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们速去速回,找到那个名叫银尘的男孩儿之后,就迅速地离开。一路上,也尽量隐藏自己的身份,便装前往。”吉尔伽美什的脸,在蓝色的光线下,仿佛水晶雕刻般的俊美。
“实在不行,就把那个银尘一拳揍晕,然后装在麻袋里,扛回来便是。王爵不用担心,我一个人前往都不会有问题,何须您亲自出马。”格兰仕嘴里叼着一缕自己的头发,嘿嘿地笑着,少年俊朗的容姿在他脸上展露无遗。
“你能不能打得过他,还是个未知数。”东赫看着格兰仕,摇了摇头。
“那不可能。一拳下去,他应声倒地。”格兰仕眉毛一拧,撩起半截袖子,露出结实的小臂肌肉。
“也对。你啊,赶紧趁还打得过他的时候,赶紧欺负。因为很快,他就是天之使徒了。别忘记,三个使徒里,【天使】位置最高,也是公认的天赋能力最强的人。白银祭司既然选择了这个银尘,那自然有他的道理。”
“是,王爵。”格兰仕低头一合拳,但心里却想的是“哼,那不可能”,但他也只敢在心里哼哼,嘴上完全不敢说出来。
【西之亚斯蓝帝国?极北之地?凝腥洞穴】
风暴渐渐地停止了。
刚刚在天地间翻涌不息、肆虐冲撞的拳头大小的雪团,此刻已经消失不见。暴虐的气流已经停止,天地间只剩下轻微的风,大片大片鹅毛雪花,悠然地在空中飘扬着,庞大的天地此刻看起来一片温柔的静谧。
眼前是一片空旷广阔的雪原,地面上铺满了厚厚的积雪,仿佛柔软的云层。目光的尽头,是拔地而起的黑色山崖,山崖往前延伸,逐渐集拢,形成一个巨大的黑色峡谷,峡谷的尽头,是一个森然漆黑的洞穴。
这就是每一代侵蚀者诞生的地方——【凝腥洞穴】。
特蕾娅仅仅只是回忆了一下这个洞穴深处那种种骇人惊悚的恐怖场景,她就忍不住胃里一阵翻涌。
她和幽冥静静地矗立在雪地上,他们两人已经在此等候了很久了。他们的肩膀上落满了积雪,看起来很久都没有移动过了。
“出来了么?”幽冥抬起手,用他纤细而有力的手指轻轻擦掉他眉毛上凝结起的冰晶。
“还没。目前还没有感应到任何的魂力迹象。”特蕾娅闭上眼睛,再次睁开之后,眸子里翻涌的白色风暴消失了,澄澈的眸子重新出现在她浓密的睫毛下面。
“一晃已经这么多年了……当初我们两个挣扎着从里面出来的时候,我们还是小孩儿吧?那个时候你有十岁么?”幽冥低声问特蕾娅,他的目光里沉淀着一种回忆的色泽。
“不太记得了。”特蕾娅明显心不在焉的样子,幽冥转过头,望着身边心神不宁的特蕾娅,说:“你还在琢磨?”
“嗯……”特蕾娅拨开被微风吹到脸上的几缕发丝,她也转过头,望着幽冥那张年轻而桀骜的脸,“你不觉得这一代侵蚀者诞生得太快了么?我们成为王爵才多久?一年?半年?这么短的时间,怎么可能就有新的一代侵蚀者已经‘诞生’了呢?要知道,我们上一代的侵蚀者和我们之间,可是隔了十几年啊。我们刚刚完成对上一代王爵的杀戮,淘汰了最弱的两个王爵,更新了亚斯蓝上王爵的魂术实力量级,这才短短一年的时间,难道新的侵蚀者这么快就要开始下一轮的‘淘汰’了?我难以相信……”
“其实可能中间并没有隔那么久,我们上一代到我们中间,也许是存在过别的侵蚀者的,甚至我们正在等待的这两个最新的侵蚀者,都不一定是我们的下一代,中间很可能有更多代的侵蚀者存在……”幽冥的目光看起来就像两个漆黑的深渊,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什么意思?”特蕾娅问。
“你觉得吉尔伽美什是侵蚀者么?”幽冥突然问道。
“……”特蕾娅沉默着,没有说话。过了半晌,她说:“你这样一说起来,我有点意识到了。”
“虽然我们俩都没有见过吉尔伽美什本人,但是,从白银祭司之前的话里,我们都可以知道,他身上的魂路和他的魂力级别,都不是漆拉能够比拟的。王爵只有两种产生的方式,一种是使徒承袭,一种是侵蚀取代。所以说,从这可以推断,吉尔伽美什必定是属于后者,那么也就是说,他一定是侵蚀者,只是不知道他是诞生在我们之前,还是我们之后……”
“为什么白银祭司突然加快了制造侵蚀者的速度?”特蕾娅脸色渐渐苍白起来,她脑子里闪过很多零星的碎片,但是始终拼不出一张完整的画面,她隐隐觉得黑暗里一个巨大而恐怖的秘密正在缓慢地觉醒,随时都有可能冲破地表,吞噬毁灭掉整个天地。但是她现在却无法抓到头绪,她只能回过头,脸色苍白地望着幽冥。
“这个就不清楚了。只是按照吉尔伽美什出现的时间来推算,他很有可能是在我们之前就已经从凝腥洞穴里出来了。只是我们从秘密存在,到变成公然露面取代王爵的时间和他几乎同时而已。因为我们那一代侵蚀者,最后活着走出凝腥洞穴的,就只有我们两个而已,如果吉尔伽美什是我们那一代的侵蚀者,我们两个不可能不知道。而且,白银祭司也说过,我们来迎接的,是我们下一代的侵蚀者。所以,吉尔伽美什应该是在我们之前,就秘密存在了的一代侵蚀者,而且,”幽冥的脸色也变得和这片雪原一样煞白,“他很可能是那一代唯一的一个侵蚀者,白银祭司出于某种原因,隐藏了他这一代侵蚀者存在过的痕迹,白银祭司让他和我们两个同时公开出现在亚斯蓝领域上,造成了他和我们是同一代侵蚀者的假象。但实际上,他和我们两个出现的时间太过接近,理论上来说,都不够一群侵蚀者互相残杀直到最后决出剩下存活的他一个……”
“你的意思是?”特蕾娅的瞳孔因为恐惧而轻微地颤抖着,因为她心里隐隐觉得,那个仿佛怪兽般的秘密,已经在黑暗里,发出了一圈森然发亮的轮廓来。
“我只是猜测……”幽冥停顿了很久,仿佛他自己也感觉接下来说出的话,太过骇人且难以置信,“吉尔伽美什那一代,从头到尾,就只有他‘唯一一个’侵蚀者而已。”
“……你是说……”特蕾娅没有意识到,她的指甲已经因为她用力握紧的拳头而嵌进她的手心里去了。
“我是说,吉尔伽美什也许和我们完全不一样,我们每一代侵蚀者,需要在这个凝腥洞穴里,从婴儿时期就开始,和几百个侵蚀者胚胎互相残杀,最后存活着的少数几个人,才能离开洞穴,成为那一代存活下来的侵蚀者。但吉尔伽美什……我感觉他甚至不是诞生在这个洞穴里的,我想,他很可能是在另外一个我们不知道的地方,秘密诞生的……”
特蕾娅咬了咬她苍白的嘴唇,说:“……或者说,不知道你有没有和我一样的感觉……这种感觉怎么说呢,我总觉得,与其说吉尔伽美什是诞生,不如说他是被制造,或者培植出来的……白银祭司制造侵蚀者,虽然说是为了维持亚斯蓝领域上七个王爵始终处于魂力的巅峰,但是,我却隐约觉得,白银祭司其实是想要制造出一种终极的……终极的……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我觉得他们三个,应该是在期待着制造出一种,东西。我们所有的侵蚀者,都是这种东西制作出来之前的失败实验品……”
幽冥点点头,他的眉毛深锁着,双眼一片狭长的阴影。
特蕾娅嘴唇不由自主地哆嗦着,“你觉得……会是为了制造……吉尔伽美什么?”
幽冥摇摇头,“应该不会。如果吉尔伽美什就是白银祭司想要制造出来的‘最终形态’的话,那么我们就不用来迎接新的侵蚀者了。”
“我突然想到……”特蕾娅惊恐地转过头,她突然伸出手抓住幽冥的胳膊,仿佛一个受到惊吓的幼龄少女,幽冥被她脸上那种仿佛看见最恐怖的鬼魅般的表情吓到了,因为他深深了解特蕾娅是一个多么可怕的女人,从她当初和自己并肩作战一路踩踏着成堆的尸体走出洞穴开始,她的人生里就没有过恐惧,就算是在当年对付漆拉的时候,因为控制不了黑暗状态而差点儿失控时,她也没有恐惧过,而现在……
“我突然想到,我们之所以需要来接这两个最新的侵蚀者,是因为白银祭司告诉我们的,这一代的侵蚀者,在走出洞穴之前的最后一刻,就被抹去了之前所有的记忆,那么,也就是说,白银祭司希望凝腥洞穴在我们这一代之后,就成为秘密。不再有人知道这个洞穴的位置,和它里面蕴藏的恐怖能量,以及它存在的意义……”
幽冥似乎也意识到了特蕾娅心里的恐惧。
“那么,我们两个作为最后一代知道这个洞穴的存在的侵蚀者,如果白银祭司真的想让这个秘密从亚斯蓝的领域上消失,彻底地把这个秘密隐藏起来,那么最简单的方法……”特蕾娅抓着幽冥的胳膊,指甲刺进他结实的手臂肌肉,流下细小的一丝血。
“就是,除掉我们两个。”幽冥一字一句地,说了出来。
“我们不是来迎接新一代侵蚀者的……”特蕾娅眼眶里积满了因为恐惧而无法自控的眼泪,“是新一代的侵蚀者,在这里等待着我们两个……”
“这里,就是最新的一次,淘汰的杀戮场……”幽冥紧紧抿着嘴唇,他的脸上写满了绝望的愤怒。
巨大的雪原上,他们两个人面对面站立着。
曾经,他们是这个雪原上的幸运儿,他们双手沾满了滚烫的鲜血,高高在上地践踏着无数的尸骸,走向最耀眼的王座。那个时候,他们稚气未脱,眉宇里却蕴藏着死神的锋芒。
而现在,他们面如死灰地彼此扶持着,站立在冰冷无情的天地荒原。等待着,被洞穴里即将走出来的两个怪物猎杀。
突然间,空气里一阵几乎微不可测的波动,幽冥还没有来得及聚焦,就突然看见面前的特蕾娅双眼一白,“第一个,来了!”,她刚刚惊呼一声,周身的黑色紧身袍子,就突然幻化成白色的纱裙,无数纯白色的丝绸缎带迎风爆炸飞扬,呼呼卷动。特蕾娅扬起手,突然一阵狂潮般翻涌的魂力,将幽冥重重地推开,幽冥只来得及看见面前一条橙色的影子闪电般一晃,自己胸膛上就突然划开了三道浅浅的血口,如果刚刚不是特蕾娅推开自己……
幽冥朝后倒跃而出,高高地飘起,然后仿佛一只猎豹般坠落在一块岩石后面。他抬起头,只来得及看见橙色的闪电追逐着白色绸带的特蕾娅而去。
幽冥刚想要追上去帮特蕾娅,还没有来得及展动身形,就突然感应到了身后一阵极其扭曲的魂力——那种感觉,仿佛一只沾满黏液的滑腻冰冷黑手,沿着你的食道一直摸进你的胃里,那种森然的、诡异的、恶心的恐怖感觉,完全不像是来自正常的王爵或者魂术师,幽冥弯腰吐出一口酸楚的胃液,转过头,他看见了朝他缓慢走过来的一个少女:破破烂烂的裙子被撕扯得几乎衣不蔽体,已经沐浴满了血浆,血浆已经发黑了,她的脸上、头发上,挂着零星散落的肉屑,和一些内脏碎块,整个身体散发着剧烈的恶臭,然而,她的表情却是茫然的、呆滞的,她走路的姿势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扭曲感,后背弓起来,双手垂在膝盖前方,双脚极其诡异地缓慢挪动着。幽冥看过更可怕的魂兽,更匪夷所思的血腥场面,这对他来说,应该是再正常不过的场景了。但是,为什么,这股紧紧贴着胃壁的冰冷的恐惧感却如此巨大,如此扭曲,仿佛有一双冰冷的鬼手在撕裂自己的头皮。
那个女孩缓慢地走过来,停在了离幽冥几米远的地方。她茫然地看了看幽冥,然后开始转过身环顾四周——这个时候,幽冥终于明白了那种无法形容的扭曲恐惧来自什么地方。
那个女孩儿的背后,背着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少女,两个人的背脊骨的地方,连成一片,她们仿佛共用着同一根脊椎,两个人后背血肉相连的地方,皮肤下面此刻正汩汩涌动着什么,仿佛一个怪物,孕育在她们两个中间,时刻准备撕破这两幅皮囊,汹涌而出。
之前一直在背后的那个女孩儿,随着转身的动作,渐渐地朝向了幽冥,她抬起手,伸进自己的喉咙,抠出一块腥红而模糊的带肉软骨一样的东西,轻轻地扔在了雪地上,滚烫的血肉在雪地上发出呲呲的声响。
“我饿了。”那个女孩目光空洞地,从喉咙里模糊地喊出三个字。
第十七章 因
【六年前】
【西之亚斯蓝帝国?极北之地?凝腥洞穴】
那道橙色的闪电始终紧紧地追在自己的身后,仿佛死神挥舞着镰刀,不停地在耳边擦过,风声像要把喉咙随时割破。
特蕾娅全速向前,在雪地上飞驰着,风卷动着她猎猎作响的女神的裙摆,如同雪域上一朵翻涌的莲花。特蕾娅不敢有丝毫的停滞,身后那个仿佛鬼魅般迅捷的身影,速度实在快得让人惊讶,特蕾娅这么多年,在亚斯蓝的领域上,从来没有见过拥有如此骇人速度的魂术师。就算是漆拉,如果不发动天赋的话,他也绝对无法达到这个速度。
但这并不是最让人恐惧的。
真正让人恐惧的,是身后这个看不清楚样子、只能看清楚一团模糊闪动的橙色光影的人,他的天赋还隐藏在未知的浓雾里。他现在如此汹涌的魂力和如此巅峰的速度,仅仅只是他的正常战斗状态而已。
而且自始至终,追杀自己的人,都没有使用过任何的水元素魂术,或者发动魂兽攻击,他的追杀简单而又奏效,直接而又锋利——特蕾娅终于明白为什么白银祭司会让这样一个怪物来等待着自己。因为对这样直接得近乎于拼命状态的肉搏猎杀,那件让她引以为傲、纵横亚斯蓝的上古魂器,能够抵挡一切间接攻击的盾牌——女神的裙摆此刻毫无用武之地,完全沦为一件好看有余、功用不足的曼妙纱裙,随时准备着被对方雷霆万钧的魂力撕个粉碎。
然而,特蕾娅清楚地知道,自己这样无休止地逃下去,迟早会被对方追上。因为,要维持着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