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恐惧,对生存的渴望,让夏军具有一种古往今来所有战场上最可怕的气质,那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破釜沉舟般的勇气!
战斗一打响,夏军就疯了,所疯狂的程度甚至超出了察哥的预期。
一队又一队夏军就像是疯了一样朝着天道军的阵地发起冲锋,呐喊震天,战马嘶鸣,千军万马嗷嗷叫着向前奔腾卷起遮天黑尘,完全不在乎天道军已在阵前挖下的围城深壕。
天道军早已有所准备,瞬间箭如雨下,厉啸声起,数以万计的箭支发出着惊天怒啸落下,虽然夏军手中大多有盾牌,但每秒还是有数不清的夏兵中箭倒地,只是他们还是在冲,前面的人倒下了,后面的就踏着他们的尸体往前冲,后面的人再倒下了,还有更后面的人瞬间补充上来。
在夏军的冲锋军中,有一些人受到了重点的保护,那是一队队扛着云梯的人,云梯竖起来可以用于攀爬城墙,放倒后自然也可以跨越极宽的沟渠,而为了越过天道军所挖的围城沟,夏军在城内已经把用皮绳把两个甚至三个云梯紧紧绑在了一起,以增加承重,还用木板等东西钉补在梯子上,让云梯摇身一变就成了板梯,这些云梯就成为了夏军突围的关键!
刘法等人在高处也很快发现了夏军的举动,他们立刻下令弓箭手集中往那些架着云梯的夏兵身上射,但夏军也早有预防,更多的夏军围绕着云梯举着盾牌前进,在云梯兵之前保护着他们,搬着云梯的兵倒下了,自有盾牌兵去补,盾牌兵倒下了,还有别的盾牌兵重新补充上来。
终于,夏军冲到了壕沟之前,弓箭手们把盾牌一扔,不顾危险举弓就射力图压制住天道军的弓箭,盾牌兵把盾牌撤去,让云梯兵可以把云梯架在壕沟上,但他们这一撤,云梯兵便失去了保护,如雨般的箭支射向他们,许多人瞬间成了刺猬,但饶是如此,许多已身中数箭、口吐鲜血的夏兵还是用自己生命的最后一些力气把云梯夹在了壕沟上。
云梯一架,挤在壕沟之上的夏军终于有了前进的出路,他们踏上云梯,嘶喊着杀向天道军的阵地!
天道军发动了最后一拨弓箭袭击,从云梯上中箭坠入壕沟的夏兵就像是雨点一样,但夏兵实在是太多了,终究还是被他们冲过了壕沟,踏上了土地!
两军相逢,勇者胜!
若是别的军队,看到如此拼命的夏军,又被他们突破了堪称天险的壕沟,只怕早就吓得魂飞魄散,不战而退了,但天道军不会这样,此时的夏军恰恰激起了天道军的血性,不用刘法等人下令,天道军将士就地把弓一扔,拔出腰间的砍刀就呐喊着冲杀向了夏兵!
肉搏战,瞬间打响!
双方短兵相接,战斗的惨烈瞬间爆顶!
两军冲在最前面的人在给予对方最猛烈一击的时候,也遭到了敌军的恐怖一击,双方舍命相搏,不遗余力。
杀,杀,杀!只有杀,不是杀死敌人,就是被敌人杀死!
战斗进行的太惨烈了,双方都杀红了眼,身边的同伴一个接一个倒下,熟悉的面孔一个又一个消失,但眼前还是无穷无尽的敌人,杀了一批,又上来一批,一批又一批,给人永远杀不尽的感觉!
杀到最后,杀得自己精疲力尽,连刀都举不起来,然后再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敌人杀死,莫说抵抗,一点躲的力气也没有。
夏兵是人,天道军也是人,有的人终究受不了这种比屠宰场更可怕的场景,满眼的血幕与充斥着满耳的喊杀声、惨叫声、刀斧劈中肉和骨头所发出的声音所产生的恐怖的刺激让他们发了疯,发疯的结果只有两种,要么抱头奥啕大哭,在恐惧到极点中无助的等待着死亡的来临,要么彻底疯了,眼中再没有敌我之风,只知道像个野兽一样疯狂砍杀着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每一个人!
这就是战场,这就是地狱!
半柱香……一炷香……一个时辰……两个时辰!
战斗仍在继续,无休无止,双方的伤亡都很重!
刘法与察哥分处战场两端的高地,望着眼前尸横遍野的战场,即便他们都经历过最惨烈的搏杀,但眼前多发生的一切还是深深的震撼了他们,他们从未见过这种疯狂的如同绞肉般的搏杀,因为在曾经的战场上,只要有任何一方能施展出今日这种战斗力,另一方很快就会被打压下去,继而逃跑,继而成为一边倒的屠杀,但今天的双方却像是两头同样发疯的猛兽,你狠,我就比你更狠!
刘法不准备求援,因为鲁智深、种师道、武松等人也在南、北方与夏军厮杀着,他们的情况不比自己轻松,东面虽然没有遭到敌军的攻击,但如今这种混乱的场景,也没人看得出夏军究竟还有没有后招,谁也不知道西、南、北这三面是不是佯攻,是要为东面真正的突围在牺牲自己,而且往东就是天道军的腹地,已经没有兵了,甚至连民兵都没有,夏军只要突围进去,便是困龙出海!
眼前的形势对天道军已经越来越不利,因为那十几万民兵!
733,蕃军(15)
那十几万民兵在帮助天道军围困博州的时候,可以说是非常出色的完成了任务,既帮助天道军快速的挖好了围城沟,又让天道军的总兵力看起来远远超过了夏军,成为察哥迟迟不敢轻易出城发动决战的主要原因之一。
但现在战斗一打响,他们却成为了天道军的破绽,他们虽然经过基本的军事训练,但跟天道军比还是差得太远,尤其是面对这种连天道军都极少遭遇的惨烈级战斗,他们会很容易丧失勇气,也很容易出现溃逃,在当前的战斗已经进行到白热化的关键时刻,他们如果逃跑,就会重创天道军的士气,并增长夏军的士气!
所以刘法等人从一开始就把十几万民兵放在了最后面,佯作援兵,实际上还是装装样子。
谁曾想到,就在这里出了问题!
因为作为援兵,看到前面的友军陷入苦战,援兵应该去支援,就算不去支援,也应该往前挪阵,好随时能有所反应,但他们没有,他们只是傻傻的站在那里,一点动作也没有,甚至还已经有零星的人在逃离队伍,而这就让正在高处时刻观察战局的察哥看出了破绽,他刚开始还十分担心天道军后方的那支援军会何时参战,但越往后看,他就越觉得有些不对劲。
察哥推测那应该是一支由新兵组成的军队,新兵虽然也是兵,但就算是再经过严格训练的新兵跟老兵比,尤其是跟久经沙场的老兵比,还是有天壤之别的,可以毫不夸张的说,纯粹硬碰硬的话,一支全部由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老兵组成的军队,他们完全有把握战胜一支人数数倍于他们的完全由新兵组成的军队!
这个发现让察哥欣喜异常,他知道,只要他能让那数万新兵溃散,将对敌军的心理造成巨大的震慑!甚至成为左右战局的关键!
当然,察哥也怀疑这是不是敌军设下的陷阱,但他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敌军现在根本就不用再设什么埋伏了,只要那四五万援兵一投入战场,夏军必败,既然如此,又何必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呢?
察哥立刻下令将自己手中的最后一道王牌,由八千骑兵组成的中军派了出去,直冲那些敌军!
夏军的这个举动立刻落在了刘法的眼中,刘法只觉头皮一阵发麻,他也意识到自己的破绽被夏军发现了。
“传令,民兵突击,进入战场!”刘法毫不犹豫的立刻下令。
正在他身旁的其子刘正彦面色一变惊道,“父亲,他们是民兵,根本打不了仗!”
“不,他们最起码也受过训练!”刘法道,“他们有五万人,袭击他们的夏军只有一万人,只要他们表现得足够勇猛,夏军就会被再次吓住,不战而退!”
“可他们要是装的不像,甚至溃逃呢?!”刘正彦激动的急道。
刘法不容置疑的沉声道,“咱们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夏军已经发现了他们,他们现在要么逃,要么就往上顶,如果他们逃,咱们现在立刻完蛋,并且完蛋的还不只咱们,鲁帅、种帅、武帅他们全都会跟着溃败,但如果他们能顶上去,那咱们还有一线的希望!”
刘正彦明白了,现在成败的关键已经不是正在战场上厮杀的两军,而是被称之为“破绽”的这几万民兵的表现,他上前一步对刘法抱拳大声道,“父亲,仅靠负责管制那些民兵的十几个营长、团长根本无法让数万民兵有勇气冲上去,两军冲阵,先锋为重,请父亲从中军五百骑中分给我两百骑,我带着这两百骑冲在最前面给民兵做榜样,只有这样才行!”
刘法瞪大眼睛看着刘正彦,他知道自己儿子说得很对,但这么做,刘正彦实际上就等于置身于敌军数万骑的刀刃上,无论那几万民兵是否被激起了勇气,都绝对九死一生!这是自己唯一的儿子,一瞬间,他犹豫了。
刘正彦从自己父亲的眼中看出了什么,他扑通一下子跪在地上,重重的朝着刘法磕了一个响头,“父亲,将士们视您为希望,他们在拼命,我是您的儿子,理应冲在最前面,如果……,孩儿……,请父亲与母亲大人恕儿日后不能再于床前尽孝!”
刘法心头一震,伸出手将刘正彦扶了起来,看着他,似乎是依稀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样子,眼中尽是欣慰,然后用力的一点头,“好,五百骑中军我全都给你,你去吧……,为父,等你回来!”
刘正彦惊道,“全给我……,那谁来保护父亲的安全?”
刘法转身看向战场,看向正在拼死搏杀的将士,“为父不用人保护,如果此战失利,为父也没脸面再见统帅了!”
刘正彦也明白了自己父亲的心意,他用力的一点头,转身快步奔到马前翻身而上,拔出腰刀一扬大声喝道,“中军五百骑,随我走!”
早已被战场上的搏杀激得血脉翻涨的五百骑纷纷拔出腰刀,跟着刘正彦朝着民兵军的方向疾驰而去,此时,夏军的八千骑已经冲过了围城沟,正在从侧面越过战场也向民兵军冲去。
刘法深深看了一眼自己儿子远去的背影,似要将这个场景永远烙记在心中,然后转身对身旁仅剩的十几名贴身亲卫说道,“去给鲁帅、种帅、武帅、李帅传话,就说这里一切正常,让他们不用担心!”
+++++++++++++++++++++++++
刘正彦率领五百骑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民兵军所在,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数万民兵已躁动不安到极点的慌乱场景。
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已被眼前这片真实的战场上所发生的血腥的一切震傻了,这才是真正的战场,一个就算用再多再丰富的词藻也描绘不出它最真实也最恐怖一面的战场!
刘法可以说是幸运的,因为察哥只以为这几万人是“新兵”,那也是由于察哥根本不知道‘民兵’这个概念,如果让他知道这几万人压根就是一群只进行过最基本的军事训练,刚刚才放下锄头、木耙等农具还没几天的农民,他也许连中军八千骑也懒得派了,干脆就近从战场上分出一些人就足够了。
几万民兵躁动到了极点,若不是有十几名临时委派的团长、营长在极力维持着秩序,也许他们早已四散逃窜了,正在此时,刘正彦正好拍马赶到,他与五百骑浩浩荡荡的出现也瞬间吸引了数万民兵的注意力,全场瞬间一静。
刘正彦大吼一声,“你们知不知道我是谁?!”
时间紧迫,他也不准备等待民兵们的回答,随即又大吼道,“我是刘法的儿子,我叫刘正彦!”
民兵们一阵小小的哗然,他们当然不知道刘正彦是谁,但既然来到了这里,当然就知道刘法是谁,刘法是天道军在这一路的主帅,他既然是主帅的儿子,那这位小爷现在到这里是来做什么呢?
“我知道你们害怕,我也是!”刘正彦嘶声大吼,争取让自己的声音尽可能的让更多的人听到,“但害怕没有用,咱们的敌人是杀人不眨眼的党项人,如果今天让他们赢了,他们不但会杀了你们,还会杀了你们的父母孩子,奸。淫你们的老婆,抢走你们所有的一切!”
躁动瞬间平息,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看着刘正彦。
“此刻,正有几千名党项人朝这里杀来!”刘正彦指着前方正在快速逼近的一大团黑尘吼道,“我们的将士正在战场上跟敌人拼命,无法过来保护你们,现在能保护你们以及你们身后的父母老婆孩子的,只有你们自己!是个男人,就拿起手中的武器跟我一起去杀了那八千党项兵,我会跟我身旁的兄弟们始终冲在你们的最前面!要死,我们先死,要活,我们最后再走!”
说罢,刘正彦一声号令,五百骑很快就与他平齐,在几万民兵的最前面,组成了一道人墙,虽然这道人墙看起来是那么的单薄,但在他们身后的几万民兵眼中,却显得那样的雄壮!
“听我号令……”刘正彦将刀高高举起,“杀!”
五百骑瞬间与他一起冲出。
但……
他们身后的数万民兵竟只有几千人跟着冲了出去,剩下的大多数人还是纹丝不动,就连那已经冲出去的几千人中的大多数眼看更多的人没动,也都停下了脚步,或愣愣的不知所措,或灰溜溜的又返回了军中,只有四五百人义无反顾的跟在刘正彦身后往前冲去。
民兵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手在抖,腿在抖,刀也在抖,他们很想跟着一起杀出去,但最真实的恐惧还是让他们下不了决心,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刘正彦与五百骑孤身冲向八千夏兵。
刘正彦没有回头也感觉到了身后发生了什么,他失望到了极点,但他没有停下,仍旧嘶声大吼着带着五百骑往前冲,义无反顾!
他不能停,就算明知是死,他也不能停,虽然以五百骑迎战对方近万骑无异于以卵击石,但他还是要去做,就算只能为父亲和大军再争取哪怕一丁点的时间,也是有意义的!
刘法在远方看着刘正彦与五百骑,还有跟在他们身后零星的几百个身影,冲进了如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