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羽墨……当是在担心聂紫烟吧?
眸子微垂,想到那个如雪堆砌的人,从初见,到最后的离开,那个女孩始终是纯净的,安然的,真的像天上飘下的雪,如今,是将她收回去了吧?
或许千羽墨说得对,快乐便好。
然而她咬紧了唇,却止不住泪水滑落。
她睇向跪在对面陷入沉默的人,却发现他正看着她,一向平静的眸中似是隐着一丝奇怪的情绪……
“洛尚仪……”
洛雯儿正走在晚归的路上,冷不防一个黑影从天而降,吓得她差点尖叫,然而定睛一看,是郎灏。
郎灏被千羽墨要求回府休养,怎么会在这?
郎灏眸子不动,然而眼尾流光一闪。
洛雯儿便对提着灯笼的盼云看了一眼,盼云便行了礼,无声的退到一旁。
“这是长公主要我交给你的。”郎灏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强调:“她让我当面交给你!”
当面?
洛雯儿接过信。
怪不得要突然现身。
不过也难为他,她的身边一直有人跟随,而郎侍卫……是不会进入女子闺房的。
她收好信,郎灏便一抱拳,再次消失。
灵云阁内,洛雯儿净手焚香,坐在烛光中,对着那平淡无奇的信封看了许久,方缓缓打开。
“嫂子,见信如晤……”
素白的纸,清秀的字,一如那个如雪堆砌的女子。
洛雯儿一点一点,很珍惜的看下去,生怕读得快了,这个女子就如她突然出现一般突然消失。
一字字,一行行,于是,从初识到邀约,从重逢到离别……其实,她与千羽雪相处的时间并不多,可是这个女孩,始终以自己的善良与执着来帮助她,开解她,陪伴她。
她就像这宫中唯一没有被污染的纯净的雪,让人渴望捧在手心,却又怕她融化,然而,依旧是……
腕上,是她送的碧玺香珠,于光下熠熠生辉,就像她的眼睛,像她的笑语……“如今,可算成双成对了”……
眼前忽然蒙上一层薄雾。
洛雯儿急忙眨眨眼,她不希望有任何事来影响她与这个女孩难得的相处。
目光一点点的移下去……
“嫂子,雪雪有一事,思来想去,觉得务必要告与嫂子相知,这也是雪雪为什么要写这封信的缘故……”
☆、530私相授受
更新时间:2013…12…03
悲伤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打断。
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看下去……
然而眉心越攒越紧,眼睛越睁越大,烛焰也仿佛感受到她的紧张,于她的眼底急速跳动……
“啪……”
她猛的将信纸拍在桌上,霍然起身,在屋内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到桌前,拿起信纸。
她的手指在不听话的颤抖,那信纸便窸窸窣窣,仿佛下一刻就要飘落在地,却依旧在烛光中微微战栗。
洛雯儿盯住那段话,不可置信的再看了几次,方垂下手,望向窗外……
良久,手一抬,却不是要再次阅看,而是……
“嘶……”
信纸在她手中一分为二。
正打算继续,却不放心,于是拈了信纸,凑近烛火……
信纸的一角沾了火焰,顿时着起来。
“咚咚咚……”
有人敲门。
她的手一抖,紧接着窗子亦是“砰”一响,旋即大开,灌进来的风霎时吹灭了火焰,更吹得烛影横斜。
“姑娘……”
来不及多想,她将信纸飞快团起,转了一圈,借关窗之机,将信塞到窗帘之后。
开了门……
“尚仪,补汤来了……”谷冬端着托盘,立在门外。
这个补汤,每晚都会送来,可是自从……她再也没动过。
本想支谷冬走,然而想了想:“嗯,送进来吧。”
谷冬将托盘放在桌上,屈膝:“盼云姑姑有些不舒服,今儿个让奴婢伺候姑娘梳洗吧……”
洛雯儿的梳洗打扮一直是盼云打理,谷冬早就想取而代之了。
“不必……”
洛雯儿只想赶紧把她支走。
然而谷冬却认为是洛雯儿不肯重用她,瘪了瘪嘴,仍道:“那奴婢唤盼云姑姑过来……”
“不用了,”洛雯儿急忙道:“我自己就可以了,你们都去休息吧。”
谷冬对这个结果很满意,于是屈膝告退。
洛雯儿看着尚冒着热气的攒丝莲花瓷碗,听脚步声渐渐远了,方奔回桌边。
然而掀了窗帘,却发现那封烧焦了一角的信,不见了……
“洛尚仪,我们主子有请……”
洛雯儿回了头,见是聂紫烟的婢女荣秀。
“有什么事?”
“洛尚仪去了就知道了。”荣秀低着头,单从表情和语气看不出任何异样。
洛雯儿将纸钱交给盼云,嘱咐她守在老太妃灵前等自己回来,盼云点头应了。
谷冬瘪着嘴,干什么事事都交给盼云?她不就是比自己早入宫几年吗?且看机灵劲,能干劲,哪比得上自己?如今又整日里老气横秋,真不明白尚仪怎么就看上她了。
谷冬不愿意在这给盼云做跟班,洛雯儿又没说要她跟着,眼见得人走远了,她寻了个借口,跟盼云告了假。
洛雯儿还是初次来到永安宫,只觉宫中甚是宽敞宁静,有一种祥和之气,据说这个宫的风水比碧迟宫还要好,能保居住在此的人幸福安康,也便难怪千羽墨要将聂紫烟安置在这。
步入中庭,视线的一角忽的一亮。
转了头,正见一挂紫藤萝葳蕤茂盛。
此际虽非花季,却是满树的淡紫浅雾,于风中轻摇,恰是紫香园的那挂藤萝。
垂了眸子,想到中秋之日,千羽墨可以亲自下水为她摘取荷花,挪一挂紫藤萝,再催开满树繁花,倒也不是难事。
“尚仪这边请……”
洛雯儿收回心思,跟着荣秀穿过垂花门,再经几道回廊,便立在一座殿前。
门楣上挂的是“玉芙殿”的蓝底金字匾额,下方坐在黄花梨几边的,却是茹妃。
见了她,洛雯儿眉心一蹙。
茹妃却笑了:“洛尚仪,别来无恙啊……”
“哦,”掩掩唇:“咱们早就见过了,我是贵人多忘事啊……”
忽的脸色一变,桌子一拍:“大胆贱人,还不快跪下?”
洛雯儿只觉好笑:“请问,我犯了什么事?”
“你还好意思问?”茹妃怒不可遏:“你身为宫中女官,却与外来男子勾连,你还知不知道羞耻?”
外来男子?
千羽翼?
他不早走了吗?就算是算账也不至于拖了大半年之久吧?莫非又回来了?莫非聂紫烟又冒充自己跟他……
“贱人,你平日里恣意妄为,不守妇道也便算了,现今是老太妃新丧,你竟然在守丧期间白日宣淫,私相授受……来人!”
四个太监顷刻跑来将洛雯儿包围。
“你……”
洛雯儿方要怒斥,后背忽然遭一记重击,直接扑倒在地,额角恰好磕在石阶上。
一股甜腥霎时泛进口中,被她强行咽了回去。
茹妃傲慢的看了她一眼,端起茶盏,拿盅盖悠然的拨弄浮茶,慢声慢气道:“知道你会飞,这回,本宫看你能飞到哪去!”
洛雯儿被拖起。
抬头的瞬间,看到半张面具正在窗前向她张望,唇角弯得楚楚动人。
她被绑到石凳上,两个太监各执厚重的板子在旁候着,另有两个负责监刑。
“洛尚仪,你若是能把东西交出来,本宫就饶你一命,否则……”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东西,但我知道,你不过是心怀怨怼,栽赃陷害!”
“我栽赃陷害?”
茹妃“当”的一声将茶盏掷在桌上,抖着手指,指向洛雯儿:“贱人心肠歹毒,惯会巧辩,如今还要诬陷本宫吗?给本宫打,本宫不喊停,谁也不准停!”
一声令下,尺宽的板子便向洛雯儿招呼下来。
木板击打在身上,发出钝响。
她咬住嘴唇,然而依旧挡不住一声声的闷哼。
宫女重新给茹妃换了茶盏,她悠闲端起,指尖轻叩盏边,仿佛那行刑的声音是世间最动听的音乐。
即便是夹衣,也很快见了血。
荣秀一直在旁边看着,不知为何突然捂住嘴,肩膀抽搐。
聂紫烟始终立在窗边,只顾着欣赏“美景”,根本就没注意荣秀已经飞快跑开。
她看着那逐渐扩大的血痕,目光移至洛雯儿的脚上,笑意渐收。
茹妃接了她的眼色,放下茶盏,拿出帕子擦戒指上的红宝,似是极漫不经心的说道:“打归打,洛尚仪的腿受过伤,你们可不要打坏了……”
那几个奴才哪个不是看主子脸色办事?听此言,心中已是通亮,交换了眼色,高高举起板子,就向洛雯儿的腿砸去……
☆、531触目惊心
更新时间:2013…12…03
千羽墨坐在朝阳殿上,听群臣奏报,忽觉心仿佛被人狠狠攥了下。
他捂住胸口,不自觉的就睇向左边……
已经快半个月了,云彩始终不肯同他上朝,整日里跪在昌平宫。天越来越冷,这样下去,她的身子怎么受得了……
大臣的声音渐渐远去,却有一个声音渐渐接近……
“王上,王上……”
“大胆宫婢,竟敢擅闯朝堂大殿?!”
门外呼喝之声响起。
他循着望去……来人披头散发,看装扮,是碧迟宫的人,再一细看……
谷冬?!
“她来做什么”的疑问方起,众臣便见一物自眼前掠过,伴着那宫婢的惨呼:“王上,快去救尚仪,她要被打死了!”
呼声未止,已经有人发现宝座上的人不见了……
尺宽的板子高高举起,经过无数刑罚饱饮了无数人血的板面泛着暗红的深色,此刻,又沾染了新鲜的血液,于近午的阳光下闪着骄傲而森然的光。它们只在空中停留片刻,似是在吸收大自然的力量,然后狞笑着,呼啸着,落下来……
没有人听到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响,只见对面行刑的太监板子一歪,人也随之歪倒,而这边的板子正蓄足了势,即便突然失神,依然势不可挡的砸下去……
“咔嚓……”
板子与人体撞击后是一声裂响。
这坚如精铁的板子竟然断了。
洛雯儿已经被打得发晕,只听得她们要敲断她的腿,竟是不由自主的忆起千羽墨为了给她弄一瓶雪域断续膏是如何的同南宫绾周旋。
是了,她们要敲断她的腿,因为有一次,她听聂紫烟跟千羽墨央求,也想弄瓶雪域断续膏来治疗自己的脚伤。怎奈千羽墨说,她的伤年深日久,即便是雪陵的灵药怕也无能为力。
聂紫烟自是不信的,或许她并不是想要这样一瓶灵药,她要的不过是一个不逊于任何人,比任何人都强盛的宠爱,她要的,是在一个男人心中绝无动摇绝无匹敌的地位。
好吧,你赢了。
洛雯儿闭上眼,等待那撕心裂肺的断骨之痛。或许这一下后,就什么都了结了……
她的确听到了板子与人体撞击后的闷响,只诧异于为什么没有料想中的痛楚袭来,莫非她已经痛晕了?
不过却分明感到有个什么东西重重压在她身上。
艰难的转了头……
她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
与此同时……
“王上……”
“阿墨……”
“阿墨……”
数声惊叫齐齐响起。
清冷的雪色上是一道尺宽的血痕,斑驳参差,不知是她的血,还是他的伤。而他,只是伏在她身上,一动不动。
“阿墨……”
这不是自己的声音,一定不是,因为它颤抖得仿若凌乱的呼吸。
而下一刻,她忽然尖叫起来:“阿墨……阿墨……你们放开我!阿墨,阿墨……放开我!阿墨,不要!阿墨,阿墨……啊——”
她开始惨叫,没有人能听懂她在喊什么,她仿若掉入满是尖刺的陷阱,不停的翻滚,一任绳索割开新的伤口,鲜血淋漓。她不停的嚎叫,声音凄厉如厉鬼,如疯魔,如猛兽,如世间最恐怖的一切。
监刑的太监吓得都跑得远远的,咬着手哆嗦的看她。
她仿佛陷入了最深重的梦魇,所以没有看到,那个护住她的人已经起身,正缓缓的,缓缓的向着台阶走去……
“王,王王王王上……”
茹妃哆哆嗦嗦的站起,茶水翻倒洒了她新制的翡翠烟罗绮云裙亦丝毫不觉,只声音断续道:“洛尚仪勾结外来男子……私相授受……通奸……臣妾不过是……”
然而千羽墨根本就没有看她。他的眼睛直视她的身后……而她的身后是敞开的殿门,那有什么好看的?
可是她听到他的声音慢慢响起,冰冷得就如同他的目光:“你到底想怎样?”
“臣妾……”
她还想回答,却猛然惊醒,这话并非是质问自己,于是连忙噤了声。
透镂九花沉香窗内,聂紫烟背靠着墙躲在一旁,咬紧了帕子,唇角紧绷。
然而半晌听不到他的动静。
偷偷探出头,但见他已转了身,正慢慢的走回去,雪白衣袍上那道宽大的鲜红,就像刺一样扎进她的眼睛。
她看见他走到石凳旁,抱住那个不停叫喊的女人……
“云彩,没事了,没事……”
然而洛雯儿好像什么都听不到,只是不停的哭,不停的叫,不停的挣扎。
“云彩……”
他眼底一烫,手指颤抖的,却是坚定的掐断了捆缚她的绳子。
他抱起她,不顾她的踢打喊叫,只是紧紧的抱着,缓缓离开了永安宫。
“啊……放开我!不要……阿墨不要!阿墨……啊……”
碧迟宫内乱作一团,没有人知道好端端的洛尚仪出去一个上午后怎么就变成了这种样子。
王上也不对劲,背上印着道宽宽的血印子,搞不清是谁的血,衬着一尘不染的白色,刺目又惊心。
他抱着洛尚仪,脸色死灰,失了血色的唇瓣只抖出了阴沉的两个字:“御医……”
胡大总管调身就跑出去,来不及放下的拂尘在身后拉成一条直线,恍若尾巴。
谷冬几乎是连滚带爬回来的,看她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定是知晓内情,然而殿内传来一阵阵撕心裂肺的惨嚎,让他们根本就无法从谷冬本就零零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