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狼的话,就会有狈,毕竟只有激情和肌肉的话,是无法建立一个国家的。”
沙哑的声音再次从轮椅上响起,这次已经显得极其清晰,只是透着略带一种金属的冰冷。金发女子将两片连着导线的金属圆片贴在了辛多雷的喉咙上,将那轻微的震颤重新还原播放。在电子设备的帮助下终于能够正常交谈的冬夜族长,轻轻拍了拍自己妻子的手背。
“很意外我会使用这句东方成语吧?不需要解释,看到冬夜族长竟是这样一个人,每个正常人都会有这样的想法。”
“惊讶,轻蔑,疑问,这就是我能看到的一切。”
“抱歉,我绝对没有……”
“这并不是什么无礼的举动,如果没有惊讶和意外的话,人生岂不是太无聊了。”
“您真是令人惊讶。”听着那冰冷而又机械的声音,陈烨站在了辛多雷的身前,再一次恭敬地低下了头。听完了冬夜族长这充满灰色幽默的自嘲后,胖子心底里原本的惊讶和意外已经云烟般消散。
“三百年了,我一直等待着你的出现,现在终于站在我的眼前。”努力瞪大自己混浊灰暗的瞳孔,辛多雷那无神的目光却像是要将陈烨彻底剖开般,死死地望着他,“我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我的心情。”
“阁下的意思是?”听着这莫名其妙的言论,胖子的眉头扭在了一起,看着面前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的病人。
也许是虚弱腐朽的身体已经支撑不起如此长时间的对话,辛多雷的咳嗽变得越来越剧烈,就像是要将肺叶一并吐出般不停抽搐着。金女妇人连忙喂下了一杯清水,才勉强让他渐渐平复了下来。
“我已经时日无多,所以能够看见这一切的实现,心底实在是相当的快乐。”胸口剧烈起伏的辛多雷嘴角淌着呛出来的清水,那灰色的瞳孔却闪动着强烈的光彩,“很久以前,我也和你一样的强壮有力,全身燃烧着火焰般的冲劲,现在却已经变成了快要熄灭的蜡烛。”
“阁下患了重病?我们异民的身体……”
哪怕是欧洲T。O。的档案中,冬夜族长都是个极其神秘的角色,从没有情报表明他是如此衰败的一个病人。光从异民的身体构造上来说,拥有超强身体的狼人几乎不可能感染任何疾病,到底是什么原因才让他变成现在这付模样?
但老者一连串的抢白让陈烨根本来不及消化对话的内容,但对话中的那句“三百年的等待”,却让陈烨格外注意。
“这是代价。”
望着面前这个壮硕的年青人,辛多雷也意识到了自己在气势上的咄咄逼人,但时间对他来说已经远比任何东西还要珍贵,必须赶在死神和即将到来的恶魔之前,更多的争取陈烨对本族的信任。
“作为对窥探时间和未来的补偿,我认为极其合理的代价。”
“对时间和未来的窥探?您的意思是指……”
“十二兽神将中有一位没有名字的狼将,同时狼人也有一位没有名字的君王,无论西方还是东方,甚至连吾族自己都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和能力,这就是因为他的存在,可以对整个狼人造成影响。”
“那就是我,辛多雷?凯尔撒斯?奥古斯都,一只即将腐朽的‘观星狼’。”
说到这里的老者,脸上露出了极其自信和满足的表情,千百年来必须隐藏自己的生活已经过去,而属于他的未来,现在正站在他面前……
第十九章 观星狼的死地
“观星狼……”
望着面前老者如枯树般萎缩佝偻的身躯,胖子发出了一声近乎窒息的赞叹,不知道是在嫉妒,还是在同情。怪不得冬夜的族长拥有如此强大的权势,却不去争夺狼王的宝座,也难怪无论如何去挖掘欧洲的情报库,却总是无法找到一丝半缕关于他的信息。
观星狼,这个只在古典中出现过几次的名字,一直在异民的记忆和历史中渐渐淡漠。作为未来命运的支配者,正是观星狼替原本混沌无序的狼人创造了“律法之歌”,将彼此仇视血战的部落聚集成了统一的国家,直到成为了整块大陆的霸主。
可以通过沙漏之眼,去预见未来的光影;可以与自然精灵沟通,解答这个世界的困惑;拥有这种能力的观星狼们几乎就像是神的使者。
作为狼人法律和秩序的创造者,观星狼们拥有着前所未有的睿智和眼光。随着时光的推移,这些贤者开始慢慢退入了幕后。直到那场没有胜者的战争开始,随着异民文明的大断裂,这个名字就彻底从所有异民的记忆中消亡了。
“很荣幸见到您,时间的智者。”
之所以会知道这个称号,也只有象陈烨这个黑暗世界的新入者,才不会象其他异民那样沉沦于异能所带来的权力和现代世界的享受,而将全部精力扑在了对这个新世界的了解上。
对未来的预知,就是威力最大也是最可怖的武器,只要欧洲或是亚洲知道一点点观星狼的存在,立刻会有无数杀手蜂拥而来。对现在的狼人来说,观星狼是最隐密的存在,眼前这个老者却在如此盛大的舞会上公然与自己见面,究竟是什么让他放弃了自己的安全?陈烨不由期待着对方的解答。
“作为代价的,就是我的身体和寿命。”耳闻这个许久没有听到过的称呼,辛多雷那灰色的瞳孔颤抖了一下,“年轻的大君,我们并没有充足的时间,请你原谅一个老人表现出来的急躁,和下面这段对话的令人费解。”
“如你所知,我属于一股已经在异民历史中消亡的血脉,而今,世界上已经没有观星狼这个氏族了。”
辛多雷干涩而又透着金属感觉的声音,听起来就如同一个尘埋已久的铁轴重新开始慢慢驱动,讲述着这段湮灭已久的历史。
“我们族群的毁灭,除了那宿命必须的代价外,就只有那如附骨之疽般的追杀。”
“看来,我们的谈话到此为止了……”
助声器似乎是发生了故障,辛多雷最后几个单词突然变得如金属切割般尖锐刺耳,不由让人感受到一阵发酸的寒意。坐在轮椅上的冬夜族长干枯的面容中,流露出了无法形容的倦怠,就像是个终生从未得到过美梦的失眠者。
“迎接我的黑色死神已经盛装登场了,以这座见证过皇朝毁灭的行宫来当作我的埋骨之所,应该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树枝般的五指轻轻摘下了挂在喉间的助声器,一只温暖柔软的手掌已经探入了辛多雷的手中。就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冬夜族长紧紧握住了妻子的手掌,既像是感谢那长久以来的陪伴,又像是为了自己对她造成的痛苦致歉。
直到预见了最后一只观星狼的毁灭时刻,一直深爱着、照料着自己这个废人的妻子并没有做出什么徒劳的抵抗,只是默默派人清理了这所废弃已久的行宫,准备好了如此华丽而又完美的一场宴会。
“谢谢,给了我完美的死地。”
看着面前深情流露出的两人,满头雾水的陈烨还未来得及诧异,便听到了身后传来的一阵嘈杂声响,不少女性甚至直接发出了充满惊恐和愤怒的尖啸。原本还站在宴会厅中的狼人贵族们,就像是分开的潮水般让出了一条宽阔的通道。
漆黑丝裙映衬着象牙般的玉肤,垂下的青丝上点缀着用无数细小银枫叶组成的细链,微微敞开的衣襟上滚着猩红的花边。头戴金色展翅凤冠的伊玉夜,旁若无人地闯入了这场狼人宴会,就像是在那些穿着蓝色华服的贵族海洋中,投入了一团沸腾的黑色火焰。
蝶翼般飞舞的长袖上绘着暗红的火纹,女子就像是挑衅般昂首而来,胸前精致的八龙徽章在水晶灯光中显得格外地刺眼,就像是在尽情展示着那妖异的鲜红。
“我的小姑奶奶……”
看着龙若琳的这种登场方式,在心底哭笑不得的陈烨自暴自弃般用手遮住了面孔,心想作为受邀者的自己都只能在他人引领下低调到来,而这位主子却仿佛走进的是自家客厅。虽然不能确定,但她那一身应该就是龙家重要成员在典礼上穿的正式礼服。
在圣彼德堡可没人知道她那古代君王的身份,显然在场的权贵当中也有很多并不清楚宴会的内情,但是每一份资料就记载着远东土地上曾经流满了绯族和狼人的鲜血,冬夜和龙家之间的恩怨,基本上从在场贵族的面孔就可以判断了……
“我是龙家的人,而且是上位的绯族!!!”白痴都看得懂这种意思,与其穿这套衣服,这姑奶奶还真不如直接在胸口挂个牌子:你们这帮四足畜生,有胆便来战吧。
警惕的打量起周围那些狼人贵族的反应,胖子不由在心底考虑起来万一动手的话,到底是假装没看见,还是只能倒霉的陪着她去打群架?暗自回溯自己对玉夜的了解,恐怕选择只能有一个。幸运的是,尽管引起了全场的哗然,狼人那烙印在血液里的荣誉与骑士自豪依旧牢牢约束着他们的行为。
“汝,又见面了。”
随着裙裾轻轻的摇摆,在一连串悦耳银铃声中漫步踏来的女孩,在辛多雷的面前停下了脚步。那低垂的眼帘下,是一对晶莹透彻如水晶般的瞳孔,闪动着轻蔑却又怜悯的光泽。千百年前,正是她放过了这只观星狼,这个只能靠窥探命运而活,却根本不懂去抗争的弱者。
“脱离时间与空间……自由的精灵,不,也许……永远被束缚在冥府里的处女神,死亡与不变的公主,这个才是更适……合你的神名。”
“小心汝的言辞,吾的宽容并不是永久的护身符。”
微微抬起了精致的下颌,伊玉夜的面容在灿烂水晶灯海中,如同大理石般苍白而又冰冷。那对瞬间涌起风暴的双瞳凝视着面前的狼人,如同观望着一枝随时可以掐灭的灯火。
抬手阻止了身后已经按捺不住的贵族,辛多雷那如同沙漏般的瞳孔依然注视着面前的女子,尽管那是一张平凡而又普通到会让人遗忘的面孔。
“不用劳烦你,观星狼从不会看……错自己的死亡,你的强大正源于永远想挑战命运……而你的可悲也就在于……永远想挑战命运。”
“汝究竟想说什么?”
望着眼前这个几乎已经油尽灯枯的男人,伊玉夜不由想起当初自己留下他一命时的那种冲动,那种不知为何而来的宽恕,也促成了现在这一切的计谋。
“观星狼也会看……错未来,但你和他却已经是唯一的希望,我为您献上最后,也是最真诚的祝福……”
将剧烈抽搐的五指放上了自己的额头,最后一只观星狼,用最古老的方式向面前的君王表达着自己的敬意与感激。与此同时,整个宴会大厅中响起了凄厉的警报声,大队身着铠甲的士兵涌入了大厅,引起了更猛烈的骚动。
“大人,雷达警报大质量物体接近,同时有大量信号微弱的物体已经脱离消失,以脱离时速度计算,六分钟后将直接与结界相融合。”
军靴在大理石地面上叩出了响亮的撞击声,身着军装的男子已经站定在奥格瑞玛面前,面色一片铁青。大质量物质的反应波纹完全与血族空中舰队的资料吻合,而那些消失的反应,根本就是血族陆战队的登陆荚舱,只是出于军人稳妥的本性,才让他没能在汇报上加上这些判断。
“这就是宣战了。”
再严峻的表情也无法掩饰隐藏在眼底的怒火和兴奋,奥格瑞玛猛然举起了右拳,望着大厅中那无数张同样神情的面孔。计划已经进行到了亚洲无法容忍的地步,现在的权力者,必定不会允许太古的重现,作为狼人,他们只有继续为了复活狼王的信念而战斗!
“诸君,他们期望战争,那我们便送给他们死亡!!为了此刻而牺牲的无数英灵,我们期待着今天与他们在瓦尔哈拉相会!”
厚厚的落叶散发着腐败的死亡气息,半埋于其中的枯枝如同垂死者挣扎的手臂抓向天空。
漆黑的夜色中,无数模糊的影子佇立在茂密的树林间,遥望着那灯火辉煌的行宫。身披腥红色神职服装的他们,就像是被鲜血所浸染的教堂圣像,而野兽般奇异的瞳孔更是透出了诡异而又奇特的味道。
与其说他们是一群人类,不如说更像是借用这副躯壳的野兽……
昏暗的月光下,宽大的神袍缝隙中露出了金属的反光,望着那渐渐嘈杂起来的宫殿,这些人的瞳孔同样地渐渐缩紧。如果不是这妖异的气氛,在星期天和煦的阳光中,他们可能仍是一群慈祥的神甫,现在,他们却像是一群被疯魔所侵袭的怪物。
站在最前方的细小身影突然翻下了刺绣着漆黑十字架的兜帽,露出了胧夜那清丽却如玩偶般茫然的面孔。站在这个曾经名为“湖边”的女子身边,依旧是那身神甫装束的熙德,只是这次神甫携带的并不只有老式的眼镜和两把银刀,还有那具用银链死死锁住的棺木。
“圣殿骑士熙德,请再重复一次我们的使命。”
长袍下的五指渐渐握紧了缠着丝绸的刀柄,身体因为即将到来的战斗而准备着的时刻,胧夜的神情依旧是那么空灵无垠。仿佛未来的一切,对她来说就只是一场梦。
“异端审判所命令书20081224X,审判最后一只染污神国的观星狼,尽全力庇护拯救异端陈烨的生命,绝对不能容许他的死亡,AMEN!!!”
握住银链的右手猛然提起棺木,熙德那粗野的声音与其说是在祷告,不如说是在大声的诅咒。猛然扯开神袍的粗壮男子,露出了里面同样鲜红的紧身装束,缀满十字的漆黑皮带上插满了各式各样的银刀,审判者的骑士已经为大战做好了一切的准备。
“无论谁,若不相称地吃主的饼,或喝主的杯,就是干犯主体和主血的罪人。所以人应省察自己,然后才可以吃这饼,喝这杯。因为那吃喝的人,若不分辨主的身体就是吃喝自己的罪案。”
“我为自己而赎罪,我为一切赎罪的过程而祈祷准备,但为什么主却会让我们保护异端,却沾污教义的威严。”
双目染上一层血腥的熙德转头望着身边的少女,无论什么样的命令,无论什么样的任务,她都能甘之如饴地去执行和接受。
“为什么我们要观望着这世界被黑暗笼罩,听任这些牲畜将城市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