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刀.十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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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刀.十八日-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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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一指那张空桌子,“一会儿就出来,那桌子给他留着呢,谁敢去坐?”   
  我这才把银子推给她,“弄两样点心,要干净的。”一转身,走到那张空桌前,坐下。   
  屋子里一下子静下来,好象我坐在了他们大家合用的哑穴上。藏刀就是在这片我创造的安静中走了进来,小灵子影子般跟在身后。我力图让自己镇静,却忍不住怕得要死。他则在我的恐惧中以他一贯的步伐向我走来。   
  他在我面前停下时,我几乎昏了过去。   
  万幸,还好,什么也没有发生。他只是在我面前坐下。伙计迅速地端上两碗饭和四碟菜来。而我的点心却迟迟没有上。   
  菜是三荤一素,可他和小灵子都没有去碰三样荤菜,它们显然是老板额外的意思。小灵子伶伶俐俐地看着我,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敌意。从她的眼睛可知她的天份极高,跟着藏刀而他又能逃出我的手心的话,她的成就没准会超过我。   
  我有点喜欢她,就像看见了十几年前的自己。忍不住,我问:“你叫小灵子对吗?几岁了?”   
  她受掠地垂下头去,不由得向他靠拢,仿佛寻求着他的庇护。可我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她并不怕我,还有,她仇视我           
唐遮言作品集·藏刀·十八日作者:唐遮言         
第六章 九月初三 李佶       
  父亲面无表情地看着二弟的尸体,一言不发。   
  二弟一直认为比我能干,却为着是次子的缘故,只能不公平地和我分享父亲的宠爱。他总想干一件轰轰烈烈的大事,好在父亲的心目中将我压下去。听到洪樵隐被刺杀的消息,他看到的是一个绝好的机会,而不是陷讲,兴高采烈地跳了下去,同时赔掉了我们在洛阳城的全部实力。他用行动证明了自己是一个实足的笨蛋。   
  刺杀洪樵隐的不是我们,则必是薛退甲,人家不动手,哪轮到我们动手?而这个责任不应全由二弟担负。对父亲,我不免有些腹非,他这样精明干练的人怎么就会任好大喜功的二弟胡作非为,还委以重任呢?   
  我向四名浑身浴血拼死将二弟尸首救回的卫士安慰几句,让人扶他们下去休息疗伤。就在他们走到门口时,我身后蓦然一声闷哼,慌忙回首,父亲鲜血狂喷,一头栽倒在地上。   
  随后的混乱可想而知,我使出浑身解数,强压下心头的绝望与慌乱,力持着镇定,压下极可能一发而不可收拾的骚乱,让人们相信我能够应付眼前和未来的一切。   
  我取得了小小的成功,他们在我的从容中找回了一些安全感,至少在表面上都恢复了镇静。   
  布置好应急措施,已是深夜。我来到父亲的卧室,让其他人全部退下,以保持安静。我希望父亲还能够为我拿些主意。   
  关上门,在父亲床边坐下,我求助地望向父亲,盼着他能从昏迷中清醒过来。可我望见的情形吓了我老大的一跳,父亲躺在床上,正双目炯炯看着我,满脸的自信,全无半分病态。   
  短暂的震惊过后,我迅速地明白过来,悄然溜到门前窗前确定绝无窃听者后才回到床前。父亲已坐了起来,“佶儿,我把你亦骗过了。”   
  我握紧父亲的手,差一点流下泪来。父亲亦用力地握一握我的手,“佶儿,你心里一定很怪我纵容侨儿,其实我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洛阳之争,我们的处境最坏,不仅尉迟桥薛退甲将我们视为首敌,周边藩镇亦不希望见到皇族控制洛阳;可以说,洛阳这盘棋我们一开始就被置于死地。除铤而走险、舍命一搏外我们别无出路,侨儿就是我们的险招。他,不是你的亲兄弟,是当年我在太原收养的弃婴,他很幸运,亦很不争气,成为这场战争中的牺牲他咎由自取。我将洛阳的兵马交由他指挥,就是打算把他们送给敌人,这样在战争之初便遭受重创,更令敌人以为我们愚蠢,再不将我们放在眼里;而我们则貌似胆怯地缩在新安坐视他们两虎相争,到一死一伤,那时我们便可挥师东进,洛阳一鼓可定。”   
  我恍然:“爹的吐血亦是给人看的?”   
  父亲冷笑:“凭那四块料能从尉迟府把侨儿的尸首夺回来?他们没这能耐亦没这肝胆,除非尉迟桥故意放水;说白了他们根本就是尉迟桥的人。我就是要让尉迟桥以为我,李迎侯已经完了,那他才会掉转枪头全力对付薛退甲。”   
  我对父亲佩服得五体投地,但深知现在还不到得意的时候,我们在洛阳城只剩府里这一百多人马,稍有不慎,便会叫尉迟桥连皮带骨地吃掉:“爹,尉迟桥随时会包围我们,我们是不是现在就走?眼下,安喜、上东二门还在薛退甲手里,他该不会愿意我们彻底完蛋,多半肯放我们离去。”   
  父亲摇头:“他虽不想我们死在尉迟桥手里,怕亦不会放过我们,如果我是他,会将人扣下,牢牢控制,逼其就范。所以薛退甲那儿绝不能走。尉迟桥眼下只有五千人马,要守卫皇宫和五座城门,几处重地,还要以重兵对付含嘉城的薛军主力,兵力十分分散;另外,他也会以为我们必走安喜、上东二门,诸城门不可能重兵守卫。”   
  从父亲的表情我明白他已做好充分准备:“我们走哪个门?”   
  父亲:“定鼎门。”   
  我多少有些诧异:“定鼎门守卫一定严过其它几个门,离皇城又近,一旦受阻,很容易被闻讯而来的敌人包围呢。”   
  父亲:“定鼎门有我安插的亲信,每班都有能掌握城门钥匙的人。此外,我亦早做好安排,叫郑百药秘密派遣一支精兵在定鼎门外暗中接应,以备不测。尉迟桥不会在深夜对付我们,怕我乘黑乘乱逃走,只会严密监视,这样我们就有充分的时间准备。你现在去做好准备,丑时一到,我们立即出发。”   
  我说:“爹,你就不要跟我们一起了,便服走长夏门吧。”   
  父亲:“眼下,诸门盘查甚严,我乔装混不出去;冲出去倒不难,可我还要装病人,示敌以弱。你放心,即便出了什么意外,也没人能留得住我!”   
  我被说服,正要出去,父亲忽然想起什么,问:“关断南回来没有?”   
  我说:“还没。”   
  父亲沉吟:“如果你是叶惊尘,就算没死,还了魂,你会怎么做?”   
  我说,“也许会杀了岳风萍和关心羽,也许会找个没人的地方隐居。”   
  父亲说:“你肯定不会隐居在吵死人的洛阳北市对不对?他要么变狂暴,要么心如死灰,总之不会来洛阳北市瞎混,所以那个樵夫必是藏刀无疑。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他。从这几年的行为看,他对皇族殊无好感,留着怕是个祸害。”   
  我说:“让春寻处除掉他?”   
  春寻处是河南凶名昭著的“四季杀手”中的第一个,春杀手,与我们李氏的合作一向愉快,几乎算是我们的家族杀手。   
  父亲点头,“让李英立即去办。”   
  我领命退出,先着父亲四大亲信卫士的头领李英前去与春寻处交涉,而后来到前厅。大管家李贵,二管家李旺和一帮得力的家将正心神不宁的等候着我。   
  我心中有底,从容不迫地在太师椅上坐下,有条不紊地布置他们做好出发的准备。我让他们相信尉迟桥和薛退甲都不会祸害手无寸铁的妇孺,而我们必须放弃这些无战斗力的人。   
  安排好一切,我回到自己的卧房,开始顶盔贯甲。我很喜欢戎装,男人穿上戎装往往能平添几分神采。   
  刚系好头盔的带子,乳娘吴氏匆匆地进来。母亲体弱多病,我是吃吴妈的奶长大的,对她不免格外亲近。她显然是来求我答应带她离开这是非之地的。   
  果然。她的理由还很堂皇。我不急着回答她,问:“吴妈,你在我们家这么些年,府上的事瞒不过你。你说,二少爷是不是夫人生的?”   
  吴妈一脸的迷糊:“这是怎么问的?二少爷落地还是我帮忙打的下手呢。”   
  我说:“我这就去和爹说说,得他同意我才好带上你。”   
  她很叮咛了几句,让我替她多说些好话,李贵进来,才不得已离开。   
  李贵待她走远,才说大家都已准备妥当,问我何时动身?才到子时,为安全起见,我不打算过早告诉他行动时间,说:“让厨房弄些点心,让大家先吃些,并准备两天的干粮,分给大家。吃完了,就地待命,我再去老爷那儿看看。”   
  李贵问,“走上东门吗?”   
  我没答他,说:“到时候我在头前,老爷的马车居中,你殿后。”   
  李贵是父亲一手调教出来的人,眼亮心明,点着头:“没别的吩咐我就下去了。”   
  我说:“吴妈不能跟我们一起走。我觉得,她会死在尉迟桥手上。”   
  李贵虽不知原由,仍会意地点头:“大少爷放心,我会办好的。”   
  我随他一道出去,来到前院。宽敞的院了里只在四角各点着一枝火把,一百多人马有序地聚集在院中,父亲的马车亦备好,他的另外三名亲信卫士李豪、李杰、李勇纠纠然站在马车前后。   
  我抬头望天,月牙儿在天边时隐时现,月与风云不知谁究竟占到了上风,就像眼下的战局。父亲的安排听起来天衣无缝,可我明白战争充满了不确定的因素。在逃离洛阳前,我们危如累卵,随时会遭受灭顶之灾。        
唐遮言作品集·藏刀·十八日作者:唐遮言         
第七章 九月初四 林阳雨       
  小时候,我总不明白为什么每一天的开始都是在漆黑的深夜。我从不喜欢黑夜,黑夜总是危机四伏、杀气凛凛。   
  薛退甲安排我到慈涧,别有深意。我们须在荥阳军抵达前取得一场较有影响的胜利,以获取战争的主动,为随之而来的艰苦的防御战赢得先机。薛退甲给我予充分的信任,让我诈降尉迟桥,试图将他的一部分兵力引到城外,予以围歼。   
  云怜花是这一行动的始作俑者,当他以他天才的观察力发现定鼎门外若有若无的炊烟并说出来时,我一时没有深入体会。   
  薛退甲闻弦知意,立即着薛退丙侦察。无需薛退丙的情报,薛退甲已做出判断:定鼎门外有大队人马蛰伏,他们不是我们的人,亦不可能是尉迟桥或周围藩镇的人,那么他们只能属于李迎侯。反推之,李迎侯已做好撤出洛阳的准备,出城处就在定鼎门。李迎侯果然奸诈,他早有准备,用苦肉计,要让我们以为他不值一提,好躲得远远地看我们跟尉迟桥火倂,等我们两败俱伤再来收渔翁之利。   
  这是个很值得利用的情报。尉迟桥早已向我暗送秋波,我亦早向薛退甲坦言。薛退甲暗示我不要断然拒绝。   
  于是有了我的诈降。李迎侯是我送给尉迟桥的见面大礼。   
  甫至慈润,我即向尉迟桥联络,告知他我已劝动薛弦止引兵围剿定鼎门外李氏的伏兵,让他派兵于中途伏击。   
  依云怜花的判断,李府气氛紧张,临战状况明显,表明李侨必有所行动,而他的盘算无非擒贼擒王,乘洪樵隐暴毙突袭尉迟府。突袭在白天无效,夜里又怕尉迟桥警卫太严,依李侨的性格必然选择吃晚饭的时间,一方面天色已黑一方面敌守卫相对松懈。如无意外,一个时辰内尉迟桥会将李侨一网打尽。随后的尉迟桥一来要防备我们,还担心李迎侯趁黑逃走,就算没有我们的情报亦不会有进一步行动。李迎侯同我们一样能判断出此点,不会急于出逃。子、丑二时人最疲惫,李迎侯选在子时后行动的可能性极大。   
  依据此种判断,我与尉迟桥约定,我将与薛弦止率千余人于子时突击李迎侯郊外伏兵,灭敌后鼓动薛弦止攻击定鼎门,而尉迟桥则在途中的破阵坡伏击,我趁机杀死薛弦止,致慈涧薛氏军群龙无首,一击可溃。   
  从兵力上分析,尉迟桥在洛阳兵力太少,占据要点过多,没有两三千人根本无法构成防御体系,另外于定鼎门伏击李迎侯没有五百到一千的精兵和几名勇将不能确保击毙李迎侯,而李迎侯又是尉迟桥必除之后快的人物;如此,他能安排伏击我们的军队不会超过两干。薛弦止的三下慈涧兵若反伏击成功,全歼他们大有希望。   
  从洛阳到慈润,再从慈涧向洛阳进兵,几个时辰中我几乎马不停蹄。   
  薛弦止与薛弦引性格迥异,惜言如金,表情木讷,很容易让你以为他是个凭着身份才居此要津的笨蛋;所幸我看他的不是表面,而是他的军队。毫无疑问,这是一支一以贯之的军队,训练有素,号令严明。连行伍出身的尉迟桥亦练不出这样的军队,而年轻的薛家二公子却做到了。我当即明白了薛退甲何以将近一半的军队完全地交给年轻的二儿子,薛弦止在这支军队中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威。   
  薛弦止起初不同意将全部的人马投入战役,他很显然的对我缺乏信任。而我的口气亦不容置疑:要么全军投入,要么我拍马走人。我明白他对自己这帮子弟兵的感情,不想在战争的豪赌中一下子押进他的全部财富,却更清楚此刻分兵作战的危险,而我若不能尽快溶入他们当中,获取绝对的信任又是险中之险。要获取他们绝对的信任就必须按照我的方式出牌,否则我在这场战争中将毫无意义。   
  薛弦止最终屈服了,为此我得到了他内心的敌视,我对此无可奈何。   
  李迎侯的伏兵我们自然不会真的去打。薛退丙很早已仿造了李迎侯和尉迟桥印信。薛退甲让人摹仿李迎侯的笔迹下书命伏兵撤回新安。伏兵统领毫不怀疑,迅速撤离。   
  薛弦止率一千精兵于子时行动,在李氏伏兵原先藏身处制造混战的假像,按既定策略,半个时辰后开始向破阵坡挺进;与此同时,我则率领主力悄然向破阵坡背后包抄。   
  已近丑时,定鼎门方向依然悄无声迹。据探马的侦察,尉迟桥方面约一干五百人已悄然进入破阵坡埋伏,与我们的分析大致相当。可以说,我们已胜券在握。   
  部队衔枚裹蹄,无声地行进,很快就将进入阵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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