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挡道了。”钟灵有些不耐烦。
“真没规矩,见到长辈也不知道先打招呼。”
钟灵不去理会话中的讥讽:“我找苏菁菁,麻烦二姑姑让个地儿。”
“苏菁菁?她没在呀。”
钟灵试图越过二姑:“你说没在就没在了吗?我自己去找。”
二姑挡在她身前:“真没看见人。”
钟灵来了火气:“你这么护着苏菁菁是什么意思?工作人员都看见她进休息室了,你跟我说没人,当我很好骗吗!”
二姑眼珠一转,片刻还是坚持道:“她真没在这里,可能是工作人员看走眼了。”
钟灵一脸不信,杨悦妍见状匆忙上前帮腔:“二阿姨,你真没看到菁菁吗?阿灵和她有些误会,必须当面说清楚,如果她真在里头,你就让我们过去吧。你要不放心菁菁,就和我在一旁看着,保证不让她们两个把事情闹大。”
“苏菁菁是哪一个?白晶晶新收的徒弟?”徐靖雯从储物柜后走出来,对二姑道,“左右她们是不会相信你说的话,就让她们自个儿找一下呗。人是没有看到,兴许就藏在柜子里呢。这柜子是小了点,切成块了还是能藏好多人的。”
钟灵眼神从两人身上扫过,愤然转身:“走,我们去外面找,我就不信今天找不到她了。”
两人疾步离开休息室。钟灵心有余悸,再看向杨悦妍,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旁,苍白的脸色泄露了她的情绪。
犹豫半晌,杨悦妍才开口:“阿灵,我知道你和菁菁关系不太好,可是你这么对她好像也不太好吧。”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二章
好一个过河拆桥。她倒是小瞧了杨悦妍。就连刚才表面上看起来像是帮她的话里头都暗藏着陷害。二姑和徐靖雯听过大概也只会记得是她要找苏菁菁,而非杨悦妍。
钟灵的笑容里透着寒意:“那倒要多谢你刚刚昧着良心帮我说话了。”
杨悦妍表情一僵,转瞬调整至一副内心备受谴责的无辜模样:“你都扯上菁菁了,我要是不说话,岂不是让他们看出你的破绽了。”
钟灵笑着靠近她:“我知道呢,所以,我要好好谢谢你才行。”她刻意加重了谢谢二字,凑近杨悦妍耳边,“你说,我刚才要是不提苏菁菁,而是问你站在那儿做什么,你猜她们会是什么反应?”
杨悦妍猛然抬头:“明明是你先站在那儿的,你听到的一定比我听到的要多。”
钟灵往后退了一步,笑:“你自己也承认你偷听到了是嘛。偷一件东西叫偷,偷两件东西也叫偷。你担心苏菁菁,正好我也不喜欢骗人,这会儿二姑姑和徐靖雯应该还在里面,我们一起去坦白刚才的事情,免得到时候心里不安。”说罢钟灵率先就要朝里走。
杨悦妍脸色煞白,疾步挡在门前:“阿灵,你别冲动。”
钟灵缓缓抬手:“我和苏菁菁的关系确实不好,不过,我这么对她似乎的确不太公平。”
杨悦妍僵在那里,轻咬着嘴唇,好半晌才吞吞吐吐:“阿灵,你别怪我,我也是为了你好。我就怕我们这么说,菁菁知道了会不承认,到时她反咬我们一口,认定是我们诬陷她,你可怎么办呢。”
否认才是最正常的反应。就算苏菁菁真听到了,难道还会傻到去主动承认?至于二姑和徐靖雯,信不信,那就是她们的事了。不过,有一点钟灵还是可以肯定的:“就算苏菁菁否认,她们也不会全信。”
可杨悦妍还是显得惴惴不安:“可是,她们也是会怀疑到我们头上的吧,毕竟被她们看到了,我们的说法也不可能全信。”
被看到的是两个人,就算起疑,还敢对两人都下手不成?杨悦妍何时胆小敏感到这个地步?细想之前的一系列反应,钟灵总觉得她有些反应过激。
脑中闪过一些图片,钟灵骤然看向她:“原来你早就知道了。”所以才会突然发信息要她推荐袖扣。而其中一对袖扣,正是钟父所用的款式。只是杨悦妍没想到,她推荐时竟然没有提及钟父用的是哪一款,也不敢多问,只能不了了之。
杨悦妍怕的根本不是苏菁菁会否认,而是她们通过先后两件事情疑心到她身上。
心再次沉入谷底。连杨悦妍都知道父亲的事,徐靖雯说的恐怕也是八/九不离十。她不明白父亲为何会做这些于钟氏于大家都不利的事。
杨悦妍不知道钟灵心中所想,各种脑补下来反而愈发烦躁:“你就不想问我都知道了些什么吗?你也不怕我传出去?”
“如果你真知道什么何必来我这里试探?”钟灵一步步逼近,“如果我是你,我会第一时间告诉大姑姑,然后联络公司股东,逼父亲辞职。你是不是忘记把这件事告诉大姑姑了?”
杨悦妍心头一颤。她不是忘记,她连那人是谁都无法百分百肯定,又怎么去告诉母亲。拿不出确凿的证据,不说钟氏的股东会对她们母女有看法,搞砸了大好的机会,母亲也不会轻饶了她。
钟灵继续靠近:“你知道的,在二姑和徐靖雯眼里,这事只有当事人和偷听的人知道,可惜你错过了大好的机会,要是这会儿说漏了嘴,她们知道了应该会很安心,你说是吗?”
杨悦妍呆愣在原地,怔怔看着钟灵远去。她怎么会不知道,一旦捅出去,她只会更惨。二姑尚且还会顾念些亲情,徐靖雯可不会管她是谁。杨悦妍咬了咬牙,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们认定那个偷听的人是苏菁菁。她摸了摸包内的手机,恢复好情绪,远离了休息室。
天色渐渐阴沉下来,野风四起,像是下雨前的征兆。场地上的人已经变得稀稀落落,工作人员迅速收拾着一切准备撤换场地。
易凌云和江亟都一早提醒过她傍晚会换场地,钟灵还是漫无目的的在空旷的场地上胡乱走着,空旷无措的就像她此刻的心。明明说好了要和钟家的一切和过去一刀两断,不再关心,不闻不问,可当听到那些话的一刹那,她的脚底仿佛生了根,一步都挪不开。
心底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告诉她那一定不是真的,一定要找出真相。可她的心不是早就下定决心对父亲这两个字不在乎了的吗?
风越刮越大,带着一股子不知从哪里来的寒气,飞沙走石扑面而来,打在她脸上,吹入眼中。钟灵被沙子迷了眼睛,她用力揉了揉,还是没能缓解这种难受的感觉。
也不知怎么的,她的睫毛特别容易掉,一不小心就掉进了眼中。那时还小,钟灵每次都爱用手揉眼睛,一揉就把眼睛揉得通红通红,好像一只兔子。父亲就会抓住她的手,叫她闭上眼,眼泪留出来的瞬间,异物也会不见了。
钟灵闭上眼,眼内传来一阵酸楚,不多会儿果真有泪水落下来,眼睛也就没那么难受了。
她伸手去拭眼角的泪珠,却有一双温暖的手先她一步。江亟挡在她身前,背对着风吹来的方向,他解下外套,将钟灵拉到怀里,裹了个严严实实:“这样沙子就不会迷眼睛了。”
踏实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透过他的胸腔传入钟灵耳中,不管外头如何狂风肆虐,这一方小天地里真的再没有沙子吹来了。
“每次眼睛被异物迷到的时候,妈妈也不许我揉眼睛,但她总会说让她看一看,然后吹一口气,把异物吹出去就没事了。可爸爸每次都是叫我闭上眼,等异物自己顺着眼泪溜出去。其实两个方法都有管用和不管用的时候,只是妈妈的方法一定要有人从旁协助,而爸爸的方法则是可以自力更生。这大概就是母爱和父爱的差异吧。”
他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可她没有提,江亟也不开口问。听着她缓缓述说,他似乎也回想起了什么往事。
“第一次见你还是在京城的基地,大人们白日里忙着开会,一群孩子就被丢在同一个大院里。当时就很羡慕你,这些孩子里,只有钟叔叔每次回来都会给你带些吃的玩的。那时候徐一悭总跟在你身后,他心里嫉妒,嘴上却喜欢逞强……”江亟的声音浑厚低沉,犹如坚实的墙,让人莫名的心安。
每次父亲给自己带好吃的都有徐一悭这个讨厌鬼跟着钟灵也很无奈。一次两次也就忍了,到了第三次,钟灵忍不住问他:“你是不是很想尝一下?”
徐一悭分明喉头动了动,嘴上却说:“谁稀罕,我家里有的是钱,我想吃自己也能买。”
该不会都是放弃治疗省下来的钱吧。钟灵于心不忍:“唉,这样吧,我先尝一下,看看好不好吃,要是好吃的话就分你一点。”
徐一悭早就忘了之前说过不稀罕,头点得和打鼓一样。
于是钟灵开始了缓慢的品尝之路。
只不过,直到钟灵尝完所有的零食之后,才一本正经地说:“嗯,我尝出来了,味道还不错,你要不要来一点?”
钟灵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我小时候哪有这么凶残。”
江亟眉眼里也忍不住染上了笑意。他从来冷眼旁观,因为母亲的关系,原本还是有些讨厌她的。可他还是禁不住弯了弯嘴角。也许就是从那时起,他的心底产生了矛盾,有什么不知名的东西被她松动了。
原来她缺失的记忆里还有这些趣事,钟灵忍不住想了解更多:“那你呢,我有没有欺负过你?”
江亟似乎仔细想了想:“有,你丢下我跟徐一悭跑了。”他故意夸大了说。当时是徐一悭跑来邀功,说发现了一个大秘密,不想被他听到,就偷偷附在她耳边说,后来钟灵就跟着徐一悭走了。
钟灵觉得好笑:“你这是吃的哪门子醋啊,我根本就不记得这个叫徐一悭的是……”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出来,她就顿住了。这些事情她没印象,这个名字却没那么陌生。生在钟家,不能认识所有的名门,多少还是能够认全。
徐一悭正是徐家的长孙。孩子之间的关系或多或少代表了家族间的关系。可徐家和江家从来立场不同,他们钟家和江家又是那样的关系,再加上后来的一些冲突,徐一悭和她的关系怎么会好得起来?
“钟家和徐家一向不和,徐一悭没道理跟我走得近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四十三章
江亟也知道钟灵丢失了一部分记忆:“早先局势明朗,并没有如今的派系之分……”
所以徐家也没有得罪钟家的必要,更何况还是孩子了。
钟灵不由得把一系列事件脑补成一条线:当年徐家和钟家走得近,对钟家比较了解,后来局势二分,徐家便以某件事情威胁钟父,钟父不得已之下才和他们有所妥协……
她眼睛里透出一丝微光:“我得先回家一趟。”
江亟眉眼间凝聚着担忧,他猜到了原因:“和钟叔叔有关。”
钟灵一怔,江亟和她一样也重生了一回,而且他并没有像她这样记忆有所缺失,他知道这些她一点儿不意外:“是。”所以,她必须弄清楚真相。
江亟的手没有放开的意思。其实他们之间极少提及这些,她不想他参与,他便不说不问,只作不知。可是……他似乎陷入了回忆中。
钟灵仰起头,将手移到他的眉宇间:“不要那么担心,会长皱纹的。”
她尽量想让语气听起来轻松欢快些。可他笑不出来。
钟灵怎会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原先我一直很想问你,我死了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但现在,我忽然不想知道了。我觉得有时候人眼睛看到的,并不一定是真的。我想要自己去查明一切。”
钟灵回到家的时候,钟母已换好礼服坐在大厅,见她回家不免意外:“怎么回来了?”
钟灵和易凌云是闺中好友,这次易凌云订婚,钟灵帮着忙了大半个月,今天更是早早就赶了过去。钟父和钟母就不同了,他们是长辈,基本是出于礼节去参加晚宴。
大厅里只有钟母一人,钟灵便问:“爸爸呢,怎么没见他?”
钟母望了望楼梯的方向:“你爸他一直在书房忙呢,他总是这样,你不用管他。现在离晚宴开始还有一段时间,他们大老爷们换个衣服花不了多少时间。倒是你……”钟母朝钟灵招了招手,“怎么突然回来了,跟妈妈说说,是不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
钟灵顺势走过去,握住钟母的手:“妈,你想太多了。我就是想回来换套衣服。快走,帮我参谋一下晚上穿什么好。”
见她这么说,钟母自然信以为真:“我记得你有条湖蓝色的长裙,今晚穿正好。”
知道越少,活得越轻松。前一世母亲活得太辛苦,所以钟灵并不打算将此事告诉母亲。不过母亲与父亲夫妻多年,对于父亲的事情,母亲无疑是知道最多的那一个。
钟灵接过钟母为自己挑选的裙子:“妈,如果我们在国外待很久,你会想家吗?”
钟母一愣,想到不久后就要离开这片生活多年的土地,不禁有些感慨:“想是一定会想,想的却不是这个小家。在国外毕竟人生地不熟,生活习惯又有很大差异,一时之间的排斥和想念是肯定有的。其实妈妈只要和你们两个孩子在一起,哪里不都是家呢。妈妈都过了大半辈子了,倒是你,就这么走了,江亟那孩子怎么办。”
“妈!你说什么呢。我们走我们的,关他什么事。”钟灵面上一红,赶紧转移话题,“妈妈走了,爸爸怎么办?”
提及钟父,钟母沉默下来。
见状,钟灵忙握紧母亲的手:“妈,对不起,我不该这么问的?”再稀薄的感情,时间久了也会养成习惯,而习惯一旦养成,想要改变却是难上加难。
“傻孩子。”钟母笑着拍钟灵的手背,“跟你爸结婚前,几乎没怎么见过面,唯一的一次还是你爷爷带他来家里吃饭。那时候家里有客人,女孩子是不允许到桌上一起吃饭的。可毕竟是以后要过一辈子的人,我就躲在窗子外头偷看。你爸看上去很老实,你外婆常说跟老实人过日子不会吃亏。你爸一开始待我也还好,只是不知怎么的,自从你们那会跟你爷爷去了京城之后就有些变了……”
“变了?”钟灵一愣,她敏锐地觉出这就是关键所在,“妈,你能说具体点吗?小时候的事情我都不太记得了。”
钟母陷入沉思:“我也说不上来,人还是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