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华楠接起电话,只按下了接听键,还没来的及说什么,就听那头的JoJo在着急的大喊。
“宋华楠,姐姐刚刚打电话过来,姐夫不行了……”
宋华楠握着手机的手剧烈的一颤,他张了张嘴,却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入目都是喜庆的红,可是他的心这会儿却像是被封上了一层厚厚的寒冰。
所有欢声笑语都在他的耳边飘过,却一声都钻不进他的耳蜗。他的耳朵里,只剩下老头欢快的歌声,爽朗的笑声,还有毫不顾忌数落他的声音……
每一种声音都在无限循环,撞击着他的耳膜,撞击着他的心窝,甚至撞击着他的灵魂……
悲伤就这么溢出来,那泉眼忽然演变为洪水决堤。
这悲伤,沉重的,随时都会吞没他。
“宋华楠,你在不在听?”
宋华楠的默不作声让那头的JoJo彻底急了,她的又喊起来,声音比平常更尖锐,像是野猫的嘶吼。
“我在听……”宋华楠揉着发疼的眼窝子,答道。
“姐姐说下病危通知书了,估计就是这两天的事情。”JoJo的声音柔下来,她一放缓声调,这音色,听着就会像Emma。
Emma……天啊,让那个女人如何是好?
宋华楠无数次的张口,却无数次的无言以对,他究竟要说什么才好,说什么才好呢?
即使已经承受过哥哥离开时的痛彻心扉,可是他此刻依旧不能自持。死别,不是经历过就能习惯的事情。
“华楠,我马上就得上飞机,也许还能见上最后一面……”JoJo在哽咽。
“我会立即过去。”宋华楠定神。
“带上笙歌,姐夫还在念着她。”JoJo应该已经哭出来了,宋华楠听出她的哭腔清晰的传过来“姐夫就惦着笙歌的眼睛,他交代姐姐好几遍,要把自己的角膜留给笙歌……再让他们见一面吧……”
宋华楠合上了电话,狠狠的皱紧了眉头。
双腿已经发软。
他下意识的回身,去寻找叶笙歌的身影。
人群正发出一声巨大的哄笑声,接着是零零落落的掌声响起来。
宋华楠一眼就看到了人群里的叶笙歌,她的怀里是新娘手上的捧花。
像是没想到自己能够接到捧花,她的表情有些不知所措。
沈茜茜在她身边搂住了她的肩膀,她这才微微回了神。
姣好的阳光落在她的身上,她的展颜浅笑,清丽不似人间。沈茜茜不知道伏在她的耳边说了句什么,她低下头,脸上的笑意渐深,有些自顾娇羞却美不胜收。
他的目光,只落在她的身上。
这是多美好的女子啊,美好的让Yves年年不曾相忘,即使死亡在面前,他还心心念念的要为她留下一份希望。
Yves和他正经谈话的次数屈指可数,叶笙歌算是之一。
Yves是以爱之名,和他谈起如何守护一份爱情,一段婚姻,还有,一个女人。
他说“我从第一眼见到笙歌,就知道她是个善良的孩子。看到我这样的深的结缔组织,那群实习小女生都在后退,唯有她站在了原地。所以我坚持要让她为我扎针。”
这是存在Yves脑海中珍贵的叶笙歌。
华楠知道的,Yves一直都是个怪老头,他看人极为精准,往往一眼就认准了一个人,然后倾自己所有去对待。
笙歌如是,他也如是。
他们都是幸运的。
好像有人,开始回过头来寻找宋华楠的身影。
笙歌的表情,也有意在寻他。
他迈开了步子。
笙歌啊,Yves在等你……
哪怕有一天星光不亮,你是我黑夜的太阳11
巴黎是好晴天。舒槨w襻
宋华楠看了一眼坐在她身旁的叶笙歌,她呆呆的靠在后座,满目皆是茫然。
走出机场的时候,宋华楠问她是不是要吃点东西。她飞快的摇着头,说她想马上去医院。
是的,现在的她,除了见Yves这个念想,怕就连天要塌下来了,都不能让她提起精神。
他伸手,将她拢到了自己肩头,她的身子是软软的,仿佛是被抽光了能量的布偶娃娃。宋华楠侧头,安抚似的亲了亲笙歌的额头彖。
她接到捧花时的笑靥还在他的眼前。
宋华楠跨进礼堂的时候,所有人都在鼓掌。就好像笙歌不是接到了捧花,而是她就是新娘。
笙歌在众人的掌声和欢呼声里猜到是宋华楠过来了媲。
她也跟着笑起来。
这笑容里,有些小幸福,有些小窃喜,还有些小炫耀。好像是在说“看我,抢到捧花了……”
他原本应该快步飞跑过去抱住她。
可是看到她,他就想到了Yves。
宋华楠被这笑容晃得眼角酸涩。
他每走一步,都像是赤脚踩在了针毡上。离她越近,他就觉得自己越难迈开步子。离她越近,那欢笑声就越发的一浪高过一浪。
笑声钻到宋华楠的耳里,变得有刺耳。
他一遍一遍的想,他该如何告诉笙歌这个消息。
她笑得那么明媚,就好像是得了全世界一样的满足。
他要用怎么样的语气告诉她这个噩耗。
她要如何承受这大喜到大悲的落差。
不明就里的人群还在起哄,笙歌低着头,像是要把脑袋埋进那束鲜花当中。
这是她曾幻想过了无数次的场景。
宋华楠款款的从红毯的那一头走向她,周围弥漫的都是祝福,都是幸福的因子。
她曾祈求天父,让这个场景入梦。
看,她多容易满足,哪怕是个梦境她就觉得得到了全世界般欢愉。
宋华楠终于握住了笙歌的手。
也许是有些紧张,她的手心火热,甚至都沁出了细汗。
而他的手,是透心的凉。
在“抱一个”、“亲一个”的欢呼声里,宋华楠毫不犹豫的上前一步就将笙歌纳进了怀里。
现场的气氛都沸腾起来了。
宋华楠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胛骨上,像是在抱上她的那一刻,他刚才的恐惧,全都涌了上来。
他的腿脚都是虚软的,他只能问她借力。
笙歌也感觉到他的异常。
宋华楠的怀抱从来都是温暖的,舒服的。可是这会儿,他的身子沉的却像是要把她压垮了一样。
笙歌抬手抚了抚他的鬓角,像是安抚着什么。
没人看出他们两个的异样,只当这是小情侣之间的情趣。
“笙歌……”
宋华楠沉默了一会儿终是开口了,他的声音喑哑的不像话。
“跟我走。”他说。
笙歌点点头,只是重重的点头。
她从来不指望在他的口中听到什么甜言蜜语,只是在刚刚的情境之下,她不免是有些期待的。
可是宋华楠终不是这样的男人。
而她,也不是无理取闹的女人。
笙歌隐隐已经感觉出事情的不对,宋华楠是个极懂分寸的男人,他明明知道小姨的婚礼对自己有多重要的。
他甚至为了陪她来参加婚礼,而推掉了好几个重要的会议,只留下一个非得由他在场的,也是半推半就。
可是这会儿,他却以这样的语调说要走。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刚刚那个电话,一定是刚刚那个电话。
笙歌和华楠趁着空挡像柳尚绿和林言清交代一声,就跑出了会场。
等到耳边的喧嚣彻底淡下去,他微不可闻的声音才在笙歌的耳边响起来。
“笙歌,Yves……他不行了。”
是一阵剧烈的天旋地转。
笙歌下意识的握住了宋华楠的手。
出租车司机用法语说了句什么,大意是到了。笙歌听到宋华楠在掏钱的声音。她已经慌忙的伸手去推车门。急的宋华楠在一旁大声的喝止。
这车水马龙的街道,她横冲直撞的样子惹得他心惊胆颤。
她毫无目的的疯跑了一阵之后,才知道折回来寻他。
“华楠,我找不到路。”她委屈的声音都带着哭腔。
“别急,我们马上就可以见到Yves了。”宋华楠安抚着她的情绪,伸手拦住了她的肩膀。
“笙歌,别让Yves见你这样,他最不喜欢见人这样。”宋华楠交代着。
笙歌听话的点点头。
她觉得自己眼睛看不见之后,就没有走过这么快的路。
可是她还是希望自己能够快点,再快点。
走廊里尽是推车轮子滚动的声音。听得笙歌心惊胆颤。
她想起妈妈,想起外婆,想起那些从她生命里逝去的每一个生命……
Yves的病房没有往日的静谧。
笙歌一靠近门口,就感觉到了各种细小的人声。
是Emma先冲过来抱住了笙歌。
笙歌的鼻尖有淡淡的清香,原本是安定人心的力量,可是在此刻不免显得有些荒凉。
“笙歌啊,你可来了。”Emma的口气是等待已久的欣喜。
笙歌也伸手紧紧的环住了她。这一段时间,她是明显的瘦了很多。
瘦,是可以感受到了,可是心伤呢,疼呢?谁能帮助她分担,哪怕是一丝一毫。
笙歌听到宋华楠用流利的法语和在场的人打招呼。
“还有谁在吗?”笙歌小声的问Emma。
“是我儿子和儿媳。”Emma答。
言语之间,她已经松开了抱着笙歌的手。她的指尖,在笙歌的眼窝处抚摸着,满是疼惜。
Emma高大的儿子走过来拥抱笙歌。
他认识宋华楠,可是这个女子,在父母嘴边反反复复被提起的这个女子,今天他总算是见到了真容。
他大概明白了父母对她疼惜的缘由。
这么瘦瘦弱弱的身子骨,还有她一进门就有些趔趄的步伐,她满目的悲伤更是让他产生了一种没由来的归属感。
难怪父母亲都将她当做女儿看待,难怪,父亲在走之前,心心念念放不下心的,是她。
他不嫉妒,真的不。
他甚至理解。
她一定,也是那样深深爱着他的父亲的吧。
“笙歌来了。Yves,笙歌来了……”Emma伏在Yves的耳边一遍一遍的低语着。
所有人都望着病床上那个紧闭着眼的老头,他忽然缓缓的睁开了眼。
看到了站在床头的这些人的时候,他忽然笑起来了。
“这个老头,是不是好久没有把孩子们都看全了?瞧你笑的……”Emma低声的嗔他。
Yves只是笑着,这么恬淡的弧度像是忽然长在了他的唇角。
他的目光,扫过他的儿子,儿媳,宋华楠,最后是叶笙歌。
她站在离他最近的地方,可是因为看不见,她满脸都是都是恐惧和胆怯。
她原本漂亮的眸子此刻竟然一丝光彩都没有了。
“笙歌啊……”Yves虚弱的声音在笙歌的耳边响起来。
“我在,我在……”笙歌不停的点着头,她的手摸索过去,摸到他正打着点滴的手,又立马缩了回来。
她战战兢兢,无所适从的自己都想哭。
“Yves,我想看看你。”笙歌的声音都在哽咽,可是她的嘴角却倔强的扬着笑意。因为宋华楠说过,Yves不喜欢看人哭,他最喜欢看人笑。她怎么可以惹他不开心呢?
宋华楠闻声,轻轻的俯下身抓住了笙歌的手,小心翼翼的将他的手放到了Yves的脸上。
她说要看看他,而她,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去看看他。
他的脸没有变瘦,甚至有些浮肿。
笙歌想要缩回手。却听到Emma说“没事,是药物的缘故,不疼。”
“不疼。”Yves也跟着重复。
笙歌的眼泪终于在这一刻夺眶而出。
她克制不了了。
她的手能那么清晰的摸到他的络腮胡,他的微笑,还有他的温度。
可是,这些真实,还能维持几天。
“孩子,你放心,你的眼睛,一定会好起来的。”
这是宋华楠和叶笙歌进门以来听到Yves讲的最长的一句话。没想到内容竟然还是在安抚笙歌的情绪。
笙歌胸腔里的疼痛一浪泛起一浪,她只能点头,用力的点头。
“Emma,就按我的遗嘱来,华楠,给笙歌请个好医生,好好完成这场手术。”Yves说着,忽然笑起来“其实,我多有心机,上帝都在召唤我了,我还想把自己的眼睛留在人间看着你们。”
他自嘲完,咯咯的干笑两声。
连笑声都是虚弱的。
“华楠,过来。”Yves唤着。
笙歌被扶起来,宋华楠走过去。
“我可是把这一家子都交给你了,帮我好好照看……”
“我一定会的。”宋华楠点头。
Yves的儿子只比他小了三岁,却格外的愿意听他的话,那会儿他和Yves一闹别扭就爱给宋华楠发邮件抱怨。每回都是宋华楠开导的。
“好好照顾笙歌……宁负天下人,也绝不负爱你的人,可懂?”
“我懂。”
“好了,今天我倦了,你们都回去休息吧。”Yves又闭上了眼睛。
Emma对着众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都出去,而她,又静静的在他的床沿边坐下。
Yves最近时常觉得累,累了闭眼就能睡。
她一步都不愿离开,她想守住他。
哪怕有一天星光不亮,你是我黑夜的太阳12
佩斯都酒店的房间内,阳光隔着落地窗子依旧静好,可是叶笙歌抱着膝坐在深陷椅里,像是灵魂都在不断的往下坠。舒槨w襻
她感觉不到一点点的温度。
像是被宣判了死刑的,是她自己。
她看不到Yves的脸,可是她可以感觉到他的虚弱。
虎虎生威的Yves,竟到了要靠吸氧来维持呼吸的地步彖。
宋华楠出去了,来巴黎之后,宋华楠的话变得极少。笙歌了解他,他一旦沉默,就说明他在难过。可是让笙歌难过的是,他明明已经悲伤到不能自已,却还是要打起精神来帮她张罗一切。
这会儿,他赶去机场接沈天志了。
她好像,麻烦了全世界璋。
而她最不想的,就是做他们的麻烦精,尤其是,这样带着深深罪恶感的麻烦。
她想起Yves,就忆起他和蔼亲切的笑容。
至少这一秒,她该一心一意的为他即将要离开而伤心,而不是为了那什么该死的角膜移植手术费神。
可是,偏偏她让所有人都费神了,甚至是病危的Yves。
抵在他膝盖上的手不自觉的握成了拳。指甲抵住了掌心,有些疼。
门口“嘀”的一声,门应声而开。
宋华楠和沈天志谈话的声音随着他们推门的动作飘进来,带着些许风尘仆仆的味道。
“笙歌。”沈天志朝着深陷椅的方向走过去。
笙歌赤着足,已经站了起来。
“沈叔叔。”她轻喊着,已经张开了手臂。
沈天志顺势把她搂紧了怀里,扬手抚住他的后脑勺,她的脑袋一低,伏在他的胸前,像是一个乖巧的孩子,脸上的表情尽是委屈。
宋华楠站在门口,看着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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