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应东一家,被安排在二老爷家住下,只等三天后的吉日,开祠堂祭祖,把洪氏的灵牌供进去,再在族谱上,记下他们这一支的名字。
隔壁,才是刘应东真正的家——赵家大房,此刻黑漆大门紧闭,威严肃穆的大门楼前,蹲着一对呲牙咧嘴的大狮子。
赵庆明中了进士,大房才有资格修高门楼、坐大石狮子的,现在,他的儿子回来了,竟然敢给吃闭门羹。
是可忍孰不可忍,饶是叶儿厚道,此刻也怒火攻心。
一家人住下,沐浴更衣之后,吃过晚饭,二老太爷派了个老妈子,给刘应东传话,他们等拜了祠堂,有了正式的赵家子孙身份,再拜见家里的亲戚长辈。
这老妈子还有更重要的任务,就是把赵家的家史大概讲给刘应东。第二天吃过早餐,她就过来了,陪着笑脸,嘴里巴拉巴拉说个不停,最后,说着说着就跑题了,重点讲起来赵太奶奶沈氏。
很显然,二老太爷讨厌沈氏。(未完待续)
正文 084 我叫赵东臣
赵家大老太爷赵进,就是刘应东的亲生祖父,五十岁那一年出门巡视家里的生意,一去三年未归,回来时便带着沈氏,还抱着个男孩子,说是他在京城续了弦。
赵家人刚开始还欢欢喜喜大肆庆祝,毕竟他们家人丁单薄,大房只有赵庆明一个儿子,现在又添新丁,的确可喜可贺。
不久,二老太爷赵焕就发现了一个大问题,他大哥,把京城专营麻产品的铺子,作为聘礼,给了沈家。
赵家是做麻产品发家的。以前这里没有棉花,富人穿丝绸,穷人就穿的麻衣,盖的麻布被子,就连冬天,都是一层一层的麻衣套身上,再加上平日人们用的麻绳、麻袋等等。赵家几乎垄断了方圆七八个县的麻产,可以说是日进斗金。就算王家在当地推广种棉花,麻产品市场一下子萎缩大半,但那仍是家里很重要的一个来钱途径。
没有分家,老大凭什么把家里的生意这么拱手让给岳丈?二老太爷很愤怒,但他们兄弟以前感情还不错,这口气,二老太爷硬硬咽了下去。
沈氏嫁过来,说是带了多少的好嫁妆,但那些名瓷古画,赵家人都不识货,不知是真是假,而他们能估价的金银玉器,沈氏却并没有多少,并且,她的嫁妆,没有一个铺子、庄园。
二老太爷觉得大哥上当了,沈氏竟然还振振有词,说家里铜臭肆虐。没有文气。她弟弟十三岁都考中秀才了,赵庆明也十三岁,还傻傻的只知道吃喝玩乐。赵家人丁单薄。后继乏力,不如让他帮助父亲打理家中产业。
意思是赵庆明不是读书的材料!她这样做难道就不是铜臭肆虐了?赵老太爷五十岁娶了个二十岁的,对小妻子言听计从。
首先暴怒的,就是嫁到梅林镇的张老太太,赵家大小姐。她花了大价钱,托人把弟弟送到河东府最好的洪洞书院。
赵庆明很争气,十五岁开始下场考试。一路顺风,从春天考到秋天。已经是举人了,比沈氏的弟弟厉害多了。
沈氏一改往日高傲的模样,把赵庆明夸成人中龙凤,不顾全家人反对。蛊惑着赵老太爷让赵庆明赴京城参加春闱。在洪洞书院读书不许带奴仆,赵庆明赴京,身边的小厮和长随都是临时指派的一对父子,他在客栈得了病,这对父子竟然卷了全部家当逃跑了,不然,赵庆明怎可能被客栈赶出来?
大家都认为这是沈氏在捣鬼,偏偏赵老太爷为她撑腰,赵大小姐一怒之下。和父亲断绝往来。她的夫家是大地主,整个一个山坡都是种麻的,现在赵家的麻业铺子掌握在沈家手上。张家生计一下子就艰难起来。
张老太太是个女强人,果断把满山的麻田挖了根改栽核桃、柿子。梅山县的柿子甜美多汁,是河东府的特产之一,柿子成熟,卖不掉还能晒成柿饼,副产品柿子的皮晒了都能卖钱。不仅如此。张家还和生意的对头王家联合,做棉花生意。王家以前在京城打不开局面。张老太太便把以前赵家麻业店里的掌柜从沈家挖了出来,王家在京城的棉花生意立刻就扎根发芽,开花结果,而张家也趁机分了一杯羹,插足到这个行业里来。
张家很快超过赵家,成了卫城县首富。
赵老太爷没有看到这些,就在长子远赴京城参加春闱后,他就病了,糊里糊涂的,有时候连弟弟都认不出来,没多久就死了,而赵庆明却被瞒着,他竟然不知道老爹去世,几年后,他中了进士回家时,沈氏竟然撒谎,说她派人送信了,还说赵庆明撒谎,这事又没法证明到底谁对,吵来吵去,不了了之。
大哥撒手西去,二老太爷这才发现,家里好些生意都是赔本的。他拿着账簿和沈氏对质,沈氏领着儿子赵庆林哭天喊地,说小叔子欺负她孤儿寡母,她一哭二闹三上吊,把赵家搅和得乱成一团。
二老太爷放弃了很多家产,和老大分家了。
赵庆明在外遇难、结婚的信件,都落在沈氏的手里。
洪氏死了之后,赵庆明悲伤欲绝,还是他的奶娘,带着女儿从赵家偷跑出去,几百里路走了一个多月,去了河前县,母女俩精心照顾,赵庆明终于再一次大难不死。赵庆明要娶奶娘的女儿为妻,赵家上下全都反对,连奶娘母女都不肯答应。但赵庆明也不肯娶沈氏给定的亲,就在僵持不下时,家里忽然来了个客人,说是女儿当年和赵庆明定了娃娃亲。
赵老太爷有一次出门做生意,路上遇到强盗,被一个陆姓壮士救了,他无以为报,便和人家定了娃娃亲,后来那陆家去了江南,十几年杳无音讯,大家都不把这当回事了,没想到现在找上了门来。
陆家姑娘已经十七岁,这在当时,算剩女了,赵庆明是重情义的人,觉得理应报答陆家救父亲的恩情,便安顿好奶娘母女,回家完婚。结果半个月之后,陆氏行为不慎,让赵庆明看出破绽,她竟然是沈氏的外甥女。
陆氏一口咬定,她父亲就是当年救了赵老太爷的人,还拿出信物,赵庆明只知道是一块玉佩,到底什么样儿的,却没见过,他一肚子怒火无处发泄,又没有理由休掉陆氏,便只身去了河前县,从那以后,再也没有进过长房的大院儿,就是回家祭祖,晚上也要住到大姐家。
可惜奶娘的女儿和他一起生活十五年,也没有生育,陆氏仅有半个月时间,却生下了赵东贵。
赵庆明在河前县领着百姓筑堤抗洪,那大坝现在还好好的,他却累死了。噩耗传开。全县百姓失声痛哭,自发缟素三天,为其守灵。这消息传到京城,皇上下旨旌表,恩荫妻、子,可恨那陆氏还得了一个七品夫人的诰命,赵东贵也有个八品的官衔,长大后,在兵部得了个实缺。就是专管给军户发粮食的,官儿不大。油水不小。
河前县的百姓,却只认那奶娘母女,有十几家大户,捐出银两。为她们买了上百亩地,这母女靠地租过日子,听说日子过得极淡泊安宁。
叶儿在两天时间里,就知道了这么多。背着人,刘应东悄悄告诉她:“这些都是真的,和我以前打听到的差不多,卫城百姓都是这么传的。”
叶儿觉得很棘手,这沈氏还真是个滚刀肉,为了钱财。无所不为,什么尊严体面,甚至连青春都能出卖。脸皮够厚,心地够黑,手段也够狠。
女人一般是不能进祠堂的,不管这阵子沈氏如何闹腾,二老太爷还是如期开祠堂祭祖,先迎了洪氏的牌位进去。让小一辈的都祭拜了,接着把刘应东的本名赵东臣记上族谱。连正儿,都叫了赵正显,是赵家嫡出的长子长孙。
叶儿这天,也去祠堂祭拜,女人一辈子,就这一回,只有进了祠堂,她才能上族谱,是妻子的身份,否则,就是妾,大概娶为妻奔为妾,就是这么来的。
陆氏说她嫁来时,赵家并没有告知自己是续弦,她不承认洪氏,还拿出自己的官身想要压制二老太爷,不想二老太爷拿着知县大人的判决,和陆氏争辩,两人谁也说不过谁,陆氏最后带着儿子走了,这些年,赵家除了沈氏和其爪牙,其他人看她时都是白眼仁,背后说她是骗子,她也没脸在这里生活,便跟着儿子搬到安平城去了。
不管沈氏、陆氏承认不承认,反正刘应东这个赵东臣的名字是叫定了,平日里,大家都叫他赵大爷,叶儿则叫赵大奶奶,小正儿,是大少爷,腊月则是五小姐。
赵家还真是人丁不旺,二老太爷大儿子两女一男,二儿子仅有一女一男,到了正儿这一辈,二老太爷的两个儿子,都是先生女儿,男孩子就比正儿小,赵东贵也仅有一女。
叶儿夫妻在卫城住了十天,把赵家族中的长辈全都拜访了一遍,也接受了比自己小的族人的拜见,然后,就去了梅林县看望张家老太太。
张老太太经过一个多月的医治和调养,已经恢复了健康,叶儿跟着丈夫,带着一对儿女,恭恭敬敬给老人磕下头去。
“起来,都快起来!”张老太太伸手把侄子往起拉,眼泪婆娑的说道,“东东,东臣,我做梦也没想到能有今天,你回到了咱们赵家,呜呜呜,你爹爹后继有人啦——”
张家的二媳妇扶了叶儿起来。大家安慰了老太太,看她情绪平复,这才继续见礼。
张老太太只有两个儿子,都比赵东臣大,老大急急从外地赶回来,就是为了表兄弟能早点见这一面,刚开始,大家少不了哭哭笑笑,两天后就好了些。但说起赵东臣的坎坷,张家人还是感慨万千,老太太更是眼圈红红,这天,赵东臣就要离开了,他拉着姑母的手,安慰道:“不经风雨,哪里见彩虹!我赵东臣就是福大,劫难越多,活得越旺,姑妈,表哥表嫂,你们就别难过了。”
一席话把大家都说得展颜而笑。
又在王老爷家徘徊了几天,赵东臣在返回草甸子前夕,想去祭拜米氏——他心中的奶奶。
叶儿带着孩子,陪他一同前往,顺道把刘家的地契房契给了刘三爷。
“我今后就叫赵东臣了,三伯,最好呢,把这地算作公产,用于供养孩子们读书吧,也是我爷爷奶奶对咱刘家的贡献。”
刘三爷见赵东臣这么尊重米氏,心里骂着刘善民蠢猪,面上却对赵东臣连连点头。
一家人没有多停留,掉回头便往郭镇走,刚一出村,就看到路边小树林里有人探头探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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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85 你笑什么
赵东臣叫停了马车,就看到王氏扯着小正根,快步跑了过来,她一脸羞惭,拿着个小包袱递了过来:“上一次大哥和大嫂送了好些礼物,我都没有回礼,这是我做的几双鞋子,大哥大嫂别嫌弃,我做活儿粗糙,比嫂子的差远了。”
叶儿挺感动的,赶紧下马车,就见王氏想起了什么,脸上更红,声音低的跟蚊子叫一样:“我不该这么叫的,该叫大爷和大奶奶了,对不起!”
“别,我们永远都是你的大哥大嫂。”叶儿赶紧说道。
“今后有什么难事解不开,你去郭镇王家,让那边给我捎个信儿,”赵东臣捏着鞋子,温和地叮咛。
“嗯!”王氏低头行了一礼,这才转身离开。
得知赵东臣就那么带着老婆孩子走了,沈氏长长松口气,她可不想把家业劈出一半给别人。
叶儿和东臣才不稀罕那些呢。与其劳心费力,和这些小人打交道,时时刻刻提防着被暗算,还不如放开手脚,自己争得一片更宽广的天地。至于其他,善恶终有报,那只是时间问题。
今年自己有饭店了,加工的猪肉就不用送别人的铺子里,除了饭店用,他们还特地在店里大厅的一角,设了个专卖处。因为王耀国在蔡少远的事情上获益最大,他便不肯要这部分的分红,叶儿便给他送了好些葡萄酒、香肠腊肉的。算是一片心意。
王耀国有了好东西,哪里敢独自享用,带了几坛子酒送给了蔡少远。
他虽然不在安平城。但仓里州离这里也不过二百多里,沐休一天,还是能往返一趟的。好容易搭上这么个关系,王耀国绝不会轻易丢掉。
蔡少远端着白玉高脚杯,抿着酸甜可口的葡萄酒,心情大畅:“王大人,你说这酒。在咱酒店里,该卖多钱一杯呀?”
“这个价钱倒不用很贵。少爷何不就在酒店的大厅,放一个展柜,来客喝得喜欢,走时还能顺便带点回去。我看,就一两银子一坛子,你留一半的利。他们要是在酒店喝,那就得二两银子吧。酒庄那边,收半两银子,其余都是酒店挣的。”
“怎么可以这么便宜,岂不是砸我酒店招牌吗?五两银子一坛,走时候带的话,就三两。”蔡少远够狠的。
“就是。三少爷的酒店,怎可以卖那么便宜,是我考虑不周。”王耀国赶紧逢迎道。“回头我就给酒家说一声,让他们送货过来。”
蔡少远知道自己不管定价多高,顾客愿意掏钱买是他的事情,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谁也说不了什么,而进货的钱。他却是一文都不会少的,所以。经商这么多年,他并没有给老爹惹下什么麻烦。他纨绔,却纨绔的有道理。
赵东臣就是打听清楚了这些,才敢走王耀国这条路子。
这时银贵铜贱,一两银兑换一千三、四的铜钱,半两银子,也就是一坛酒卖七百文,扣去一百五十文的瓷罐儿钱,再加上五十文的送货、折损等成本,可以净挣五百文。一千多坛的酒,一年下来,就有近四百两银子的进账。
赵东臣望着大片的葡萄园,想着等葡萄蔓儿扯开了,遮住这大片的沙滩时,葡萄的产量该有多大呀,到那时……
“嘻嘻嘻……”叶儿也在望着葡萄架。
“你笑什么?”
“你笑什么,我就笑什么。”
“冬天山脚下还是太阴了,我想,咱们是不是该在安平城买个宅子?你和孩子住那里,这边我来管着就可以了。”
“不用你管着,我们家业越来越大,每一项都这么盯着,还不累死了?该放手就放手啦,我们高价钱聘请的管家是干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