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走吧,艾丽兹。”还没等我做答,米娜维亚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在抱着艾丽兹后,消失在我的视野中。
我微微错愕了一下,然后向梅尔基奥尔点了一下头,外面的雨好像已经停歇了,仅有沙沙的轻微细响落在屋顶上……
德科斯早早的升起了火炉,在踏进他屋子的瞬间,我只感觉到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在我身边的梅尔基奥尔迟疑了一下,没有跟着进来。
在脱掉外衣后,我踏在了那松软的地板上,这个时候才看清楚了,屋子里并不止老狐狸一个人,还有几个神情狼狈的人围着火炉,大口喘着气。
“这些是?”在盘腿坐下后,我露出了疑惑的神色,眼睛直盯向一脸坦然,捧着茶杯的军师。
“这个就是传说中的法普大人吧!”露出向往的神情,那些围坐火炉的人纷纷转过头来,湿漉漉的头发掩盖着他们大部分的脸面,但是从他们的瞳仁色彩中,我知道了这些是什么人,艾尔法西尔的仆役民,夏尔克生前牵挂的族人。
“艾尔法西尔发生什么了?”这是我脑海里划过的第一个念头,北方的商路开通以后,虽然陆续有一些仆役民来到兰帝诺维亚,但是被德科斯请到住所来的可未曾有过,而且看着他们的打扮,虽然狼狈了点,但是从年龄和举止来看,都应该是仆役民里的领导者。
恐怕在他们身后,还跟着一长串的名单吧!
“布拉西尔快完蛋了。”德科斯幽幽道,如同平地的炸雷般响在我耳边。
艾尔法西尔的第三王子,布拉西尔,彩虹骑士团的指挥官,在北方联军的步步进逼下已经撤出了圣城,其麾下只剩不到三万人的兵力。
由于临近秋收,北方联军的攻势在最近缓和了下来,但是在可以预见的将来,第三王子失败的定局不会有太大的改变。
受此牵连,在艾尔法西尔内战中站在第三王子一边的仆役民遭受了无情的清洗,几乎是北方联军到哪里,哪里就产生大量的逃亡。
一部分跑到第三王子残留的领地,另一部分则在引渡者的指引下,开始了大规模的迁徙。
而在怀顿诺尔,在克鲁索的直接授意下,一路上对艾尔法西尔的仆役民根本就不加以盘查,使得这条道路比预想的还要通畅百倍,也使难民更为迅速的涌进兰帝诺维亚来。
虽然有所准备,但是如此大量的涌入,还是让鲁素他们措手不及。缺乏必要的住所,在这种大雨天气,仆役民的惨状在这里的我都能想像到。
“已经有病亡者出现,这次过来的有相当一部分是妇女、儿童。本来贵部能够提供我们安全的环境,我们已经很感激了,但是这样下去,我怕很多人都支撑不到明年的开春……”一名长老模样的人哽咽着说完话,然后低声抽泣起来。
“我们已经把军用的帐篷都给了难民,甚至连塞维亚要塞里也住上了为数不少的难民,但是,这一次涌进来的实在太多,远远超出我们的承受能力,这样下去的话……”
站在门口的梅尔基奥尔轻声道,接下去没有说出的话,我也听的出意思,恐怕怀顿诺尔的克鲁索能意识到这么多的难民对我们所产生的压力,如果处理不当的话,兰帝诺维亚和捷艮沃尔就不是被战斗给击倒了。
想不到才回来几天,就遇到这个大麻烦,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凝固起来,外面滴滴答答的雨声传了进来。
“丹鲁能住多少人?”在片刻沉寂后,我突然道。
站在门外的梅尔基奥尔立刻回答:“应该能住上两万到三万,只是现在丹鲁城还在贵族军的手里,勉强攻击的话,兵力上的调配可能有很多问题,现在的部队已经有半数安排去抢收麦子了。”
“嗯--这样的话……”我略略思考了一下,然后下了决心:“不管怎么样,也不能让难民们露天睡觉,所有的军营从今天起腾空出来,先让老幼妇孺住进去。”
“那我们的人……”
“我们去住丹鲁城。”话音刚落,一道闪电划过天际,紧接着沉闷的雷声响了起来,雨又开始下大了,再拖下去,我所安排的北方迁徙路线就成了死亡之旅了。
“大人,你不会想强攻丹鲁吧,用士兵的血……大人,三思呀!”梅尔基奥尔的声音中充满了焦虑。
“放心吧,要攻也只是我一个人去攻,你们只要跟着就可以了。”
“啊--”当我转过头去,只看见梅尔基奥尔张大了嘴巴,一脸的惊愕。
“去吧,别把时间浪费在这里了。”
“是,大人。”躬了一下身,梅尔基奥尔连忙退下,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的拐角后,我重新转回头去,对着那些仆役民的领导者道:“请交给我办吧,就算自己没有的住,也不会让女人和孩子睡大街的。”
“实在太感谢了。”众人扑在地板上,大声哭了出来。
“你有把握攻下瓦伦西尔的心吗?”德科斯捧着茶杯轻吹着上面冒起的水汽,一副不经意的说出了这么句话。
“瓦伦西尔将军的心……我没有把握呀,不然早就去攻了。但是现在,只能试试了,真的不行,只好我们去睡大街了。”我苦笑了一下。
“我先和你说,我也算是老幼妇孺里面的,要睡大街,我不会奉陪。”
“你这个家伙……真是薪水蛀虫。”我摇头叹息道。
屋中的其他人抬起头,看着我们,脸上充满了疑问,有如此的上下关系,也足够这些仆役民们惊讶一阵子了。
起身走到走廊里,看着外面昏暗的天色,我叹了一口气:“这种天气,还真没有干活的冲动呀!”
“哗拉拉--”闪电划过,将一阵青光投在我的脸上。
“慢慢干吧,你已经爬在那么高了,不多花点心血,上天都会怨恨的!”德科斯在后面大声道,将我推向更深的地方。
初秋的风已经裹上了寒意,穿过雨帘打在我身上,我不禁颤抖了一下,然后搓了搓双臂:“真不知道你的话冷,还是这个风冷呀!”
屋子里响起了德科斯的笑声:“怕了你,好好干你的事吧,实在不行,我就豁出这把老骨头陪你睡大街好了。”
“多谢你的美意。”点了点头,我冲进了雨幕,身后传来了仆役民们轻声的议论:“这些真的是流浪兵团的将官们吗?我们会不会来错地方呀,这里真是兰帝诺维亚吗!”
……
九月二十七日冒着零星的小雨,打着白旗的一支小分队进入了丹鲁城,不多久就传来了瓦伦西尔将军愿意谈判的消息,地点就定在距离丹鲁不足五里的地方,在那里,安眠着无数战死者的英灵。
“大人,还有什么好谈判的,直接冲进去就行了,我就不信,连饭都没的吃的家伙,能打赢我们特拉维诺人!”骑在马上,雷帝斯不停怂恿着我攻城,我并没有理会这个单细胞生物的想法,转过头去看了眼临近的部队。
为了把房子空出来,这次跟随出战的士兵大约三千人,只能带着连雨都防不住的简陋麋鹿皮帐篷,为了防止意外的伤病,随行的还包括为数两百的医护队。
可能是医护队里的漂亮姑娘不少,战士们的士气出奇的高涨,站在雨中,居然都能挺直着不动,一副威武的流浪兵团战士的模样。
“大人,对方来了。”另一边的梅尔基奥尔轻声道,只看见远处,打着贵族旗号的人马快速靠了过来。
“我们去迎接吧!”挥了挥手,带着数骑,我冲出了队列,直向会面的地方奔去。
自从特拉维诺会战以后,很久没有看见“银龙的暴狮子”了,现在看来,他比那时候更为消瘦一点,但是骑在马背上的那股英姿并没有消退半分。
在瓦伦西尔将军旁边的是一个年约三十的贵族,很瘦小,但有着一双特拉维诺的碧蓝眼睛,身上绣着昂首麋鹿的家徽,看样子,那个守卫丹鲁的将军就是这个人了。
“法普呀,想不到你终于走到这一步了。”瓦伦西尔看见我,并没有看仇敌的眼神,挂着温和的笑色,他说道。
看着王国唯一的翼,我忍不住涌上了钦佩,抬起手向他致了军礼:“瓦伦西尔将军,能再见阁下,下官十分荣幸。”
“哈哈,法普呀,论职位你可是捷艮沃尔的第一龙将,兰帝诺维亚的守护官,再向我称下官,太折辱你了吧!”抓了一下头发,瓦伦西尔发出了爽朗的笑声,若是旁人看来,怎么也难以相信站在这里的两队人是生死仇敌。
“哪里,在下官眼里,瓦伦西尔将军就和兰碧斯将军一样,永远是下官的上司。”我正了正身子,大声回答。
“哈哈,你这个下官可了不得呀,有那么多优秀的部属。对了,那个指挥龙骑兵的长胡子来了吗,还有那个黑甲的骑士,王国如果有这些武将,怎么也不可能让德拉科普这个叛贼给反了。”瓦伦西尔将军笑的更欢愉了。
“大人,现在不是互相恭维的时候,请入正题吧!”梅尔基奥尔驱马靠前了一步,在我耳际轻声道,我点了点头,正欲开口,瓦伦西尔将军突然拔出了剑。
“好呀,就知道你们这些贵族没安好心,正好在这里全部砍了你们。”雷帝斯第一个反应过来,跳下战马后,从背后解下了战斧,高举着怒吼了一声。
其他的将兵纷纷抽出了兵刃,护到我的身边,一副随时掩护我撤离的准备,远处的士兵齐齐踏上了一步,高吼了一声,声音穿过濛濛细雨回响在我们周围。
贵族军的士兵没有动,只是默立在那里,将视线投在那瘦小贵族的身上。
“瓦伦西尔将军想和贵官较量一下,如果他输了,我们向贵军投降。”声音不大,但是能让每个人听见,那个贵族的脸上永远没有表情。
“法普,用我们的剑来印证对错吧,如果上天选择你,你将是胜利者;如果上天没有选择你,今天你就死在这里。”瓦伦西尔大声喊着,脸上蒙上一层战士的光辉。
“大人,请不要进行无意义的决斗,对方根本就是在赌博。而且瓦伦西尔的武艺在整个王国军中都是数一数二的,大人对上他,根本没有胜算!”梅尔基奥尔挡在我的面前,激动道,一向来冷静的他在这个时候不再控制自己的情绪。
“如果我能战胜离车,也应该能战胜瓦伦西尔将军吧!”
“大人,那根本就是两回事!”
“放心吧,假如真的死在这里,那只能说上天不让我光复亚鲁法西尔,你们的一切束缚也就解除了,到时候安心在北方生活,不要再想这里了。”
“大人--”
轻轻推开梅尔基奥尔,我从腰际抽出了弯刀:“我接受你的请求!”
梅尔基奥尔张了张嘴,然后无力的退到了一边,其余的人也收回了兵器,默默退开,眨眼间,我和瓦伦西尔将军的周围空出了一大片土地来。
“法普,就如同在那时候说的,如果你能消灭战争,在那之前先麻烦你斩了作为滋养战争这个怪物的我吧;如果不行,就由我斩了你。”
瓦伦西尔言毕,将剑竖在眉前。作为回应,我举起了弯刀直对着他:“就在今天!”
“杀!”瓦伦西尔低喝了一声,驾着马直冲了过来。
雨点打在脸上,有点疼,我像风一样卷过,挥刀,在清楚听见刀剑相交的脆音后,两个人错身而过。
勒住急驰的战马,在转过头的瞬间,瓦伦西尔的剑已经刺到了面前,仰天躺下,在贴到马背上的时候,挥刀挡住了直落下来的剑,劲气刮到我脸上,混合着雨水模糊了我的眼睛。
没有多思考什么,一个翻身,我跃下了战马,站在了泥泞的土地上。
“啊--”我军的士兵齐齐发出了一声惊呼,才两个回合,就被对方逼下马去,强弱之势也太过明显。
瓦伦西尔没有再抢攻,策马离开了数步,然后转向我,眼神中带上一丝惋惜,慢慢举起剑后,猛的发力,马蹄飞溅出无数的泥浆,急速冲向我而来。
闪身,在勉强避过直冲过来的战马后,下意思的挥刀,感觉到砍中什么东西后,一股刺痛传上心头。
战马发出了一声悲鸣,翻滚在泥地上,将瓦伦西尔将军摔出了老远,血从我的手臂上流淌下来,混合着雨水滴落在地。我喘着气,一手支着地,眼睛直视向瓦伦西尔将军摔倒的地方。
银白的盔甲涂上一层灰黑,在摔掉头盔后,瓦伦西尔突然笑起来:“好,这样才对,法普呀,多让我见识一下上天的恩德吧!”言毕,挥剑破开雨幕直冲过来。
刀剑的交错声密集的响起来,在泥泞的土地上,我只感觉着脚下越来越沉重,瓦伦西尔的剑每次挥击都像是加上几分力气,一股酸麻的感觉从虎口一直荡漾到脑海里。
咬着牙又支撑了数下砍击,在猛然发力隔开瓦伦西尔的剑后,我连退数步,一口血涌进嘴巴,然后滑落嘴角流淌下来。
“大人受内伤了!”雷帝斯高喝一声,作势就想冲过来,一旁的梅尔基奥尔一把扯住他,并没有言语。
我很感激梅尔基奥尔的镇定,在擦掉嘴角的血迹后,我重新举起了刀,这个时候,一股细微的暖流从下腹部蔓延了上来。
“最后一击!”瓦伦西尔双手握剑,在眼睛中放出慑人的目光,一只脚慢慢挪前,猛的喝了一声,然后在我的眼里只有一道白光。
下意思的挪开一小步,然后是下意思的举刀刺击,“扑--”的一声,一切都归于宁静。
血从我的肩膀处如泉般涌出,染红了我的盔甲后,也染红我脚下的土地,我的刀刺在瓦伦西尔的胸口,顺着刀刃,将军的热血一直流淌到我的手上。
“滴答--”似乎是太过安静,我听见了血滴在地上的声音,很响亮,就像要震破我的耳朵一般,这个时候,从瓦伦西尔的嘴角处挂下了一缕鲜血。
“这个就是上神的旨意了……”瓦伦西尔的眼神一下暗淡下来,眼中充满了无奈,在低念了这一句后,软倒在地上。
我无意识的站在那里,肩上还插着将军的剑,身后,我军士兵的欢呼声响彻四野,“万岁!”
那个瘦小的贵族摘下了头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