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况,西汐如今等于变成全职的少奶奶,女子若失去独立的经济能力,亦等于,失去自信的基础。
这些她能体会到,也知道给西汐一份工作是最行之有效的改变方法,但,她却是不能公然再违背蓝翦的意愿一次。她能做的,仅是希望至少能让眼前的女子敞开心扉。
“姐——姐,”西汐微微笑着,有些缓慢地唤出这个称谓,才继续道,“是我昨晚见皓喝酒,也想尝尝洋酒的味道,结果,破坏了本来很好的气氛。”
她当然知道Grace的帮忙,那日司徒霄的突然出现,有辰颜的一部分功劳,可,提出来的,应该就是Grace吧。
她停了一下,把蜷在被下的手松开,微笑:
“真的没事,若果皓欺负我,我一定和姐姐说。”
Grace凝着她,笑了起来,其实她的笑容和蓝皓是很相似的,都很灿烂,只是,现在,蓝皓该是不会对她这么笑了吧。
“对了,昨天的婚礼只是个仪式,等你身体复原了,还是得和小皓去正式注册一下,德国那边的登记手续会比较麻烦,我打听了一下,还不如就在鹏城这边登记,公证以后,还能尽快申请到探亲签证。”
之前蓝皓提出教堂婚礼时,其实,Grace一直是隐隐不安的,源于教堂婚礼并不具备任何法律效应,她并不十分清楚弟弟的心思究竟是怎样的,倘若他这么做,是给西汐留的退路,那么,则是她最不愿见到的事。
因为,如果他真的爱她,那么,女子要的,是义无反顾的爱,而不是这种形式的退路。
或许,她该帮一下这个弟弟,这个,把心封闭了五年的弟弟,她希望,他能走出心劫来。
“好,我知道。”西汐轻声应着。
这时,护士端进来中药,是在先前针对她宫寒的中药上加了几味护胃的草药,Grace端起药盏,西汐伸手接过,药碗是温暖的,其实这份温暖,恰是她一直所需要的。
Grace的目光自然没有错过,西汐手腕上一条已经发青的勒痕,是昨天蓝皓拽她的时候,勒出来的吧?
她想,她需要去见一下她的这位好弟弟,这样下去,迟早,西汐会是第二个如初。
用完中药,Grace让西汐休息,再醒来时,已是下午五点,病房内,并无一人,不过,这样也是好的。
她唤了护士,要了一个轮椅,护士有些为难,但,在她的坚持下,也唯有妥协。
护士小心翼翼地把西汐扶到轮椅上,再将一条薄毯盖在她的身上,哪怕穿着医院的病服,脸色又憔悴,这位现任的寰亚小姐都是那么漂亮。
也难怪,会这么快就嫁入豪门,但,护士刚看了今天娱乐报的新闻。
蓝太太是因为饮用了烈酒导致的胃出血,加上蓝先生确实只陪到天亮,就离开了,看来,婚变的传闻,可能是真的。
此时,门口响起不算轻的步子,这里是VIP病区,要的就是绝对安静,护士有些不悦地望向那人,但看清来人后,仅能噤声。
进来的那人正是蓝皓,他在门口,停了步子,夕阳的金辉在他的身上,投下一道光影,这些光影,更衬托得他俊逸潇洒,犹如北欧的雕塑一样,有着浑然天成的贵族气魄。
下一秒,他的声音依旧如往昔一样温柔地响起:
“好些了么?”
只是,即便再温柔,终究有些什么是不一样了。
语音落,他没有走进来,仅是站在门那边,凝着,他的妻子,而现在,他的妻子的脸上,见到他出现时,没有厌色,也没有意外。
依旧那么平静。
呵,一直说她是傻丫头,真正傻的人,其实他自己呀。
守到天亮,匆匆离开,因为知道她即将醒来,而这层伤害毕竟是他造成的,在刹那,他犹如做错了事,害怕面对的孩子一般,选择了逃离。
整整一天,他将自己全部投入在经分会中,听着鹏城分部各个研发线的报告,看似全神贯注,实际,他知道,并没有听进去多少,往常无比熟稔敏感的数据,此刻,竟是完全没了感觉。
而在这没有感觉中,好不容易熬到了下午五点散了会,他立刻离开公司,想去打一场高尔夫,但,开着车,却是鬼使神差地到了仁心医院。
在看到仁心医院金字牌额的刹那,他还是不由自主地将车开了进去。
当他站在门口,看着她坐到轮椅上时,是那样安然静好。
甚至于,看到她坐上轮椅的瞬间,他以为,她是要转到落地窗前,因为,那里,可以瞧见进出医院的唯一甬道。
但,她没有,只是坐在原地,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于是,他再次以为,她在等他,而他一天没有出现,再加上昨晚的事,她总该是有点反应的吧。
当他刻意加重了脚步,往门里走了几步,她的眸光望向他时,平静无澜地样子,终是让他觉到什么叫做一种无望的莫奈何,也终于体味到,当心攫紧时,所会有的窒疼。
他仅能迎向她的目光,问出那句话。
而她的反应,还是微微一笑,声音虚弱,却也是平静地道:
“没事,是我前几天一直没有按时喝中药,所以才胃出血了。”
他宁愿她说有事,宁愿她说,是他让她喝了那酒,所以,她才会胃出血。
不管是埋怨,或者厌恶,都好。
可,她都没有。
这是不是就叫相敬如宾呢?
宾的是身份,冰的却是感情。
“不是昨晚我让那你喝的酒,导致胃出血么?”这句话,本不该他提的,但,他不要这种相敬如宾。
她没有料到他这么问,抿了下干涸的嘴唇:
“是我不想让你喝酒,才喝的。”
这句话,其实说得真的很动听,他再不知足,就是不知好歹。
“以后,我不会再喝酒了,你,好好休息。”他没有说对不起,虽然,他很想说,可一念起这三个字,仅是让他想到,昨晚,她后来的那一个字。
她抿紧的唇,轻轻反咬了一下,一会,她要去见墨沧,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她是应该事先告诉他吧。
“皓——”
他止了步子,电话铃声恰在这时响起,他接起,语音里却是清晰地唤出:
“莫晚?”
接下来的话语,他并没有背过她去接,无非是,和瑞银合作的协议签署问题。
而她坐在那,忽然意识到,等他接完电话,再告诉他,墨沧进了医院,她要去瞧他,他会不会以为,是她的一种报复呢?
犹豫中,手无措地交握了一下,他已经在电话那头和莫晚约好晚上吃饭时再谈细节。
挂断电话,他望向她,她却只是低垂着眼睛,这样的神态,却是比方才的淡然要好,至少,心不会攫那么紧。
源于,看不到她的目光。
他收回目光的时候,恰看到一旁废纸篓中被撕成两半的报纸,正刊登着关于他和她婚变的传闻。
而现在,这张报纸,被一撕两半的放在废纸篓里。
显然,并不会是护士做的。
不自禁地,他的唇边浮起一抹弧度,因为这个不期然的发现。
“今晚,我要和莫晚一起用餐,洽谈相关合作的协议。”
他说出这番话,有着很明显的解释意味。
“嗯。”她应了一声,却看到,护士突然带着芊芊走了进来。
不早一刻,也不晚一刻,恰好,在蓝皓准备离开的时候,出现在跟前。
但,芊芊是极其识眼色的,正是这份识颜色,让她把手里提的汤带到西汐跟前:
“这是刚熬的汤,趁热用会比较好。”
可,这句话,无疑是也是不妥的。
“这位小姐,蓝太太还不能用太过油腻的东西。”一旁的护士赶紧阻止道。
蓝皓没有说话,仅是淡淡地道:
“没关系,这汤,应该是我太太预备了,给别人用的。”
“哦,原来是这样啊,不好意思。”护士忙道歉,本是无心的话,反是让气氛尴尬了。
在这份尴尬的气氛中,坦诚是唯一的选择:
“皓,墨总今天早上住院了,所以,我想去探望一下他。”
“是吗,那我推你去好了,对了,刘护士,麻烦查一下,墨沧在几号病房。”
“咦,墨总早上就退了病房。”刘护士是负责这个VIP楼面的,本身,这里没有住几名尊贵的病人,自然是知道得清楚。
“是的,沧早上就退了病房,但稍后会回来复诊。”芊芊补充道,刚才,真的是百密一疏。
“对哦,墨总好像是服药过量进的医院,按道理,洗胃后还是需要留院观察一段时间的。”刘护士若有所思地道。
“既然这样,那我就不等了,这里麻烦刘护士了。”蓝皓说完,径直走出病房。
西汐的脸色有些黯淡,芊芊踌躇了一下,带着愧疚的语气,道:
“西小姐,对不起,我没有想到,来的不是时候,给你和蓝先生带来困扰。”
“没什么,他正好有应酬。”西汐笑了一笑,反正不是第一次这么让他误会了。
可,这一次,她想,她应该让误会结束。
既然,做了选择,就不能有后悔的一天,哪怕,要放手,也是他放了,她才能放。
源于,这场婚礼,对于他来说,同样是不公平的。
“刘护士,你先出去吧,这里有芊小姐陪我就好。”
“好。”刘护士端起空的中药碗,退出房间。
“西小姐,沧应该已经在复诊了,我推你过去?”芊芊说出这句话时,有些嗫嚅。
“麻烦了。”
墨沧已经复诊完,独自坐在VIP病房里,打着点滴。因为,今晚,他的头仍旧很疼,包括他知道,或许需要一些治疗,才能入眠。
当西汐被芊芊推着出现在门口时,他没有惊讶,本来,他是根本不会来复诊的,芊芊却是一反常态地连续在下午发了好几条信息给他,让他千万为身体着想,都要回仁心医院复诊。
她一再这么提,他就已听出端倪,毕竟,他若真要复诊,也宁愿是去HK的济慈医院,仁心始终是冥远财团旗下的投资医院。
但,芊芊平素是很寡言少语的人,她这么反复提,他隐隐猜到她的用意必是与那一人有关。
一如,他知道,西汐胃出血后,住的医院就是仁心。
当他凌晨被送到这里来时,隔着那么近的距离,仿似能听到她细细的呼吸声。
倘若,能远远地看她一眼,该多好啊。
而在他身体稍恢复,就选择仓促离开仁心医院的那一刻时,他才发现,宁愿不借着这个机会见她一次,他都是不要她知道,他服了那么多药,在生死线上走了一遭。
源于,他不要她担心,更不要,让她所选的人误会。
所以,哪怕远远见她一面,对他来说是种飨足,他都可以放弃。
然,却是让芊芊瞧透他的心思,为他做出这个安排。
所以,他明白,终究,是被她知道了,如若不去复诊,恐怕,仅是会让她担心。
是啊,她会为他担心。从昨日那些许话语,那些许眼神的交错间,他是能读懂她的。
现在,这一刻,他望着她,她乌黑的发丝有半缕垂在前面,衬得她的脸色更是透出青瓷一样的腻白来。在这份腻白上,她清澈的眸子凝着她,在她身后,芊芊退出病房,才要把门关阖,她却是轻声道:
“麻烦别关门,开着,比较透气。”西汐只说出这句话,芊芊已然领会她的意思。
芊芊没有关门,甚至于,她的人也坐在最靠近门的长椅上,那个位置,能清晰看到病房内的一切。
显然,西汐要的,也是有第三个人见证的,她与墨沧的相处。
墨沧坐的地方,离西汐的轮椅其实很近,但,西汐见他的手动了一下,仍旧转着轮椅来到更近一点的地方。
她想近一点再看看他,看看,这么多年了,他究竟发生了多少的变化,以至于,她竟然是到了昨天方才认出他来。
毕竟,今晚,应该是最后一次独处了,今晚过后,不能再这样纵容自己将断未断。
否则,对于谁来说,都是种伤害。
“怎么那么不小心呢?”她说出这句话,她知道,他听得懂。
他其实没有变过,只是,棱角更加硬朗,眸子更加深邃,鼻子更加硬挺,薄唇更加坚毅罢了。
她却没有第一眼认出来,如今想来,该是在霆耀酒店再见他的那晚开始,她就下意识地不敢去看清他吧。
后来,那一晚的记忆,包括他的样子,都是她刻意想去尘封回避的。
现在,她说出这句话,源于他和她之间,其实就是从这句话开始的。
果然,他坚毅的薄唇轻轻地震了一下,甚至于,挂着点滴的手,都想握紧成拳。
“别再不小心了,好么?”她没有等他回答,复说出这句话,“你要好好的,我才能不担心啊。”
这句话,俨然如长者对着孩子说话般的语气,当年,她就是这样说的。
可惜,过去,就是过去了。
“只是我忽略了两种药不能混用,以后不会了。”
真是两种药不能混用吗?
“嗯,这汤,是芊芊给你熬的,趁热用了吧,你这样,最担心的人是她。”
这句话说出口,其实真的很不好,犹如,电视上演到烂的那种桥段一样,以前,她也是那么地不屑,可,当你真正经历时,你会发现,哪怕这么烂的桥段,其实,都是真实的。
无关乎所谓的成全,无关乎让对方退而求其次,也无关乎去撮合另一对人。
仅是希望每一份可能的幸福,对方都不要错过。
因为,错过一时的代价,或许,就是一世。
“我知道。”他的声音是黯淡的。
“嗯。”她把放在轮椅扶手上的那碗用暖兜捂着的汤小心翼翼地捧起,但,瞧见他只有一只手时,捧汤的手在空气里滞了一滞。
他却是径直把汤接了过去,很是自然的姿势,她的手在迟疑后,终究拿起一旁的勺子,从他手中的汤碗里,轻轻舀了一勺汤,舀汤的时候,她的指尖碰了一下暖兜的内壁,确定,温度是适宜的。汤,也不是单纯的米汤,而是精心熬制的膳汤。
将勺子舀到他的跟前,他的脸微微俯低了一下,把勺内的汤一饮而尽。
不是第一次喝芊芊煮的汤,这一次,却分外让他觉到滋味的醇厚,收口时甚至是能觉到如蜜一般的甜。
可,这汤,怎么会是指放糖没有盐的呢?
只是,从心底溢出的甜罢。
她一勺一勺并不算慢地喂他用汤,因为,他单手拿着暖兜,应该会很重吧。
他一勺比一勺却是用得更慢,源于,汤用完的时候,也是她彻底离开的时分。
终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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