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来,差点就用上了她和亦双两条性命。
后来圣上身边的内侍从陪都赶回来,老夫人匆匆赶去了陪都,最后的结果是安国公薛崇礼因病亡故在陪都。
虽然保住了薛家的名声,保住了明睿,可是从此之后她夜夜难眠,做任何事都谨小慎微生怕出了半点差错。
她害怕,害怕之前可怕的事情再来一遍,她经历过那样的疾风骤雨,知道变故快起来是多么让人措手不及,可如今……那件事似乎又有复苏的迹象……她经受不了,她……
想到这里,忽然一记惊雷,薛夫人整个人猛地一抖,情急之下和老夫人眼神一触,“不过是让明睿监察防务,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步……一定是因为之前的事,圣上还是不放心,毕竟明睿是……”
薛夫人还要往下说,老夫人使劲一拍桌子,桌子上的茶碗晃了晃,发出清脆地撞击声响,老夫人皱起眉头睁大眼睛,厉声道:“我看你是痰迷了心窍。”
薛夫人被骂的一怔,看看一脸怒容的老夫人。
老夫人道:“这屋子里老的,小的,都还没有惊慌成你这个样子,你放心,”老夫人目光凌厉,“我早就跟你说过,这天塌不下来,就是塌下来还有我这把老骨头顶着。”
薛夫人眼圈一红,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老夫人看一眼薛夫人身边的顾妈妈,冷声道:“将夫人扶回去歇着吧,有什么事我会让人过去知会。”
薛夫人嘴唇嗡动了两下,容华上前低声道:“娘放心。”
薛夫人看着容华关切的目光,容华伸出手来,她才将手放上去借力向前走了两步,容华一直将薛夫人送出房门,对顾妈妈点点头,“一会儿我就去娘房里。”
顾妈妈虽有许多话,却不方便说,便即点点头,扶着薛夫人走了。
容华正要往回走,看到薛二太太匆匆忙忙地进了院子,后面还跟着头发凌乱,一身湿衣服的锦秀。
锦秀紧紧咬着嘴唇,见到容华欲要说话,薛二太太却一把将容华拉了过去,“庄子上出了事,若是平日里也就罢了,现在定要与老夫人说,别酿出大祸来才好。”那模样,生怕她不肯跟着去似的。
容华被薛二太太拉进屋里,众人行了礼,老夫人看了二太太、容华一眼,目光落在容华身后的锦秀身上,只见这个丫头脚上蹭了泥巴,衣衫裤子都是湿的,外面的绿色比甲也是完全贴在身上,便沉声问,“这是怎么了?”
锦秀看一眼容华,还没开口,薛二太太已经道:“咱们庄子上长工里有个叫谢三斗的,平日里人缘极好,今儿不小心伤了,长工们都乱起来,直说来要个说法。”
老夫人眉头一皱,“怎么会不小心伤了?”
薛二太太看了眼容华,“运菜的时候不小心翻了车,谢三斗被压在下面,他媳妇挺着大肚子,硬是追了出去,结果在大雨里晕了过去,他家里还有一个病着的老娘没人照顾,庄子上的人大多是看了这种状况才要找过来。”
薛二太太说完话,容华已经低头道:“都是我没考虑周全,才会让长工们闹了起来。”
薛二太太解围道:“也不怪二侄媳妇,她年纪小哪里知道这里面的事,就算是我摸了那么久才算是有了些经验。平时这些事也算不得什么,只是偏在这时候……刚才内侍走的时候似乎见了咱们府上的车回来,庄子上的事若是压不下去怕是会被人知晓。”
容华看着二太太的模样,话言话语中似是没有任何的私心,只是为她和薛府考虑。尤其是后面一句,让人听了难免心生怯意,只有在一旁静静听着,生怕再出差错。
若是她猜的没错,薛二太太下一步就要说如何处置,这样整件事就变成了她坏事在前,二太太帮忙处理在后,不但说明了她的稚嫩,还衬托了二太太管理内宅的能力。
虽然她看似一直被二太太拖着,没能腾出手脚管庄子上的事,实际上……
容华直迎上老夫人的目光开口道:“第二车菜迟迟未到,我就打发了我院子里的苏长久、管事妈妈和身边的大丫鬟去看看情形。吩咐他们,若是路并不好走,便不要再将菜运进府里,就将这些菜和我之前吩咐留下米粮一起拿给庄子附近的长工和佃户。”说到这里看看一旁的锦秀,“因老夫人已经答应让石传一暂时过来帮我,我就让下面的人去找了石传一,请他过去帮忙。”
石传一?二太太一怔,容华什么时候跟老夫人要了石传一帮忙?
二太太看向容华,经过朝廷收诰券,现在庄子上又出了麻烦,容华仍旧面目疏朗,丝毫没有畏缩。
容华看一眼锦秀,锦秀上前回禀道:“我们到了庄子上,冯立昌已经请了郎中,谢三斗是受了外伤,谢三斗家的这几日就要临盆,今天受了惊吓身上有些不舒服,任妈妈和高妈妈怕有闪失就请了稳婆到庄子上,我怕府里担心就先回来报信,”顿了顿,“石传一与庄子上的长工有些熟悉,我回来的时候,石传一让我向老夫人禀告,庄子上的长工大多是不明情况被少数人鼓动,还有些佃户是怕今年的收成不好交不上租子才会跟着一起……”
“石传一说,一会儿就会回府禀告。”
老夫人看着这个从头到脚狼狈不堪的大丫鬟,虽然说话时语音稍稍有些发颤,但是条理清楚,没有提长工闹事,而是直接说起最重要的谢三斗一家,怪不得容华会让她跟着到庄子上去。
老夫人点点头,“不怕是遇到什么事,只要想办法解决那就是好的。”
容华低头道:“是。”
老夫人道:“还有之前说的要备米粮的事,虽然我们家这样,按理说应该关起门来小心谨慎的什么也不做,”看到容华微微抬起眼角,“但是既然都是好事,就不妨还按照之前想的来做。”无论会不会被夺爵,都是一样的心思,上面自然会有明断。
容华点头应了。
正说到这里,有人通禀道:“石传一在外面等着回话。”
老夫人道:“让他进来。”
石传一被带进屋子,向老夫人禀告了经过,庄上的事都已经稳定下来,“谢三斗还说等伤好了要来谢老夫人、少夫人。”
老夫人点点头,又与容华道:“后面的事你就看着办吧,不用来告与我知道,”又嘱咐石传一,“你既然去少夫人那里,以后就要更加尽心尽力。”
石传一急忙应承了。
老夫人转头看容华,“你没嫁进来的时候,都是你二婶忙着府里的事,现在有了你,你二婶也能轻松一些。”
不但没有怪罪的意思,反而说出这样的话来,薛二太太抬起头,发现老夫人正瞧着她,当即她脸上露出些笑容,“老夫人说的是……”她平日里惯用的笑容刚展开到嘴边,忽然之间脱了控制有些抽搐,她忙合嘴遮掩,却不小心一口咬在自己舌头上,一时之间痛的她皱起眼睛。
薛二太太抬起头看容华。
以后的路还长着呢,陶容华。
……
容华回到房里忙让锦秀换了衣服,春尧让小厨房拿了姜汤,锦秀想要说话,容华道:“先把姜汤喝了再说。”
春尧已经将锦秀从府外回来时匆忙交给她的盒子取了出来。
锦秀喘了口气,屋子里也没有旁人,上前低声在容华耳边道:“庄子上的长工、佃户受了鼓动便要来府里,多亏半路上遇到了定南伯世子,若没有定南伯世子手下的人帮忙将人阻拦回去,说不定还真的……”
定南伯世子……
就是那晚进府里找薛明睿的定南伯世子荣川?怎么会这样巧就让定南伯世子遇见了,还帮了忙。
锦秀从春尧手里接过紫檀盒子交给容华,“世子爷说,让奴婢将这东西务必带给少夫人。”
容华将手里的盒子打开,里面整整齐齐叠的一只纸做的小船,容华将小船拿起来看,隐约有墨迹从里面透出,容华小心地将小船打开,上面的字坚实挺秀,“放心,平安。”
容华将那张纸条看了几遍,才按照折痕重新恢复原样,小巧的纸船放在手心里,就像停泊在水上的一叶扁舟,静谧着让人心里踏实,温暖。
或许薛明睿就是因为不放心她,才让定南伯世子对她暗中照料。
他如今在朝中是什么情形,稍错一步说不定就会满盘皆输。他却不但惦念着她,还想办法让人捎了东西。
他就知道,她心里担忧的只是这两个字。
平安。
容华的手微微的攥起,眼睛不由地有些发热,嘴角却轻轻抿起了一丝笑意。
薛明睿,只要你平安,无论多难,不过只是一时的风景。
第161章 身败名裂(下)
薛崇义匆匆忙忙到了小茶馆,身边的小厮收起了雨具,薛崇义便被迎客的店小二领去了僻静的雅座,薛崇义边走边向周围看,小茶馆里空空荡荡,两个跑堂的站在门口打着哈欠,却一眼不落的注意着外面。
薛崇义在门口敲了门,手刚放下,就有人在里面将门拉开。那人生的有几分的威武,一双大大的杏核眼,嘴唇丰厚,满色微暗,见到薛崇义微微一笑,“薛兄怎么现在才来。”
薛崇义本就是忧心忡忡,这样私下里的会面也让他有些紧张,于是对开门的常宁伯扯扯嘴皮算是笑过了,进屋子里来,一眼就看到座位上的庄亲王。
庄亲王周晏宁,这些皇子里面庄亲王和圣上长得最为相像,白净的脸上眉眼清朗,微微一笑透着几分的亲和,举手投足间贵气十足,随有威严却让人觉得极好亲近,圣上从来没断过夸赞他,尤其是近年从宫里赏赐不断,当着文武百官几次夸奖,庄亲王周晏宁为人恭孝,就连见四海友邦的使者,也是庄亲王陪同。
就算圣上一直没提立储之事,瞧这苗头庄亲王八九不离十将来要登大位的。
薛崇义虽然与庄亲王见面不少,这样的私下会面还是第一次,也不敢大意上前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礼。
庄亲王笑道:“从姑母那边我应该叫您一声哥哥才对。”
薛崇义弯腰道:“哪敢,哪敢。”
庄亲王请薛崇义坐下,外面的小厮进来给庄亲王、常宁伯、薛崇义倒上水,耳后便躬身下去,随着脚步声越走越远,薛崇义问起正事来。
“我们家明睿也不知到底如何了,圣上命内侍取了诰券之后就再无音讯……”
庄亲王不说话,常宁伯在旁边道:“圣上在内诰敕房旁边寻了个空屋子,让武穆侯在里面,也没有任何吩咐留下来,门口只有两名内侍站着,你当如何?”
薛崇义不明白这里面的意思,忙向庄亲王求救。
庄亲王道:“我进宫也向父皇说了请,毕竟薛家不是普通的勋贵,还有姑母一层关系在,父皇的意思,是让内侍将诰券送给了武穆侯,若是武穆侯拿着诰券回去,脱了监察防务的差事,自然是要小惩大诫,若是武穆侯不肯拿着诰券回去,这监察防务的差事仍要做到底,也可到太和门前再请圣谕。”
常宁伯接口道:“看样子,武穆侯是要将这差事顶到底了。”
庄亲王温润的脸上也露出一丝惋惜来。
薛崇义心里一沉,咬紧了牙,薛明睿这是自己丢了爵位不要紧,还让整个薛家都跟着他……
庄亲王道:“老臣陈染家已经起了灵棚,去吊唁的文武百官不知有多少,在这个风头上,若是当真办不好……整件事不免要……”
要算到薛家头上,到时候不光是薛明睿,他也要跟着受牵连,在工部更加抬不起头来。
薛崇义脸色不停地变幻,“可是毕竟陈老大人是因为这件事才投缳自尽的,就算明睿脱了差事,众目睽睽之下,圣上也不能徇私,我们薛家还是免不了要受责罚。”
常宁伯看了眼薛崇义,“武穆侯还拿着武官从二品的俸禄,就算是免也要从这免起,之后才是爵位,不管怎么说,至少世袭的爵位保住了。”
薛崇义一激灵才回过神来,明睿没有了爵位,只要薛家世袭爵位还在,明睿尚无子,按例他们二房就可以顺利成章地袭爵。
薛崇义心里思量,母亲素来和皇太后亲近,为今之计只有请母亲入宫向皇太后恳求,除了明睿的差事……
薛崇义拿定主意,匆忙向庄亲王、常宁伯告辞。
庄亲王和气地嘱咐薛崇义,“宫中之事不可轻易与人说,就算是我刚才的一番话,也不是一般人能清楚的。”
薛崇义知道里面厉害,经庄亲王这样一提醒,心中下定决心如何也不能原原本本说与老夫人听。
……
薛崇义一走,常宁伯将庄亲王送上王府派来的马车,自己又重新回了雅间。
常宁伯推开门,房间里已经多了一个人。
工部尚书施勉阴沉着脸坐在座位上,似乎没有发觉常宁伯去而复返。
常宁伯道:“刚才的话施兄已经听到了,还有什么愁的,等到薛崇义回去请动了长公主,施兄的事自然迎刃而解。”
薛明睿要炸这几年朝廷新建的大堤,他最是清楚这堤坝到底是怎么筑成的。用多少炸药能让这号称坚固无比、花费朝廷重金修筑的大堤一瞬间瓦解,薛明睿心里会没有思量?圣上会不过问?众目睽睽之下,他还有什么话好说?贪墨的事想遮掩也遮掩不住。
大堤被炸开,不知道多少人要跟着粉身碎骨。
本来随着汛期一过,大堤就又要重新修葺,有些事就无从查起。薛明睿本来就是个监察的差事,却要如此的多事。
幸亏老臣陈染的儿子欠他一条人命,否则哪会让陈染无路可走投缳自尽,更不会有现在紧张的局面。
现在这件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施勉看一眼常宁伯,“听说薛崇义还想和你结成亲家?”
常宁伯微微一笑,“本是要将小女说给武穆侯,薛家却选了陶家做亲家。”
施勉问道:“哪个陶家?”
常宁伯道:“浙江司郎中陶正安。”
施勉不禁嗤笑,“武穆侯也该歇歇了,”说着“呸”了一口,“有眼无珠的东西,别人不理他,他却自己找上门来。”
常宁伯从柜子里拿出一壶好酒来给施勉斟上,“不可为俗物生气。”
施勉连喝了三杯酒,“薛崇义的亲家倒是能结得,长公主的儿子,不如在你身边做条狗。”
常宁伯也笑起来。
……
容华正在屋子里听石传一说庄子上调来的米粮有多少。
容华道:“实在运不来的就近发放,一样是要救人,就不拘什么样子。”
石传一点点头,通过昨天的事,他心里对这位少夫人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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