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郎有些犹豫,毕竟暖棚养殖木耳,现在只是纸上谈兵。
谭六又进一步劝说:“大老爷,咱家山上的耳场,也是六小姐按古法所设,这两年所出木耳,数倍于靠野外采摘,六小姐的聪慧,大老爷应比小的清楚,何不趁此一试?”
谭六如此说法,并非拿林芳做借口,而是真心盲目信服林芳,在他心目中,六小姐几乎是无所不知。林芳在嘴上很少能赢得了陈董,木耳养殖诺大个本事,本属于陈董,如今被安在自己脑袋上,若是林芳此时知道谭六的想法,估计会因又有了在陈董面前炫耀的资本,而洋洋自得。
大郎不再犹豫:“好,外人只知林家山上木耳出产丰富,却不知有耳场,不过,耳场对于贻儿却不是秘密,此事就由你与贻儿去讲,他昨日便讲,会设法让朝廷多运些物资来,愿耳场之事可帮得上他的忙。”
“是,小的这就去办,大老爷是否该用些早饭再出去,这一出去,还不知何时有空闲。”
“嗯,你一直在外守候我,也是未用早饭,走,一起吃。”
“小的遵命。”
谭六初来林家时,很是守主仆规矩,无论大郎怎样劝说,都不会与主人家同桌进食,如今却是不同,主仆二人不止时常同桌而食,李翠梅着人给二人所送饭菜,也是一模一样两份,烦忙起来时,主仆二人无时间正经坐下来吃饭,各人将食物拿在手上,边走边吃,哪里有时间讲究众多规矩。
第一五三章 公公
昨晚听爹爹讲,寺内住了一个公公,林芳心中便有些好奇,公公咧,这种只在电视里看过的人物,是不是真的像电视上和书上说的那样,下巴光溜溜,声音尖细,一副娘娘腔的做派?便想着,找个机会远远看看那个公公。
自行老和尚每日清早与晚间睡觉前,都会来给林芳摸脉,今日早上摸脉时,林芳就兴奋的向老和尚问起那个郑公公,老和尚笑道:“公公跟一般男人没甚两样,只是行事讲话有些如女人家般阴柔,你若实在好奇,等你二祖母上山来给郑公公复诊之时,跟着去看便是。”
林芳问道:“可以么,人家可是宫中出来之人,怎会允许不相干之人随便靠近。”
老和尚打趣林芳:“哈哈,这世间还有芳儿你怕的事情?”
林芳不服气强辩:“我这哪里是怕,分明只是稍有顾虑而已。”继而又嬉笑道:“嘿嘿,二祖母何时来给公公复诊,我真的可以跟着二祖母去看公公?”
松开林芳的手腕,老和尚顺势在她脑门上弹了一下,嗔道:“如此大的事,老和尚怎会拿来开玩笑,到时就讲你是给你二祖母打下手,反正你也有一瓶子底医术,可勉强讲得通。”
摸摸自己的额头,林芳撅嘴道:“什么叫一瓶子底医术,老和尚,我会背的药方可比你还多呢,二祖母的医书我也全会背,你敢跟我比试么?”
老和尚大笑:“哈哈,会背医书有甚了不起,有本事,你自己给我配一副药来看。”
“这——,”林芳语噎,却是不肯就此服输:“哼。我是分不清草药,可别人不一定都分不清草药呀,用时,只要我口述,药方照样配得出来。”
老和尚揶揄道:“借别人之手,怎能算自己本事。”
“嘁,你这是强辩,不管过程如何,只要结果一样便可。那些当官之人,也不是事事亲力亲为。可只要他们所辖地区,有了功绩,还不是记在他们头上。还有当今皇上。身处深宫,却被传颂为明君,难不成所有功劳都是他亲身而为?”
老和尚赶紧做势阻止,轻声道:“嘘——,小孩子家家的。莫要乱讲,官场复杂,皇上更不是我们一般人能议论的,如今寺内又住着宫中之人,一个不小心,便会被逮住错处。”
听老和尚讲得严重。林芳下意识捂住自己嘴巴,使劲点头,心中也暗自责怪自己。看来这段日子实在是过得太清闲,脑子也随之变笨,这可是皇权世界,动不动就会兴起文字狱什么的,并不是前世那个言论自由的社会。
见林芳如此模样。老和尚不忍再惊吓她,重提前面话题:“不过我很是奇怪。芳儿既分辨不清草药,为何对那些邪歪之药,却能一眼便认得出?”
“哈哈,因那些药好玩,自是好辨认,而你口中所讲正经草药,记忆起来太过枯燥,自是难以记住。”其实她自己也纳闷,为何自己对毒药记性这么好。
老和尚口中的邪歪之药,是指肿肿花,麻麻叶,痒痒草之类,可致使人中毒的天然草药,每回老和尚捉弄了林芳,林芳都会想办法报复回来,有时便会用这些草药,老和尚虽不会真的怎样,可是若真中了招,也不是很好受。
想起那次老和尚肿如包子的脸,还有那使劲睁也只是一条缝的眼睛,林芳不由笑出声来。开始只是低声轻笑,后控制不住,声音渐渐变大,最后干脆捧腹:“哈哈,哈哈哈哈。”
“芳儿,何事如此高兴,给二祖父讲讲,也让二祖父高兴高兴。”
一老一小正玩笑的热闹,林仲嗣与童氏一前一后相跟着进来,林仲嗣兴冲冲问着林芳,就要过林芳跟前来。童氏一把拉住林仲嗣,自己将手放在火盆上方,林仲嗣摸摸脑袋,嘿嘿笑着,也开始烘烤一双大手,然后在火盆旁转圈,好去掉身上衣物的寒气。
等一切妥当,童氏向林芳伸手,林芳乖巧的走过来,将手递给童氏。虽然有老和尚看护,童氏依然会抽空上山来,只有亲自给自家孙女诊脉,她才会安心。
仔细诊完脉,又观察了林芳脸色,童氏点头夸道:“嗯,不错,芳儿这两日可是休息的好?脉相比先前好些。”
“是,芳儿这两日睡眠比先前都好。”
回答完童氏问话,林芳眨巴眨巴大眼睛,悄声问道:“二祖母,你可是来给郑公公复诊?”
“呵呵,是呀,怎地,你有何想法?”看林芳这故作神秘的模样,童氏直觉,小人精不定又打甚鬼主意呢。
果不其然,林芳小声求道:“二祖母可否带芳儿去?芳儿很是好奇呢,想看看公公到底是怎样的,跟咱们一般人是否一样。”
童氏皱眉:“这有甚好看,还不是跟一般男人一样。”那与一般男人不一样处,可不是一个女孩子家该看的,再说,人家也不会让你看。
林芳声音虽小,林仲嗣就在跟前,又是练武之人,自然将林芳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他跟童氏想法一样,并不赞成林芳一个小女孩子家,去看一个什么公公。自家孙女虽然早慧,却还是个小女童,于男女之事自是不懂,能有此想法,肯定是那死和尚教唆,便恨恨地瞪向自行老和尚。
莫名其妙被林仲嗣瞪,老和尚猜出林仲嗣想法,心中大为叫屈,前世加今世,林芳已四十有余,不仅懂得男女之事,而且懂得的比自己和林仲嗣夫妇还详细,可以说,比今世所有人都懂得仔细,可他又不能明言,只能暗自苦笑。
林芳倒真没几个老人家想得复杂,解释道:“芳儿听说,公公都是下巴光溜溜,声音尖细,一副娘娘腔的做派,很是好奇,想要亲自印证一下。二祖母可否带芳儿去。”
哦,原来只是如此,童氏暗自松口气,点头答应。即便她不答应,以自家孙女的好奇心,也会想法去偷看那郑公公,若是那样,还不如自己大大方方带去,最起码孩子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自己可以时刻守护她。
给林芳换了一件素淡外衣。由老和尚引领,三老一小,朝郑公公住的小禅院而去。被留在院内的刘妈,一个劲地念着阿弥陀佛,但愿自家六小姐不要太调皮,惹怒了公公。
童氏给公公复诊时,林仲嗣一如往常。从药箱中熟练拿出童氏要用的物品,林芳无事可做,又实在想就近观察公公,干脆将药箱抱在怀中,站在林仲嗣身侧。
昨日救治时,郑公公昏迷着。今日却是醒着,林芳虽然很是小心的偷瞟,郑公公还是有所感觉。对于一个小女孩的小动作,倒也未生气,反而笑眯眯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林芳没想到郑公公会和自己讲话,愣了一下,也没觉有想象中那么害怕。便大方抬头回答:“啊?哦,回公公。我叫林芳。”眼睛直视郑公公,可以看的更清楚。
郑公公并非如书上所讲那般,说是太监过了四五十岁,便皮肉松弛厉害,衰老很快,五十岁如八十老翁。郑公公虽年纪已不小,不过可看得出保养得当,皮肤还算紧致。声音比起一般男人,稍显阴柔,却也不向电视里看到的,尖细难听。下巴确实光溜溜,连毛根都无,不像林仲嗣和老和尚,虽然胡子刮得干净,但那黑白夹杂的胡子茬很是明显。
“你叫什么名字?”
“回公公,我叫林芳。”
自己回答时吐字清晰,且声音也不算小,郑公公怎地还要问一遍,难不成郑公公耳朵已背,听不清楚,林芳便又重复回答一遍。
郑公公喃喃道:“林芳,林芳,你也叫林芳。”
林芳好奇问道:“公公莫不是还认识别个叫林芳的?”
“是呀,”郑公公叹道:“我有个孙辈也叫做林芳,只是再也无法联系。”语带凄凉。
林芳安慰道:“公公莫要伤心,功夫不怕有心人,只要费心寻找,早晚会与您那孙辈相见。”内心却想,在这个没有汽车没有飞机,通信又不发达的时代,亲人一旦别离,再无相见之日,也是正常。
郑公公摇头:“唉——,再也寻不见了,她已离世,再也寻不见了。”
哦,那岂不是白发人送黑发人,想起自己前世的爸妈,自己死后,该会是怎样伤心,林芳开口劝慰道:“公公节哀,我想您那孙辈林芳,也不想公公您如此伤心。”
这话是说给郑公公听,更是说给前世的亲人听,只可惜,他们听不到。
林芳与郑公公谈话间,童氏已施完针,准备配药。童氏来之前,已将今日可能要用的药放于药箱中,此时只要开好方子,给郑公公和随行医官看了,便可当场配药。
林仲嗣将药箱从林芳怀中拿走,林芳松了一口气,甩着胳膊,说实话,药箱虽不重,可对于此时身体虚弱的林芳而言,只是抱了这一会儿,已是快支撑不住。
“很累么?”见林芳此做派,郑公公问道。
林芳边甩胳膊边笑道:“是我身子无用。”
“你跟我那孙女很像,善良而又不怨天尤人。”郑公公说此话时,没有看林芳,似在自言自语,又似在回忆往事。
童氏配好药后,交代完医官和小太监熬制时应注意事项,便喊林芳一块告辞,郑公公似有不舍:“林芳,闲时可否来陪我说话。”
林芳点头:“林芳一人呆在小院,也觉闲闷,只是林芳精神不足,到时恐惹公公生气。”
“不会,”郑公公此时语气很是和蔼,如邻家爷爷般。
此时却是无人注意,坐在一旁似在闭眼小憩的自行,圆眼突睁。
第一五四章 故人
童氏和林仲嗣领着林芳告辞,医官恭敬相送,小太监也去隔室煎药,室内只剩老和尚和郑公公二人。
自行老和尚依然坐在那里,目视门口片刻,扭过头来,似自言自语般:“唉——,很是聪慧的孩子,凡是她见过的东西,即过目不忘,且主意多多,家中生意,大多有她提议,林家才会有今日成就,可惜呀,这么好的孩子,却是命不久矣。”
郑公公惊问:“怎会如此,看她也不过十岁年纪,怎会命不久矣。”
老和尚叹道:“天生心疾,且无药可治。”
“先天性心脏病,怎么叫作林芳的,就会得先天性心脏病。”郑公公喃喃着,暗自失神。
“她原本只是心疾轻微,却没想,前世曾经所中催发心疾的毒性,竟随她魂魄而来,以致她心疾严重,亲人为她请来本朝解毒名手,却依然不知为何毒所致,只能看着她等死。”
“怎,怎会如此,前世的毒怎会跟随魂魄而来,大师莫非可知人的前世今生?”郑公公语带慌乱。
老和尚却是不回答,起身双手合十,对郑公公道:“老衲到了该做功课之时,这便告辞。”
郑公公扬手欲要叫住老和尚,老和尚已快速出门而去,他根本来不及言声。
送走童氏三人,医官去隔室接手小太监煎药,小太监转回来伺候郑公公,见郑公公呆愣愣望着天花,似原魂出窍般,以为郑公公出了意外,一时惊慌,大喊:“郑公公,您醒醒。”
郑公公这才从天花收回目光。轻声阻止:“不必惊慌,我还没死呢。”
“您刚才,您刚才那副模样好生吓人。”小太监依然惊魂未定。
“呵呵,人都说,好人不长命,坏人活千年,我且还死不了呢。”语带自嘲。
小太监不服气反驳:“郑公公才不是坏人呢,郑公公是好人,郑公公对小喜最好。”正在换牙的小孩子,说话还带有奶腔。嫩脆的声音里,可听出一点点撒娇。
摸摸小喜脑袋,郑公公叹道:“也就只有小喜以为我好。宫里哪个不巴着我快点死。”
小喜愤然道:“那是他们嫉妒您,嫉妒皇上对您好。”
“孩子,宫中之事,不是好和不好就可以定论的,你往后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说着话。郑公公强坐起身,便要穿鞋。
“郑公公,您是要解手么?”小喜弯腰给郑公公将鞋穿好,又将外衣套在郑公公身上,就要扶郑公公往屏风后去,那里放着一个马桶。寺内的和尚不管天有多冷。都不用马桶,晚间要如厕,也是往寺内公厕去。马桶只是给晚间住在寺内的香客用的。
郑公公虽站起身,却是不挪脚,让小喜拿披风来给他,小喜不赞成:“郑公公这是要出去么?不可,外面天寒。公公身体尚未康复。”
“无碍,我只是觉着烦闷。想出外透透气而已。”郑公公干脆自己慢慢走往衣架拿披风。
小喜妥协:“好吧,可是,即便要出去,还是喝了汤药再出去,热乎乎的身子也暖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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