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女儿,在这年代下,不能完全跟她一样,但也不能跟她完全不一样。毕竟女儿常待身边,三个孩子中,还是阿月最像她。长子跟他爹一样,次子本身的脾气就豪爽,倒无妨。
阿月一一点头,笑道:“陆伯伯和程姨不是那样表里不一的人。”
相对于大哥和大嫂的婚事,阿月更是期待二哥的婚事,大嫂莫氏的性子温婉娴静,初进家门,还很是矜持,往日姑嫂也不算亲近,只是游园赴宴时见过几回。如今想一时半会聊的不似外人也难。可宁如玉不同,自小就是手帕交,挚友做了嫂子,等于把好友往家里捞呀。可就难怪她更高兴了,都是凡人,私心难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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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大宅送来的请柬,云罗倚身在长椅上已经半日没走动,只是稍微动动就觉得腹中胎儿要出生了,紧张得很。
慕立成坐在一旁,看看喜帖,说道:“那日我去就好,你安心在家中养胎。”
因前两回也是如此,云罗没有多言。偏头看他,前两日竟从他鬓上见到一根银发,说了后,他便让她拔了。这会一看,又见着一根,心生愧疚:“爹爹的事让二郎操心了。”
慕立成微微一顿,说道:“不必想那么多,安心将孩子生下来,我那日去送岳父岳母,他们也叮嘱我好好照顾你,孩子要紧。”
云罗轻轻叹息:“如此一来,当真是什么忙也帮不上您了,还得因妾身娘家而遭代王爷记恨。”
慕立成没有作答,良久才又重复道:“不必想太多,你身子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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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慕家嫡孙娶亲,娶的又是朝廷的权贵之女,前来道贺的人比上次更多。
阿月这回没想着要找陆泽见面,倒是无意中瞧见了他。在一众宾客中,像千万星辰里最亮的那颗,一眼就见着了。往那多看了几眼,就被不知情的莫氏挽手,笑道:“快些进去,快要出嫁的姑娘别让人多看。”
她笑笑,转身和她进里头。这一转身,陆泽恰好看过去,刚好见着她离开。驻留片刻,已有其他相识的人过来说话,便收回了视线。
慕家这里热热闹闹,远离府邸的街道外,明显安静的多。
铺子里头,屋子的窗户都关着,光源未足,显得屋里很是阴暗。卧榻上面,一男一女正相拥而语。
“你堂哥成亲,你怎的不去。”
“今日不是初三么,怕你等急了,先来见见,酒宴还没那么快,不急。”慕玉莹以背相对,贴在后面男子的胸膛上,稍稍思量半会,说道,“明日开始,我们就不要再见了。”
云中平顿了顿,头一回听她这么说,就知道她是认真的:“你要嫁人了?”
“怎么?不舍得?”慕玉莹缓缓起身,以上往下看他,笑盈盈,“你要是不舍得,就休了你的世子妃,娶我做妻。”
云中平微微一咽,笑道:“你又说笑了。”总觉得,她今日笑的很是奇怪,跟往日柔情似水的模样全然不同。
慕玉莹笑意淡淡,探身拿了床边衣裳,边穿边说道:“我知道你不愿意,所以不逼你。也请世子不要逼我,各走各的阳关道吧。”
云中平虽然不乐意,但慕玉莹好歹白白跟了自己那么多年,什么也不求不要,温顺得很。就冲着这点,也不能让她一辈子偷偷摸摸的继续下去,便大度的说道:“那就依你所愿吧。”
慕玉莹笑了笑,起身去倒了两杯茶,一杯递给他,一杯自己拿着,跪坐在他前面:“我是真心欢喜你的,同我喝杯交杯酒,也算是离别酒吧。”
这么一说,云中平倒是满满愧疚,却想不通她默默同自己这么多年,到底图什么。这个请求自然不会拒绝,接过酒,一饮而尽。这手松开,却见她的酒杯还是满的,眉头微拧:“你怎么不喝?”
慕玉莹叹气:“既非夫妻,又哪能喝这酒。”她抬手撒于地上,满眼是泪,“就此拜别,世子保重。”
瞧了那么久,哪里有痣都晓得,可一瞬的梨花带雨,还是教云中平难忍。恨不得留住她,可慕玉莹已经走了,恍惚了好一会,他才穿衣下地。出了铺子还怅然若失,对掌柜说道:“明日我会让人拿银子过来,你就领着一家老小离开京城吧,免得他日说穿了嘴,让本世子住的不安。”
掌柜当然明白其中利害,连忙应声。心下觉得奇怪,这是不在这里苟合了?还是两人成了陌路人?可方才那姑娘出去,分明笑的很是高兴,哪里像是分开了。
百思不得其解,摇摇头,罢了,还是不要多想,收拾东西走人罢。
云中平乘坐马车回去,挂念佳人,后悔将她放走。不如再让人去说说,看能否多留几年。她若出嫁,再见也无妨的,寻个隐蔽的地方,不让人知道就好。可又不能肯定她是否答应,心下烦躁,干脆让马夫调头,去寻好友饮酒作乐去。
约了好友,叫了几个歌姬舞姬,听过几支曲子,才觉心情好起来。
一人过来给他倒酒,嬉笑道:“久不见你来,我还以为你有什么相好了。”
云中平笑了笑,说道:“我确实是有个相好,容貌倾城,绝不是这些个庸脂俗粉可比的。”
那人很是感兴趣,急忙问道:“是哪个姑娘?改名日叫来一块玩。”
云中平刚要开口,胸腔猛地一震,迅速一缩又蓦地膨胀,液体用满嘴腔,一张嘴,血溅三尺,恰好喷在前头男子脸上,血迹黑红。
众人愣了片刻,这才回过神,尖叫着往外逃。
那被喷了一脸的男子颤颤巍巍看着云中平,七窍流血,很是惨烈,眼睁睁看他直直倒下,一句话也没留下,再不会喘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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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玉莹回到家中,进门便同管家急声:“爹爹在鹤湖那边同别人争吵,对方已动手伤人,爹爹让我快些回来叫你们,你快叫人!”
管家拧眉:“少爷不是赴宴去了么,怎么会在鹤湖那么远的地方。”
“秦伯伯不是在那么?爹爹想邀他一同前去,谁想到了那却见着几十个不知好歹的混账东西。你若再不喊人,爹爹就要躺着回来了,这责任你负得起么?!”
那秦家是慕立成的好友,说的也在理,而且这是自家小姐说的,难道还会是假的不成,于她有什么好处。管家立刻去唤上家中壮丁,往鹤湖赶去。
家中男丁已走,留下的都是女的。慕玉莹往院子走去,同最年长的嬷嬷说道:“伯父家中人手不够,让嬷嬷领些人去,留下照顾我母亲的就好,速速去。”
嬷嬷没有多疑,领着人走了。
此时快到正午,慕家大宅酒宴已开。慕玉莹缓缓走进云罗住的院子里,看了看还有三人,问道:“我母亲呢?”
“少夫人正在午歇。”
慕玉莹点点头:“方才有事,管家领了大半人走,腹中饥渴,你们去厨房烧菜过来,免得母亲醒来饿了。”
贺嬷嬷想着也在理,就让那两丫鬟去了。她是云罗的贴身嬷嬷,只有主子才重要。只是略有疑惑,怎么姑爷和姑爷家都需要人,这一走院子真空:“姑娘可要喝什么茶?”
慕玉莹笑道:“普通的就好。”
贺嬷嬷回身去倒,茶壶刚拿上手,后脖猛地一痛,脑袋昏胀,还能勉强站立,谁想脑袋又挨了一击。再也站不住,重重往下倒去。
茶壶砰的一声落地,惊的帷帐内的人猛然醒来:
“谁?”
第91章 蛇蝎心复仇第二式
第九十一章蛇蝎心复仇第二式
“是我。”慕玉莹低低应了一声;连带着笑意,“母亲莫怕。”
云罗方才一惊;肚子又略有痛意;她很是艰难的坐起身;挽起半边床帘;往外看去;却见贺嬷嬷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诧异看着正放下凳子的人:“玉莹,你……”
“嘘。”慕玉莹缓步走近,坐在床边笑看她,“不要叫,不然我就像打贺嬷嬷那样打你的肚子了。”她将那凳子踢到一旁;笑意轻轻,伸手抚她的脸,“养尊处优的好处就是,即便人快到三十,也还是这样好看,像个年轻姑娘似的。”
巨大的恐惧袭来,云罗惊的冷汗涔涔,往后面退去,背抵墙上,每一步都扯的她腹痛,盼着有谁来救她:“你要做什么?”
慕玉莹并不答话,只是自顾自的说着:“我娘的肤色就不如你,尤其是她临死前,形容枯槁,摸起来可刮手了。我有些后悔当年为什么要去见她,那我就不会每天做噩梦。可是我又很庆幸那天去了,否则我怎么会知道她死的那么惨,然后支撑我活到今天。”
云罗面色青白,只觉她随时会扑上来撕裂她,这眼神,着实可怕:“玉莹,你娘当年被休,她也有过错,她过世也不是我们想看到的。”
“不对。”慕玉莹终于看她,笑道,“如果不是你,我娘不会被休,那她就不会死,我也不会变成如今这模样。我得虽然不疼我,可是我娘没被休之前,他好歹还会顾及我外祖父家。”
她轻轻叹息一声,继续说道:“可是啊,我爹爹看上了你,哦,不对,是看上你的家世。于是他就用计把我母亲休了,还让外人说我娘不分尊卑。别人都眼睁睁看着,看着她受罪。所以慕紫得到了报应,我哥也得到了报应。我当年如果不任性,不同堂姐争,其实也不会变成这样,所以呀,我也得到了报应。”
她吃吃笑着,看的云罗心惊肉跳:“你在说什么?”
“唉。”慕玉莹重叹一气,幽幽看着她,“我没见过你这么蠢的女人。我是说,我娘被休,是因为我爹想得到你娘家的帮扶,所以我娘最后含恨自杀。我哥眼里从来都没有他那个母亲,所以我推他进地狱。”
云罗愣了半晌,摇头:“你胡说,你爹不是那种人。”
“所以我说你蠢,到现在还不信,我都为你觉得悲哀了。”慕玉莹浅浅笑着,像一朵艳丽至绝的红花,分外妖娆,轻轻一碰,就能滴出血来,“那你想想,我娘什么时候过世的,我爹什么时候娶你的。时日很近,对吧?还有,他为什么要娶你这个姿色平平,又瘸了半条腿,更不会生养的女人?慕家的二房,要什么貌美的姑娘没有?为何偏偏看上你,你不曾怀疑过么?”
句句话如刀戳来,云罗颤声:“我不会信你的,我知道你的脾气,你不是个善人,你想触怒我,你想毁了我。”她不愿多想,就怕自己想通了,动了气,把孩子伤着。
无论慕立成于她是否真心,如今孩子才是她想保住的,其他的都不想考虑。
可是爱慕了那么多年的丈夫,突然被赤丨裸丨裸的揭开,说不过是为了她的家世,让她……如何不想。越是想,气息越是难平。可再细细一想,抬眸盯她:“如果你说的是真的,你爹爹根本没有必要在我娘家落魄后还对我那样好。他尽全力护着我,否则早被代王爷赶出京城。”
慕玉莹扑哧一笑,看天大的笑话看她。笑的云罗也恼怒了:“你笑什么!”
“笑你傻,笑你眼瞎啊。”慕玉莹跪身往她探去,直直逼视,字字道,“他不是在护着你,他是在护着他的孩子。如果没有孩子,你也得跟着你爹娘一起离开。至于为什么我爹会对你一如既往,那是因为……害荆南王露出破绽,协助代王爷一举告发成功的人,是我爹。”
云罗彻底愣住,脑子里白茫茫一片。等回过神来,第一个反应便是抬手,用力扇了她一巴掌:“你胡说,为何你要这样陷害你爹!”
这一掌打的很用力,慕玉莹偏正了头,嘴角已有血迹,笑颜全敛,捉了她双肩大声道:“陷害?我陷害他?是他害了我一生!他如果安安分分的做慕家庶子,别想着用那些肮脏手段出人头地,我根本不会变成如今这模样。你的丈夫是条毒蛇,亏你每日同睡一枕却不知,简直教人看不下去!你活着还做什么,倒不如跟我娘去作伴,一起蠢死的好。”
力道实在太大,云罗脸色全白,唇如白纸,腹中已开始作痛。
“你们两个都蠢得很,一心一意相信的人,却将你们拉到熔浆边缘,没有利用价值了,就立刻推进去。你们还掉的心甘情愿,真是蠢钝如猪。”慕玉莹低声笑着,旁人听来分外诡异,“我这次回来,要报复的人有两个。”
云罗怔怔看她:“你兄长,和你爹?”
“不对。”慕玉莹手撑的累了,坐在被褥上看她,“我爹必然是,但我哥不是。我爹不是将全部期望都放在我哥身上,将他当做无价之宝么?那我就毁了他,事实证明毁掉他,我爹确实很不开心。”
云罗越发觉得她很可怕,盼着有人来,可她们争吵那么大声,竟没一个人来。
“第二个,是慕紫。当年她不出来作证,证明我娘是无辜的。后来我回来,她竟将那件事全部忘了,对我没有一点愧疚。这种人命不该绝,可是我也不想让她活的好好的。”
云罗愕然:“是你划伤了她的脸?”
慕玉莹微微眨眼:“对啊,是我做的。”
肚子越来越疼,云罗咬的唇都破了,她有个直觉,慕玉莹等了这么久,有无数机会要拿掉她的孩子,可是她都没有动手。只怕就是为了等今天,一尸两命,让慕立成痛心。
她不是说为了报复慕立成,将亲生哥哥推入深渊么?那对她这没有一点血缘,还被她恨着的人,又有什么可以留的价值。
想明白这点,云罗清泪滚落,抓了她的手颤声:“玉莹,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曾薄待过你,你放过这个孩子,你就将他当做是我的孩子,不是你爹的,放过他,放过他。日后你要我的命随时拿去,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慕玉莹摇头:“怪就怪我爹很紧要这个孩子,如果他像对我一样对这孩子,我一定会好好疼这个弟弟。”她轻轻抚在那圆滚的肚子上,没有半点笑色,眸中满是可惜,“但他不像我啊,他像我哥,一样得到我爹的全部宠爱。那么多孩子,就我最像捡来的,连姨娘生的,都比我得宠吧。”
云罗泣不成声,身子疼,心更疼,因为预感孩子会死,巨大的惊恐袭来,几近昏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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