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此也很矛盾:“我知道不该这样,可是你懂得,我父亲母亲,我的叔叔一家,都曾经遭遇这事儿,以前他们就经常骂狡猾的犹太佬,现在有个转移仇恨的地方,当然是顺其自然了。我一直受到这样的影响,我无法对他们有好感……我可以和他们好好相处,但要我巴巴的去帮他们……我做不到。”
秦恬很理解这种感觉,她觉得现在自己对于人心的理解力已经有了突飞猛进的成长,即使不理解,她也会用一句话总结:每个人都有苦衷。
简单的过年后,天气渐暖,康叔竟然神奇的熬过了这个冬天,前来看诊的大夫得知秦恬是个实习护士,很高兴的教给她一套按摩方法,专门按摩腿脚僵硬的病人,帮助快速回复。
秦恬觉得那手法很可能类似于后世的复健疗法,但她本身不知道复健是什么样,倒是秦父观察了几次以后煞有介事的说,这手法暗含很多穴位疗法,颇有中国博大精深的医术之遗风。
秦恬才不管这些,黑猫白猫,能用就行,她不介意多学一门技术。
天气一暖和,精神头正好的时候,老师通知,结业考要来了。
秦恬这才发现,她的护士课程,进行的已经快两年了,等到六月,她就是正式的实习护士了,而非护士学员了,当然,前提是要完成结业考试。
细想之下,她总觉得自己什么都没学,即使学会了扎针,包扎,基本伤的治疗,还是感觉很单薄,不够用,看来这种东西,都需要实战才行。
现在她唯一的实战对象,就只有康叔了。
四月是各类宴会频繁的时间,为了缓和法德气氛,也为了活跃众人的心情,今年秦父收到的工作单还真不少,毕竟能在宴会上有明显带着异域风格的食物也是一件很长脸的事情,急着赚钱备战的秦父挑拣之下,把能接的单子都接了,并且要求秦恬复习之余别忘帮衬家里,秦恬自然满口答应。
这一天,她跟着秦父去了一个大型酒会,等食物准备的差不多了,餐厅经理看看情况,觉得人手有点拮据,便第一个来问秦恬,有没有赚外快的意向。
战争时期,人员流动很大,很多酒会找的都是临时工,很多临时工干的都是超量的却不达标的活儿,秦恬跟着秦父东窜西窜久了,全巴黎有头有脸的酒店经理也多认识了一些,这种时候见着秦恬,都希望她能帮把手,也不介意给这父女俩多加点钱,毕竟秦恬只是玩票性质,要价不高,工作起来保质又保量。
秦恬在更衣室换了侍者的衣服,端着盘子上阵,顶替了一个据说原本是客房服务的小妞的位置,站在一个长条桌边等待召唤。
这桌上男女很均衡,大多都是德国军官,还有几个法国出名的贵公子,剩下的女的大多数著名的交际花和社会名媛,还有几个则是生面孔。
场合参加多了,再不八卦也该认脸儿了。
他们刚用了开胃菜和开胃酒,现在正在用主食,这需要等很久,秦恬有点心不在焉,她很想让秦父别干等着,让他先回家,但是又觉得秦父肯定不放心,不愿意回去,想来想去,有点心疼。
前方的军官抬起手招了招,头也没回,秦恬忙不迭的凑上前去,安静的等待吩咐。
等待的有点久,她不禁看了眼这军官,然后刚好和那哥们儿对眼。
擦!出门没看黄历。
海因茨灰蓝色的眼睛看了她一会儿,忽然很无语的叹口气,用很装逼很欠揍的语气慢慢道:“再给我上一盅酸梅果酱,还有,给我身边的女士拿一杯清水。”
身边的女士!海因茨同学竟然有奸情了!秦恬严肃的点点头,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海因茨身边的女性,金发碧眼的大美人儿,感觉到秦恬看她,矜持而高傲的点头微笑了下。
秦恬立刻报以谄媚的微笑,然后躬身退走三步,跑到餐厅门边转达了海因茨的吩咐,又走回自己的位置。
她就奇怪了,明明不是一次看海因茨穿灰色的军官服,但是为毛盯了那么久愣是认不出来捏?
莫非他俩气场相克?
很快海因茨吩咐的东西就来了,秦恬悄无声息的给上了菜,先给女士上了一杯清水,然后又给海因茨上了果酱,期间她顺便环视四周……没有奥古斯汀。
她继续站到自己位置上,又看了一遍,果然他不在。
她算了算,自己有多久没见到奥古斯汀了……上次去送棉袄后,隔了十来天,她又去送了一条围巾和一副手套,然后,然后康叔就病了,要圣诞节了,元旦盟军诞生了,过大年康叔病危了,现在她准备考试了……期间隔个十来天就去找一次,永远见不着人。
好吧,起码有四个多月了,可真久,怎么反而就碰上海因茨呢。
秦恬有些小怨念,决定晚宴后再等会,问问海因茨奥古的情况,能问多少问多少。
期间海因茨似乎召唤上瘾,一次又一次的要这个要那个,光酸梅果酱就要了两回,等到漫长的宴会结束,秦恬差点没累瘫在岗位上。
她没等换衣服,就巴巴的盯着海因茨,海因茨带着大美人在门口和几个同僚寒暄了许久,终于纡尊降贵的走到她面前,问:“奥古?”
秦恬快速点头。
海因茨冷笑一声,一搂身旁的美人,问:“告诉你我有什么好处?”
秦恬很利落的:“不能说吗?不能说就别勉强了。”
“……”海因茨眯起眼,“你真不想知道?”
“想啊。”秦恬一脸纯真,“如果你要收好处才能说,那是不是代表不方便说?”然后一副理解的样子,“我不为难你的,不方便说就别说了。”
海因茨的表情似乎很想掐死她,半晌才道:“那就,再见!”
秦恬很失望的低下头。
这时那美人说话了:“海因茨,她是谁?”
海因茨漫不经心道:“哦,一个人而已。”
“……”秦恬撇嘴。
“她问的是奥古斯汀少校吗?”
“没错。”
“呵呵,问他下落的人可真不少,奥古斯汀少校可真是受欢迎啊。”说罢,还回头看看秦恬的反应。
秦恬朝她龇牙咧嘴的笑笑。
“你给我安分点。”海因茨的声音冷冷的,“要不现在就滚。”
美人立刻不说话了,眼睛滴溜溜的转。
海因茨走了两步,转头对秦恬道:“你那围巾做的不错。”
秦恬一愣,围巾?她给奥古做的围巾很普通……最有特色的估计就是两端带着口袋,可以装东西也可以暖手……莫非这哥们也看上了?
这个多方便啊!她立刻点头:“我我我过两天就给您送来……不过,这天也要热了……”您还需要手套么?
海因茨一脸鄙夷:“你还有什么能让我看上的东西吗?”
秦恬很想无耻的回答说自己这张脸还是很耐看的,但终究还没那么欠揍,哂笑:“那是那是,您是谁呀,我算什么呀……”
“奥古在哪,我不能告诉你。”海因茨一本正经。
秦恬瞪大眼,靠!那还讹我的围巾!?
“但他还活着。”海因茨轻笑,“这样,够不够一条围巾?”
秦恬愣了半晌,点点头也微笑:“够,够了。”
第77章 实习
度过艰难的备考期,秦恬顺利完成学业,令她惊讶的是,她一毕业,就收到了来自巴黎公共援助医院的实习位申请单。
当初她上实践课去的并不是巴黎公共援助医院,此时拿着申请单,她有点凌乱的感觉。
她的实践课成绩是优,那是因为她胆子大,但她的理论成绩却是良好,所谓的胆大心不细说的就是她,所以能够第一批就接到实习位申请单,她觉得压力很大,反而是爱伦娜,没有收到实习单。
她们这一批中,有一半得到了实习机会,大多数人都是双优成绩,而很多没收到的,则栽在了实践课成绩上,秦恬忽然觉得,这实习看的是不是也要胆子大的,莫非这个培训班培养的都是战地护士……
真悲剧。
爱伦娜并没有因为没有实习机会而低落,因为导师说过,实习位人人都有,只是早晚问题,而越晚的,越有可能直接上前线。
毕业三天后,爱伦娜陪着秦恬前往公共援助医院,她们路过了巴黎圣母院没多久,就看到了医院,原来就在附近。
现在的几个医院已经都很现代化了,至少秦恬去实践课的医院和秦母当初生病去的医院都很中规中矩,所以刚看到公共援助医院时,秦恬以为她进了荣军院……
在土鳖秦恬的眼里,这个医院说是景区都不为过,就好像进入了一个城堡,一个世外桃源,高大的立柱排列在幽静的长廊两边,庭院中花草精致,还有小天使喷泉,里面许多老人坐在石凳上看书,休憩。
医院里面,装饰的丝毫不像医院,房顶高耸,几个大厅像极了大教堂,还有雕花的圆顶和华丽的水晶灯,几个接待处和咨询处就像是五星级酒店一样摆在中间,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走在上面带着丝丝凉滑和庄重,来来去去的医生护士还有病人及家属都悄无声息,表情恬淡。
这其实不是医院吧……秦恬心想,这比疗养院高级多了,国家领导人疗养院也不过如此。
“我们医院建立于1849年,虽然历史还不到百年,但是在医学界已经有了很多创举……”负责带领她们的苏菲护士长穿戴严谨,声音低沉,一边快步走,一边简单的介绍着,路过一个浮雕或是壁画时,只是简单的介绍下,显得很匆忙和漫不经心。
当然,秦恬和爱伦娜是不会介意的,她们的注意力大多集中在一些病房中的病人和医生身上。
“眼科是我们医院的长项,很多眼部受伤的病人都会来我们医院治疗休养,一般眼睛不好的人,听力会比较敏感,所以我们要求人们能够尽量保持安静,不至于困扰到别人……”苏菲护士长走到一个房间门口指了指里面:“这里面都是动了手术超过一周的人,一般实习护士的任务就是照顾他们,技术要求不高,但是事情比较多,毕竟他们需要拿什么东西或者要去哪都需要你帮忙。”
这不就是护工吗?秦恬想到以前外婆生病住院时大姨给请的五十块一天的大妈,都是外来务工者,说着一口听不懂的方言,打饭送水,方便换衣,就连翻身都要帮忙,一天下来累得要死。
她看看房间里面……整整八个病人,虽然已经有几个护士在忙碌,她还是觉得很蛋疼。
“别看了,这不是你负责的地方。”苏菲护士长利落的转身,走完走廊,带着两人上楼道,“你导师在推荐信上说你会波兰语,这儿有几个特殊的病人,来,进来。”
她打开一扇门,一样的八人间,住满了,大部分人都睡着,还有几个病床边有人打着地铺在睡觉。
秦恬看了一圈,大致明白了。
“都是犹太人。”苏菲护士长道,“因为某些原因,他们被单独放在这个房间里,有些能出院的都已经出去了,这些则还在观察期,我们不能让他们出院。”
她把手中的记录板交给秦恬:“上午给你的任务就是,记住他们的名字,了解他们的病情,记录他们今天的情况,午饭时间找我汇报,好,就这样。”
秦恬接过记录板,看看爱伦娜,又看看四周,小声问道:“请问,我有同事吗?”
“我就是你的同事。”苏菲护士长道,“全医院都有你的同事……只不过,在这个病房,暂时只有你一个。”
“为,为什么?”
“因为他们病情稳定,而且他们基本都有家人日夜照顾,劳累不到你,你只要关键时候和他们交流一下就行,有六个是从波兰逃过来的。”
“好吧,我会努力的。”秦恬表决心。
“至于你。”苏菲看着跟在一边穿着便衣的爱伦娜,“你来做义工吗?”
爱伦娜忙点头:“我和她是同学,只是暂时没得到实习岗位,所以想尽量来帮帮忙。”
“好,那随便你吧,旁边的更衣室有媞安的备用服装,你们可以共享一下,只是,没有酬劳。”
“我知道我知道。”爱伦娜很高兴的样子。
苏菲护士长走后,秦恬呼了一口气,指指更衣室:“我先工作了,你去换衣服吧,中午我们一起去吃饭。”
爱伦娜恩了一声,踌躇了一会,道:“媞安,对不起啊,昨天晚上我还生闷气。”
“什么?”粗神经某人看着病床后的名牌以及病情记录。
“我的成绩不差,为什么得不到实习位,现在我知道了……”爱伦娜笑了,“原来就是因为你有语言特长啊!波兰语,太不得了了。”
“错!”秦恬闻言,一本正经的回头反驳,“你得不到实习位,就是因为我比你强!你不要自我安慰了!”
“臭美吧你!”爱伦娜低声笑骂,走了出去。
病人都没出声,都蒙着双眼,秦恬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有没有睡觉。只好先记录着牌子上有的,努力认着人,然后等中午家属和病人都醒了再询问情况。
已经临到中午,布置的工作完成后,秦恬根据以前的记录,跑到药房去领所有病人要吃的药,她把每个人的药分装好,用小杯子装了放在推车上,进了房间。
此时有几个病人在动,显然是醒了,秦恬忙上前,先自我介绍后,根据医嘱给他们喂了药,然后小心问他们的感觉,细细记录下来,有不舒服的则备注一下,等会喊医生过来检查。
过了一会又进来几个家属,都是中年妇女,她们看到秦恬后一愣,用半生不熟的法语和她问好,秦恬熟练的用波兰语自我介绍后,家属们立刻明白有了个能交流的护士,立刻围过来问这问那,刚新官上任的秦恬哪知道很多,而且她对波兰语中很多医学上的词汇也不是很懂,不禁有些头痛,考虑着晚上回家去买本波兰语词典,再学习学习。
中午她把工作成果交给苏菲护士长,和爱伦娜一起到医院食堂打饭,穿着护士服的爱伦娜也得以蹭一顿中饭,旁边苏菲护士长并没有说什么,这儿的菜色还不错,两人吃完饭后,秦恬又回到她所负责的202病房,里面少了几个病人。
“请问,其他人去哪了?”她问一个单独坐在床上的病人。
“都去楼下散步了。”那病人道,“家人陪着。”
“哦。”秦恬放了心,看看那些空床的床头柜,确定那些人都吃了药,便问这病人,“鲁艾弗,你想去散步吗?”
鲁艾弗今年三十七,胡子拉杂,他得了白内障,在这时候还很难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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