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深只告诉我直到他落跑前,安若.G.莱文达的情况。其他的很片面,而且乱七八糟……”我又想起了我那在炼狱里渡过的一个月了……“新闻的话……我从一个月前开始就一直在工作,没时间看……”想起来,我那还真是与世隔绝的一个月……
“能失礼问一下……”乔还是愣愣的看著我──他大概认为,一个月不看电视报纸是件很不可思异的事情吧……“你的职业是?”
啊啊……他不会以为我真的是个全职的心理医师或者学者什麽的吧?──虽然我曾经做过医师。但那种工作实在太无趣了,那些人都是因为一些很可笑的问题来看病,十个有九个是适应性疾病(受压力无法适应形成)的轻度患者,理由很可笑到无聊。每天,每天都要去跟别人谈他们的恋爱啊,工作啊……什麽的……太枯燥乏味──我本来就是个对“人”的事不感兴趣的人。那时甚至後悔有去考那张医师执照。本来还想到精神病院去工作,但那里的生活也太平乏──最最糟糕的是时间上的不自由。所以,最後我选一一个跟自己个性符合的工作──写作。虽然有时是令人痛不欲生,但自己倒是很能掌握时间。
“我是从事文字工作的。”我说得比较委婉──我无法对人说出“我是作家”这句话。
大概是看出我并不想告诉他太具体的事,乔只应了声便没有问下去。
这时,大为也走了过来。“那边可以了,我们走吧。”
“在车上我再给你说一下事情的经过……还有一件……呃……我们还是上车说吧。”乔对我说完,就走向不选处的车群。
我愣了一下,被那道隐於土坡下方阴湿处的暗沟所吸引,忍不住的驻足片刻……
在车上乔并没有说什麽,只静静的开车,像是在考虑些什麽。而大为则在副驾驶座上打盹。我在发呆──想让连月来过劳的脑子休息一下,好消化和更好的思考将会得知的事情。
(AreyougoingtoScharboronghFair?
parsley;sage;rosemaryandthyme
Remembermetoonewholivesthere
Sheoncewasatrueloveofmine
Tellherto)
收音机──那也许是车上的音响也不一定。正在播Sarah.Brightman版的ScarboronghFair──她是位出色的声乐家。不愧为英国第一的歌剧女伶。我很喜欢他那张《LaLuna》专辑的封面,这首,是那张专辑中的一首。
“医生……”乔似乎准备好要告诉我什麽了──我看著他关掉了收音机。
希望他不会对我说些太官方的说辞。
“你知道,有些事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但我就相信一次吧。”他转头朝我一笑。
大为似乎睡熟了,只见他呼吸平稳的闭著眼睛,动也不动的靠著窗上的帘子。
“安若.G.莱文达是在一周前自首,之前,这两起几乎连在一起的连环凶杀案都让我们极为头疼──因为毫无头绪。而且怎麽怀疑也没想到要去怀疑到一位基本上和被害者全无关系的侯爵少爷身上。”他顿了一下。
“而且他是在第二起案件发生……或者说停止会比较恰当些,是在那之後一个星期来自首的──为了两件大概会变成悬案的案件。本来我们以为他是在开我们玩笑,但後来我们按他说的在几个地方找回一些被害人的残肢而且……”他又停了一下,用手拨开遮挡住他视线的头发。“我们在他府第里检验出属於後一起案子的多位死者的被害痕迹。他在厨房和浴室里肢解尸体。在他其中一辆车子上找到一根作为凶器的铁棍,还在尾箱中找到死者的血迹和裹尸用的防水布。”
“他有驾照?他还没满十八吧?”
“他应该有临时驾照或者这之类的什麽。而且,半夜,没几个人会去看他有没有这种东西。”
“或者他有同谋?有或者是别人呢?”我说。
“这个问题我们也在想,这个案子上有不少疑点……但前一起更多。”
“那一起对於那位少爷是没有实质的证据的,除了他自己给的供词──那个现在大概不能用了对吧?除了这个,我们还找到一件他和那四名被害者之一的联系。”
“你不是说?……”我可没忘记昨晚他告诉我找不到证据的事。
“因为这不是从正确途径得来的,而且,也很片面,顶多能说得上是动机……”
“我们後来从他管家和佣人口中知道那个设计师曾经勒索过他。应该是拿了些类似录影带或者照片之类的东西来要胁他给钱,我们也的确查到他曾经转过一百万英镑到巴黎的一家银行──帐户是属於那个设计师的。这件是我们没有外宣的资料,为了很多方面……所以……”他透过後镜望向我。
“我明白,你放心。”我点了点头。“就只有这些?”
“哦,当然,还有那位侯爵少爷的发疯过程。”他有点无奈的笑了──安若的神智不清的确为案子加深了混乱。“就在他刚刚做完笔录之後,他就突然抽搐起来,有点像癫碱发作的样子,之後就一直神智不清,一时说自己是安若,一时说自己是贝伦。又叫著‘镜子、镜子’和‘不可以!克鲁西法!’,那一大堆子专家就在那边空愣著,就是拿他没办法……呃……我没有……”
知道他想说什麽,我截了他的话。“没关系,你不用在意。”
之後,便又沈溺於自己的思绪。
看来真的要见到温莎.佛利亚.比提斯他们才能知道那位少爷是不是真的有解离性疾患(多重人格病症类)……或者,是单纯精神分裂(幻觉幻听病症类)──或者……是人为疾患……
能够自由的出入安若家,使用安若的车子,又肯定有驾照……知道他的过去,还可能因此而想去帮他报仇,还能让安若心甘情愿的装疯来帮他背黑锅的人……肯芬.G.莱文达……难到警方都没有怀疑过?……但现阶段提出对他的怀疑似乎还不行……
映照真相的镜子碎了一地,我们现在只拾起了其中几块……何时才能完整的拼出那面被隐藏的镜子呢?……
……
第七章 分裂的镜面
被拼凑出来的镜子,
有著无法修补的裂痕,
分裂的镜面映照出扭曲的映象,
依旧无法完整的展现现实。
只有镜子本身,
方能了解……
那一段被掩盖的真实……
“Hance!”才刚下车,就被迎面的一团黑色物体挤进一堵肉墙──那是温莎.佛利亚.比提斯。
他是我研究生时代的学长──一个有名校不念,却跑到邻国来念书的奇怪英国人。
我有好几年没见过他了,现在他那头本来灰金色的头发已经开始有“地中海”的现像,他以前可是个美男子……没想到几年没见就完全变了个样……那个鼓鼓的腹部和满面的胡须──对上一次见到他时,他还没有这些的……真是岁月不饶人……
“你小子!成名了就忘掉老同学了吗?这麽久都没来看我。”他有点报复性的狠狠的在我背上给了我两下。
疼……他还真是一点也没留力……
“还说我?上次我到伦敦时,你就跑去哥本哈根开的什麽研讨会,打你手电接的老是你助手,你那还叫记著我?”边揉著被他弄疼的肩背,我边瞪著他。“再说吧,成名的是你吧?温莎。”我用手肘撞了下他,眼光落在他那隆起的小腹上。“要不你这像孕妇的肚子是怎麽吃出来的?我可是个穷酸的写稿人,跟你这种著名学者哪有得拼?”
“喂,Hance,你那不是在笑我吗?好了好了,不跟你在这胡扯这些了,我们来谈谈那个病人吧。他……”这时,他放在大衣内袋的手机响了,他做一个让我先进去等他的手势,就到一边去接听。
此时,我才注意到从刚刚就一直站在旁边的大为。
“医生……那个人……就是刚刚和你说话的那位先生到底是什麽人?我看那些专家好像都很尊敬他的样子,但看上去……”最後一句他没有说出来,但我知道他是想说温莎不像是什麽大人物──的确,要不是认识他,单看他现在的外貌连我都会认为这个不是个酒吧老板就是个汽车维修工。但温莎却是他那一届学生里成就最大的人。
“你听过DSMIV吗?”我和大为并肩走上昨晚我到的那个办工室。“他是那本书的总编撰,他还是EPA(英国心理学学会)的会长──你不会不知道自己请来这麽个大人物吧?”我问。
“我对这边的人员状况不太清楚……那……那个DSMIV是什麽?”大为有些呆愣的看著我。
啊啊……我怎麽对外行人讲这种不清不楚的东西来著……
“那是心理疾病诊断统计手册(DiagmsticandStatisticalManualofMentalDisorders)”我说。“是让心理医师用的工具书,是快速惨考的诊断准则(QuickReferencetotheDiagnosticCriteria)。明白了?”
“哦……”
看他那脸有听没有懂的表情就知道我说也是白说……
“什麽?他是真的解离性疾患?”听到温莎的话我还是有点不能相信。那麽……装病来帮人顶罪这一项就……
“不只这样,他的其中一个人格,我们相信那个是本人格,他有Autism(自闭症)。而暂时能较好沟通的那个叫贝伦的人格,似乎是主人格,平时我们看到的安若就是他。”
“现在他们的神智清醒了吗?”这是我现在最关心的问题,既然没法从客观证据得知真相的话,那最好的方法就是从“凶手”本人身上知道。
“嗯……我们讨论过後相信,贝伦现在的神智不清大概是假的……”温莎微微的点了点头──那是他思考问题时的特有动作。“我觉得,是他在阻止那个真正来自首的那个人格再出现……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想法,从客观上来讲,并没有症状证明这个说法。”
“但我倒相信你的看法。”难道真的跟肯芬没关系?……真的吗?……
“Hance,你要不要亲自去会会那个可爱的杀手?”温莎朝我笑笑,一脸“想知道就自己来看。”的样子……真是……这家夥果然跟维深猪是一夥的……
我点点头。
其实……也是时候去看看那位引起这一堆混乱的主因了……那位安若.G.莱文达少爷……
……
还真不是普通的豪华监房……这……也算是监房吗?看著眼前这个跟酒店总统套房没啥差别的地方,我不禁产生疑问,但当然,我不会蠢到拿出来问人。
眼前坐著的就是安若.G.莱文达。一个有著一头金褐色头发的可爱孩子。但现在,他那双淡蓝色的双瞳却无神的呆望著天花板。
“你好,安若。”我拿出我那一点在当医生时和病人的沟通法来向他问好──不管如何,只要你表现的温和亲切就对了。
“我是DEAD医生,是你叔叔让我来看你的,你记得你叔叔吗?肯芬.G.莱文达。”我小心的观察著他的表情,却在眼角瞥到温莎那明显的嘲笑。他看我微微的在瞪他,便用口型对我说。“这种方法我们早用过了。”
我也回了他一句。“用过就不准我再用吗?”
“随你喜欢。”
没有再理那个只会扰乱我的人,我无言的细细观察了面前的男孩一遍──他可能有这麽深的城府来欺骗这里这麽一堆子的专家吗?
“安若……嗯……或者我该叫你贝伦。我希望你说真话,我们已经有证据证明你叔叔,也就是莱文达伯爵才是这几件案子的犯案人,你不需要帮他顶罪的。”既然平常的方法不行……那……就试试偏方好了。虽然,我不喜欢说谎……“能自由出入你家和使用你车库的车子的人就只有莱文达伯爵,而且,警方也找到了你叔叔杀人的动机──他是在帮你报仇对不对?”哎呀……我感觉到站在不远处的乔和大为射在我身上关爱的视线了……
“你……或者是安若?在小时候在那家孤儿院被那样对待的事,我们也知道了,你叔叔是唯一在这里,知道你从前过往的人,而且,他也是那种回为你遭遇而心生不愤的人──你知道的吧?那家圣玛利亚孤儿院……那个神父……还有那些玩弄你的男人……”
终於看到他眉角的微微抽搐……看来……这方法奏效了……
“你不用再替你叔叔隐瞒了,我们已经知道所有的事情……你这样做对谁都没有好处,不如跟我们合作。”这样,就可以确定,到底肯芬有没有杀人……
“不要……”那是把破碎的声音,像是不会说话的孩子所发出的声音──我知道那是什麽──自闭儿。看来我把安若本人拉出来了。
“不是……不……肯……叔……叔叔……”他有典型的语言障碍。但还是听能听出他的意思。“叔叔……不……道……知道……”那双淡蓝的眼睛用怯懦但有矛盾的含著坚定的目光望著我──让我升起了久未有过的罪恶感──我不该骗他……
“你怎麽知道不是他?又怎麽知道他不知道?告诉我证据吧,法律是要讲证据的。”我知道怎麽治疗病人,当然,也懂得如何去刺激他们。冷峻的看著他,我收起我的罪恶感。声音中带著冷意,我现在就是希望他受不了。
“不……安……好孩子……不……说谎……”那双蓝眼中满是泪水,他用断断续续的语言努力的向我表达自己的意思。
“事情可不容你说一句不是就能解决的,你怎麽确定他不是的?你怎麽知道?嗯?安若.G.莱文达……”我邪笑的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与他近距离的对望,让他看清我眼中对他的恶意,左手顺势压上他的颈脉。“你觉得法官会相信一个精神病患的话吗?……安……”我已是贴於他耳边低语──真是把我的形象都赔进去了,要这样还没能知道什麽的话,我可就真是冤了。
“你不要逼他,医生,他什麽都不知道。”一把清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那是贝伦。
“那我该逼你对吧?自首的人不是你吧?贝伦。”我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坐下,望著眼前那个和方才的脆弱完全相反的少年──那锐利的眼神几近可形成一把利刃杀死刚刚对安若逼供的我。
“这件事跟肯芬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