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念珠还在麦永嘉粗大的骨节指腹间转悠,如梵音,更如丧钟。
“老九,”他霍地瞥眼一唤,众人都将目光收拢到坐在茶色沙发上一直缄口不语的沈让身上。
“老七现在情况怎么样?”
沈让轻轻推了推挺括鼻梁上的眼镜,直起身,凝重沉痛道:“还在ICU病房。手臂、脸部、都是重度烧伤。汽车爆炸时灼伤了他的气管,现在仍是昏迷不醒!是好是坏,就看今天晚上了。”
所有人都不在说话,一阵阵此起彼伏的沉重鼻息如骇浪席卷而来。
丁唯忧已经止不住轻啜起来,柔棉的颤体偎在沈让肩头。
麦永嘉沉吟不语,自有磅礴凌人的气势,本来偌大的豪华套房此刻却显得逼仄不堪。
终于,他站起来,举起三指,对着壁龛上的关公像,冷声立誓道:“我麦永嘉今天在关二爷面前起誓,如果老七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今天在这间屋子里的人,你们别想有一个能脱离干系!”他额边青筋爆起,用力将手中的那串佛珠表决心般狠狠砸到桃木桌上。
刹那间,噼里啪啦一阵巨响,那颗颗圆润的小佛珠如委屈的眼泪,一粒粒断开、弹起、滚动……
一声声,一下下,全都扩散到不吸音的寂静之中。
强大的威慑力让所有人面如土色,心惊胆寒。一瞬阴噎窒息的感觉潮涌般激荡在每个人心瓣……
今晚,一切就看今晚了,今晚仿佛是圣基督的审判日,谁才是撒旦的祭礼,一切谜团将在今晚揭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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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浓月凉,原本该夜深人静的医院内却因端午节的缘故而热闹异常。ICU外的护士台阵阵粽香柔暖了冰冷的生命刑场。
赤豆、枣子、蘸白糖粽子被白衣天使们的巧手一一“解剖”出绿色的皮囊。大家打闹玩笑,暂时的感情释放竟是忘了自己看守的本职工作。
通往重症加强看护病房的走廊很长,两旁经过的病房里一台台监护器嘟嘟没有节奏的跳动声,就像胡荣此刻的心情。
他很顺利的躲过护士台,迈着矫健的步伐只冲他的目标。
贺意深的病房门口,两个黑衣“金刚”也已是熬不住漫漫长夜寂静无趣的折磨,垂着头正打着盹,鼾声此起彼伏。
胡荣像风一样行动了,他急步如飞冲进ICU,只要10秒,他只要十秒就能不辱使命,完成任务。他的眼里因兴奋紧张而涎出贪婪凶残的目光。
他一点一点的接近病床。房间里没有开灯,可是他依旧能借着冷色的月光看清一切。
只要一针,只要把手里的那个针筒注射到床上微弱喘息着的那个人点滴中就行了!
终于,胡荣笑起来!他想着这些日子以来的忍辱负重,觉得两万五千里的长征已经快到岷山了。他的户头里立马就可以加多少个零?
针孔,带着他兴奋地颤抖,接近那一起一伏的呼吸。
贺意深,你的死期到了!!!
他举起针直刺下去。
“瞄!”却被一声凄厉的猫叫震喝僵持一刹,月光下,床上突然射出两束绿光,如幽灵修罗般的,他正惊愣踟蹰,只感白光一耀,犹如黑夜被撕开了一道口子,“嘶!”一声,那蓝色的隔离帘突然被一只修长的手拉开。胡荣魂魄一怔。
一个伟岸修长的白影已经掀帘而入。
“我猜是氰化钾!”沈让幽幽眯着眼,白洁的食指抵在下巴上。
“九……哥……”胡荣明显得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唬得没了方寸。立马往床上望去,那里哪里有贺意深,而是一只通体烟色,身材修长的埃及猫。
胡荣瞬间感到口干舌燥,浑身发烫,竟是站不住的感觉。高俊的身影一个接一个鱼贯而入,每进来一个就像一颗子弹贯穿他脑袋。
“你……你们……给我下套?”他咽了咽口水平复心情,说话间已经止不住颤抖。
十三划着火柴,咬着烟,吊儿郎当而来,拍拍胡荣肩旁,嬉笑起来:“怎么说这么难听,我们这是跟你学习。你那么卖力卧薪尝胆扮无间道。我们不做足功夫多对不起你用心良苦!对不对?”
“贺意深呢?”胡荣一个猛劲甩开十三,双腿开始发软,只觉得强光刺得他快瞎了。
“贺意深也是你叫的?” 老六双手交叉胸前,声音竟是显得瓮中捉鳖手到擒来的兴奋:“想炸死咱老七?他属猫的,九条命你知道不?”
“我要找贺意深!”他如得了失心疯,只知道重复这一句。
终于,冷音如一颗冰钻横空坠来:“真够意思,还特地来看我。”这声音,足以叫胡荣吓得魂飞魄散。
胡荣见鬼般抬头,“你……你……”
贺意深优雅蓄笑着躬身而来,一身病服不假,然而英气勃发的脸庞只是些许割伤。邪魅的眼溺着诡异的笑,宛如从地狱而来的路西法。
“你没事?你……怎么可能?”胡荣不相信,心里惊疑。
贺意深轻轻摸向那只伏在枕上的猫,一下又一下,那猫的眼睛是诡异的玻璃绿,眉梢细长向上吊,说不出的可怕阴森。胡荣一个怔忡。
贺意深垂睫微瞥胡荣手上正颤抖捏着的那支注满氰化钾的针筒,唇角更是划出一道锋利无比的讥笑:“那么客气,还带礼物!” 说话间也不抬头,只是宽大的手掌顺着猫脊梁梳理着它厚软如丝的毛。
只是他话音刚落,左右数个下手立马扑向胡荣,强制将他手中的针筒缴获。而他自己也因反抗被吃了两记拳。
人真的是种奇怪的动物。胡荣在经历了如临深渊的极度恐惧后反倒产生一种变态的“勇敢”!仿佛破罐子破摔的恒心,捏紧拳头,冷笑:“贺意深,你别得意,就算我今天干不掉你,你总有一天也会栽在我老大手里的!”
“你丫的还嘴硬!早知道你这孙子养不熟!”老六说着对着他又是一顿教训。
又一声冷笑传来:“我们这招引蛇出洞就是专门对付你这种王八羔子的!臭小子,到底谁派你来的?”
“哈哈哈,你们有种一枪毙了我,我胡荣绝不会干卖主求荣的事。”
“哟,还挺有骨气。”萧楷笑得肆意:“很好,有意思,我就喜欢有骨气的,折磨起来才不会太无聊!”
“你……”胡荣正欲开口,却刹那间双腿一曲,如被施了魔,竟是整个身体向前一个俯冲,吓得那只猫呼哧一溜烟跑了。
而他面色瞬间发青,双手不停抓着自己喉咙,满目狰狞着说不出话。
“喂,臭小子你别耍花样!”老六冷眉警告。
却见胡荣拼命摇头,双手越发用力去抠喉咙,仿佛那里有千百只看不见的毒蛇、蝎子在噬咬着自己。再然后他浑身开始抽搐痉挛,如癫痫症患者,咕咚一声跌在地上。
此刻大家再也不怀疑他有那么好的演技,都震惊诧异时,只有沈让疾驰上去,撑开他眼睑,一手从白大褂中掏出手电筒迅速一扫,一手摸住他颈脉。
“怎么样,他怎么了?”
沈让叹一口气:“被人下毒了。”
“我操,想灭口?”老六疾呼起来:“老九你快帮他解毒!他还没说背后指使是谁呢?”
沈让垂着头,斜唇冷笑:“他有毒我是能解,可是最起码他还得有气!”
众人都已经了然,无措地垂望着地上尚未冷却的尸体。
“没想到还有一只黄雀。”麦永嘉微微眯眼,眸色如海。
“什么意思?”只有老六迟钝还追问:“你到底什么意思?”
唐尧火了,不耐烦道:“你丫的长不长脑袋?别说他是胡荣,就是胡汉三,死了还能再回来么?”
老六被他拿话一堵,这才明白不再说话。
还是萧楷机警,跑上去顺着胡荣的颈开始慢慢搜身。手臂,外套,裤袋,突然他的手一滞,停在他胸口的内侧袋上,抬头,一副内有乾坤的表情,立马掀开胡荣外套,顺着那鼓囊起的口袋而去,小心翼翼的取出。
一时间,灵透逼人的翠色烨烨闪烁在灯光下。
“是块玉。”萧楷翻动前后两面。
只凭这锋芒毕露的色泽已经确定是上上之玉。玉佩上鬼斧神工地雕刻着一朵菊花,由表及里,千条万条的花丝镌刻分明,巧夺天工。
“玉?”贺意深眼神微惑。
是玉当然没错,而且还不是块普通的玉。萧楷侧过面来一看,另一面,竟是有字,是四个正楷的大写英文字母。他仔细辨读着,猝然一阵头皮发麻。
“上面有字,”他立刻回报。
“什么字?”众人异口同声。
萧楷起身,将玉直接呈到麦永嘉和贺意深面前。
只一眼,贺意深骤然眉毛一扬,震撼的眼神与身侧的麦永嘉相互对望了眼。很有默契的都没有说话。
再接着,按耐不住性子的老五,老六也纷纷凑上来看。
“WWIM”老五发现新大陆般叫起来:“傅氏的人?”
谁都知道WWIM是傅氏企业——环球投资管理的缩写。
“可是那么贵重的东西怎么会在胡荣身上?”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推测起来。
“这个玉我见过,据说是傅坚为了环球投资集团百年年庆而特地找名师定做了三枚,给自己的三个孩子。”丁唯忧终于得以发挥古玩特长。
“所以……是傅觉冬的应该没错。”
“这不识好歹的,估计是上次绑了他老婆,他丫的不乐意了,这回居然买凶要杀老七,活得腻了!”
“老七,只要你一句话,兄弟马上让傅觉冬过不了端午!”老六冲动毛遂自荐代为复仇。
贺意深亮眸沉色,只是不说话。
所有人都沉浸在一种惊愕中。如果真是傅觉冬,仿佛意料之外却又情理之中。仿佛说不通,但又想得明白!
“搬下去吧!真碍眼!”麦永嘉皱眉望着地上的尸体血痕,一声冷言。
众人这才处理起胡荣的尸体,一个个忙开了去。
“你怎么看?”屏退左右后,麦永嘉终于开口。
贺意深倒是轻松,把玩地掂着那块如鹅卵大的玉佩,另一手随意摸了摸眉骨的纱布,故作哀叹道:“唉,傅觉冬那小子也【奇】不知得罪了谁,非要借我们【书】这把刀灭他!”说话间竟是全然【网】恢复精明睿智。
“嗯,”麦永嘉赞同的点头,“我也觉得不是他!”随即扬眉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唔……”贺意深食指叩着下巴,清澈的眼在灯光下越发透亮,笑笑,“今天虽然是端午,可是咱也不能随便让人做屈原呀!”
麦永嘉眉色一飞,心里已经明了兄弟的用意。
“要不要找几个机灵点的弟兄?”
“好,我要老三,老四,还有老九……”
“你倒是不客气!”
“差点提前拜见上帝!我可不想再亏待自己!不过看来我得驻守上海一阵子了。”
“好,你自己当心!”麦永嘉知道他性格,也没多说。
“老大,听说你白天演得太入戏,把那串祖传佛珠都赔上了?我妈知道非K死我不成!”贺意深不无玩笑道。
“得了,既然是佛珠,那权当给你这次意外挡灾了。”
“不怕,下回我去普陀山求一窜赔给你!”
麦永嘉古怪的瞥他一眼。这小子是存心寻他开心,谁不知道普陀山是求子的!!!他冷哼一声斜睨他。
“麦永嘉干嘛把我们支出来!”丁唯忧仗着自己年纪小,又是唯一的女孩子,所以一向没大没小出了名。
“谁知道!”唐尧还是不甘心白他一眼,“他和老七有私房话要说吧!”说话间只觉得脚掌一痒,一团温气包裹着裤管。猛一低头,原是那只埃及猫懒洋洋栖到他脚上。
“滚开!”唐尧仿佛被电流穿遍,倒吸一口气向后迅速撤去数米。他一向怕猫,一看到猫接近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那猫倒也识趣的不再“追求”,只委屈叫一声。丁唯忧熟练抱起她,立即不满了,“姓唐的,干嘛对克利奥帕特拉那么凶?”
没错,克利奥帕特拉!不仅是个够长的名字,还是个够震撼的名字。
“又不是你的猫,心疼什么?”唐尧不甘心。
的确,这猫还真不是丁唯忧的。而是沈让的。当时知道他在医院里养了只猫时唐尧还惊诧呢!
“他还能在医院养猫?”
丁唯忧幽幽撇嘴一笑:“他是谁,别说养猫,就是招妓也没人敢管。”
当然咯,当他知道这只光毛埃及猫的天价身价时,那才是不可置信地反问:“他丫买的是猫还是猫王?”
尽管经过众人□告知这是名猫,可唐尧还是不可理解的摇摇头:“花那么多钱,至少也买只有点毛的呀!”一句话说得一屋子人黑线条条。
其实那时候丁唯忧还好奇,一个大男人干嘛要养只猫呢?养狗多好?藏獒、哈士奇、日本狆……多体现身份气概!
后来沈让告诉她,养狗,那是享受绝对的顺从与权利,只要一条狗链,你就可以溜着它随便散步。而养猫,就是爱那种高傲不屑的神秘与难驯!总有那么一些男人不喜欢千依百顺的,就跟自己过不去,偏要挑战征服。
当时丁唯忧是真不懂。也难得那日沈让心情好,还举例子、摆事实的跟她解释。
“就像老七和傅觉冬。”
乖乖,丁唯忧一下眸子发光了,这例子还举到贺意深和傅觉冬的头上来了。
沈让慢条斯理道:“如果你真以为他们俩只是为了争一个女人,那我说你蠢都是在表扬你!”
“莫非他们俩暗恋彼此已久,就和Dean和Sam一样?”丁唯忧就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沈让古怪瞟她一眼,直接用眼神枪决她的荒谬理论。
继续分析道:“老七这次和傅觉冬的对决,其实就是一种施加影响力的对比!”
“什么意思?”她小脑袋瓜还真反应不过来。
沈让洋洋洒洒一笑,“傅觉冬把祈愿当小猫、当兰花颐养呵护在温室里,而老七呢,就和傅觉冬唱反调,偏要把她揪出来,肆意纵容、放任,魔化她的本性,让她成为难驯的小豹子。”
“哦,”丁唯忧终于幡然明白,“就像一颗种子,在两束光线的照耀下,往哪边伸展成长就是受谁的影响大一点,对不对?”她还不忘卖乖讨喜。
沈让“嗯”一声,摸摸她头,“机灵起来还是很有前途的!”
清晨的阳光透过纱窗和煦播洒。祈愿懒洋洋地从床上爬起来。
这几天她的心就像个吊灯被悬挂着。
傅立夏出差也不知道去了哪儿,自从发现那瓶药丸后就再没见过她。这个消息实在太重磅,可是她没办法,只能自我消化。谁也不能说。
祈愿走下楼,偏客厅里已经传来傅觉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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