸到茶水室。
从怀里掏出火折子,点亮,从前的格局摆设,一点儿也没变,伸手去摸那木匣子,却掏了个空。
急忙用火折子照过去,支架上,空空如也。
大冷的天,霜子却急得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仔细一番逡巡,仍旧不见踪影。
脚下不小心碰到椅子,发出“咯噔”一声响,霜子急忙隐身蹲下来,吹灭火折子,便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吓得大气儿都不敢喘。
没多久,声音渐行渐远,霜子浑身大汗淋漓,跌坐在地上,屁股就硌上一个硬邦邦的东西,顺手掏出来,擦亮火折子,心里欢呼雀跃,一颗激动的心,快要蹦出来。
手上黑不溜秋之物,正是她要找寻之物。
从前是放在木匣子里装着的,和古董一起放在架子上,以作摆设。为了不引人注目,特意用了个其貌不扬的木匣子,免得有人觊觎。谁知道弄巧成拙,真被人当作鄙陋货色,拿出来垫了桌子底。
暴殄天物。
冰冷的铸造模型,底部右下角雕刻着一个小小的“雀”字。
这是皇甫北楚暗卫组织——朱雀阁的信物。令符模板由乌金打造,当初为皇甫北楚筹建朱雀阁的时候,傅余婉用这块令符作为模样,浇铸出七七四十九块纯金令牌,用以笼络天下才能之辈,作为信物。
皇甫北楚要求将此母令符毁去,以免有人复制,滥竽充数。也以严令要求暗卫,令在人在,令若不在,自行了断!
第十六章 旧宅惊魂(下)
傅余婉作为女人,自然是心软的,担心有暗卫丢失信物因此白白送命,便将令符偷留了下来,以便有需要时,再行铸造补发。
将令符紧紧握在手中,霜子起身出去。
卧室里的灯光早已经熄灭,想来刚才的喧哗之声,是皇甫北楚出去了。
大门紧闭,只有风声呜咽,更深露重,霜子觉得冷。
她进来的时候想着拿到令符,马上出去,半柱香时间即可。谁知道站在院子外看皇甫北楚,耽误了不少时候,又细细寻找令符,时间早已经超出她的估计。
现在被困在这深墙之内,无计可施。
围墙是新筑的,光不溜秋,爬不上去,门外有侍卫看着,若是弄出一点动静,都有可能惊动皇甫北楚,小命不保。
更重要的是,明儿一大早,她要进宫,必须要进宫,不能有误。
霜子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一阵冷风吹过,发出“呼呼”的声音,霜子拉紧身上的夹袄,缩在墙根上。突然想到绿荷私下讲的,楚苑闹鬼一事。
长长的舌头,穿着血衣……霜子冷笑,她死前,可不是这种形象。
装神弄鬼,她不怕,她反而想看看,是谁在利用傅余婉的死,做文章,又究竟想干什么?
夜越来越深,霜子越来越绝望,除夕之夜,所有的王公大臣,都会进宫共享,也只有这样,才能保证他一定会去。
错过这一次宴会,下次再想碰见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作为臣子,皇甫北楚,定然是五更就要出发,薛宾鹤同行,先到**歇下,由皇后招待。等前朝男人们完事之后,再齐赴宴会,共享筵席。
这一系列流程,傅余婉再熟悉不过,她的一双玉足,步步生莲,曾走过皇宫每一处宫苑,往来许多次。
风吹着树叶“簌簌”作响,天上飘起淅淅沥沥的雪花,霜子冷的牙齿“咯咯”打颤,再不出去,她会冻死在这里。
树叶、树叶,脑海里灵光一闪,霜子恍然记起,在靠近恭所的地方,沿着墙边,有一棵银杏树。
或许,她可以爬上去。
猫着腰绕着墙根摸索过去,被一个石板绊个踉跄,差点摔倒。摸摸索索站起身来,一脚踏过去,石板“咚”发出清脆的声音。
下面是空的?
霜子蹲下来,全力扒开石板,果然空出来一个小坑,里面放着一个盒子。
不敢点灯,只借着昏暗的月光悉悉索索摩挲着,像是衣服一类的,还有一根粗粗的麻绳,麻绳的另一端,拴着一个冰凉的铁块,是钩锁。
这就是扮鬼的道具?将衣服系在麻绳上,吊到树梢,来回移动?
霜子无暇细想,急忙将绳子扔到树上,钩紧树干,顺着麻绳爬到围墙上。又把钩锁取下,将绳子系在树上,打个活结,拉过来垂到墙外面,滑下围墙。
把绳子松开,紧紧拽在怀里,走到人烟稀少处,赶紧扔了,这才松了一口气,发现背心里濡湿一大片。
心里也不由得佩服,扮鬼之人倒想的周全,将东西藏在院内,一来省了每日携带麻烦;二来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身上越发的冷,急忙向住处奔去,飞燕被惊醒,嘟哝了几句,霜子急忙说:“我起夜呢。”见飞燕睡着,急忙把湿衣服换了,不敢擦洗,活生生捂在被子里,看着窗外渐渐泛白。
意识渐渐沉下去,却很快被唤醒。红豆已经在门外等候,拿了一套衣服让霜子换上,走向王府门口等候的马车。
皇甫北楚沐浴在晨曦里,冬天的早晨暗暗沉沉的,与他一身紫红色的披风正相配,高头大马,雄姿昂扬,宛如天神。
薛宾鹤盛装坐在马车里,霜子急忙站在红豆的另外一边,跟着其他四个丫头。
两只手紧紧握在一起,终于放下心来。薛宾鹤代表王府女眷,前去宫宴,没有穿朝服。
侧妃,本没有朝服。
车马仪队轱辘启程,前往皇宫。
折腾了一晚上,霜子疲惫不堪,跟在队伍后面,摇摇欲坠。红豆靠近呵斥道:“精神点儿,别出岔子,侧妃替你担着干系呢。”
一阵骚动,传来“哐当哐当”兵器打斗的声音,霜子还未回过神,只觉肩膀一痛,身子往下一沉,一个黑影已经踏着自己冲上马车,意图去抓薛宾鹤。
红豆早已经警觉的站在马车前,全神贯注。
霜子已经可以肯定,红豆会功夫!
几个侍卫举起剑,将他挡在外面,奋力厮杀起来。
马车之前,长卿握着刀,与另外一个黑衣人缠斗在一起。很显然,两个人是想刺杀皇甫北楚。
长卿武艺高强,逮着空隙,呼啸生风的大刀,砍向刺客的胳膊。
刺客闪身避让,还是被削下一大块衣袖。
皇甫北楚稳坐马上,看着下面的人厮杀。
刀光剑影之中,霜子的眼神,始终没有离开过那刺客手臂上的刺青。一条小龙,在手腕与手背连接处,栩栩如生。
如果她没有猜错,意图挟持薛宾鹤的那名刺客,手臂上定然有一个虎头纹身。
雷龙,雷虎两兄弟,朱雀阁最早被她发展的贤能之士。
一道寒光闪过,雷龙身子一个踉跄,单膝跪倒在地,长卿的刀,已经刺穿他的后背。血水四溅,杀意四起。
雷虎见着大哥的惨状,“啊”一声长啸,接连放倒四五个侍卫的堵杀,试图冲到大哥身边,被支援的兵士们团团围住。
几朵红色的血光闪过,雷虎见势不妙,抓过旁边一个丫鬟,挡在胸前。早已经吓得六神无主的丫鬟,凄声尖叫,立刻被一个士兵的长矛刺穿肚子,软绵绵的扑倒在地上,没了气息。
雷虎又顺手抓过一个丫鬟,却感觉腰间一痛,想将她当作盾牌的左手,便失了力气。耳边听那丫鬟低声道:“挟持我突围,明日七里坡。”
稍一失神,无暇细想,便听话了。一把闪着寒光的刀当头劈来,;雷虎伸手一挡,手中的剑架上霜子的脖子:“不许过来,否则我杀了她!”
第十六章 身陷困局(上)
侍卫们见是个丫鬟,根本不予理会,长矛齐齐往霜子身上招呼。
一个轻捷的身影扑过来,长刀一隔,将侍卫们的攻击挡在外面。
侍卫们面面相觑,看着挡在丫鬟身前的长卿,大惑不解。
雷虎趁他们分神的功夫,挟持霜子后退几步,将霜子往长卿怀里一推,施展轻功,几个跳跃闪到街尾,再也看不见人影。
长卿跪地:“属下保护不力,望王爷恕罪。”
皇甫北楚看也不看他一眼,任由他跪在冰冷的石板街上,托起手中长长的马鞭,挑起霜子的下巴:“你胆子很大!”
不卑不亢,霜子一言不发。脖子上隐约渗出血珠,这是她为了效果逼真,自己往剑上勒的。
“他倒是挺会选人。”皇甫北楚冷哼一声:“送回王府,等本王回来处理。”
霜子抬起下巴,仰望着他,双眸清澈的,看向他眼底,徐徐跪下:“奴婢求王爷开恩,奴婢的哥哥在皇宫当侍卫,奴婢只想去见他一面。”
皇甫北楚却不理会她的求饶,转而看向站在马车前的薛宾鹤,眼神凌厉,寒光凛冽。
红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与侧妃无关,是奴婢自作主张,让她混进队伍里的。”
皇甫北楚轻轻“哦”了一声,无奈叹息道:“既是如此,你自刎谢罪吧。”对着准备说话的薛宾鹤,轻轻举起食指,放在嘴边“嘘”了一声。
柔情万种,杀机无限。
薛宾鹤话到嘴边,堵着说不出来,只祈求皇甫北楚是在开玩笑,故意调戏她呢。
待红豆颤抖着捡起地上的长剑,往脖子上抹去,才慌了神,靠近皇甫北楚的马,祈求道:“红豆不懂事,王爷高抬贵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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