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陶老头说的“契机”吗?
千羽翼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他回头望了那雾墙一眼……莫非是它的功劳?早知如此,就早点带她来了。
洛雯儿亦回头看了一眼……
方才,就在她将手伸入雾墙之际,有一个东西突然钳住了她的指尖!
她虽然看不到,然而在那一瞬,她明显的感到那应该是一只手,潮湿黏|滑的手,泛着腥气,仿佛从堆积了无数尸体与冤魂的深渊中爬出,大张着颤抖的手指,一把抓住了她!
是想让她带它离开,还是想将她拖入其中?
根本无法思考,她尖叫着甩开了它。
可也就在这个时候,她听到一声怒吼,或者是一声长吟,忽然炸响。那般耳熟,那般恐怖,就好像她在裂缝中坠落时遇到的那团烈火。火中,有一条东西翻滚咆哮,张牙舞爪的向她扑来……
一切只在一瞬,在来不及交睫的一瞬,她已离开了那个阴森诡谲之地,来到了一个温暖安全的怀抱。
而今,那怀抱依然坚定的护着她。而她,即便觉得有万分不该,亦不想离开这强劲的臂膀。
她不自觉的捏着手,仿佛那上面还残留着阴潮的气息。
千羽翼发现了她的异常,顿时眼角一抽……该不是他方才过度用力结果又把她弄坏了吧?
他急忙拾起那只手,却惊觉那手冷得可怕。当即浓眉一紧,想斥责她不听劝告,忽又想起若是自己当时能够立场坚定,强行阻拦……看来也不能什么事都顺着她!
于是臂更紧了紧,大掌亦攥住她的小手,执着的温暖着她的冰冷。
“以后再不许到这闲逛!”他低喝,也不知是在警告她,还是在提醒自己。
洛雯儿又回了头……
雾墙已是渐渐被抛在身后,可是那袅袅蒸腾的烟气,就好像是一只只冰冷的手,在呼唤她回去。
她急忙转了头。
这个鬼地方,就是打死她,也绝不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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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历一百八十八年二月十八,是个好日子。
虽然禹城已停留了三季的寒冬依然执着的不肯离去,春天却是坚定的来了。
天有些阴,然而在云层之后,阳光正在散播光芒,于是整个天空就像块打磨得极好的铜镜,照得四周亮堂堂的,连淡淡的雾气都仿似变得透明。
洛雯儿坐在马车里,望着所剩无几的斑驳的雪地,再看看天地相接的一线,似是自言自语道:“不知道这里的春天会是什么样子……”
“你若是喜欢,我明年带你回来看看。”
千羽翼骑在高大的汗血宝马上,收回同样望着天边的目光,睇向她。
她浅浅一笑,目光一转。
小翅膀立刻飞奔过来,身边还跟着那只黄猫。
禹城已然休憩一新,按照无涯国主的旨意,须班师回京,顺犒赏三军。
她来了多久?四个月?
漫长而又短暂的四个月,她本对这个自己莫名其妙来到的时空更是充满血腥充满战乱险些令自己丧命于此的地方深恶痛绝,然而在离开之际,看着那黑压压跪了一地的人,听着他们高呼“慢行”、“保重”……看着豆豆哭肿的眼和老奶奶的泪花,看着那由无数英灵护卫的巍峨高耸的城墙,看着那极少放晴的天空,心里竟涌出强烈的不舍。
小翅膀用湿乎乎的鼻子拱了拱她的手,呜呜了两声。
洛雯儿勉强勾了唇角,摸着它的头:“真的不打算跟我走?”
小翅膀撒娇的舔了舔她的手心,旁边的黄猫“喵”的叫了一声。
她本是要带这两个家伙走的,千羽翼也没反对,怎奈黄猫死活不肯离开,放到车上它便跳车,装到笼子里就拼命的叫,拼命的挠,浑身的毛都炸起来了,真担心走不出多远它就会挂掉。
也不知小翅膀和黄猫建立了怎样的感情,黄猫不走,它也不肯离开,完全不是一只忠于主人的狗。不过或许禹城才是它们真正的家,所以它们终是要留下来。
“这一别,咱们可能再无相见之日了。”她揉了揉小翅膀的脑袋。
虽然千羽翼说明年会回来,可是盛京之于禹城可谓山高水远,在这样的时空,怎么能够轻易往来?而且他身为大将军,国之重臣,定是事务繁忙,怎能想去哪便去哪?
嗯,不对,为什么一定要他带自己来?自己没有脚吗?
想到这,不觉瞪了那高高在上的人一眼。
千羽翼正在关注她,冷不防挨了这一瞪,不禁皱了眉,半天也想不明白自己究竟何处得罪了她。
“要听陶爷爷的话,只在城头待着,不许乱跑,听到吗?”
洛雯儿无法忘记当初小翅膀险些被人家放血驱邪的事,好在陶老头因为年纪大了,不想再受长途颠簸,此番便留在了禹城,答应帮她照看,并发誓,即便天崩地裂,也不把小翅膀拿来煮汤。
小翅膀“汪汪”着,似是应了。
时辰到,号角响,大军开拔。
百姓的呼声与哭声竟是压过了号角,他们再次跪拜,奉上精心制作却并不华美的食物,送别用血肉护卫他们家园的英雄。
而那些个骑在战马上的英雄,依然身姿挺拔,然而眼底亦微微波动,那是感动与自豪的目光。
马蹄飞驰,烟尘滚滚,小翅膀四爪如飞的追在后面,汪汪狂叫。
泪终于忍不住落下。
洛雯儿望向那渐渐远去的青灰色的城墙,望向那越来越小的跃动的黑点。
终于,就连那叫声亦淹没在喧嚣中。
别了,禹城。
别了,我在这个时空第一个落脚的城镇。
☆、035左右为难
更新时间:2012…11…13
一路上,洛雯儿都情绪低落,千羽翼自是觉察到了。
他忽前忽后忽左忽右的的围着这辆整个军中唯一的马车打转,将士们自然也觉察到了,但无人吭声,都保持着军人惯有的严肃。
月璃樱则比往日还要面寒如冰,单手控缰,目不斜视,即便身边人出了小岔子,也不似平常那样厉声呵斥,她虽目视前方,可是神思已不知飞往何处。
云峰就在她身边,看着她愈发惨白的脸色,猛的回了头,剑眉一蹙,唇角绷得如同直线。
千羽翼敲敲车厢。
半晌,洛雯儿方拉开木质的车窗,有气无力的看了他一眼。
车内光线昏暗,但不难发现她面色难看,神色也不如往日精神。
“坐不得车?”
洛雯儿没说话。
她的确有晕车的毛病,原本以为坐马车便不会发作,结果路面如此颠簸倒更加严重了,她也不好让大军因为照顾她而放慢行速,所以一直歪在车厢里,强忍着胃里的翻腾。
千羽翼想了片刻,忽然伸出手……
“干什么?”
洛雯儿居然被他直接从车窗里拎出来。
她只眼前一花,人便被按坐在马上,扣在胸前。
大掌又是一探……
“啊……”
她的惊叫只喊了半截,便见千羽翼从她宽大的衣襟里掏出只兔子。
雪白滚圆,此刻正被提着两耳在那只大手下晃晃悠悠的打秋千。
“喂得不错,足足长了一倍。”
“你……”她语气一滞。
直到现在,她也很难想象这只兔子竟会是这位身为战神的人物夜入民舍偷来的。
豆豆将这个宝贝藏得格外仔细,连西戎的军队都没有搜到,如此真是难为大将军了。
可是千羽翼偷兔子干什么?
吃?
可是为什么会落到她的手里?莫非……
而她自是舍不得吃的,千羽翼自是也知道了,可即便如此,也没有让她交出来以解燃眉之急,只是靠吃雪来充饥果腹。
在那段艰苦的日子里,他却为她偷藏了私心……
这个人,就像一杯苦茶,总要品上许久,才能发觉其中的幽香。
只是她直到临走也没有勇气跟豆豆承认她的小白就在自己这里。
迎上洛雯儿复杂的目光,这个偷兔子的贼哈哈一笑,将小强丢回车厢。
“它还是在车里安全些,至于你,跟我走!”
不待她应声,已是马鞭一挥。
宝马嘶鸣一声,身子猛然一纵,驮着二人便向前方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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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不停蹄,日行千里。
夕阳西下,驻马扎营。
将士们开始埋灶造饭。只一忽工夫,山野里就像落满了红色的星星,并着袅袅的青烟,众人的谈笑,为这个初春的夜晚增添了些许暖意。
千羽翼不许她离开自己半步,理由是地处偏僻,时有野兽出没,她无武功傍身,落单便是危险。
如此倒是安全了,然而洛雯儿却分外不自在。
兵行在外,无分贵贱,长官和普通士兵插在一起吃饭是常有的事。
洛雯儿与千羽翼、云峰、月璃樱及几个士兵围着一口灶。千羽翼就坐在她身边,不停的往她碗里夹菜,还严肃命令道:“多吃点,太瘦了!”
月璃樱坐在斜对面,只是默默的吃饭。
多年的行军生涯,她的举动几乎完全失去了女儿的端雅,却也不似男人般粗鲁豪放。
她只一声不响的坐在那,仿佛与四围的热闹隔离开来。灶火红彤彤的摇曳在她的脸上,亦无法温暖她的冰冷。
她很快就吃完了,也不说话,起身便走。
云峰坐在月璃樱的对面,亦是一言不发,只拿眼不停的在千羽翼、洛雯儿、月璃樱三人脸上逡巡。
触及千羽翼时,神色沉冷,然而敢怒不敢言。转向洛雯儿时,就好像生出了刀子,要将她剜下几块肉来,且又隐含警告的狠狠一瞪,再担心的落到月璃樱身上。
洛雯儿一直绷紧神经绷紧神色,既要对千羽翼的关心表示感谢又不能说出个“谢”字以免惹他突然发作,还要让那两个人觉得她的语气和表情极为正常,绝无勾引献媚之意,而千羽翼对她的“殷勤”亦属于上级对下级的关心,二人在吃饭方面的交流纯属公事范畴。
这顿饭吃得好累。
本就在马上颠簸了一天,此刻又要集中全部精力避免他人遐思,简直是烦不胜烦。期间她几次起身要走,均被千羽翼给扼杀了,那恶狠狠的眼神大有你要是敢走我就敢追着喂你的架势。
自己什么时候成了他的私有品了?
他今天带着她跑了一天,简直是在进行宣告,结果那些士兵见了自己再不敢玩笑,有的甚至行起了军礼,害得她苦不堪言。
不过大概云峰比她更苦,瞧那眼神飞来飞去的,就两只眼睛也能弄出交错纷繁的效果,他就不怕拧成麻花解不开?
这种情形实在诡异。
这算什么?
月璃樱喜欢千羽翼,千羽翼不知道。云峰喜欢月璃樱,月璃樱不知道……不过女人的心总是敏感些,或许知道了却也不想回应,而云峰一定是没有明示。这点二人都很明智,毕竟有些事一旦挑开便会变得尴尬。
而千羽翼……
他对自己的心思现在已是丝毫不加掩饰,傻子都看出来了,于是月璃樱继续保持沉默,只是整个人愈加冰冷,而云峰则是直接把她恨上了。
这是什么事啊?
面对喜欢的人不去表白,难道以为替她去仇恨就能解决问题了吗?
而至于她……她究竟是怎样想的呢?
锅里蒸汽氤氲,水泡咕嘟咕嘟直响,一切就像眼前的局势像她的心思一样模糊而混乱。
月璃樱前脚刚走,云峰坐了会,也撂下碗筷去了,另几个士兵开始活泛起来。
他们应是早就看出事情的复杂,却故意装作没心没肺,还一个劲往她碗里夹菜。
“洛姑娘,多吃点,你‘太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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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
除了作为主帅兼大将军的千羽翼独自奢侈的享受一顶营帐,云峰等副将或参将是三人或五人一帐,其余的将士则要七八个人挤在一起,弄不好一个帐子里会装十个人,那拥挤程度估计就像多根一组真空包装的脆脆肠。
这时就显出女人的优越性了。
就在洛雯儿邪恶的猜想当年花木兰从军到底是睡几人大帐,睡时大家若是都脱衣就寝她是脱还是不脱,万一不脱被人视为异类非要她脱甚至动手帮她脱该怎么办,经常闻臭脚丫子汗泥味会不会被熏染得长出胡子,尤其是大姨妈一旦到访该如何接待等一系列问题时,她被告知要与月璃樱同睡一个帐篷。
的确,整个军中就她们两个女人,自是要睡在一起。
个别士兵爆出羡慕的目光,不知是羡慕她们睡的是双人间还是羡慕二人是有美同床。
洛雯儿却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月璃樱本也是睡单间的人物,闲暇时或许也可幻想无数的女儿心事,如今却多了一个她。
不仅是在帐中,而是在那人的身边,更或者是……
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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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门的时候,月璃樱已经睡下了。
不愧是女儿家,即便是行军路上,营帐里也是淡淡的香,却不是脂粉或熏香,而是天然的芳草气息,幽雅而恬静。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月璃樱背对着她躺着,黑黑的睫毛一动不动,似是真的睡了。
时有风划过帐顶,呜呜作响,只是帐内依然过于安静,连呼吸都不闻。
洛雯儿默默的坐了一会,方躺了下来。看了看那个冰冷的背影,也转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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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睡了多久,朦朦胧胧好像有个声音在嘤嘤嗡嗡。
意识几番浮沉后,精神猛然一震……
“雯雯……”
“雯雯……”
声音依然很小,却轰得她的鼓膜嗡嗡作响。
一时间,帐子里愈发安静,静得好像被抽成了真空。
洛雯儿不敢回头看月璃樱,只抓紧了被子。
千羽翼,你在鬼叫什么?谁允许你这样喊我的名字?深更半夜的不睡觉,你是在梦游吗?
她气得心如擂鼓。
小强也兴奋了,从她怀里露出脑袋,拼力挣出,一下一下蹦到门口,在帐帘下拱来拱去,看样子是打算溜出去。
“回来……”洛雯儿压低了嗓门吼道。
外面声音一滞,紧接着带上了几分兴奋:“雯雯你没睡,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