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很简单的现实,如果偷袭失败,半数的高级军官将战死,而残留在丹鲁城外的新丁和特拉维诺人只好向北逃窜,有可能这辈子都回不到特拉维诺平原来。
帐中的气氛越来越让人感受到压迫,军官们面面相觑後,并没有人提出什麽意见。
在沉默了半晌後,我突然道:“玛古拉,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了。”
玛古拉惊讶的抬起头,直望著我:“你说什麽?”
“军中只有你是我的同族,闪族的容貌在外人看来都差不多的吧!”
“这个倒是,可是为什麽不让我一起参战……”
我摇了摇手,制止了他下面的话,然後拿起了头盔,在观瞻了片刻後道:“可惜的是,这套盔甲实在太沉重,穿在身上并不太舒服。不过华丽的东西总有它的好处,让人更多的重视它而忽略了穿戴他的人。这样的话,丹鲁城里的人至少不会那麽快发现我已经率队离开,玛古拉,多拖一点时间,对於我来说不亚於给我千万军呀!”
玛古拉张大了嘴巴,在急喘了几口气後,点下了头。
我笑了笑,然後转头对梅尔基奥尔道:“虽然这里有玛古拉顶著,但难保有丁点消息走漏出去。从现在开始,丹鲁的附近,不要走动任何一样东西,就算是丹鲁城里飞出的一只小鸟,也给我射下来。”
梅尔基奥尔拍了拍胸,点头应是。
“曼陀罗!”将视线注意到龙骑兵指挥官身上,曼陀罗正了正身子,火红的眼睛直视著我。
“现在你手上只有一个中队的龙骑兵,怎麽让别人看著像一个大队。”
曼陀罗想了想,然後正色回答:“我会动,我会让我的部下分成小队不停的动,从这里到那里。这样的话,不要说一个大队,就是一个战团也可以掩饰过去。”
我点了点头,将最後的视线注意到军师的身上。
德科斯还是一副疏懒的神情,捧著茶杯做事不关己的模样,在面对我的视线後,露齿笑了出来:“我老了,当然不可能跟著你跑那麽远的地方。到时候,万一你们不幸,为了保全所有人,我会留下签几份合约的力气。”
“啊--”似乎德科斯的话太过出人意料,多半的军官张大了嘴巴,只差没抽出兵器劈在这只老狐狸的脑袋上。
看著德科斯半晌,我笑了出来,然後道:“多谢了,如果真的那样,保全北方民众比什麽都重要。”
“呵呵,你能了解最好,不然我可要听太多的诅咒了。”德科斯大笑道,将帐中沉闷的气氛冲散:“不过,想不通,你到底在什麽地方埋伏敌人,特拉维诺的草原上可真是一眼能望到底呀!”
摸著下巴,我微怔了一下,确实,特拉维诺可是一个草原,在搜索了脑海中圣龙留下的记忆後,我想起了一个地方:“就在那里吧,一片小树林,一条贯穿特拉维诺草原的河流。
”
德科斯露出思索的表情,好半晌才道:“南丹鲁,特拉维河……”
“不错,南丹鲁,特拉维河,应该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漏夜奔袭两百里,抢在敌人前面到达那里……法普呀,你还真是不一般的白痴呀!”德科斯感叹道。
“很多事情做了才知道结果。”站起身来,我拉开了帐子,月光如水银般泻在我身上,在外面,笼罩在月色中的是全副武装的士兵们,黑压压的跪了一地……南丹鲁,特拉维河传说中特拉维河是由特拉维诺人共同的母亲,女神特拉维的乳汁汇聚成,也是贯穿特拉维诺草原唯一的河流。
河流的两岸有数片不大的树林,但足够掩藏上万人的部队。让我庆幸的是,如果从正统王国军的集结地赶到丹鲁城,横渡最狭窄,也是最浅的南丹鲁段特拉维河是最佳的选择。
“真是辛苦呀!”我挥了挥手,示意前进的部队暂时休息,为了早一步在敌人前赶到这里,我们在途中根本没有停顿,其间掉队的士兵估计也占了一成左右,不过最主要的两千人均已经达到,此时,已经是第二天的傍晚,如火般的晚霞洒在我们头顶。
“大人,你过来看看。”塔特姆突然在队前喊了出来,跨下战马後,我连忙跑到那里。
湿漉漉的河岸,数片青草已经被蹂踏进泥浆里,上面清晰显示的是变了型的马蹄印,从深浅来看,其中大部分是轻甲骑兵。
“是刚刚留下的,敌人的骑兵队看样子是脱离本队,直接驰援了。”塔特姆皱起眉毛。
一股凉意从心底泛起,上神保佑,幸好我们没有和这队骑兵碰过面,不过这麽重要的消息前线斥候居然毫无反应,敌人的保密工夫也做到家了。
“立刻放速报鸟,要德科斯他们小心,按照这个脚程,今天晚上,敌人的骑兵队就有可能突到我们阵营里!”
当机立断,我对著塔特姆道,塔特姆点了点头,立刻下令准备,不一会,数只速报鸟震著翅膀飞上了天空,直悼uV北方。
“除了龙骑兵,其他部队都留在这里,塔特姆、速,你们商量下怎麽布防!”
“是!”
“还有,已经赶了一天一夜的路,战士们都已经疲惫不堪,能休息的尽量安排休息。不过现在已经是秋初了,注意下身体。”
“知道了,多谢大人关心!”领命的塔特姆眼角一阵湿红,在郑重的敬礼後,一路小跑著下去传达指示。
“我们过河!”翻身越上战马,我挥了挥手,率先冲进特拉维河,龙骑兵们举了一下龙枪,紧跟了上来,平缓如镜的河水立刻被击的粉碎,一波波的涟漪荡漾开去,哗哗的破水声久久在半空中回荡。
秋初的林子,多少有点掉叶。当跃下战马,踩在大地上时,能感受到脚下的松软,扫视了下四周,林子并不稠密,有著很多的空隙,如果不是一些低矮的灌木,不要说藏两百个龙骑兵,就是藏我一个都比较困难。
“给地龙抹上泥土,不要让龙的气息太过弥漫了。”皱了皱眉头,我下达了命令。
“是!”龙骑兵们简短的应合了一声,立时有人跑向了河岸边。
再看了看林前敌人将要通过的道路,我又想起了一事:“通知对岸,派一队弓箭手过来,还有,把所有人身上带的火油集中起来,洒在路上。”
“是!”
太阳西沉,当最後一丝光线消逝在西边时,一切都归於安静,只有夏蝉的低鸣还在耳朵边奏响著。
盘腿坐在地上,我仰望著天空,透过树枝的空隙,月色柔和的洒下,不过看上去有点凄淡。
每一次看著两轮月亮,多半没有什麽好心情,那里应该也是冥府的地方,夏亚将军、兰碧斯将军、夏尔克……他们在这个时候,是否会聚在一起,一边喝著酒,一边俯视著这片血色大地呢?
从亚鲁法西尔的郊外开始,我也走过了快两年的路了,这两年里,实在是经历了太多的死亡和悲痛。
而现在,没有迦兰在身边陪伴,更让我感觉到一股阴冷的孤寂,手不禁摸上了胸前悬挂的晶坠,口里流出了呢喃的声音:“迦兰,如果现在你在我身边,至少,我能更坦荡的面对死亡。”
声音很轻,只能有秋虫的低声回应,在“嘟嘟嘟”的鸣叫声中,特拉维河的沙沙细响欢跃著窜进了我的耳朵里。
“嗯--”突然一头地龙打了个响鼻,似乎嗅到了什麽,最旁近的几个龙骑兵抽出了龙刀,紧张的站了起来,这个时候?我带上了点疑惑,不可能是敌人来袭,更有可能是斥候前来报告近况。果然,不多久,几个身影出现在我的面前。
“你们……”在看清来者後,我不禁惊讶的张大嘴巴。
“法普大人!”年轻的战士在看到我後,发出了喜悦的喊声。
亚尼和法利斯,但是更让我吃惊的是另外一个人,他应该在德科斯的指挥下,站在丹鲁城外!
雷帝斯大声道:“我自己来了,等著消灭了那些该死的贵族後,降职也好,关禁闭也好,我都认了。”
真有点苦笑不得,降他的职?狂战士大队的编制都没了,现在的雷帝斯,头上顶著的官衔大约是法普近卫侍长,再降也不过降到近卫兵,只要能打仗,这个家伙哪里在乎这个;关他禁闭?只怕用不了几天,就会有人冲到我面前说,浪费那麽好的战士,实在可惜之类的话。
这个雷帝斯,什麽时候聪明到会霸王硬上弓了,多半还有某只老狐狸在後面推波助澜,只可惜了我的计划,看不见这个有著鸟窝般杂乱头发的魁梧男子,丹鲁的守将多少会起疑心吧!
“算了,都到这一步了,还能赶你回去呀!”我挥了挥手,雷帝斯听闻後,裂开了嘴巴,一脸的笑容。
“但是……”将眼光定格在两个少年的身上,这次行动太过危险,没道理让未成年来充当先锋队。
法利斯似乎看出我的用意,突然跪在了地上,从腰际抽出了我赠送的弯刀:“法普大人,请给我这次机会,给我报答不杀之恩的机会,万一……不能报恩的特拉维诺人永远都是被遗弃的人。”
看著他眼里闪耀的坚毅,我叹了口气,有些时候,列在指挥官这个高位上,多半和刽子手没什麽区别:“这次战斗十分凶险,很有可能就会丧命,如果你们有这个觉悟的话,我不会拦你们。”
“多谢法普大人!”法利斯用完成成年人的口吻回应了我,霍然起身,在他旁边的雷帝斯笑色更浓,一副真不愧是我们特拉维诺人的表情,当我的眼光盯著另一边的亚尼时,他挺直了上身,大声道:“死也要死在法普大人身边!”
月光笼罩在近乎凝固的我们身上,这一刻,我感觉到一股暖流涌上了心头。
“知道了,死也死在一起吧!”
“是的,法普大人!”
似乎在回应著少年的誓言,数只夜枭掠上了天空,在我们头顶发出了鼓噪的声音,在摇晃的月光下,少年的脸分外的坚毅。
“留下吧……”
此时已近午夜,再过三个时辰,就是决定命运的九月十八日……
第二章 奔雷
王历一三五四年九月十八日就如同很多记载在这个动荡年份的重要日子一般,这一天是在一缕晨曦划破迷雾,洒在我们头上开始的。
也和往常无数个普通日子一般,太阳依旧从东边升起,唯一有点异样的是,今天的太阳显得有点苍白,天空中也飘着数朵秋日不常见的黑云。
“不可能在这种日子下雨吧!”抬着头,我自言道,临近秋收的日子下雨的话,还真是一场大灾难,一年的收成都会毁于一旦的。不过在担心秋收之前,我更应该担心接下来的战斗,远处,一匹快马卷过我的视野,冲进了林子里。
“大人,敌人动了!”斥候的声音宣告了战斗的开始……
林立的旗帜,除了正统王国军的大旗外,还有无数的贵族私旗,花花绿绿的遮掩了半边的天际。
“两千对两万……”看着贵族军那压倒性的兵势,我不禁自言了一句,在我身旁的雷帝斯倒是火红了眼睛,一脸的兴奋,背后埋伏的龙骑兵略带骚动,几声低闷的地龙响鼻划破了空寂的森林。
一缕汗水滑下了我的额头,幸亏没有惊动林间的飞鸟,不然什么偷袭计划就成了单方面被追杀的惨剧,连忙挥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在轻细的几声响音后,四周立刻笼进死一般的寂静。
这个时候,第一阵的旗手队已经跨进了林子间的通道,哗哗的响音如波浪般卷过整个森林。
在旗手后面是一阵轻装步兵队,持着盾牌一路小跑着,将旗手踏平在地的青草碾碎成细小的粉末,在抬腿前行的刹那,将这层粉末扬起到空中,使四周抹上了一层淡淡的尘雾。
栖息在林间的飞鸟被嘈杂的声音驱赶着掠上天空,在头顶盘旋着发出鸣叫,乘着这个机会,龙骑兵们慢慢仰起了身子,半蹲着静候着我的命令。
这个时候,第三阵的重骑兵队跃入了眼帘。
全身盔甲,就连战马也套上了骑甲,在阳光下闪耀着夺目的光芒,高耸的骑枪几乎触到天顶,虽然人不多,但是给人带来的却是那种窒息般的压力。
但是,他们并没有吸引我太多的注意力,因为在不远处,在无数长枪兵的簇拥下,身着华丽战服的贵族们,志高气昂的出现在我的视野中。
“咦--怎么脚上有点滑呀!”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穿过了重重的战阵跃入我的耳朵,在那瞬间,我全身都僵硬起来。
一名前阵的步兵,在等待着下水的前夕,抬起了脚,伸手摸了一把,正欲凑到鼻前嗅一下时,一匹快马从后阵急冲过来:“混帐东西,立刻下水,不要管什么阵形了,今天傍晚前一定要赶到丹鲁,说不定现在,骑兵队已经给北方逆贼惨重打击,今天就是竖立我们正统王国军声誉的最好时间!”
“万岁!”在高喊了一声后,原本整齐的阵列顿时散乱开来,前阵的上千人如同一群鸭子般冲进了特拉维河,紧跟在后面的重骑兵混杂在步兵队列中,一起下了水,哗哗的水声就如同胜利的赞歌欢跃着跳进我的耳朵里。
这个时候,我扬起了我的手,一部分弓箭手搭上了箭矢,张开了弓,另一部分则从怀里掏出了火折子,凑到了包满油布的箭尖上。
晨九时,贵族的本阵进入了我军埋伏的地点。
“放箭--”
九时十五分,战争开始……
火箭划过短暂的路程,落到了地上,“轰--”的一声,由落点开始,数道火龙急速蔓延开来,在眨眼的工夫就将贵族本阵和后阵部队隔离开。
还没等他们缓过神,从雷帝斯口中发出的第一声嗥叫划破整个战场。
“杀--”
雷帝斯如出闸的猛虎一般扑进了敌人密集的地方,战斧在头顶旋舞了一圈后,猛地横扫出去,数名长枪兵就像被飓风刮过的树苗般,硬生生被劈成了两截,上身轰然落地的瞬间,从断口处喷涌而出的血泉将我的视线染成了一片红色。
“啊--”发出了一声惊呼,直对着雷帝斯的敌兵齐齐后退了一步。
“护驾!立刻回来保护大人们!”传令兵淒厉的喊叫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