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回答护卫,林翠娥先问:“为何今日未给说书人安排护卫。”
此时,郭勉从刚才的突发场面中醒过神来,赶紧替护卫说话:“姑小姐,不怪护卫大哥,应是已有护卫去接我娘,还未返回,而我是自学堂而来,这位大哥尚不知情。”
林翠娥对着郭勉一礼:“郭少爷今日受惊,且先去后堂休息,待处理完此事,必向郭少爷赔礼。”
“我,”郭勉还待要说,护卫揖道:“郭少爷,此事纵有千般理由,也是在下考虑不周,郭少爷且先到后堂休息。”
知自己多说无益,郭勉自去后堂,那护卫一个眼色,便有两个伙计跟随其后。
史斌华被两个黑着脸的伙计看着,跑又跑不脱,无论威胁还是求情,两个伙计都不理会,平日里嚣张,毕竟只是八岁孩子,此时心中开始害怕,惶惶然不知所措。
目视郭勉进了后堂,林翠娥吩咐:“你亲自护送史少爷回去,并将今日所发生之事,如实相告史老爷,其他勿多言。”
史斌华被遣送回家,他定的雅间便空了下来,请示过林翠娥,伙计将雅间收拾一番,林翠娥领着林芳进去。此时堂会已经开始,郭勉坐在台中央,说的是有声有色,抑扬顿挫,时而引得众人高声发笑,时而众人跟着叹息,说到伤心处,还有人拿出帕子抹泪。郭勉娘是浑厚的女中音,而郭勉正在发育时期,虽有些变声,说起书来,却是极有特色。
中场休息时,林芳才得空吃点零食,喝点水,想要跟林翠娥说说段子里的情节,却发现林翠娥盯着下面发呆,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正是郭勉刚刚坐着的地方。
林芳玩心大起,起身站在林翠娥身前,挡住她视线,林翠娥抬头,眼带询问。
“哈哈,”林芳逗道:“美男已离去,可是独自伤情?”
“小小人儿,何话都说的出口。”林翠娥虽语带呵斥,自己的脸却是变红,端起茶杯来,喝茶以作掩饰。
嗯?有情况,只是逗逗她而已,反应也太过了。呵呵,小姑今年十五,正是成亲的大好年龄,家境么,本镇不是首富便是二富的林大老爷亲妹,林大老爷夫妻视此妹如珍宝,与亲生女儿般无异,自小由多才的林家大夫人亲自教导,且她本身貌美多才,如此好条件,来提亲者自不会少,她均无甚表示,莫非,今日竟对这毛头孩子有了心意?哈哈,有意思。
“啪,”额头上吃个爆栗,林翠娥瞪视:“满脸奸笑,又在想何事。”
“嘿嘿,小姑,芳儿在想,莫非,你要给芳儿找个小姑夫?”真是的小姑夫咧,郭勉比林翠娥小了两岁。
“越说越离谱,长辈之事,可是你能议的?”这话听起来色厉内荏。
“咯咯咯,”此时想起她自己是长辈了,林芳才不怕,自管逗她:“莫非,芳儿说中小姑心事?可否称小姑此态为,恼羞成怒?”
被林芳的促狭气笑,林翠娥扯住侄女的脸往两边拉,见那肉嘟嘟的小脸变形,极为滑稽,才稍微解气,吃起盘里丫环切好的水果,不再理会林芳。
万事要适可而止,林芳捡了一颗葡萄放进嘴里,酸酸甜甜是她最爱,静静等着开场。
听完段子,刚出得堂会大院,就见大郎笑眯眯站在门侧,原来是一直守候,却也未进去打扰。
“爹爹,”林芳一个踉跄扑到大郎身上。
一把抱起女儿,大郎埋怨:“哎哟,见了爹爹也不必如此激动,看摔着。”
林翠娥也是惊喜:“大哥,你怎的来了,是来接翠娥跟芳儿?”
“呵呵,是呀,”大郎喜笑颜开:“翠娥今日做得好,看那史家小子就不是好东西,竟敢在我林家地盘撒野,看明日里他爹来道歉,大哥给你出气。”
林芳不解:“爹爹,芳儿听讲,史家跟咱林家不相上下,且史家最为跋扈,为何史老爷还会来道歉?”
将林芳甩到背上背着,大郎边往回走边解释:“史家在史老太爷手上以药材发起,他只有史老爷一子,本想史老爷能读书取得功名,也好给家中生意以适当庇护,却没想这史老爷只钟爱生意,无心读书,只取得童生便再不肯入学堂。如今家业交到史老爷手上,史老爷才真切体会无功名在身之艰难,便将希望寄予儿子身上。今日史家少爷如此做为,若真如郭勉所讲,在品德薄上记上一笔,必会影响其前程,那史老爷即便不甘心,也必得表明悔恨态度,出面道歉,可懂?”
大郎所讲,林芳在书上看过,有功名在身之人,可免去收益的一半赋税,本身及直系亲属可免除徭役,到官府办事,也有诸多方便,这些对于生意人至关重要。
史家两代单传,若是史斌华因为品德不正,被取消参考资格,他家要再想有功名者,得等到史斌华生子,这子孙之事,谁也说不准,不如此时力保史斌华。
林翠娥和林芳出来的急,又不敢有大动静引得钟美珍注意,所以既没乘马车,也没带家丁。经史斌华一事,护卫不敢大意,早早套好马车,派两名女护卫守在一侧,就等姑小姐和六小姐出来,好送回府。
见大老爷亲自来接,护卫头领来请示下。大郎本想骑马先带妹妹和女儿回家,四个丫环坐马车随后再来,感觉到背上女儿呼吸渐绵长均匀,知是已快睡着,令护卫另套一辆马车,自己抱着女儿,和妹妹坐入已套好马车,换两个男护卫,先行一步。两女护卫护送后面马车内丫环,随后而来。
回到家中,林芳已睡熟,大郎径自将她抱进屋内,刘妈紧忙着伺候擦脸换衣,林芳竟丝毫未觉,大郎好笑又心疼,小小人儿,每日里倒不比大人轻闲。
跟大嫂交代完今日所遇,林翠娥回到自己屋内,见屋内情景,脸色立变。
第〇七七章 翻脸
林翠娥进得自己房间,总觉哪里不对,仔细查看,发现,书桌上的书挪了位置,而且顺序打乱,再看书橱,原本排列整齐的书,此时摆放的歪歪扭扭,有些还耷拉在半空,画轴也是一般,横七竖八乱成一气,不仅变得松散,还有撕裂之处,林芳大气,厉声喝叫:“刘妈,你且过来。”
姑小姐从未发过如此大脾气,刘妈吓了一跳,立时过来问:“姑小姐,喊老奴何事。”
“查,给我查,是哪个胆大的,竟敢翻乱我房间,损坏我字画,一经查出,重重惩罚。”
主子均是爱书之人,断不会做出此事,那么就是下人,在自己管制之下,竟然会发生这种事,要知道,大老爷和大夫人对姑小姐的宠爱,不亚于六小姐,所给字画,价值均是不菲,就是将下人们全卖了,也不一定买得到一副字画,刘妈内心也是怒起,自去调查。
两个丫环书琴与书棋此时已送回,进院便被告知,有人动了姑小姐的东西,且有损坏,姑小姐正大发脾气,两人急匆匆赶往内院。姑小姐的东西,平日里不准别人乱动,屋子只有她俩整理,有些东西,连她俩都不能动,姑小姐亲自整理,就像那些画轴,还有古籍。
进得内院,林翠娥便吩咐:“你两人回来正好,且跟我一块看看,还有何不对之处。”两人心中大定,姑小姐并未怀疑她二人。
如此大动静,李翠梅和大郎不可能不知道,夫妻一同过来,李翠梅问:“翠娥,可有丢东西?”
林翠娥仍带有怒气,摇头:“不知,正在查看。”
此时。就听得书棋叫到“姑小姐,您绣给六小姐的彩星。”
不待林翠娥应声,李翠梅已道:“拿来我看。”
书棋从窗台上的花盆里,拿来一个翠绿色小背包,上面沾有泥土,还未完成的绣花已被揉搓的不成样子。背包只有成人拳头大小,一看便知是做给林芳,背在身上,只做装饰。
背包上的花李翠梅认得,这是去大姐家时。女儿看到路边有些小花,大的有黄豆般大小,小的只比米粒。颜色多样,白色、粉色、黄色、红色,紫色,细细密密铺满一片,叶子也是细长。女儿向来喜爱细小繁琐之物,见了此花自是欣喜非常,下车采了一大把,自己跟大姐却说不上花名,毕竟野地里花草众多,大多花草都无名字。女儿便给花儿起名彩星。
李翠梅问林翠娥:“此背包可是芳儿央你所绣?”
林翠饿此时已是气得脸色潮红,气哼哼道:“芳儿只是与我说起此花,言语中很是欢喜。妹妹想着,此花细密,绣起来必费工夫,芳儿既喜欢,就给她做个小背包。将此花绣于其上,既可练我绣艺。又可让芳儿高兴,已是快绣完,却没想,是哪个如此无德,竟干出损毁之事。”
大郎问:“你今日离开时,此背包放于何处?”
“衣橱内,因还未绣完,先放在线布篮里。”
“且打开衣橱看看。”
林翠娥走向衣橱,却见书琴双手抓着衣橱门,愣怔怔看着衣橱内,自己走到跟前往里一看,且没将林翠娥气炸,就见内里衣衫被翻得乱作一团,只能看见线布篮跟乱衣混在一块儿。
“欺人太甚,”林翠娥已不知要如何表达自己的怒气。
“翠娥冷静,”大郎劝道:“若被怒气冲昏头脑,不但于事无补,还会乱了心神。”
林翠娥委屈:“大哥,此人欺人太甚,让我如何能冷静。”
李翠梅揽过她,轻轻拍背,吩咐丫环:“书棋,查看卧房,书琴,查看对间书房,你两个查看仔细些,看是否少了东西,或多出东西,所有异样处,均要禀报。”然后拉着林翠娥走到屋去。
还未进得主屋,刘妈过来,禀报:“大老爷,大夫人,姑小姐,周二晓讲,她今日看见钟家小姐在姑小姐屋内。”
李翠梅道:“唤她过来回话。”
周二晓见了李翠梅,直往后缩,李翠梅知她被自己整怕了,柔声道:“你且莫怕,今日你要是立了功,奖你一碗红烧肉,还可在渔场休息两日,与那两只狗儿好生玩耍。不过,若是所讲有虚,这一切可就没有了。”
“不虚不虚,”有吃有玩,周二晓一时也不再怕,说起她今日所见:
“我今日劈好柴送进内院,见姑小姐屋门口站了两个丫环打扮之人,很是奇怪,平日里没见过家里有如此漂亮的下人呀,便走过去看,却听见屋内有响动,姑小姐天仙般的人,怎会弄的如此古怪动静,二晓好奇过去看,刚走进,那两个漂亮人儿便来推我,被我拨拉到一边。姑小姐的屋子不是我能乱进的,站在门口往里看,看见那个经常打听事儿的钟小姐在内翻东西,我问她找啥,她问我可知姑小姐赛品在哪里,可知是怎样的,我讲不知,她挥手让我走开,我说你又不是我林家人,为何在我林家主人不在时乱翻东西,像做贼一般,不合礼法,她便走了。”
周二晓啰啰嗦嗦一大段,总算说明白,林翠娥的屋子是钟美珍翻乱,目的只为找林翠娥准备上交的赛品。李翠梅践诺,让刘妈将她交给周婆子领去渔场。
周二晓已近二十岁,智力还如同稚儿,最是喜爱与动物玩耍,说来奇怪,凡是她见过的动物,都跟她很是亲热,以林芳那点心理学知识来分析,大概就是因为她心性纯真,眼里无有恶意,动物觉着不会受到威胁,才把她当朋友。
平日里,周二晓只要不犯大错,林家不管主人还是下人,都当她是孩子,不会与她较真。
李翠梅吩咐刘妈:“你带几人,去钟家将七姑夫人接来,她婆婆要问起何事,你便讲,是姑小姐急事脱不开身,此事须亲姐姐帮忙才得成,其他勿多言。”
林翠萍接来后,几日未回钟家,也未给钟家捎任何口信,钟家老太派钟美珍来问,却是进不得林家大门,钟老太只好亲自上门,门房也未让她进,转告主人家原话,若问原因,且去问她自家女儿。
呆在大哥家,大哥大嫂每日里嘘寒问暖,吃喝用度比同十一妹,下人也对她恭恭敬敬,比在钟家强上百倍,可林翠萍仍是惶惶不可终日,不知大哥大嫂为何留她。大郎无奈,只得跟她明言,李翠梅接她回来,是实不想再忍让钟家,今日钟美珍能擅自翻动并损坏林翠娥东西,明日说不准又会干下什么不可理喻之事,若一再忍让,终将凝成祸事,若是不将她接回便与钟家翻脸,她在钟家日子会更艰难。
大郎问林翠萍,可有何打算,若是想即刻随军跟随钟大奎,李翠梅会派人将她送往京城,剩下事宜,李翠梅的大嫂郭佳怡会安排,若是还想回钟家,自甘被人作践,从此后,将不再管她。
林翠萍愕然,思索片刻,苦笑:“去军中?那钟大奎并无疼惜之意,只将我当那烟花女子般,只图他痛快,对我却是百般折磨,若是可能,我愿和离。”
没想到林翠萍会如此答话,大郎问她:“你可想清楚,你已年纪不小,且亦非女儿身,若是和离,再要找称心好男人,不是易事。”
林翠萍惨笑道:“好男人?我嫁给钟大奎之时,即是女儿身,年纪也不算太大,这两年过得可是称心?那年翠娥回家,出口训我,道,大嫂所教,女儿家要自己学得管理事物,即便将来识人不清,婚后不如意,也可过得自在,我当日还嗤之以鼻,认为荒谬,如今才觉有理。我自小自持美貌,以为将来必会嫁得如意郎君,过得好日子,认为学那些家事无甚用处,却是将自己养成个废物。还真得感谢我婆婆这两年来的苛求,最起码吃饭穿衣之事已可做得来,若再学点其他本事,便可养活自己。”
大郎听得此言,心中百般滋味,言道:“你且仔细考虑,想学何手艺,或做何事,我便与你大嫂商量,看如何安排。”
晚间,大郎抱住妻子,任怎样也不肯撒手,李翠梅觉反常,问他何事,大郎低声问嘟囔,可是曾教导翠娥,女儿家要自己学得管理事物,即便将来识人不清,婚后不如意,也可过得自在。李翠梅好笑,言道,女儿家未嫁之时,不可只想着依靠未来男人,翠萍便是此例,可有错处?不过,你我之间,经历磕绊,已是心意相通,大可不必再为此话吃味。
心意相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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