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蓝皓应出这句话。主任医师几人便向走廊另一间病房走去。
“可以——让我——进去吗?”短短的七个字,她说得十分艰难。
接下来,就看病人本身的意志力,这句话,让她顿觉得,天虽然没有塌下来,却,仅剩下最后一线希望。
不管怎样,哪怕,只是这一线的希望,她都要去拉住,她不要他就这么离开,不要!
否则,她真的不知道,她是否有继续活下去的勇气。
“汐汐,别再骗自己了。”这一次,蓝皓没有抱她进入病房,只是,在她的耳旁说出这句话,“从刚刚你醒来,到现在,所有的一切都透露出,若他真的出了事,你不仅不会原谅自己,或许,也没有活下去的勇气,对吗?”
这句话,恰如其分地说中了她的心中所想,可,却是从蓝皓的口中说出,这种滋味,除了彼时的疼痛外,更多了一分酸涩。
“汐汐,这间病房里,不是他。”他终是说出这句话,“他,在那。”
要知道的,都知道了,与其看她这般痛苦地挣扎在他和他之间,他选择,她曾经的成全。
他怀里的女子,再次的一沉,她的眼底,是不可置信,也有着突如其来的一抹欣喜。
他抱着她,跟着那几名医师,走进另一间病房,病房内,有着很浓重的药味,而墨沧正躺在床上,他的手臂打了石膏,包括同侧的那只腿也打了石膏。
但,至少,生命是无碍的,意识应该也是清醒的。
因为,蓝皓抱着西汐进去的时候,他正询问着芊芊的病情,原来,那间病房里的人,是芊芊。
芊芊的情况正如医生所说,是不妙的,外表烧伤面积为70%,属于特重烧伤,情况危险,医院已下发了病危通知书。
由于,华侨城老公寓房子的设计,厨房是紧靠着门边,自然引发爆炸后,首当其中的,就是门外的人。
纵然,墨沧无恙,但总归,是有人,发生了意外。
她凝着墨沧,墨沧这才发现,她由蓝皓抱着进入了房内。
蓝皓将她抱到一旁的椅子上,轻柔地把她放下,动作、神态,依然是那么的绅士,一如,他本来的风格一样:
“墨总,汐汐放心不下你的伤势,执意,让我带她来看你。”
这一句话,说得极其自然,恁在一旁的医生听来,都只是西汐对于救她之人的礼貌探望。
可,当日现场的救护人员,却是知道,墨沧的动作,绝对是牺牲自己,保护西汐的行为。
这样的行为,只有在深爱的人身上,他们才会看到。
所以,墨沧的伤势远远重于西汐。
幸好电梯门掉落下去,是掉在电梯的顶端,免去了人体直接落到高低不平的的顶端所会造成的更大创伤。
而电梯的门板,又形成一个最平滑的下坠点,纵然,仍是很坚硬。
老式电梯虽然受到冲力的作用,下滑了一段距离,由于安全制动的存在,终究只是锁死在了24层的位置。
也使得,最终,悲剧没有再次的上演。
也使得,他和她仍能再次相见于这样的场合。
这两处值得庆幸的地方,或许,是连老天,都怜悯那一刻的生死相许。
病房内的医师是例行的每晚检查,在说完芊芊的病情时,已是准备离开,而蓝皓淡然地说,希望和徐主任再和相关整形外科医生商量一下,关于西汐额头伤口的处理后,终是配合地退出病房。
而蓝皓,也随之,走出了病房。
病房内,就剩下他和她,很安静,安静到正在注射点滴的声音,都能清晰地听到。
很久,很久,谁都没有说话。
一如,那场车祸后一样,都没有说话,因为有些话,不用说出来,一个眼神,就都是能明了的。
她只是坐在那,凝着他,目不转睛地看着。
而他却是略侧了脸,看着那一滴一滴落进管子内的点滴。
终于,在她的眼底,坠落下一颗泪时,即便无声,却终究让他再做不到漠视,回转脸,与她的目光相对。
“算什么呢?”
她说出这四个字,没有伸手去擦干脸上的泪水,仅是继续说着,语气里再无法平静地说着:
“干嘛要跳下来?你笨,还是傻了?我就是不要你一起被拽下来,你还跳,你考虑过我的感受了吗?是啊,从一开始,你就从来不会考虑我的感受,你知不知道,你如果摔——”
她顿了一顿,那个字,她是说不出口的:
“你如果出事,银讯该怎么办?你父亲该怎么办?所有关心你的人又该怎么办呢?”
这句话,说得真是冠冕,是啊,哪怕到了这一刻,她还是习惯了隐藏一些真实。
即便,所有人,都看穿了她的心事。
她的眼泪越流越多,因为,情绪的激越,甚至于,额上的绷带下,未收口的伤口,都有些裂开。
他仅是深深凝了她一眼,复道:
“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这句话,语轻,意重,倒是显得她开始无理取闹般。
只是,她从来都是个无理取闹的人吧。
她伸出手抹干眼泪,然后,凝定他,一字一句道:
“可,我不想让你出事,是,墨沧,我说你蠢,说你傻,我其实比你更蠢更傻,明明,对你这样一个人放不下,偏要装作放下,装出成全,即便,我们再见的开始,是那么不堪,我都没有办法,把你真的抹去。我真是傻蠢的可以,算我上辈子欠你的,你别让我这辈子都内疚,行么?”
这算坦白吧?
是她内心真实的想法,即便,那场记忆如同梦魇一样,可,点滴间,在没有发现,他就是昔日那个男孩时,她又让他驻了心底。
只是,事到如今,一切的可能,早在她的选择中,失去了可能吧。
连累的,仅是更多的人。
而这句话撞进他的耳中,他素来淡漠地神情,也做不到淡然。
包括,他看到她的额际绷带下,已经隐隐看得到的红意蕴出,这些红,带的,都是疼痛味道。
疼痛,是啊,疼痛。
从接到那个电话开始,这种疼痛,注定是他曾想逃避的。
芊芊今天上午给他电话,说已画完他一直想要的画,让他去华侨城取。
很突兀的电话,当时他正结束EP的任命会议,然,他清楚芊芊的意思,也清楚芊芊定是给他和西汐安排了一次见面。
或许,也是最后一次见面。
其实,这一次见面,他是不要的,不然,不会决定在11号,小潮动手术之际,他会赴西班牙洽谈一笔合作。
合作谈完后,就直飞普罗旺斯。
一点余地都不给自己,源于,就是怕不忍,就是怕失落。
而,他送她的最后一份礼物,会在他离开之后,由大卫亲自转交。
可,他能在商场中步步为营,算准每一步,唯独算不透的,就是感情。
漏算的,也是自己的感情。
这种感情,让他在拒绝芊芊的电话后,仍悄然地独自驱车去了华侨城,但,到了时间,却没有立刻上楼,哪怕,不用芊芊告诉,他都是知道,她家的地址。
把车停在路旁,看到芊芊还抱着希望,在路口等着他,最终,在快到点时,芊芊选择了自行上楼,而他仍是坐在车内,开始抽起烟来,他从来不抽烟,这一次,心绪烦乱间,让他终不能免俗的抽起来。
并且,在狠吸完一口后,迫使自己逃似地调转了车头,朝华侨城外驶去。
在那一刻,他像极一个懦夫,源于,他怕自己做不到淡然,会想把她带走。
把她带去流星城堡。
流星城堡,一个完美的名字,源于,那晚最初的邂逅,有一道流星从她和他共同拥有一片夜幕中划过。
所以,在他有能力买得起一座城堡,并且,能让下半辈子,即便不工作,都能衣食无忧的时候,那里,其实是他选择的退隐地点。
是啊,纵横商场如他,其实,内在,却一直是不想去争的,不过源于一个证明,他涉足了商场,取得了他所要的一切成绩,完成了母亲的心愿。
最终,在五年内,蛰伏,乃至伤害的,却是他最珍视的那一人。
而现在,既然,在婚礼那日放手后,其实,他就再没有力气去抓住她。
直到,那声轰天巨响响起,仿似有感应般,他第一个反应,就是将车掉转回去,掉转的刹那,竟是连后视镜都忘记去看,差点撞到,正从前面斜坡上下来的一部越野车。
没能彻底闪避了过去,代价,是他的一只手受到了撞击时的重创,但,他仍在对方破口大骂时,驱车驰回原地。
他几乎是飞驰回原来的地方,下车时,正看到一名男子在打着电话汇报着什么,他捕捉入耳的一句话仅是太太不顾阻止,奔上了楼。
看着26层那破坏性爆炸留下的烟熏,他只用最快的速度奔上楼,不仅担心她,更担心,早先就上去的芊芊。
而楼上络绎不绝下来的居民,终究让他的速度并不能快到哪里,楼道上一直没能追上她,直到奔至26层,除了看到倒在门前,生死不知的芊芊,他看到的,还有她在踉跄间,跌进电梯的身影,没有任何思索,没有任何考虑,就疾奔过去,抓住她,在她推开他时,他也就跳了下去。
是啊,若这辈子,永远地失去她,生命对于他来说,是否还有意义呢?
即便,他还有着一些牵念,可,那瞬间,所有的牵念,都只化为了过往云烟。
现在,听到她亲口对他说出这番话,本来以为,永远都不可能,从她口里说出的话,终于,听到时,除了疼痛外,还有释然。
“那你放得下他吗?”直接问出这句话,没有任何犹豫,因为犹豫,仅会让他更疼。
放得下蓝皓吗?
对于蓝皓,其实,和他一样,无所谓,放得下,放不下。
这两个男人,不管,她感情上渐渐明晰的区别,在她的生命里,始终是最重的。
重到,放在她生命跟前,她是都愿意为他们放弃。
原来,生死与共,未必,都是与爱有关。
与爱有关的,仅是不容分享,不容退却的拥有。
可,这确是摆在她面前的抉择,不论是蓝皓的十日之约,抑或是墨沧的永远不再归来。
都不再容她继续这般下去。
而,今天,当她恳求蓝皓带她来这时,本以为,是墨沧真的不在了,所以她才由得情绪外露。
恰原来,只是蓝皓的一次试探,让她真正看清自己真实想法的试探。
对于蓝皓那样优秀高傲的男子,她若再继续以成全的方式回到他身旁,不啻,是对他骄傲的辱没。
然,现在,这件事的发生,却是牵连进了最无辜的人,芊芊。
所以,不再是她能不能放下,是隔了病危的芊芊,她是否还能心无旁骛的用别人的鲜血,成全自己最终的所选?
西汐,你真的,始终是感情上的弱者。
她在心里对自个说出这句话,他却已是洞悉他的所想:
“这个问题的答案,在今天之前,或许还有意义,今天之后,再不重要了。”
她清楚他为什么要说出这句话,不过是为了,不用她说出那种俗套的话,就替她说了。
或许,也怕那句话从她口里说出,他再做不到拒绝吧。
“芊芊受了重伤,我会照顾她这一辈子。但,不会包括婚姻。因为,那样做,只会随着时间的积累,加重伤口。”他复说出这句话,道,“我会带她去流星城堡,那是普罗旺斯最美的地方,也是,最能见到流星的地方。”
这句话的意思,和记忆中的那幕重合,那时,她对他说过:
“真是流星,可惜我来不及许愿,如果能再看到一次,多好啊。”
他还记得彼时她不经意的一句话,并且,这句话背后的意思,她懂。
他和她都是太骄傲的人,连一句等待都是那么难说出口。
可,她明白了。
若她最后的决定是他,他会在流星城堡等她,这份等待,不会妨碍他继续照顾芊芊。
只是,他始终清楚,她的性子,在愧疚的作用下,往往,又会选择避让。
但,其实这一次,她真的想做到,彻底地自私一下。
沉默间,墨沧按了床头的呼唤器,让护士用轮椅推她回了病房。
她额上的伤口,血越来越清晰地渗出,她需要去处理一下伤口,但,在她没有做出抉择前,目前,他没有权利为她喊来护士,让她在这里处理这个伤口。
经过芊芊的病房时,她想去看一下她,可,护士确是不让的,因为,那是重症监护病房,是绝对无菌的环境,哪怕西汐是VIP病房的病人,仍是不得进去的。唯一容许的,仅是让她隔着玻璃窗,看向里面,哪里,躺在床上的女子,她真的几乎认不出来是芊芊。
几乎是捂住唇,才能压抑住她流泪的声音,如果不是因为她,芊芊不会费这样的心去促合她和墨沧见这一面。
若不是她迟到了那些时间,提前用钥匙打开门,或许,就会发现,煤气的外泄。
那样,是不是,一切都可以挽回呢?
可,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注定,无法挽回,注定,当一个女子爱一个男人,超过自己的时候,这,就是场劫难。
芊芊爱墨沧,远比她多,付出的也远比她多。
至少,她在对墨沧一事上,是不可能做到芊芊那样的。
抑制住哭泣的声音,回到病房时,蓝皓正坐在床前,瞧她进来,神情,依旧如春风般和煦,仅是轻柔地拥住她,用纸巾,替她擦去脸上的泪水,并唤护士进来替她重新包扎额上的伤口。
额上的伤口,很深,哪怕好了,都会留下疤痕,但,若做整容手术,恢复的几率同样不算小。
她坐在那,在护士进来时,眼底的泪水,都止不住。
她几乎从来不会在人前这么失态,他知道,今日的事,对她来说,又是短时间内的一次打击。
即便,墨沧没事,可,心软如她,芊芊出事,她同样不会好受。
或许,她会继续想着所谓的成全,这个傻女子,总是,这么傻。
护士包扎完伤口,他才继续用纸巾替她拭去脸上的泪水,这一拭,他的语音里,甚至带着一丝轻松:
“额上伤口这么深,会留下疤呢。”
她点了下头,喉口干涩地让她启唇说话都是费劲的。
他只半蹲下身子,执起她手腕上的手镯,与她平视,幽蓝的眸光凝定她:
“汐汐,我定了月底的机票去印度,没有定回程机票,这段在印度的时间可以很短,也可以很长,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她明白。
可以很短,意味着,明天的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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