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刘氏也开了口,只是说的话令年春妮有些生气。这吵了大半天,年春妮也听出了个缘由,大概就是年晓燕成亲的时候嫁妆不够体面,其实年家这状况摆在这儿了,即便没有梁凤产子的事儿,也不见得年晓燕的嫁妆能多么的繁盛,又不是千金小姐,还想着十里红妆,真是白日做梦。可偏生这年晓燕成亲的时候年恒久给自己大孙子截了块大花布买了些好玩意儿,这边让年晓燕心生了芥蒂。只是年春妮想不明白,之前一直和善的小姑姑为什么变成了这样,还是说先前是自己没有看清楚人心……
“怎么回事?”年恒久不知道出去做什么了,一进门看到院子里的情景便皱起了眉头。
“爹……”年晓燕还是有些怕年恒久,低声叫了一声爹,便找借口离去了。
“回来了这是?”年恒久看着年春妮问年恒久,似乎不愿意和年春妮说话似的。
“哎,回来了,妮儿喊人啊。”年文力一边回答着年恒久的话,一边推了一把年春妮。
“爷爷……”年春妮轻声喊,姥爷的叮嘱还在耳边回响,她的确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这个家还是由年恒久当家做主的,她想要母亲过得好好的,便要爷爷和母亲的关系不那么紧张,不过,有了弟弟,大概爷爷对母亲的态度会好吧,那么只要自己不惹爷爷生气,以后会回很好了吧。
“嗯,梁凤还在睡觉?”年恒久往南屋里不住地瞥。
“没呢,在屋里醒着呢。”
“哦,进去吧?”年恒久说着便往屋里走,脸上带着一丝激动。
一行人一进屋,就看到小东西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滴溜溜的打量着这些人。年恒久哈哈笑了几声,伸手将那小孩子举了起来,梁凤胆战心惊地看着。
“我今儿把娃的名字想好了,既然是个男娃便叫家杰吧,年家杰。媳妇儿你觉得咋样?”
“挺好的!”梁凤赶紧忙不迭慌的答应。能够让年恒久亲自取名字,看来是对这个孩子喜欢的紧呢。
年恒久把年家杰放进梁凤怀里说:“你喊喊他吧。”
梁凤脸上一红,抱着年家杰的手有些微微的晃动,眼眶有些发红,一副十分激动的模样:“怎么喊?就叫家杰吗?”
年文力噗嗤一笑:“你儿子你还不会喊了?”
梁凤脸上更加羞涩,万分不好意思地拍着年家杰,轻声喊了声:“家杰。”
年恒久脸色很好,说了一句:“哼,这下老李头可没啥好翩的了!当就他有孙子呢!我大孙子比他孙子强了不知道多少倍呢!梁凤,赶明儿天好了我抱着家杰出去转转啊!”
“哎,好。”梁凤答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怀里的孩子,“家杰”两个字辗转在舌尖,吐出来似乎是这世上最美好的两个字。
年春妮看着,心想:这才是初为人母的表情,自己于她终究还是姐姐的孩子,终究是比不上她臂弯里那个叫做年家杰的孩子。
不过,那又如何呢?终究这里的一切都是她捡来的,父母也好,朋友也罢,终究都是捡来的,便应当好好珍惜。这个孩子,自己一定会好好地陪着他长大,看着他长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夜里,睡在父母身边,年春妮觉得有些恍惚,耳边是爹娘平稳的呼吸伴着浓浓的奶香,这样平凡的幸福,是她想要的。那么,便这样吧……
朦胧中刚有些睡意,便被一阵哭声惊醒。朦胧中睁开眼睛,昏黄的油灯下,梁凤抱起年家杰放在怀里奶着,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嘴边还轻轻地喊着:“家杰,家杰……”
那神情语态,同从前她抱着自己时,完全不一样。如今的梁凤没有了隐忍沉重,满脸的柔情温柔。年春妮莫名的心酸,翻了个身,努力的闭上眼睛,轻声告诉自己:“春妮不怕,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梦里,是自己听过的那些后母虐待孩子的故事,早上醒来,浑身出了一层虚汗。
李寒衣两口子说是听说年春妮回来了,带了五个鸡蛋来年家看他们,年春妮看到李寒衣一家,突然就想起了那名字惊天地泣鬼神的狗蛋哥哥,便扯住秦氏的衣袖问:“李婶婶,狗蛋哥哥呢?”
“哟,难为春妮还记得你狗蛋哥哥,狗蛋哥哥念学去了!”秦氏笑着点了点年春妮的头。“等你弟弟长大了啊,也送去学堂,将来考个状元好不好啊?”
“好。”年春妮强笑,除了说好还能说什么呢,这边是古代女子的悲哀,不能从仕,不能念书,无才为德。
家长里短卷 第二十六章 上学堂的李狗蛋
到了傍晚,年春妮正在自家门前的菜园子里摘菜,身后传来一个带笑的声音:“春妮妹妹。”
年春妮手下一顿,回过头去,看到穿了一件蓝褂子灰裤子的少年,站在他的身后,笑的风生水起。年春妮弯了眉眼,笑道:“狗蛋哥哥。”
李狗蛋大概也是刚从学堂回来,听说了年春妮归了家,连家还没回,便跑来了年家。到底是小时候一起玩闹的伙伴,这份情谊还是在的。只是两人之间隔着三年时光,一时之间也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两个人站了一会儿,年春妮首先打破了沉默。
“狗蛋哥哥,你上学都学了什么啊?”年春妮问。
李狗蛋搔了搔头,“今天学的《诗经》。”
《诗经》……唔,想来,这个世界还是崇尚着四书五经吧,什么数学英语化学物理地理政治,他们大抵是连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唔,政治大概还是要学的……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年春妮想着自己从前看的那些书上,似乎学堂里首先教的便是《关雎》。
“你怎么也会!”李狗蛋睁大了眼。
“你不是一直觉得我是妖精变的吗?”年春妮冲着他笑。
李狗蛋有些不好意思,“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妹妹还记着呢。”
“你现在也不大。”年春妮摊手。
李狗蛋又站着和她说了一会儿话,想要到菜园子里同她一起摘菜,可是看着李狗蛋身上那整齐又干净的一身衣服,年春妮柔柔的阻止了。
年文力出来喊年春妮的时候,李狗蛋已经走了,只剩年春妮一个人,蹲在菜园子里发着呆。
“春妮?”
“啊?”年春妮一惊,急忙起身,顺便把自己方才摘好的茼蒿抱在怀里,反正这衣服也不是什么金贵的料子,脏了就脏了呗。唯一的坏处就是,脏了要自己洗。现在年春妮基本可以算是一个全职保姆了,除了不需要她做饭,什么摘菜洗菜扫地洗衣服的活儿以及基本全部压在了这个六岁的小姑娘身上。年春妮不止一次的感叹,男孩子就是好啊,不需要干活还能上学。尤其是看到李狗蛋之后,年春妮更加觉得若是自己生成了一个男孩子可以被送去学堂,那一准是学堂里最聪明的孩子。年春妮再是宋年时,虽不能说是最聪明的学生,可好歹一路顺风顺水的念到了大学,诗词上的造诣更是厉害,李狗蛋他们学的那些东西不过是一些皮毛。
可是想再多也没什么用,她终究是个女娃,是个不受重视的女娃,在这个世界最好的结局便是嫁个好人家,生个孝顺的好儿子。
可那样的人生,岂不是太过恐怖。那怎么能是年春妮的一生?
她想有些事情是该提早做打算了。
“爹。”年春妮拉住年文力,“咱们家靠啥赚钱?”
“嗯?问这个做什么?”年文力有些疑惑,可还是好心地同她讲:“咱们每年秋收交了租子,再留下这一年的口粮,能剩下的便拿到镇上卖了,剩不下,就不卖。”
“那就是没什么赚钱的咯?”
“赚钱?”年文力想了一下,“也没什么缺钱的地方啊,要是缺钱了,咱不是还养着鸡鸭吗?卖两只鸡也能缓缓了。唔,还有你娘和你嬷嬷闲暇时绣点花样,拿到镇上也能换些钱啊。春妮咋了?”
“没咋。”年春妮低下头,帮着年文力洗菜,看着年文力做菜的手法,问:“爹,你想没想过开家饭馆?”
“开饭馆做啥?咱这小村子,开起来谁来啊。”
唔,这么说来,年文力还是有些想法的,那么就好办。“爹,去镇上啊。”
“镇上?租金贵的吓死人。”年文力手上没停,“诶?妮儿啊,今儿怎么想起这些来了?觉得咱家穷了?”
“不是!”年春妮想了想,说道:“狗蛋哥哥上学堂了,今儿我见着狗蛋哥哥了,觉得狗蛋哥哥上的学堂先生教的不好。”
“哦?你还能看出教的好不好?”年文力失笑。
“他学的那些我都会!”年春妮不屑道。
“你怎么会?”年文力转头看着她。
年春妮早就想好了说辞:“姥爷教我的啊!”
“哦,你姥爷倒也是挺有学问的。可人李家从来没出过真正有学问的,李狗蛋去学堂学的怎么能和你姥爷比呢?”
“可弟弟以后也要去学堂的!”年春妮说,“弟弟长大了,肯定也要去啊,可是爹你看,咱们这儿的学堂也教不出什么是不是?”
“嗯……你说的也是。”年文力沉吟,没有在顾忌年春妮在念叨什么。
这种事倒的确是急不来的,年春妮心想,便也没有在说什么,只是更加仔细的思考自己的想法。如果想要劝着爹娘走上弃农经商的道路,究竟有着多么的艰难。这些世代务农的乡民,思想究竟多么的闭塞。而且,在自己那近乎贫乏的历史知识里,却是清晰地记着,士农工商的等级制度。商人,总是被瞧不起的。
那么,他们会同意从商吗?
年春妮没谱,开始思考自己能带领全家怎样发财致富呢?
自己的经济头脑,委实不行呢。哎,早知道有今天,当初自己就该好好研究如何赚钱,而不是天天抱着古诗词研究中国古典文化。现在好了,古典文化没研究好,到了这个地方想赚钱又无法。到底该如何是好呢。
吃了晚饭,年春妮陪着梁凤逗弄了一会儿年家杰,便开始趴在窗台上思考人生。
“妮儿,听你爹说你想赚钱?”梁凤轻手轻脚地走到年春妮身边,摸着她的头发问。
“啊?”年春妮吓了一跳,自己只是一个想法,也不知道爹是怎么和娘说的,这要是再把她当成撞邪了……“我随便说说的。”年春妮低下头,有些惊慌。
“你姥爷也是一直崇尚着从商振业,你跟着你姥爷倒是学了不少他的想法。”
诶?原来还有这么一茬?年春妮完全不晓得自己姥爷也有想要从商的想法呢。
“妮儿啊,你还小,现在说什么大家都会当成童言无忌,可是等你再大一大,你爷爷啊就该给你找婆家了,到时候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自己也该有个数。”
“娘,我还小呢。”年春妮又开始担忧自己的未来。
“娘自然知道你还小。自打你两岁后能说会走了,你就比同龄孩子聪慧的多,可是孩子,聪慧有时候也不见得好,娘只盼着你啊,平平安安的长大。”梁凤叹了口气,又转身去了榻上,轻轻拍着年家杰:“有些事,家杰做着是人之常情,你做,便是大不敬了。”
家长里短卷 第二十七章 决定
梁凤说完那些话边拍着年家杰开始睡觉,就像是什么都没说一般,可又像是什么都知道一样,年春妮虽然依旧趴在窗台边,可是心思却完全变了。都说知女莫若母,梁凤虽不是她的亲生母亲,可到底是看着这个孩子长大的。那么是不是她心里想的,梁凤都已经猜到了呢?
可人心,怎么能够被看得明白呢?
年春妮趴着趴着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第二日起来的时候,已经被脱了衣服舒舒服服地躺在被子里了。一睁眼,就被一个小小的手掌“啪”地一声忽到了脸上。
年春妮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她那小弟弟的手,慢慢地转过身子侧躺,刚好和年家杰大眼瞪小眼。这样安静地看年家杰,还是第一次呢,他的睫毛很长,眼睛大大的十分有神,身上还有好闻的奶香。带着虎头帽子,显得十分的讨喜。
看了一会儿年家杰便开始不耐烦的蹬蹬腿挥挥手,看样子就像是要哭。
一个念头刚转完,年家杰便真的扯着嗓子哭了起来。
年春妮到没有很慌张,其实她从前的时候也看过不少小孩子,自己家亲戚蛮多的,又加上之前他不喜欢出去玩,经常亲戚们便把孩子丢给她看着,人家同学们假期是去做暑期工赚钱,而她则是看各种熊孩子赚钱,最小的,还是前年的时候一个表姐刚刚生完孩子,姐夫出差在外,自己请亲自上门伺候了个月子。
所以,对于年家杰,年春妮是打心眼里觉得没什么玩不了的。
可是事实证明她错了。
梁凤按理说还应该在屋里,可是年春妮下了床跑到院子里转了一圈,也没找到梁凤时,才想起近日好像是年家杰百日。梁凤和年文力好像是出去接亲戚去了。
可年家杰一抽一抽的还哭得厉害,年春妮探手摸了摸,小家伙也没尿,应当也不是饿,难道……是因为自己跟他不熟,他认生吗?
“家杰,姐姐带你去找娘好不好?”年春妮尝试着同年家杰说话。
年家杰听了还真就不哭了,眼巴巴地将年春妮看着。一股浓浓的亲情从胸中喷涌而出,年春妮伸手回忆着之前小孩子该如何抱着,用十分熟练的动作将年家杰抱在了怀里。
然而,走了几步,年春妮便发现了问题。自己还是个六岁孩子的身体,同从前自己二十岁抱孩子的感觉完全不同,这幅身体手上真心没什么劲儿,眼看着年家杰就要抱不住了。年春妮小心地瞄了一眼床,在心里默默计算着自己是该把年家杰在挪回床上还是挪到门口的矮榻上,还没想好,就听到年恒久带着怒气的一声吼:“年春妮!”
年春妮手一哆嗦……
“哇哇哇——”年家杰直直的从年春妮两手之间滑了下去摔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哭着。
年春妮也被结结实实的吓了一跳,一抬头,便被年恒久迎面扇了一个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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