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有星月之光透进来,微弱,却也足够了。黑灯里待久了,他已经能很清晰地看到如瑾的眉眼,将她的愤怒一览无余。她的脸色越冷,眼睛越凌厉,他就越高兴。
今晚是为什么来的,不就是为了哄女人回家么。她连气都不生,让他怎么哄?这下好,这才算是真情真性流露了,他觉得按倒她的决定真是相当英明。虽然被她中途打断,可他有信心稍后继续。
一切终于回到正轨了。
翘着嘴角,他开始坐起来,一丝不苟地整理衣衫,并且下地穿上了夜行的外衣,拢好头发。然后,强行将她的衣服也没头没脑的套上,将特意备下的狐裘大斗篷紧紧裹在她身上。
如瑾挣扎不过,粽子似的被他裹严实了,头顶还带了一顶貂皮护帽,汤婆子也被塞在怀里。“做什么?”她在等他回答,可看样子就要被强行带走了。
果然长平王几步跨到了窗前,轻轻敲了两下窗棂,待外头也响起几声回应,便推窗抱着她潜了出去。
疯了吗?好好的要去哪!
如瑾喊又不能喊,怕惊动那边熟睡的母亲,挣又挣不过,他带着她窜高窜低的专拣树丛墙影里走,速度又极快,弄得她很怕掉下去,只得紧紧抓住他的衣襟,缩在他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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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来5K,一会不知道还能写多少,尽量了:)
275 背后一击
耳边是风声,他的心跳声。
张开眼睛,还能看到天上的星星,在落光了叶子的树缝里闪个不停。初冬的夜里,风应该是冷的,但是如瑾感觉不到寒冷,因为实在裹得密不透风,又被抱得很紧。
他穿着一身黑衣,面上也蒙着一道黑巾,只露了一双眼睛。和天上的星星相差无几。须臾有两道影子也跟在了左右,三个人像是暗夜里的幽灵,在月光照不到的黑影里飘。
疾速地飘。
长平王的速度很快,如瑾感觉旁边的墙、树和房子在飞速后退,和坐在马车上感觉差不多。一个人怎么会有这样的力量和速度呢?怀里抱着人还能跑这么快,而且没有声音,她真怕他一时控制不好突然撞到什么。
但是后来跟上的影子比他还快,原本是在后面的,一会就飘到了前头。该是他的护卫吧?类似崔吉那样的人?
如瑾还没来得及惊讶,陡然发现长平王开始加速,奋力朝那两人追去,不一会就追上了。
然后,那两道影子又加速追上他。
然后他再追。
几个来回之后,如瑾听到耳边的心跳加快了,擂鼓似的,震得她耳朵疼。
早已出了蓝府,穿街过巷的,专找僻静的黑漆漆的小路走,如瑾也不知道是到了哪里。只看到这三个人来回追赶,不一会,长平王不追了,瞅着前头不远处的两条影子,咬着牙说:“兔崽子,爷几日不练,就猖狂起来,欺负爷后继无力。爷才不跟你们耗,一会还有要紧事呢。”
如瑾自然不知道他嘴里的要紧事是什么,只觉得这话粗俗得很,别说风度,连点起码的礼仪都没有,宛如市井武夫。
倒是没见过他这样一面。
“王爷,累了就歇着,一味逞强有什么用。您这是要带我去哪?”
“谁说我累了?这还没跑起来呢。”
如瑾暗暗白了一眼。心跳那么快,呼吸都粗重了,还说不累。爱累不累,爱去哪去哪。她闭了嘴不说话。总之拧不过,她力气比不过他,任凭他带走就是。
长平王心里却暗暗懊恼。最近大量时间花在宫里,出了宫还要应酬那些朝臣,颇费心力,炼体的时间过少了,弄得才跑几步就呼哧带喘的,真是丢人。偏那两个小子还不给他面子,美人在前,反而故意将他比下去,等有空一定要好好收拾这两个家伙。
不过现在么,还是保留体力得好,他对接下来的事情还有期待呢。
闷头赶路,在夜色笼罩的京城里,三道黑影飞窜着,没过多久,就到了长平王府附近的街道。
不远处响起夜枭的鸣叫。
三人猛然站住脚,毫无预兆的停下。如瑾只感觉到唇瓣被长平王捂住,将要出口的询问也就咽了下去。他在要她噤声。
她连呼吸都放低了,不发出一点声音。
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她直觉此时应该安静。
长平王三人更加无声地,慢慢移动,彻底没入一处长巷的暗影里,再不发出一丝声音,像与黑暗融在了一起。
另外几个方向也相继响起了夜枭的声音,有的短促,有的连绵。须臾,隐隐约约的,似乎有铁器的磕碰,可是被恰好响起的梆子声掩盖了,如瑾分辨不出是不是错觉。
忽然,她感觉长平王的臂膀紧了紧,让她更贴近他。旁边那两个护卫悄无声息潜了出去。狐裘斗篷捂了她一身汗,从斗篷的缝隙里,借着渐渐适应了黑暗的眼睛,她看到巷口微弱的月光下,几个黑影来回翻腾,夹着雪亮的寒光。
果然是遇袭了?
她抓着长平王的衣襟,指尖用力,将呼吸放得更轻。紧张,心跳很快,但她只紧紧盯着巷口翻飞的人影,尽力保持安静。
长平王也是一动不动,一声不出。
她不是没见过血的人,在来京的路上,在池水胡同,在刘家,她看到过残肢断臂,人头死尸,有生死一线的时候。可唯有这次,在深巷的黑暗里,令人窒息的寂静里,她感觉到了异样的紧张。
似乎,有什么在黑暗之中窥视,会毫无预兆地扑上来。
长平王稳稳地抱着她,才让她感到些许安定。
那两个护卫在和什么人缠斗,是输是赢?她只能看到人影交错,刀光雪亮,可分不出谁是谁,自然也不知道己方是否占上风。
如果,如果护卫不敌,敌人欺到了跟前,长平王可以应付吗?她会不会成为他的累赘?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巷口的人影边斗边走,须臾消失在连绵屋舍之间。四周又恢复了寂静,连无声的打斗都没有了。长平王还是不动。
如瑾便也不动。
在紧张和寂静中,对时光的感觉是否准确,如瑾不能确定。她不知道是过了一瞬,还是一刻,终于,长平王一只手臂轻轻移动,将什么东西递到了她的手里。
如瑾接过,摸索之下,发现是一个匕首的形状。她紧紧握在手中,按住刀柄。
长平王是毫无预兆跳起的,跳起时将她放到了地上,不知从哪里拔出一柄剑,当的一声迎上了突然袭来的利刃。如瑾落地就退到了墙角,背靠墙壁,拔出匕首藏在斗篷里,对着前方。
袭来的敌人有两个,动作极快,而且俱都是黑衣,很快和长平王搅在一起。如瑾很快觉得眼花缭乱,根本不能分清哪个是长平王。她一声不出,尽量让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这个时候,她帮不上什么,只能努力避免给他添麻烦。
然而麻烦还是发生了。
墙角的上端,悄无声息的,潜下一个人。如瑾并未察觉,直到面前缠斗的三人中,有一个猛然回头,乌沉的眼凌厉望过来。
是长平王!她顿时认出来。可他眼里迸发的震怒让她惊悸,一瞬间她明白他是想脱身赶过来,于是,头顶逼近的人影终于被她发现。像是被死神笼罩,她顿时汗毛倒竖,下意识,没经过任何思考,登时就地翻滚到一旁。
但是有些晚,头顶那人比她更快,雪亮的寒光立时逼到她面前,她甚至能分辨出剑尖的颤动。躲不过去?!死亡笼罩的瞬间,她特别后悔为什么不学武。这普通人的反应,根本敌不过练武之人啊!
“去!”
伴随着长平王一声低喝的,是另一道寒光突袭而至。叮!如瑾睁眼,看到已经逼到面门的剑光被弹开。
他替她挡开了袭击?
刹那间,想都没想,她举着匕首就朝扑进的黑影撞了过去。也许是掩藏在斗篷里的利刃没有引起对方警觉,也许是她过于笨拙的动作让对方轻视,总之那人竟然连躲都没躲,只是侧退一步稳住被长平王带歪的身形。
就是这么一眨眼的工夫。
如瑾重重撞在了他的身上,合着全身力气撞过去的,是锋利至极的匕刃。噗!如瑾真得听到了利刃入肉的声音。她知道自己得手了!却不知扎在对方哪里。身子收势不住,匕首一时也拔不出来,她匆忙而狼狈地顺势歪身,朝前滚了两下。
背后挨了重重一掌,是挨了匕首的人惊怒之余拍过来的。她眼前发黑,重重撞在墙上,喉咙涌上腥甜。
还是太笨太慢了!身子不受控制软倒的时候,看着仍然被缠住的长平王,她懊恼自责。长平王赤手空拳了,方才定是抛出自己的长剑帮她挡过利刃,形势似乎有些不妙,可她根本帮不上,而且感觉呼吸也困难起来,背上疼得要命。
好在……好在被她扎了一刀的那个人,似乎伤势不轻,打了她一下之后就跪伏在地,不能加入战团。
好在,好在有人来了。
而且不是敌人,是先前的护卫,还有更多的护卫。
她觉得眼前有点模糊,只看到人影乱晃,最后连人影也分不清了。“瑾儿!如瑾!”感觉是被人抱了起来,熟悉的声音在耳边低呼。
“王爷?”
“是我。别说话。”他的手搭在了她的腕上,似乎在试探脉搏。
有人在旁边低声禀报:“三十个,命都留下了。咱们损了九个,伤三个。”
“三十个。他还能拿出几个三十来。”长平王冷笑一声,抱了如瑾一路潜行,很快回了王府。
如瑾只能朦胧听到他们的对话,耳朵里嗡嗡的响着,似乎是很严重的耳鸣,头也很晕。她感觉到自己被放进了水里,衣服尽都除了,被温热的水包围着。
“是哪里?”她问,用力眨了几下眼睛,才看清对面的人是长平王。
他伸手抚过她的眼睛,“是你的浴室。闭眼歇一会,没事,只是受了重击气血乱了,休息休息就好,要是累就睡吧。”
他怎么和她面对面呢?浴室里,她没穿衣服,他也是光着在水里吗?她身上还不好呢,怎么能泡水?她觉得一切都很不妥,应该立刻起来才行。可是头很晕很晕,没力气往起站。
真是没用啊,昏睡过去的时候,她脑中最后一个念头是一定要找个师傅,学一学拳脚刀剑,以后才不至于这么狼狈。
长平王一直扶着如瑾在水里,她睡着了,他给她轻轻推拿后背,理顺气血。方才那一掌,是那人心口挨了一匕首之后打出来的,力气不大,搁在习武之人身上压根不算什么,疼一下就过去了,但如瑾一个普通女孩子怎么受得住,被打得头晕眼花是难免,若是不尽快疏通气血,落下什么病根也说不定。
他幽深的眼里隐着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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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大家,又写不下太多人了,统一道谢!
276 并肩而卧
“王爷,让奴婢来服侍?”浴室帘外响起荷露的声音。
长平王看了看昏睡中脸色苍白的如瑾,将一套推拿做完,感觉她的脉搏稍有平稳,这才起身披衣,允了丫鬟们进来。“好好给她疏通气血。”吩咐完走了出去,去往锦绣阁。
如瑾醒来时恍惚了一会,望着床帐熟悉的花纹看了半晌,才想起来昏迷前的事情。胸腹间有柔软的小手在轻轻按压揉捏,偶尔敲打,将堵在胸口的憋闷散了好多,头晕似乎也降薪了一些,不再看什么都天旋地转。
她看到荷露的脸,带着从未有过的严肃认真的神情。“王爷呢?”她虚弱地问。想起长平王好像和她一起待在浴室,那么他有没有受伤?当时那两个人可是把他缠得不轻。
荷露说:“王爷有事离开,您再睡一会吧,天还没亮。”
菱脂凑过来紧张地询问主子感觉如何,如瑾却惦记着长平王,“王爷受伤没有?”
“没有,您放心。”荷露回答,手上力道更加适宜。
“你怎么还会这个?”
“是胡嬷嬷教的。您别说话了,王爷说您气血还没稳定,您闭目养神吧。”
如瑾就住口不问了。荷露的手法很有功底,似乎不像是普通丫鬟们所用的松活筋骨的手段,一通揉捏让她很是舒坦,于是便闭了眼睛,按着以前在书上看的法子调整呼吸。
更鼓响过,该是每日长平王出府上朝的时候了。
但是院子外头隐隐传来一些嘈杂,人的呼喝和利器的碰撞,如瑾在朦胧中惊醒,“怎么了?”这声音再熟悉不过,她刚刚经历一次,不知道怎么又在府里听到。
荷露说:“应该没事的,府里侍卫多的是,生不起事来,您好好躺着。”
如瑾到底不放心,支着耳朵听动静,渐渐的,那声音变弱,消失了。
此时,锦绣阁院门被一脚踹开,长平王一边疾步而出,一边沉着脸说话。“谁做的,怎么闹到侧妃那里去了?每人领十棍子去。”
贺兰躬身应“是”,一面暗自懊恼少吩咐一句话,又惹出主子的火来。
长平王很快进了辰薇院,一径走入内室。踏进房门那一刻,他铁青的脸色瞬间转圜,看到如瑾的时候,目光更是温和许多。挥手遣退丫鬟,他接着做荷露没做完的事,在如瑾身上轻轻揉捏。
“我感觉好多了,您不用这样。”如瑾有点脸红,一面又担心他是否安好,“您真的没受伤吗?”
“自然没有。”长平王手上没停,将平躺的如瑾抱着翻过身,又在她背上按压。“褚姑熬药呢,一会你喝下去,然后好好睡一觉。”
如瑾惦记着刚才的嘈杂,忍不住问起。
长平王道:“没事,闹刺客而已,死了几个人。”
“谁死了?”如瑾微惊。怎么府外有刺客,进了府还有,到底是谁要追杀不停?
“小双子,六喜,还有……”长平王念出十几个名字,有内侍也有婢女,有的如瑾认识,有的不认识,甚至还有两个姬妾。
“怎么会?!”她不由支身坐起,动作太猛,头有些晕。
长平王将她按住,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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