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赢了,在战场上死去的人千千万。若穆桂英也死了。谁还会羡慕?
内宅虽充满了勾心斗角。但至少安逸舒适,只要你不争,未必就轮得到你出事。
她不太理解李夫人的想法。
或许真的是她太年轻了。还不明白这其中的深奥的含义吧!
李夫人笑了笑,也不想跟她深入探讨这个话题。只道:“听戏吧!”
林昭言觉得李夫人不会莫名其妙跟她说这么一段话,她肯定有什么深沉的含义。
但是她想不通,也就没让自己多想,而是认真去听看台上的戏。
穆桂英已经出来了,透过浓墨重彩的妆容依稀可以看到凤清公子的神韵。
戏正讲到穆桂英与杨宗保的阵前交战。
穆桂英一袭红衣装扮,头戴翎羽头盔,光就往那儿一站,都不需要做什么动作,端的是英姿飒爽、气度非凡。
凤清公子虽是男生女相,但毕竟是个男子,眉宇间自有一股英气环绕。
难怪盛京的梨花帮都要将他挖过去。
的确是个妙人儿。
“人品不怎么样,戏倒是演得不错。”林若言在一旁小声嘀咕。
林昭言对她无语,人家凤清公子也不知道怎么就招惹她了。
她又下意识地朝馨娘看过去,只见她依旧是低垂着头,不过不像第一出戏的时候那般心不在焉,像是在细细聆听,唇边似乎还挂着一抹与有荣焉的笑意。
看来果真是有猫腻。
她心里默默记下,然后转头装作若无其事地去听戏。
穆桂英手持一柄银色长枪,枪头下缀着红色枪缨,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凛冽的寒意,再配上穆桂英身穿的红色戏服,一副威风凛凛、万夫莫开的架势。
只见他身子往后一倾,避开了杨宗保的袭击,随后身子猛地一跃,长枪直刺杨宗保的喉头。
林昭言看得入迷,心都揪了起来。
林若言亦是,甚至忘了手里还抓着一把花生仁儿,她之前想将这些花生仁儿撒到台上去。
“这演穆桂英的戏子是谁?端的是好身段好气势,看这眼神中的杀意,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真跟‘杨宗保’有血海深仇呢!”席间一位夫人忍不住惊叹道。
其余几位夫人也纷纷应和。
刘老夫人笑了笑,“这是老大媳妇操持去办的,说是品轩居里最有名的名角儿。”
江氏闻言,笑着点头,“的确,这花旦其实是个男人,穆桂英挂帅是他的拿手好戏,我听说他已被盛京的梨花帮高价聘走了,这约莫是他在延陵最后一场表演了。”
席间有一位爱听戏的夫人也跟着道:“这男身花旦单名一个凤字,又因人清如风,外头都称之为凤清公子,听说他被梨花帮挖走之后就不大外出唱戏了,晚辈们也是托刘老夫人的福,竟还能再听他唱一出戏。”
众人皆应和。
刘老夫人笑着推辞。
大家都和乐融融的。
林若言从惊叹中回神,啧啧称奇,“这娘娘腔刚刚可吓死我了,那眼神,跟真要杀人似的。”
林昭言无奈失笑,虽然她也觉得凤清公子刚刚那一枪的确气势逼人,并不像是在演戏。
而且,受薛慎之的熏陶,她能够清楚地看出来凤清公子的底盘很稳,弯腰又起来的时候脚步几乎动都没有动一下,持长枪的手也力道稳健。
一般人或许不会觉得如何,但林昭言却清楚,凤清公子,会武功。
没想到瞧着弱不禁风,还是个深藏不露的。
馨娘则一直缩在角落里,努力隐藏自己的存在感,可当她听到林若岩说得那句话,身子还是狠狠颤了下,眸中甚至有泪光闪烁。
当然,这一切除了她自己,谁也没有发现。
一出戏很快就演完了,戏子们谢幕就忙着下场。
刘老夫人喊住他们,命丫鬟额外赏赐了凤清公子一百两银子。
凤清公子毕恭毕敬地道谢,又恭敬地退了下去,神色间未见有一丝波动。
之后又演了几出戏,等到天色渐晚,大家酒足饭饱,才正式结束了演出。
刘老夫人对他们的表演很满意,宾主尽欢,和乐融融,甚至还顺带着帮忙解决了外孙女的婚事,她一高兴,赏赐下去了许多东西。
延陵刘府别的不多,唯那银子,多得用不完。
借用一句经典的话“穷得只剩下钱了”。
送走了客人之后,刘老夫人让丫鬟将林昭言的那些礼物都送到春花阁,自己则拉过她,笑眯眯道:“那位李夫人对你很有好感,昭儿,改日有空约个时间,同她家的那位二公子见个面,如何?”
林昭言支支吾吾的,“外祖母,其实,其实我祖母已经帮我在盛京相看过一个人家了,就等着回京之后商讨定亲的事呢!”
“什么?”刘老夫人眉心一敛,“你母亲怎么从来没有跟我说过?”
“那是因为这件事祖母只给我透了口风,母亲并不知晓。”林昭言面不改色地撒谎。
刘老夫人的神色瞬间落寞了下来,“可惜了,那位李二公子听说很不错的。”
林昭言默默吐槽,这世上不错的男子实在是太多了,难不成每一个还都得娶她?
她安慰刘老夫人,“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谁知道刘老夫人却突然说:“谁说没有办法?这不是还没有定亲么?这位李二公子你先看,看着好了,直接在延陵定了亲,反正你母亲在这儿,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做主,什么时候轮到她一个祖母做主了?届时回了盛京,就说你已经定亲了,他们难不成还能把你给吃了?”
刘老夫人说得眉飞色舞,林昭言却听得囧囧有神。
那什么,“外祖母……”
“好了就这样吧,我可不能再听你们母女忽悠了,否则年纪大了,再要寻一门好亲事就难了。”刘老夫人直接挥手打断了她的话。
林昭言完全明白刘老夫人的好意,她也实在想不出什么好的理由拒绝,只好点了点头。
不过她回去之后,却第一时间找到林若言,请她那天帮忙去搞破坏。
林若言最喜欢这种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了,很欣然地点头应允。
曼双进屋的时候就看到这两姐妹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瞧那神情显然又是在商讨干什么坏事。
曼双扶额长叹。
她觉得自从来了延陵之后,自家姑娘就变了。
呜呜呜,还她那个乖巧懂事、温顺守礼的四姑娘!
“咦,曼双你站在门口干什么呢?关公呐!”林若言一回头看到曼双,就忍不住打趣。
曼双:“……”听听,五姑娘也越来越损了。
“曼双,你有事么?”林昭言见她手里捧了个盒子,就问。
曼双才总算想起来正事,忙上前道:“姑娘,这是奴婢清点各府送来的礼物中发现的,礼物单子上,并未记录在内,奴婢瞧着蹊跷,就拿来问问您,看怎么处理。”
大户人家对收礼物也是有讲究的,每一件礼物,是什么,谁家送的,都要记录在册,这样才能分清各府的态度,也方便日后的来往。
曼双胆大心细,林昭言将这件事交给她全权处理,她既说是有问题,那就一定是有问题的。
第一百八十章 秘密
“多出来一样东西吗?”林昭言去看那盒子,很简单大方的红木方盒,还挺大的,需要两手才能抱住,四四方方,上面什么花纹图案都没有,打磨的很光滑。
这年头送礼也讲究,一般大户人家送贵重物品,放置礼物的盒子也是一定要衬得上这件物品的,至少也要刻上几朵花,那夸张的都有镶嵌珠宝的。
而这个盒子,一看就是专门来放置琐碎之物的,绝不会是哪家的夫人送的,所以不可能是曼双记录的遗漏。
“是,也不知道是怎么混入礼物中的,明明奴婢先前清点的时候还没有。”
“这就奇怪了,这么大一个东西,也不像是有人无意遗漏的。”林昭言皱了皱眉。
“纠结那么多干什么?先打开来看看是什么再说呗!”林若言腾地一下从椅子上跃起,然后捧过了曼双手上的盒子。
“哎哟,还挺沉。”她用手颠了颠,评价,“如果不是石头那就是好东西。”
“你先别动……”林昭言还没来得急阻止,她就已经将盒子打了开来。
瞬间,屋子里流光溢彩。
林昭言和林若言离得近,眼睛都被晃了下。
她们偏过头揉眼睛,就听曼双大喊,“天呐,姑娘!全是珠宝首饰!”
林昭言和林若言赶紧再去看。
果然!
这盒子里装得,那些金光灿灿。珠玉生辉,闪瞎人眼的东西,不是金银珠宝又是什么!
满满的一大盒子,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小箱子,竟然全是珠宝!
这年头,想要买上这么成串成串的珠宝,那要没有一点势力,光凭有钱是不可能的。
这盒子里面。珍珠、红宝石、祖母绿、金水菩提、和田玉等应有尽有,甚至还不是原石,而是已经串成了耳坠、手链、项链之类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谁把珠宝行都打劫了。
不,珠宝行都未必会有这么多贵重的珠宝。
简直太夸张了!
“这到底是谁送的啊?!”林若言也被震惊到了,手伸进盒子里去抓那些珠宝,以此确认真实感。
触手冰凉,结果说明。这不是做梦,天上真掉下一箱子珠宝来了!
但凡是个女人,就没有不对华丽珠宝首饰心动的。
林若言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姐姐。你送窜链子给我,我喜欢那串坠着祖母绿宝石的链子!”已经完全将这些来路不明地东西归为己有了。
废话,傻子才会追究谁送的,难不成还送回去啊!
林昭言却不这么想。
无功不受禄,好端端地从天而降一小箱子贵重珠宝,她心里慌得很呀!
“曼双。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在哪儿发现的啊?”
曼双也被震惊得不轻,缓了半天才道:“就,就是刚刚不久,这么大的一个盒子,按理说很扎眼。可奴婢分明记得丫鬟将礼物抱到春花阁的时候还没有,但等奴婢送了那些丫鬟出门。再回去清点的时候,它就在了。”
诡……异……
林昭言脑袋上空只飘过这两个字。
“将东西收好,一会儿交给母亲处理。”林昭言下了结论。
“为什么?”林若言却一把抱住盒子,不情不愿,“这肯定是有人特意送给你的,只是不想让你知道而已,你这么害怕做什么?”
林昭言不理睬她,上前要将盒子抢过来。
林若言自知没有立场干预,索性气呼呼地撒手。
这一下倒是林昭言预料不急,盒子没接住,瞬间掉落在了地上。
伴随着三道惊呼,珠宝首饰撒了一地,同时,也从里面轻飘飘地落下一张纸。
林昭言一愣,果断拿起来看,只见素白的一张纸上,只轻飘飘地写了几个大字“珠宝赠佳人,祝生辰愉快。”
林昭言就联想到在盛京的时候曾经收到过一株天山雪莲,那字迹是记不清了,但语气是一模一样的。
到底是谁啊?!
更深露重,白霜渐浓。
夜晚的风泛起阵阵凉意。
天色已经全黑了,各处院落也已经落了钥,林昭言编了个借口,跟房门康嬷嬷软磨硬泡了好久才得以出门。
随行的还有曼双。
曼双说这礼物刚收到就被她发现了,从她们讨论开始,再加上她来禀告的时间,前前后后不超过一刻钟。
那个人未必就能走远。
总之不管怎么说,她得尽力查一查,这个人到底是谁。
三番四次送她贵重的物品,还从盛京一路送到了延陵,并且知晓她受伤,知晓她生日,甚至能悄无声息地将东西送达她的手里。
这个人一定不简单。
“你沿着这条道走,我往这边走,看到可疑的人就把他喊住,这个时辰各院都已经落钥了,他一个外人混不进去,说不定还在内院候着找时机出去呢!”
曼双点点头,其实她觉得这基本是无用功,能有本事将礼物悄无声息放进来的人,哪会等着让你来抓?不过她很能理解姑娘心里的不安,只好照做以安她的心。
林昭言从春花阁往西的方向走,那边正好有道侧门。
夜色正浓,天上没有几颗星子,月光也被流云遮挡。
林昭言借着微弱的月色往前走,心就如同这月色一样,晦暗不明。
她骗了曼双。
其实她已经猜到送礼物给她的是谁。
在盛京、在延陵,能有本事悄无声息把礼物送到她屋子里,又这么了解她动向的人,除了他,她还真想不出有第二个人。
只是为什么呢?
第一次的时候他们根本就不熟,他为何要送她那样贵重的天山雪莲。
这一次,他们已经闹掰了,他却何其可笑地送了她一箱珠宝首饰。
她实在不能理解他的做法,所以要出来问一问,因为她笃定,他一定就在附近,并不会走远。
西侧门那边平日里鲜少开放,也没有守门的婆子,人少,绝对隐蔽安静。
如果她去那儿等着,他或许会出来见她一面。
那个时候,她就要问清楚,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林昭言这么想着,便有些迫不及待,脚下的步伐也越来越快。
“你家世清白,现在又成了千金小姐,是我配不上你。”
走到西侧门旁边的一处小池塘旁时,林昭言突然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
凤清公子?
林昭言的脚步猛地一顿,他怎么还会在这里?
他在跟谁说话?
林昭言更诧异,又有一道声音随之响起。
“不,不是的!公子,在我心目中您是最好的,您在我落魄的时候没有嫌弃我,还给银子帮衬我和我娘,您是最好的,您是全天下最好的!”略激动的声音,但作为身边熟悉的人,毫无疑问可以听得出来是谁。
馨娘!
居然是馨娘!
林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