茹妃和令妃倒还算坐得住,且不忘时不时的朝洛雯儿弯一弯唇。因为她们也从洛雯儿这得了香,茹妃还额外多了一瓶花酿,自是产生了长远合作的打算。尤其是现在,晖国势弱,她必须用自己的能力,重新博得千羽墨的宠爱,为自己的国家争取重要的倚仗与保护。
淑妃则是一贯的矜持,不看任何人,只如一朵娇柔的小花仰望大树般仰望千羽墨,目不转睛,满脸的倾慕。
与这种旖旎气氛最不搭调的就是王后东方凝了。端坐在位子上,一会看看千羽墨,一会瞧瞧洛雯儿,再睇向平台那边的千羽翼,红唇微动,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
千羽翼正与王妃恩爱非常,毫不顾周遭人投来或艳羡或鄙夷的目光。他的眼底映着那个妖妖媚媚的人,视线的余光却溜着那一身素淡几乎淹没在这满殿锦绣与香气中的身影。
水晶帘幕内,是一如既往的奢靡。
千羽墨,果真是没有把她放在心里的。
他不禁有些庆幸,可是自己这边……
雯雯,我是在做戏,为的是我们的将来,你要等着我,等着我……
耳边传来一声嘤咛,是夏语冰抱着他的臂膀撒娇,眼中有妩媚,亦有了然与威胁。
他笑,拾了一颗草莓,嘴对嘴的喂入她的口中。
要如何才能闭塞视听?
洛雯儿不知道,她只是规规矩矩的站着,眼观鼻鼻观心,可是那亲密交缠,那软语低喃,就像浪潮一样推拥着她。
她是想坐视不理,目光却忍不住一次又一次的从黄花梨螺甸大长案上掠过……那盘月饼,她亲手为他做的橙香馅的月饼,至今尚完完整整的摆在那。
调转目光。
或许她不该太贪心。
此番,宫廷再次传了天香楼的美食,只因天香楼此番研制出了新的食品,名唤月饼,取团圆之意,自是应了这圆月之景。
她本是被老太妃唤去,说是要提前品尝,她便鬼使神差的为他做了一份。
她早已熟知他的口味,想来这橙香的他一定叫好不迭,她还特意设计了“心想事成”的模子,让婉莹寻丁子峻赶工出来,可是……
垂了眸,笑了笑。
是了,这就是贪心的下场,无法放下那个,又不忍拒绝这个,怕人伤心,却弄得所有人都左右为难。只好在,一个有了归属,另一个也大梦终醒……瞧,衣服的颜色都换了。
原来,换一个人,换一种心情是如此简单。
至于她……这样也挺好,终于,一身轻松了。
仿佛真的如释重负般出了口气,若有若无的对着帘外的雾气氤氲,神思一会飘到东,一会飘到西,直到一句话将她的思绪拽了回来。
是淑妃,用着仿佛浸了蜜糖的冰水声音,用着缠绵、娇柔、略带急切,又有几分笃定,几分撒娇的语气,问道:“王上,今夜……歇在何处?”
初秋的夜,可真凉啊!
走出仿佛薰风绕梁的醴泉殿,洛雯儿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肩头旋即多了件羽纱披风。
不是千羽墨,因为他正在前面,由胡纶扶着。
他又喝多了。
她回了头,冲盼云感激一笑。
盼云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了头。
一行人默默的走,千羽墨好像醉得严重,中途下了辇舆,扶着胡纶的手,进了树丛。
或许这就是他没有选择去关雎宫的原因吧。
不过,也或许因为放了血,身子虚弱……
回想方才淑妃脸上的失望却是隐隐跃动的期待与娇羞,还有那印在胸口非常明显的桃瓣,她将目光自他消失的方向调开。
关雎宫,真是好名字。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淑妃足够窈窕,又暗含了个“淑”字,当真是用了心的。所以,又何必急于一时,他的心,已经在了。
整个宴会上,二人旁若无人,卿卿我我,那胶着的视线,那对视的深情,那呼吸相闻的亲密,就好像走遍千山万水,历尽百转千回,终于寻到彼此的久别重逢,透着无限的欣悦。
淑妃泪光点点,千羽墨温存怜惜……
他惯会做戏,但不知今日的耳鬓厮磨,是假,还是真?
她有些心烦气躁,便紧了紧披风,打算寻人跟千羽墨说一下,她先回宫了。
怎料胡纶从树丛里钻出来,满脸的不悦:“洛尚仪,王上让你过去一下。”
这会工夫,要她过去干什么?
然而胡纶的脸色摆明了是闲事莫问,问了他也没心情答。
她只得走进树丛,心里想着,千羽墨不知是吐成了什么样子。不过回忆起来,他平日也不少饮酒,即便大醉,亦无一分狼藉,今天当也不会有什么意外,只是……这人在哪呢?
看着眼前幽深的树林,虽然有月光自头顶泻下斑驳,可是在地上晃来晃去,平添诡异。
她不觉慢下脚步,攥紧了拳,想要回头,又不敢回头,连声音都变了调子:“胡总管……”
“叫他做什么?”
肩头突然多出一只手,耳边也有温热的气息贴过来,骇得她差点尖叫。
☆、459身入奇境
更新时间:2013…10…08
然而那掺着酒香的奇楠香的味道随着夜风霎时侵入肺腑。
她的心安了安,转瞬暴怒,竟想将他推开。
“别动,我好难受……”
千羽墨虚虚的挂在她身上,又像是拿她当依靠,时轻时重的挤压着她。
洛雯儿勉强忍了一会:“你好了吗?”
“没有……”他应着,唇瓣开始在她的耳边颈侧游移。
就仿佛被闪电击中,洛雯儿半晌才回过神来,而他的手已经游进了她的襦衣……
“千羽墨,你最好看清我是谁!”
我不是淑妃!我不是!
虽是告诉自己,一切都该放下了,可是此刻,仍是觉得无比的悲愤,醴泉殿中,他与淑妃恩爱的一幕幕,就好像浪潮席卷了她,窒息又绝望。
千羽墨一手牢牢扣着她,一手已经握住了她胸前的酥软:“你不是孤的尚仪吗?”
还好,你还知道我是尚仪。
当然,你现在握着尚仪的“标志”嘛。
你要酒后乱性?你要饥不择食?对不起,尚仪不奉陪!
洛雯儿拼命挣扎,语气却尽量保持平静:“王上若是无事,就出去吧,胡总管还在外面等着呢……”
千羽墨恍若未闻,唇贴着她的锁骨,开始向下移动。
洛雯儿不停的抵制一阵阵袭来的酥麻,与心中的屈辱交织在一起,激得她几欲崩溃。
“千羽墨,我不是你的玩物!”
此声如此高昂,惊得远处的虫声都停了一停,想来外面的人一定听到了。
千羽墨也仿佛被吓到,停了动作,忽然拉住她,往林深处便走。
“千羽墨,你要干什么?”轮到洛雯儿害怕了。
“带你去一个地方!”
这个地方她不是没来过,就是当初他逃出南宫绾魔掌时二人稍作停留之处,只是一片林子,还有何处可去?
可是她被强力拖拽着,望着连绵不断的黑黢黢,开始后悔方才的冲动。
他忽然停住脚步,依旧紧攥着她,声音毫无感情色彩的宣布道:“我要送你样东西。”
有这么送人东西的吗?这环境,这表情,这语气……他到底要送什么东西?他是不是在发酒疯?他会不会……
千羽墨的手已拂向衣襟,她的心旋即揪紧起来。
就在她以为他会亮出一把凶器的时候,却只在他掌中发现了一颗小珠子。
鸽卵大小,无甚特别。
然而就在眨眼之际,珠子开始放亮。
初时不甚明显,让人以为不过是自己的错觉。可是这颗珠子就好像蕴藏着无限的能量,不紧不慢的,不疾不徐的,似是决意要惊艳世人一般亮起来。
光芒很柔和,却很夺目,水波般一点点的晕开。而珠子竟然飘起来,悬浮在光芒之中,又被不断扩散的涟漪一层层淹没。
于是千羽墨的手上便托着一团圆盘大小的光晕,竟好似摘下了中空的圆月。
千羽墨见她望望天空,又看向他的手,面露惊异,不觉微微一笑,手轻轻一抛……
就像个毫无重量的水泡,那团光轻飘飘的浮在林中的空地上,仿佛要人看清它的神秘一般徐徐旋转,每转一分,就大上一圈,
不多时,就变作人高的一个硕大的光球。
然而奇怪的是,那光虽也足够亮,却没有照亮周围的一寸土地,就好像是一幅悬挂在深黑背景中的画,一幅立体的画。
当光球终于静止,千羽墨便向前方迈进一步。
手上旋即一紧……是她牵住他的手,抿紧唇,不肯说话,只紧张的看他。
唇角不禁勾上笑意,语气却透着随意:“我要进去看看。你要同去吗?也不知里面有什么,我可能就不回来了……”
他在说梦话吗?这个东西这么诡异,看去就是一团光,他竟然说要进去,万一……
“我是一定要去的!尚仪若是担心,便在外面候着吧……”
说着,竟是要放开她的手。
可是那只小手反手攥住了他,脸色在光的映照下有些苍白,却是坚定的上前一步,站在他的身边。
心就这样漫开温软,握住她的手:“跟紧我……”
洛雯儿看着他踏进那团光……
那团光当真像水泡般颤了颤,而他牵住她的手因为她片刻的犹豫,似乎就要松开,她急忙攥紧他,迈入光中……
身后传来一声轻响,像风倏然划过,而待她转过头来,顿时被眼前的一切惊住了。
这是……
仿佛是一下子迈进了白天,迈进了春季。
眼前,是生机勃勃的绿,缎子般铺至远方,其上,细花点缀,蜂舞蝶忙。
有欢快的流水,在湛蓝的天光下闪烁鳞波,打绿锦上蜿蜒而过,泠泠有声的奔向青翠的山岗。
风过,带来泥土的芬芳与花香,就好像刚刚经过一场春雨的洗礼,清新又怡人。
脚边好像多了什么东西。
她拎起细罗纱的裙角,惊见一直雪白的小兔子就在鞋旁安静的吃草。
她仿佛想起了什么,猛的回头……
他们方才走进的地方,亦是无限延展开深深浅浅的绿,而她只迈进了一步,一步……
身边人轻笑一声,卸了她的羽纱披风,将有些散乱的发别至她的耳后,柔声道:“我们一起走走如何?”
她当是在做梦吧,然而对于梦境,每个人都想一探究竟,于是就这么任由他牵着手,向前走去。
这到底是个怎样的地方?难道真的是梦境?记得他们不过是踏进了一个光球,可是他们已经走了这么久,而山,依然在远处,水,依然在欢唱,鸟会在林中撒下嘀哩,蝴蝶会时不时的飞过来,好奇的打量他们这两个外来者,再继续翩然前行。
脚下,是绵软的细草,随着步伐的移动,窸窣作响,还会有个把小虫蹦出来,另觅安静之所。
头顶,是湛蓝的天空。唯一与现实不同的是,这个天空没有太阳,可也不知是打哪泻下天光,将一切照得犹如白日。
她满腹疑思的睇向千羽墨,却只见他低了头,语气轻柔:“累了吗?”
她摇摇头。
他便笑,作势远眺,轻松道:“就要到了呢。”
☆、460陌上花开
更新时间:2013…10…09
她不知他所指何处,而眼下,他们正行至一条小河旁。
河水清冽,波光粼粼,游鱼细石,直视无碍。
岸边,是光洁的鹅卵石,走在上面要分外谨慎。
在她一不小心滑了一下,险些栽到河中之后,千羽墨便当仁不让的揽着她的腰,将她紧紧扣在身边。而此番,她竟是没有挣扎。
道路越行越深,这条河似乎永无尽头,而两岸已是多了细密的竹林,风过,叶响竹香,是一种别样的旖旎。
洛雯儿正在欣赏这种幽深的景致,忽听千羽墨一声“到了”。
她便止住脚步。
所停之处当是山谷,四围竹树环合,寂静深邃,恍若隔世。
她看了半天,方在林深处发现一幢小小的木屋,而她就站在通往木屋的小径上。
千羽墨冲她一笑,放开她的手,径自往里去了。
她就立在原地,一会四处打量,一会望望他消失的方向……他已经去了那么久,怎么还不出来?
就在她几乎要冲进去看看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危险之际,她忽然看到小木屋里滚出了一堆雪。
不是吧?
她望望天空,再看看四周,然后再重新转回目光……
那堆雪正在向她铺来,面积还在不断扩大。
然而当雪堆越滚越近,她忽然惊叫一声,旋即蹲下身子。
是雪貂!
这个率先扑到她怀里的左前爪是墨色。
她认出它来。是在雪山的时候,千羽墨打了猎物,却没有回村,而是跑到深山里专为她寻来的小宠物。只不过二人方一见面,就发生了太多的意外,之后均是负伤休养,又改革朝政,真可谓殚精竭虑,于是那两个他千辛万苦捉来的小东西便被抛诸脑后,却不想在此处相见,还发展成这么庞大的家族。
她看着围着自己欢呼雀跃的小家伙们,一时间百感交集。
千羽墨,他是怎么做到的?自己都忘记的事,他却……
不由自主的就睇向那幢小木屋,却见掩映在竹树中的深邃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抹雪色,如白云悄落,是那般耀眼,那般醒目。
他靠在门边,还是往日那副意态闲散的模样,然而却仿佛就那么一直立在那,仿佛已经等了她很久很久。又仿佛,他们不知打何年何月便住在这,她外出游玩,而他对她说,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于是,便守在这,等着她归来。
他或许不知她是否会归来,却是执着的站在原地,等她。
即便隔得远,亦看见他笑了。
于是她也不由勾了唇角,向他走去。
只是这一路的行进相当不顺畅。
上百只雪貂围着她又蹦又跳,吱哇乱叫,有的在她身上爬上爬下,有的骑在肩头,揪了她的头发细看,要么就是对着那根亮晶晶的簪子照影子。
更多的则是在她脚下忙活,打裙子里钻进钻出,觉得这游戏非常有趣,结果几次三番的差点将她绊倒。
结果这本应是优美浪漫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