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诊治我!除了娘,旁人我都是不信的!”
窦雅采看着他把自个儿的唇瓣咬出了浅浅的白印子,不由得一叹,指尖抚上去不许他咬,微有些诧异道:“你这是什么话?什么叫不相信他们?怎么连外祖父也不相信了?”
她心头疑惑,这个他们指的是太后派来的太医吗?
还是说,沅儿在宫中,发现了什么事?
想到这里,不由得沉声又问,“沅儿,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我没有,我就是不相信他们,除了父王和娘亲,别人都不信。”
夏侯沅说了这话,眸色越发浓稠,但是什么都不肯再说了。
这话更是让窦雅采摸不着头脑了,听的越发迷糊,但是她再怎么问,夏侯沅什么都不肯说了,那闷闷的模样简直就跟夏侯懿一个样子,窦雅采瞧的气闷,忍不住又想要数落他,话还未出口,未搭脉的手却被温热的大手握在手中,回身一看,落入了夏侯懿温柔的笑眼里。
“他还病着,莫逼问他了,你且瞧他的病要紧。”12JbG。
这孩子有事儿瞒着他们,而且这事儿肯定跟他们有关,只怕是他病着,身子难受不想说罢了。
夏侯懿顿了一顿,略有深意的看了夏侯沅一眼,意味深长的道,“他若是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的,何必逼他呢?”
夏侯沅猛地抬头,与夏侯懿交换了一个极其难懂的眼神,复又垂了头,闷闷的样子。
窦雅采噎了声,他这话句句在理,她偏偏反驳不了,但是瞧着这父子二人的样子,就好像二人之间默契渐成而独独瞒着她一人的样子,可她心里头又记挂着夏侯沅的病势,实在是没工夫逼问二人了,便看了夏侯沅一眼,将搭在他手腕上的手收了回来。
幽幽问道:“牙根可肿痛?口舌已生疮?出恭可顺畅?”
一行问一行贴近他的唇细看,心中暗暗记下了,舌红或绛,苔黄糙而干,脉洪数。雅采王说底。
很严重,很严重。
夏侯沅还是垂着头,听见问话,幽幽答道:“肿痛……生疮……不太顺畅……”
顿了声,半晌抬眸,眼中又有泪意,“娘,我自个儿治不好,翻遍医书也没用,我也不敢胡乱扎/针,娘,我是不是快死了?”
要不是他自己治不好,也就不会这么难受了,换别人他又是不放心的,只好等着窦雅采回来,说起来,他也真是好佩服自己的,顽强的忍了这么几天,所以这会儿即便是不断的告诫自己是个小男子汉不要哭,他还是忍不住心酸啊……
窦雅采一叹,轻轻伸手给他抹眼角的泪:“不哭不哭,哪里就死了?这痘症是棘手一些,但是也不至于就死了呀!娘都回来了,你还怕什么?你这是痘症中的热毒重证,但也不是无药可医呀,你都忍了这几天了,这会儿只要听娘的话,吃了药,就没事了。”
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的心头肉,窦雅采心疼的紧,又不敢抱他太紧,生怕弄破了他身上的痘疹日后留疤不好看,碰他也是轻轻的碰,因为言语愈加温和,比那春风还要轻柔。
小儿出痘分为风热轻证和热毒重证,风热出痘自然症状要稍许轻一些,也好医治一些,但如今她瞧着夏侯沅这样子,已经确定是患的热毒重证。
壮热不退,烦躁不安,口渴欲饮,面红耳赤,她又问了几句话,夏侯沅回答的句句都对的上那些症状,已经确认是热毒重证无异了,想必先染上的皇太孙也是热毒出痘了。
夏侯懿一听这话,忙问道:“那要如何医治?快开了方子,本王让人抓药去,赶紧给沅儿喝了要紧。”
这么小的小孩儿,哪里禁受的住病魔的折磨,他越瞧越是心疼的很,瞧那一脸的痘疹,全身到处都是,滋味一定不好受……
窦雅采一叹:“沅儿这个样,是要那《疫疹一得》里所记的清瘟败毒饮。”15426696
夏侯懿起身,亲自走到书案前,研磨拿笔,艾叶忙去帮忙,二人准备妥当,窦雅采才开了口:“煎好了的水牛角三十克,生石膏三十克,连翘、金银花、生地黄、牡丹皮、赤芍以上皆是十克,生薏仁十五克,淡竹叶十克,甘草六克,熬煮成汤,水煎服,每日早晚各一剂……沅儿疹色深红,还得加紫草、栀子各十克,他还有些唇燥口干,还得加麦冬十克,芦根十五克,口疮排便不畅,还得加枳实十克,生大黄六克,此处略记一笔,这两样是要后下的,别的,也就没有了。”
夏侯懿一一记了,然后将方子交由艾叶,让她出去给京墨,让他去抓药去,却被窦雅采一口拦住:“哎,别让他去,艾叶还是你去吧,你抓来之后亲自去厨房煎了,看着熬煮好了再端过来,莫要让人动了手脚,至于京侍卫长,艾叶你出去告诉他,让他带人去一趟窦府,告诉我爹娘,我跟王爷已经平安回来了,让他们不必担心,沅儿的痘症已经诊治出来了,是热毒重证,我能够医治的,也让他们不必悬心。”
何况,人这一辈子,总是有这么一遭的,既然如今出了痘,将来也就无虞了。
艾叶在外室连声应下了,然后便开了屋门出去。
等艾叶一走,夏侯沅便抬了眉眼,往窦雅采这边靠了靠,又轻轻钻进她怀里:“娘,我跟小姨从梅城回来,小姨在王府住了几日,等我进宫去了之后,她总是去金夫人还有吴侧妃的屋子里去,说是她们从前欺负了你,如今她要去欺负回来,我也不知她怎么欺负的,只是过了两日小姨又回窦府去了,艾叶与我说,是她把小姨劝走的,艾叶说小姨闹的有些不像话了,金夫人总是被骂哭,吴侧妃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越发不爱出门了,我也没有细问,只怕小姨做的事儿也登不得台面吧……”
窦雅采没料到其中还有这一出呢,难怪艾叶说起窦芙茹来王府住的那几日就频频看她,吞吞吐吐的模样,她当时记挂夏侯沅的病便不曾计较,如今听夏侯沅说了才知道,原来症结在这里,不悦道:“芙儿也太胡闹了些!王府的事,要她来插手做什么?”【wWw。Zei8。Com电子书】
她已惩治过金氏,金氏如今自食其果,根本不可能再兴风作浪,她又何必再去生事?若是逼的狗急跳墙,那如何收拾?
如今府中有沅儿病着,就很该安安静静的才好,闹起来的话,又多了一桩烦心事,不过艾叶倒也做的不错,劝回去了也好。
何况金氏不足虑,倒是那吴氏,心机城府又比窦芙茹不知深了多少倍,又岂是能随意招惹的?
窦雅采想到这里不由得一叹,夏侯懿却不以为意,道:“芙儿也是为了你好,何况她二人本就是作恶多端,骂了也就罢了,没得为了外人骂她的!既然回去了就算了,你若是实在不放心,日后警醒些防着她们也就是了。”
…
不必进宫去侍疾
不必进宫去侍疾 “是呀,小姨也是一心为了娘亲,再说不过也是骂几句而已,没有动手的。”
夏侯沅见窦雅采不高兴,软声说了几句,他其实也不大赞成窦芙茹那样做,但是骂确实是骂的解气,不过为了顾全大局,艾叶将小姨劝回去了也是应当的。
他出痘出的很难受,身上热的很,痘疹又痒又疼又热,简直是坐卧不宁,所以说了这句话之后,便只窝在窦雅采怀中不出声了。
窦雅采听二人这么说,也就没有做声了,骂都骂了,还能怎么样?
夏侯沅如今病了,她该全心照顾夏侯沅才对,于是也就没再说话了。
不多时,艾叶就将煎好的汤药拿了来,窦雅采服侍夏侯沅用了,又替他换了衣裳,里里外外都让艾叶帮忙收拾了一次,屋中浓郁的药味散去不少,又去庭院里摘了几株寒梅插/在青瓷花瓶里,放在那痘疹娘娘像边上,这内室总算是有些些许清雅的香味。
夏侯沅这几日被痘疹折磨的根本没睡好,脸都瘦尖了,这会儿喝了药,又是对症的,自然见效快的很,虽说还有些发热,但是他在窦雅采怀中已是昏昏欲睡了,没过多久就睡着了,只是窦雅采还不敢就走,生怕将他惊醒了,所以和夏侯懿两个人在床边坐着,一步也没移动过。
去窦府传话的京墨也回了,只是不方便进内室里来,便叫了艾叶出去,把话都跟艾叶说了,艾叶这才进了来,带笑望着窦雅采。
“老爷说,既然小姐回来了,那小王爷必然会无事的,那热毒重证虽说有法子可以医治,但是小姐还是不要掉以轻心,这几日是很关键的时刻,要小姐好好照看小王爷,只是这痘症会传染,照顾小王爷的人定要得过的方可,若是没有出过痘,就不可接近小王爷。”
艾叶顿了一下,复又轻声道,“老爷还说,小姐回来肯定是想通了,既然想通了,那就与王爷好好过日子,老爷说上次来瞧病,觉得小王爷有些心结,又有些怕人,不肯让人接近,他也解不开小王爷的心病,只能瞧瞧熏了些缓解病势的草药在屋中,好抑制小王爷的病势,如今小姐回来他总算是放心了,小姐须费些心思开解开解,等小王爷好了,他再带了夫人和二小姐过来探望。”
窦雅采点点头:“爹说的极是。”
垂头看了怀里的夏侯沅一眼,他不信宫里太后派来的太医也就罢了,连外祖父都不肯让他医治,除了想着等她回来医治之外,只怕就是那个他迟迟不肯说出来的心病在作怪吧?
幸而爹不会计较这些,爹是很疼沅儿的,看出沅儿的心病,也不逼迫他,暗地里设了法子保住他的命,如今细细的嘱咐他,可见是真心挂怀。
窦雅采一叹,这孩子执拗起来也是任性固执的很,如今他尚在病中,且缓几日,等他愿意说了也就好了。
放下这桩心事,忽又想起爹说的另一件事来,转眸看向夏侯懿:“你没出过痘,你非要闯进来,到时候出痘了,只怕比沅儿还要难受。”15461581
夏侯懿哼了一声,极有自信的道:“本王不会出痘,你且放心好了,本王没事。”
他执意不肯相信,也执意不肯出去,窦雅采也是无法,且他已经进来了,也接触过夏侯沅了,再让他出去也是无用了,她也只得作罢,只吩咐艾叶道:“与来管家说一声,络玉阁这边,只拨出过痘的丫鬟仆妇前来伺候,府中未出过痘的,一概不准接近络玉阁,也不许过来,哦,对了,让桑枝把玉竹看着,叫她不要过来了,玉竹年纪小,免得染上不好,迟几年大一些再出痘也好。”
出痘若是染上的,总是要厉害一些,若是自己发的,倒还好些。
说罢,又转了头,望着夏侯懿道,“你自己虽说无碍,你也不在意,但是你也不能出去,你身上还有沅儿的病气,若是出去免不了叫别人沾染了去,祸害了旁人总是不好的,在沅儿好之前,你也就不要出门了吧,宫里也不要去了,省得再染给别的人,倒不好了。”
夏侯懿乐得清闲,他奔波数日,倒宁愿在府中待着:“那敢情好,本王不进宫,你也不能了,正好都在府中陪着沅儿。”
窦雅采点点头,这话不错,她也不能进宫了,太子的病,只好暂缓了,正好遂了她的心意,她是实在不想进宫去淌那档子浑水,如今正可以借着沅儿出痘给躲懒躲过去,能拖一阵子就是一阵子了。
艾叶却道:“桑夫人已经搬出去了,小王爷从梅城回来的那几日,桑夫人就搬回她自个儿的宅子去了,说是给咱们王府添了麻烦,心里头过意不去,而且她原本来的时候就是因为她自己心里想不开被照顾她的嬷嬷送来的,如今她已经被小姐劝好了,回心转意打算好好过日子了,也就不便在此打扰了,所以与我说了之后,便带着玉竹回去了。”
桑枝心里头过意不去,不只是觉得给王府添麻烦了,最重要的是她觉得窦雅采交代给她的事情她没有做好,偏偏还是在东宫漏了馅,而且还惹了瑞王,她两头都觉得过意不去,心里实在是难受,也不想再夹在二人中间,怕两个人回来因为她又有了芥蒂,也觉得住在瑞王府实在不是长久之计,就带着玉竹回去了,临走前特意托了艾叶跟窦雅采说的。
“回去了?”
窦雅采听了,愣了半晌,最后点点头,“回去了也好,沅儿病着,她在这里我反而还担心,等过些日子不忙了,沅儿也好了,我再带着沅儿去她府上。”
呀小艾几有。总是要去谢谢人家的,人家帮了她这么大的一个忙,还担了这样大的风险受了惊吓。
夏侯懿听了这话,眉心微动,桑枝自己回去了?这倒也好,省得他还派人劝桑枝回去住着了。
三个人又说了几句闲话,瞧着夏侯沅睡的香沉,窦雅采便示意不说话了,让他好好睡觉,于是内室复又静谧下来,只有药香缭绕弥散在内室之中。
直至晚间,夏侯沅还是睡的沉沉的,呼吸平稳的很,窦雅采抚上他的额头,发现热度退去了一些,小身子也不似回来的时候那般烫热了,身上的痘疹还是依旧在出,她这样抱着他,他只怕也睡不安稳,她身上僵的很,就想起来活动活动,便轻轻将夏侯沅放到床榻上,替他掖好被角,便跟夏侯懿一齐退出了内室。
两个人赶了一路,奔波劳累,回来还没歇口气又来侍候夏侯沅,这会儿忙的腰酸背痛的,窦雅采出了内室便开始捶肩膀捶腿的,自顾自的伸懒腰,夏侯懿自个儿倒了一盅热茶喝了,只觉得饿的紧,这才想起两个人午饭都没吃,这会儿却已是到了晚间了。
艾叶又忙着让小丫鬟去厨房端了饭食来,两个人简单的吃了一下,才觉得身上有了些力气。
络玉阁这边忙的灯火通明,与寻常两人不在府中时大不相同,夏侯懿和窦雅采回来的消息早就传遍瑞王府了,何况这是在京城的地界,回来的时候在城门口的那一幕早有人报给了太后知道,太后这会儿在宫里,自然也知晓瑞王带着私逃的瑞王妃回来了,遂直接打发了人过来传话。
二人亲身照顾夏侯沅,身带病气,自然不便出去见客,所以来福出去迎客,得了话便来了络玉阁,站在门廊下与二人隔着门帘说话。
“太后说,王爷带着王妃回来就好,如今小世子病着,就不必劳烦王妃去宫里了,请王妃好好在府中安歇几日,等小世子的痘养好了,再进宫就是了。”
来福老老实实的站在廊下,说着宫里传出来的话。12Sgl。
窦雅采在门里听了,抿唇笑起来,她巴不得如此呢,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