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六斤心里就有点不舒服,以为林源民是因为自家穷,看不起自己,才让一个小孩子应付自己,可是毕竟是自己找上门来的,也不好说什么,脸色却是不好看。
林芳才不理会他的小心眼,问清楚他都准备往啥地方贴条幅,就下手开始裁纸,孙思源一声不吭的磨墨,待纸张裁好,墨也磨好了,林芳连问都没问高六斤的意思,挥笔就开始写。高六斤想说什么,感觉到磨墨的那个人散发的冷气,他没敢吭声。
一张上联还没写完,高六斤眼睛就睁得老大,也顾不上怕孙思源,兴奋的问:“林芳,你啥时候学的毛笔字,你这字比林爸写的还好。”
“那是,这叫一代更比一代强,你别看我家芳年纪小,她在县城可是还办了个学习班呢,专门教小学生写毛笔字,我林源民教出来的孩子,哪个不是响当当。”
“大哥,这是不是就叫,自家的孩子永远都是最好的。”帮着切肉的林贵成,听到林源民毫不谦虚的夸自家孩子,忍不住喷笑出声,原以为林源民人老实,还真没看出来,林源民可比林大郎脸皮厚多了。
谁知道林源民后面的话让林贵成更无语:“什么呀,我家芳这叫真人不露相。”
“噗。”林芳自己都被逗笑了,不止是因为老爸的话,还因林贵成的扮相。
一个堂堂的大老板,身上的衣物精贵细致,怎么着也是坐享其成的装扮,可此时的林贵成,腰里系着临时用花包袱皮替代的围裙,两条胳膊上套着自家老妈用碎布条拼接的袖套,花花绿绿的,再配上一头白发,左手按着油乎乎的肉,右手使着明晃晃的的刀,怎么看怎么滑稽。不过那刀法倒是很纯熟,看起来似乎很有经验的样子。
孙思源顺着林芳的视线,看了一眼自家老板,嘴角抽搐两下,继续磨墨。
写好春联,高六斤等墨汁干后就卷起走了,董慧欣催林芳睡一会儿,虽然最近林芳都没再犯病,可董慧欣不敢大意,刚才林芳的脸色就不好来着,闺女说是没睡好,董慧欣深以为然,这几天闺女跟着忙活,确实没休息好,往常过年时可是没让她干过活。
有林贵成和孙思源两个帮忙,林芳暂时也无事可做,也就听话的准备睡觉,谁知刚褪了鞋上炕,就有人拿着红纸进来,说是知道林源民忙,前几天没好意思来打扰,刚听高六斤说林芳写的字好看,自家今年的春联也还没写,反正林芳也是个闲人,写个字也累不着她,就也来找林芳写春联。
董慧欣立马就不高兴了:“你哪只眼睛看着我家闺女闲着了,你这是上门求人,还说的好似我家欠你的一样,写字咋会不累,不累你咋不自己写。”
她这一通呛,来人闹了个大灰脸,气哼哼的走人,林贵成脑子一时反应不过来,这还是自己平日里见的那个处事谨慎的妇人吗,对孩子护短护成这样,跟李翠梅的护短方式不同,效果却更直接,有意思。
林芳干脆也不睡了,刚才那个人被老妈呛走,可是有第一个来,就会有第二个,自己干脆等着,大家都是一个村里的,不是所有的人都会像刚才那人,以为别人给他做事是理所当然的。
果不其然,没多会儿,高奶奶也拿着红纸来了,先就把林芳一顿好夸,乐得林源民大嘴就没合上过,董慧欣更是热茶点心的招呼,笑得林贵成直摇头,自己来这里过年看来是对的,不但认了哥嫂,还多了许多乐趣。
后面来找林芳写春联的人,没有哪个再像先来的那个不识眼色,不管内心怎么想的,嘴上一个个把林芳夸得跟朵花儿一样,纵使林芳脸皮也不薄,还是有点受不了,林源民和董慧欣倒是一点也不客气,全盘接收。
孙思源开始时偶尔嘴角还抽搐一下,听得多了,便真正的成了一根木头,该干啥干啥。
第二三一章 意外
林拓的商店今天只开半天门,到了吃中饭的时候,林拓骑着肉球的摩托车也回来了。肉球去了他奶奶家,平时赖在林家可以,今天晚上要熬夜迎祖宗,再不回去就说不过去了。
这两天肉球有点心不在蔫,他前天接到老妈的来信,因检查出她自己已怀孕,怕路上颠簸出问题,今年就不回来过年了。信上还告诉他,有风声说,矿上往后可能不会再安置职工子女的工作,让肉球有个思想准备。
林贵成也让孙思源通知几位工人,下半天休息,大家一起到林家来帮忙,晚上一块熬年,并把烟花拿过来,等天黑了好放,过个热热闹闹的除夕夜。
看着六个大男人每人扛着个正方形的大纸墩子,还有孙思源手上提的透明塑料袋子中那花里胡哨的花炮,林芳很兴奋,很久没有玩过花炮了。以往的自己,因身体太弱,胆子又小,别人放花炮时,自己躲得远远地。异世的自己,因长着一双小脚跑不快,爹娘也是不允许自己放花炮的,就怕伤到宝贝女儿。
自家商店里也有卖鞭炮,不过都很普通,最厉害的就是二踢脚,也就是双响炮,连专门给小孩子玩的花炮都没有,最多就是把威力不大的长鞭炮拆散,给小孩子一个个零散着放,就这,还要一遍遍的嘱咐,省着点放,而且每天有限量。
人多干活快,很快家里家外收拾的利利索索,光院子就扫了两遍。堆在墙角的垃圾也用平车拉了出去,倒在自家的地头,厕所粪池里的大粪也用粪桶担了个干净,浇在垃圾上,再用带着草根的土盖住沤着。开春了刚好可以当肥料下到地里。
大年三十这天,有一件很重要的事,就是往家里挑水,尽量多的往家里挑水,家中的水缸水桶尽量都要装满,水就是“财”,往家里挑水,就是家中进财。
只要天一落黑,就不能再出去挑水,一直到正月初三早上。因为一般水井都是私人家里的,村里的公用水井很少,你到别人家里挑水,岂不是去人家家里抢财,谁会愿意呀。
而且。初一初二这两天家里用过的水也不能倒掉。否则就是“破财”,所以,年三十这天,每家每户都会准备一个大水盆或别的装泔水的器具,用过的水就装在这个器具里,等到了正月初三再倒掉。
当然,等后来自来水通入每家每户后,这个风俗也就只是意思一下了。
家里一下子多了八个大男人,光每餐洗菜做饭都要用不少水,只一个大水缸肯定是不够用的了。林贵成跟林拓商量了一下,将商店里要卖的六个大水缸,还有工人宿舍的两个水缸全拉了回来,一半用来装干净水,一半用来装废水。
由于快开春了,天气渐渐变暖,也就只有晚上温度会下降到零下几度,白天温度最高的时候有十二三度,水缸放在院子里不怕被冻裂了,否则,这么多水缸,屋子里还真没地方放。
所有的杂活干完,饺子馅也都已经弄好,在董慧欣的指挥下,男人们洗菜,切菜,烧火,淘米,有条不紊的准备开始做晚饭,等吃过晚饭后再边看电视边包饺子。
眼看着天已经擦黑,气温越来越低,林勇两口子还没回来,林源民和董慧欣着急了。阎萍娘家离易平村只有五里路,两村之间通着柏油马路,平时骑车打个来回也就十几分钟。
林贵成安慰道:“大哥大嫂别急,让木头和二林子去看看,是不是大林子那里事还没忙完。”他给六个工人配了一辆摩托车,加上肉球的摩托车,林拓和孙思源刚好每人骑一辆。
话音一落,林拓和孙思源已经跨上摩托,林源民忙着嘱咐:“你两个路上小心点啊。”
林拓答应一声,孙思源只是点点头,早有工人给开了院门,两人骑着车出了院子。
大年三十人过年,神鬼也过年,天一黑,家家户户都开始放鞭炮,是为了迎接自家祖宗回家过年,这个时候漫天遍野的都是神鬼,要是不小心冲撞了别人家的祖宗,轻者流年不利,重者会中邪,所以差不多半下午的时候路上人就很少了。
祖宗要回家过年,除非有要命的急事,一般人年三十这一天只要天色开始变暗,都会呆在自己家中,不会到别人家串门,人家要迎祖宗,你去凑热闹,谁也不会欢迎。
约莫十五分钟后,两辆摩托车回来,林勇带着阎萍,孙思源带着林拓,林拓手里抱着小元元,摩托车后面拖着自行车。阎萍是跟林勇是绑在一起的,两人衣衫不整,模样狼狈,阎萍看样子已经昏迷过去。
解开绑在身上的绳子,林勇抱起阎萍回自己屋,董慧欣紧跟身后,焦急的问:“你两个怎么回事,阎萍这是咋啦,犯病啦?”
阎萍有个毛病,有时候会无缘无故晕倒,过一会儿自己又会醒,她娘家爸妈说她打小就这样。刚结婚时,林勇领着她去地区医院做过检查,拍了ct片,做了心电图脑电图,结果都显示正常,医生也解释不清她为什么会这样。
林勇摇头:“没事,她这是吓着了,睡一会儿就好了。”
院子里,孙思源低声给林贵成汇报着,林贵成眉毛皱起,而后向孙思源吩咐几句,孙思源回头一个手势,就有三个工人过来,四人骑两辆摩托,就要冲出院门。
林芳喊道:“孙哥,把黑皮带着吧。”
孙思源看向林贵成,林贵成冲他点点头。林芳蹲下身子摸摸黑皮那快要跟夜色融为一体的油光的背,然后拍了下黑皮的头,黑皮便随着摩托车冲出院门。
二哥和孙思源回来时,林芳便感觉几人气息不对,下意识放开敏锐六识,孙思源向林贵成报告的内容,她一字不落听进耳中,震惊之余,心生警醒。
在孙思源向林贵成做汇报的时候,林源民也在焦急得询问林拓到底怎么回事,林勇安置好阎萍,也给老爸老妈说了路上的遭遇,加上林贵成的复述,情况算是明朗了。
今天林勇两口子实打实忙了一天,本来他俩还打算包好饺子再回家,不过阎萍爸妈没让,天虽然还没黑,可气温已经下降,阎萍爸妈怕路上冻坏了宝贝外孙,催着他二人赶紧动身。
半路有个陡坡,坡不长,却也骑不动车子,只能推着车子走。林勇推车,阎萍抱孩子,刚上到坡顶,突然就有几个人冲过来,二话不说就把二人往地上摁,林勇第一反应就是遇到抢劫的了,跟那几人打了起来,阎萍则叫喊着死命护住小元元。
林勇当武警时天天练武,退伍之后也没有荒废,对方有四个人,以一对四,林勇虽然没吃太大亏,可是他还要护着老婆孩子,身手也不能完全施展开,就这样纠缠着打。听到有摩托车声音由远及近,那四个人还在继续纠缠,直到孙思源和林拓大吼,四人才四散朝耕地逃开。
担心大哥一家,林拓骑摩托车直接到了林勇跟前,孙思源连摩托车的火都没熄,也不管摩托车会冲到哪里,跳下摩托就朝着一个方向追,抓到其中一个人直接就卸了那人的胳膊腿还有下巴,扔到枯草丛里,他还要追另外的人,听到林拓喊他,这才放弃。
在林拓到林勇两口子跟前时,阎萍软倒在地,元元倒是没事。
孙思源和那三个工人,是去追剩下的三个人去了,被他扔到草丛里的那个,手脚脱臼,动弹不得,下巴脱臼,连话都说不清,即便他还能吼出声音,路上没什么人,那人被救走的机会极小,除非他的同伙又返了回来。
大年三十发生这种事,林家人各个心情不好,不过家里还有客人,不得不勉强按部就班的做着该做的事。林贵成征求林勇同意后,给阎萍把脉,诊断阎萍没什么大事,确实只是被吓着了,经过一番推拿,阎萍的气息渐渐平稳,林家人这才放下心来。
林贵成在给阎萍推拿时,林芳就在跟前,总觉着林贵成的推拿手法有些眼熟,要是她知道此林贵成就是彼林贵成的话,肯定会知道哪里眼熟了。林贵成自小跟着林大郎,多少也和林大郎一起跟着童氏学了一些医术,他的推拿手法,自然是童氏所教。就是林芳自己也跟着童氏学了推拿穴位,只是她自己不常用而已。
吃完饭开始包饺子的时候,黑皮回来了,别看它只是一条不会说话的畜生,却很有灵性,看它那气定神闲的样子,应是没有发生不好的事,大家的心情也跟着放松。
当地风俗,大年三十最后一餐,要把所有“陈粮”吃干净,也就是不能有剩饭,这跟很多地方最后一餐要剩一点,图个“年年有余”的风俗刚好相反。
也不知道那四个人什么时候回来,经林贵成提议,晚饭少做了他们的份,等他们回来,煮饺子给他们吃就行,反正准备好的材料没弄熟,便不算“陈粮”,不会破坏风俗。
林芳擀的饺子皮不圆不方,形状不规则,包的饺子难看不说,有的还有洞,几个男人中饺子包的最难看的,都比她强,她包的饺子,下了锅必定会变成面片汤,后来她干脆不搀和包饺子了,找到家伙什将大家包的饺子收拾起来。
第二三二章 旧债
大年三十晚上,是一年中最黑的时候,可谓是真正的伸手不见五指,墙上的时钟已指向十点,出去追人的四个人还没回来,林贵成和另外三个工人有说有笑,脸上毫无焦急之色,林源民倒是坐不住了,不时问一句会不会有事。
林贵成劝慰:“大哥,你放心,别说是一对一,就是再来十几个,都不是他们四个人的对手,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安心包饺子,看电视,别让几个不识眼色的影响了咱过年的心情。”
他这一句话根本就不能解决问题,林源民还是不时朝窗户外看一眼,尽管外面黑咕隆咚的啥也看不见,毕竟人家是为了自家儿子儿媳出气,除夕夜还在外奔波,要真出点什么事,自己心里怎么过意的去。
见自己的话没有效果,林贵成转移话题:“大哥,大嫂做吃的手艺好,既然咱在县城里的地买好了,我看干脆咱俩合作,我准备办个度假村,你和大嫂开个饭馆,或食品加工厂啥的,咱俩互惠互利,你看咋样?”
林源民包饺子速度很快,三个人擀皮,刚好跟得上他一个人用,虽然由于心中焦虑,今晚状态不是很好,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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