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来到了刚才越过的城门口。一抬头,见天空的月牙十分迷人,也就朝楼梯走去。
这里还是一片死寂。寂寥与萧瑟笼罩着这里,而那些个被点了穴道的兵士也还躺在原地,唯一那斜插在墙壁上的火把随风跳动摇曳。
“这地儿好!清静!”她蓦然觉得这儿的空气异常清新,提着裙裾抬腿侧坐在城墙上,两眼无神。呆呆地望着下面那条模糊不清缓缓流动的护城河。
任冷风吹飘了衣裙,脑海里清晰地映照出回王府后所发生的一切事情,而夏侯子曦说的那要立尹兰为侧妃的话也缭绕在耳畔。
长夜漫漫,秋风的凉意渗透了骨子里,可产后的她不觉得冷,只是感到心好疼。
大战结束,他将不再属于她一人所有。前路漫漫,昔日王府的勾心斗角她已经厌烦。长长地一叹,如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女子一般埋头抽泣起来。
蓦然,静谧得太久的身后响起几声轻微的走路声,就警觉地敛了那伤感回过头。
灰蒙蒙的冷月银辉下,一袭素色宫装的妇人正缓缓地走来。
妇人身上泛出几缕诡秘的气息。可暮倾云没有感到意外,妇人自从来到南疆,就表现得怪怪的。
她大眼古井无波,一直冷凝地瞅着妇人,就如要看透妇人心里在想什么。
“你哭了!”
冷漠的声音充满了浓浓的讥意。而妇人越走越近,最后如一尊泥像一般屹立在前。
风中,隐隐约约有一股似熟又不熟的气息飘忽,很是特别。
暮倾云轻轻抽了抽鼻腔,仍是淡定地抱膝坐着,连声线都不曾有一丝波动,“我哭了,不正合你的意吗!你为何在这儿?”
妇人并不回答暮倾云的话,那明亮的眸锁住她的腹部,“你的孩子呢?”
“孩子在逃亡的时候流产了。”暮倾云眼眶一红。征战时产子,这是莫大的悲哀,而这一切,全是蒙这妇人所赐。
太妃那难得露出的笑容在这刻有几分悠然,好似早就预料到了,她话锋一转,又继续着道:“曦儿已经答应哀家,立兰儿为侧妃……”
暮倾云突然嗤笑一声,嘲讽道:“皇上大军压进,王土都将不存在。什么王妃、什么侧妃都将已经是浮云。”
太妃的眸光悠悠地瞟向旁边躺着的两个兵士,一缕狡猾的流光在明亮的眼眸中一闪而过,莲步轻移,上前了一步,“我不假意被挟持,曦儿会出来吗?”
“原来你心里有底!”暮倾云也瞟了眼地下,仍是波澜不惊。
“知儿莫若母!我的一生为了他,他的一生也必然为了我!”
这话让暮倾云心口一阵大幅度起伏,负气地凝望着眼前高深莫测的太妃不言语。
在皇宫,被软禁的太妃曾向她表达过心中的想法,而夏侯子曦几次夜探母亲,心细如发的他不可能不知道母亲心中所想,她真的为了儿子的安全什么都肯付出。
“代鸿介被抓了吧?”
暮倾云仍是没有回答,抱在膝上的手却下意识地紧了紧。
这个无人的冰冷夜,这妇人一人前来,没有人知道她生死,若是坠入身后的护城河中,什么后顾之忧都没有了。
“你不怕我杀了你?”
太妃夸张地反问,“你杀我?”
暮倾云平白地打了个寒战,而太妃也没再说话,这地儿就一刹那冷寂下来。
“母妃!”
蓦然,城墙下传来夏侯子曦大声的呼喊,两人同时朝那方向望去。
“他来寻哀家了。”
“来了又如何?”暮倾云淡定地瞥了眼脸上已经现出几分得意之色的太妃,从未有的感到恶心,却在一眨眼之际,一股凉风铺天盖地地袭来,太妃转瞬与她紧紧地相捱坐着。
她自然反应太妃要干什么,手臂一动,环箍在了太妃的颈部,还没说话,就听太妃大喊道:“曦儿救我!”
紧接着眼前一花,那灰色的人影亦是站在了面前。
来得太快了!暮倾云怔怔地望着夏侯子曦,忘了撤回那箍在太妃颈部的胳膊肘儿,“我……”
“曦儿!救我!”
耳听着太妃带着哭腔的声音再次响起,暮倾云彻底慌了,带着太妃条件反射地站了起来。
风在这会儿更大了,站在城墙上的两个女人如履薄冰,被吹得一晃一晃的,那裙裾与衣袂更是忽啦啦地飞扬。
暮倾云大脑的那弦更是紧巴巴的,无辜的眼神凄凄,“曦!你听我说……”
夏侯子曦雪白的大手握紧,难以置信地向前迈进一步,“云儿!你再恨母妃,她终究是我母亲,你怎么能这样做?”
“我没有我没有!”她弄不懂为什么要连着这样歇斯底里的分辩,可就是瞅着他那眼神吓人。
“来!过来!”夏侯子曦突然唇角一勾,俊美的脸上浮起一抹很亲切的淡淡笑意,并向她慢慢地张开双臂,做了个熟识的抱抱动作。
她难以遏制地向下撇了撇小嘴,猝然放声呜咽大哭,“我真的没有……呜呜……我没有要干什么……”
“来!我相信你!”他仍是向她走去,一脸的笑意。
她一边狠抽着鼻腔,一边箍着太妃启步准备跳下城墙,腰间却霍地一麻,如被什么戳中,身子在这一刹那就失去重心,只一晃,就向后倒去。天旋地转中,只知道与相捱在一起的太妃悄然分离。自己向后倒去,太妃向前扑去。
青色的城墙急剧在倒退,好似在快得看不清什么的时光隧道里穿梭。
她惊恐万状地瞪着越来越远的上面,发不出一点声音,在哗啦啦的水声临近耳畔时,终于见到了那张因吓坏而扭曲了男人脸。
“丫头!”
心在这会儿碎了,好似又回到了人间仙境的往生台与他一起跳下深潭的情景。
薄雾轻拢,置身于一片虚空,却又仿佛能看到满天的星星,那星星比什么时候都要闪亮,那是那个美丽的星辰天,他淡淡的笑意仿佛一泓清泉,滋润了她伤透绝望的心。
往生台有他温暖的大手牵着、相陪心甘,会笑!而这会儿却孤苦无依,心中充满了恐惧,心有不甘。
美好的记忆一刹那消失,留在心里的是无穷无尽的怨恨。
青碧!你可要保护好我的孩子!
两滴清泪滑出眼眶,飞溅开来,而随着咚地一声巨响,水哗哗地覆来,什么都黑了。
。。。。
人走尽,只剩一片凄凉,一直藏在一处黑暗的地方奔来两个人影。眼下是永不停歇的河水,哪有因女子坠下而有一点异常。
“妹妹!”
“主子!”
凄厉的哭喊声直冲云霄,可被河水吞噬的女子再也听不到。
第二百八十七章唇亡齿寒
三天后,一个阴雨绵绵的早晨,薄雾在山间如一抹抹玉带环绕。
远离京县的一座青山上,松柏一株株玉然t立,一只小鸟从林中展翅扑棱棱飞出,枝头挂着的琼浆玉珠便撒了一地。
半山腰中,,继继续续的琴音从一间小小的茅草屋内溢出。飘飘渺渺的在绿荫荫的林间散开,而一袭白衣胜雪的男子始终背靠着一株大松树,手拎个了酒壶站在屋外的篱笆院子中。
他放眼那前方连绵起伏的苍翠青山,猛然往嘴里灌入几口烈酒,眼神有了几分朦胧的迷。离,却仍是静静地听着那优扬悦耳的琴音。
两个汉子从斜坡下跑来,伸手推开柴门而进,微微撩了眼那大敞的茅草屋门,其中一个低声道:“王爷!硕和王爷在京县公然改了旗号,王府已经平息大乱。现在他带人直取黑洲县。”
男子苦笑一声,继续往嘴里灌酒。
琴音蓦然断了,便传出哀哀怨怨的女子好听声音,“琉璃破碎韶华逝,还魂幽草谁来怜。”
淅淅沥沥的小雨不断,轻轻地回应着女子愁肠百结的话音。
男子眉宇一挑,扭头朝屋门道:“前世今生,往事以矣!你还不心死吗?难道只有他会怜你。别人不会吗?”
细碎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响起,屋门口渐渐走来一袭白衣的女子,唇角微微扯了扯,“我道是谁救了我。原来是你北雁王!”
“不是我还有谁?”
步出的暮倾云脸色苍白,一脸的病态,散披的青丝稍稍凌乱,宛若刚从榻上起来,但这并不影响她天生丽质的容颜,却愈加让她看起来楚楚动人。
昏睡到现在才醒,虽是连绵的雨天,可光线还是很强烈。她缓缓地给自己撑起一柄老旧而没有颜色的油纸伞,可挡光可挑雨。就慢慢地向男子走来,“莫非你一直都在京县?”
夏侯决然自嘲一笑,又往嘴里灌了一大口酒,挑了挑眉道:“说来与巧。也算是老天的安排。我出了京县。阴差阳错地没走官道。就这样救了你!”
“老天的安排!”暮倾云低嗤一声,在湖洲县还一直感谢苍天,可这会儿,蓦然觉得苍天弄人。
经过这场变故,他与她之间的关系在此刻好似发生了改变,而以往他们嘴里对夏侯子曦亲切的称呼也变得冰冷。成了他。
“谢谢你救了我!”她莞尔一笑,眼眸里流转的亦是看破红尘的黯光,步子没停,轻轻地越过他、步出柴门,一直向山下走去。
夏侯决然微微皱着眉。疾步走到大敞的柴门大喊,“昏睡了三天,才刚刚苏醒。你不会是想长途跋涉吧?”
暮倾云身子一颤,冷冷地回眸,很细很轻柔的话。但很坚定,“我要找我的孩子!”
他慢慢地向她走去。她刚才越过他时一脸的固执与决然,没有谁能阻止得了,“据我得到的消息,孩子已经在京县失踪。”
“失踪?”
那柄旧雨伞随着她的话落而跌落在泥地里,她一凝一松间,突然闪电般地转过身。急速飙射到他面前,僵硬的手一把紧紧封住他的领口,不可置信地怒吼道:“你骗我!”
“我没有骗你!”他眸中有几许慌乱,好似没想到她的神情会因此变得如此狰狞。没挣扎,任由她那有力的小手不断加劲。
“他视孩子如命,怎么会把孩子丢了?”
“他救回太妃后。就没见着孩子。”
她的声音小了些。没了开始之前的冲动,揪着心自言自语,“南疆我交给了青碧,交给了我哥……”
他呼出一口长气,一分钟不到的时间让他足以知道孩子在她心目中是何其重要。“他们俩也失踪了。”
难道柳二蛋与青碧看到了什么?这一刻,暮倾云的脑里闪出千百个念头,她心如死灰,慢慢地放开了那手,机械地俯身拾起那柄伞来,也没管泥水沾着,眸光在这会儿变得呆滞,“我还得去寻找孩子!”
“他搜遍了京县方圆十里都没找到,你怎么能找到?”他伸出一只手,不敢妄动,不想再惊了她,只想挽留下她。
“不行……我要找找……”她向前走着,脚步拖拉,身子开始摇晃,最后小足一滑,侧倒在泥水里。
他扑了上前,轻轻地箍着浑身是泥水的她,“云!”
这声音好似夫君的,十分温柔,如三月的暖阳,如垂柳湖畔的轻风,但分明不是!
暮倾云迟缓地眨动眼睑,浓密的羽睫覆下,突然轻笑一声,“你知道很多阴谋!”
“我不知道什么!但我猜出了你的结果。”
“为什么?”
“可云关。我听到你与他的谈话……他从小就孝顺,比任何人都还要孝顺。母亲在他眼里就是一尊神,言听计从!”
她的牙磨得吱吱响,那城墙上的一幕猝然如放电影一般缓缓地从眼前滑过。
以夏侯子曦盖世的武功,他能在那瞬息间救她,可他却急着去救母亲了,白白错过了救她的机会。换句话说,在他骨子里,母亲比谁都重要!
孩子失踪了!自己坠下护城河!他会疯了的!
磨牙齿的声音又开始隐隐响起,两颗泪水滑出眼眶后,她突然觉得心里好过多了,许多的往事一并涌上心头,让她联想到了黑洲县即将要发生的事情,“你能帮我吗?”
他一凛,保持着那份孤傲的淡然,“那要看什么事!”
她慢慢地支撑着坐起来,滑出他的怀抱,怅然一叹,“算了!求你把我送到黑洲县!”
“那是条死路!”
“是死路!从东征开始。我就知道是条死路。”暮倾云的心一疼,耳畔又响起夏侯子曦说灭了东夷就值了的话。现在想起来,那意气风发时所说的话赫然就是他们俩相约一起死去的话。
她懂了,夏侯子曦前往黑洲县是去送死。怀揣着这个可怕的念头,她一时忘了对他的恨,倔强地从泥地里爬起来,冷冷的目光锁住夏侯决然,突然诡异的轻笑几声,“唇亡齿寒的故事知道吗?”
夏侯决然眸光一凝,怔怔地望向又往前走的她。
“南疆完了。皇上也不会放过北疆。你与他都得死!快回去准备吧!”
暮倾云的话虽无力,但在风雨中回荡。
刘方义可听得清楚,心头一凛,脸上现出几分焦急之色,“王爷!这是真的吗?”
伍建宁也随着道:“王爷!如是那样,我们得赶紧回去!”
夏侯决然深远的双眼中露出一丝不屑,薄唇微启:“哼!小女子诡计多端!”
暮倾云在前方暗自瞟了眼身后,就又相激,“随你信不信!”
今生苦短,虽她恨夏侯子曦,可她不愿意他死。但观当今天下,没有谁能帮得了她,只有这个对她爱意不清的男子能,可一直都显得高深莫测的他会上当吗?
这一刻,好似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夏侯决然与暮倾云俩人都没有再说话,沉默中。
她的身影渐渐小去,他眉峰簇起,好似再也不能忍受心底的煎熬,“我怎么样才能帮你?”
她亦是浑身无力,分明感觉已经到了油枯之境,如他再不说话,她就得软软地再一次摔在泥地里。那样,她也就心死了!
他的这话就如给她打了一针强心剂,体。内顿时就充满了力量,连回转的迅速都恢复了以往的风采,浅浅地笑着道:“我不让你为难。你只要把我送出黑洲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