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玉儿说:“以后?这件事完了,我就回拓跋部去,再不到中原来了。”
小郡主怔道:“你不回来了?难道,你不喜欢陈公子吗?”
要说自己并不喜欢陈靖仇这笨蛋吗?可是这话总也说不出来。她叹了口气说:“我也喜欢阿仇。可是,如果小雪回来后我还夹在她和阿仇中间,她的心结永远也解不开。所以啊,就因为我也喜欢阿仇,就更要离开他们。郡主姐姐,你说是不是?”
小郡主呆呆地看着她,半晌没说话。过了好久,她才叹道:“喜欢一个人,真的会变笨的吧。”
拓跋玉儿听她这般说,急道:“郡主,你……你不会也喜欢阿仇吧?”
小郡主“嗤”一声笑了出来:“我?怎么会!”
拓跋玉儿见她说并不喜欢陈靖仇,这才放下了心,可是又有点莫名其妙的不悦,低低道:“阿仇不好吗?”
“陈公子忠厚善良,当然很好。可是,喜欢一个人,不是说哪个人好就非喜欢他不可,玉儿妹妹你说是不是?”
拓跋玉儿想了想道:“也是。阿仇傻乎乎的,可我就是喜欢他。可是,喜欢一个人也并不是非和他永远在一起。如果我和阿仇在一起,小雪一定会伤心一辈子,所以啊,只要小雪和阿仇幸福,有时会想起我,那我也就开心了。”
她对小郡主一直有点看不惯,可是此时却觉得小郡主虽然身份高贵,其实很多方面都和自己差不多。只是她嘴上说着只要小雪和阿仇幸福,那她也开心,可心底仍然在想着:“我会开心吗?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可是我后悔一辈子,总还有姐姐姐夫陪着我,总比让小雪孤孤单单地后悔一辈子要好。”
车子迅捷如风,夜色中只有马蹄敲打石板路面的声音,更添静谧。两人在车里各自想着心事,谁也没再说话。过了一阵,车子停住了,前面传来单小小的声音:“主人,到了。”
小郡主撩开车帘,看了看外面,小声道:“玉儿妹妹,这儿便是太师府的后门,小雪住在太师府偏院,你进去后往左拐,笔直到底,穿过两个月亮门就到了。”
拓跋玉儿跳下车,轻声道:“郡主,谢谢你。”她犹豫了一下,又说,“还有,郡主,刚才这些话,你可别跟阿仇说啊。”
小郡主微笑道:“你不说,他就永远不会听到,放心吧。”
拓跋玉儿展颜道:“那就好。郡主,我去了,很快就带小雪出来,你等我啊。”
小郡主道:“这个当然,你去吧。”
拓跋玉儿转过身。就在这一刻,小郡主眼里却现出一丝异样的痛苦,只是拓跋玉儿已经进了太师府后门,自然也看不到了。
小郡主已经买通了后门守卫,拓跋玉儿进去时,果然没有一个人拦阻。她照着小郡主说的,左拐笔直走下去。太师府比郡王府还要大,这偏院很是僻静,到处都是花木。只是时已秋深,枝头多半已是黄叶。拓跋玉儿穿过两个月亮门,见最里面有间屋子还亮着灯,她小心走上前,靠到窗边,摘下发钗在窗纸上捅了个小孔往里看去。
屋里点着盏油灯,坐在桌前的,正是小雪。小雪呆呆地看着灯火,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人动也不动。拓跋玉儿见周围并无旁人,伸指在窗棂上轻轻一叩,小声道:“小雪!”
她说得很轻,小雪却一下抬起头,猛地冲到窗前,一把推开了窗,叫道:“玉儿姐姐,是你吗?”
拓跋玉儿从暗中闪了出来,笑道:“小雪,真叫我好找。”
看到拓跋玉儿,小雪一怔。虽然她决心再也不哭了,眼里却一下涌出了泪水。她抹了抹眼泪,哭道:“玉儿姐姐,我……我担心死了,在灵武……我真对不起你!”
拓跋玉儿见她抹去了眼泪,可眼里泪水仍然不住涌出来,柔声道:“傻妹妹,我才不怪你,别哭了。”
小雪看了看她,泪水更是止不住地流下来,哭道:“我不知道宇文太师那把剑这么厉害!玉儿姐姐,你身上还疼不疼?”
拓跋玉儿道:“早不疼了。小雪,你不让我进来吗?”
小雪这才止住哭声,忙拉开门道:“玉儿姐姐,你快进来吧,外面凉。你怎么来的?”
拓跋玉儿走了进来,见这屋子虽然朴素,却收拾得一尘不染。她道:“是郡主姐姐带我来的。小雪,你一个人住在这儿吗?”
小雪点了点头:“嗯。韩老将军让我住这儿,让别人不要打扰我。玉儿姐姐,你真不怪我了?”
拓跋玉儿见她睁大了眼睛,眼里依然泪光闪烁,双眼还有点红肿,这几天只怕她哭过好几场了。她抚了抚小雪的头发,低声道:“我知道小雪最善良,肯定是无心的。你是因为觉得我把你陈大哥抢走了,这才离开我们的吧?”
小雪急道:“不,不是的!玉儿姐姐,没有这回事!”
拓跋玉儿见她还在掩饰,叹道:“唉,小雪,你真不会说谎。那我问你,你喜不喜欢你陈大哥?”
小雪的脸一下涨得通红,眨了眨眼,却什么话也不说。拓跋玉儿道:“你也不用说,摇头就是不喜欢,点头就是喜欢。你是点头还是摇头。”
小雪的脸仍是通红一片,好半天,才轻轻地点了点头。看到她点头,拓跋玉儿心里像是放下了千钧巨石,却也似堵上了一团什么,但她仍是微笑道:“我就说嘛。你是觉得,我也喜欢你陈大哥,所以你心里一直很难受吧?”
小雪睁大了眼道:“玉儿姐姐,你难道不喜欢陈大哥?”
拓跋玉儿觉得心底仿佛被一根尖针刺了一下,强笑道:“我怎么会?阿仇又笨又傻,而且他还比我小呢,我怎么会喜欢他这种傻小子?好了,小雪,你走后,你陈大哥不知伤心得怎么样,连饭都不肯吃了,你再不回去啊,你陈大哥非饿成人干不可。”
小雪听拓跋玉儿说陈靖仇伤心欲绝,心中一动,可是摇摇头道:“玉儿姐姐,我还不能回去。”
她中的锁心术看来真不是这般轻易就解开的。拓跋玉儿想着,叹了口气说:“为什么不能回去?”她见小雪要说什么,又道,“小雪,我渴死了,给玉儿姐姐倒杯水吧。”
小雪“啊”了一声,忙去橱里拿出水壶和一个杯子。拓跋玉儿从怀里摸出了那颗蜡丸,见小雪只拿了一个杯子出来,又道:“小雪,你再拿个杯子,陪我喝一杯吧。”
小雪答应一声,又去橱里拿出一个杯子来,一边道:“玉儿姐姐,我现在还不能回去,要帮宇文太师做完这件事。”
拓跋玉儿正待捏破蜡丸将那颗丹药放进杯中,听她这么说,怒道:“小雪,你真的皂白不分了!宇文拓这般凶残,你还要帮他!”
小雪急道:“不是的!玉儿姐姐,我们其实都错怪宇文太师了,其实他做的是一件解救天下苍生的大事,我们却在处处搞破坏,完全错了。”
拓跋玉儿更是诧异。小雪的神智分明很清醒,锁心术根本没把她变成一具行尸走肉,她真不知小雪怎么还会如此坚持说宇文拓是对的。她道:“他怎么解救天下苍生?就是用万灵血阵毁掉六座城池吗?”
小雪道:“那是不得已付出的代价。玉儿姐姐,你看天上,赤贯星是不是越来越大了?”
拓跋玉儿向窗外望去。天宇上,那颗红色的彗星已越来越大,一条长长的彗尾横过天际,仿佛要把天空划成两半。她道:“赤贯星?”
小雪点了点头:“这便是赤贯星。赤贯星从天狗蚀日始,也会在天狗蚀日时结束,一旦它消失,就会将天空划成两半,然后……然后……从这条裂缝里,西方魔界之王撒旦就会从中来到人间,把我们这儿的人全都杀光!”
拓跋玉儿皱起了眉:“撒旦?以前也听西来的商人说起过,可是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事的?”
小雪道:“这些都是宇文太师告诉我的。”
“宇文拓?”
小雪点了点头:“宇文太师有种异能,就是能预知未来之事。他知道,要阻止撒旦降世,就只有借助十神器之力,其中‘钟剑斧壶塔’五件神器能打开通往天上的路,而‘琴鼎印镜石’则能把赤贯星割开的天空补起来,这就是他要做的补天大计,所以一直在拼命收集神器。前五件怎么也找不齐,但可以用别的来代替,只是‘琴鼎印镜石’这五件神器他找到了四样,就差……”
拓跋玉儿道:“就差伏羲琴吗?”
小雪摇了摇头:“伏羲琴在河西敦煌,这没错,他应该已经拿到了,这两天就要回来。就是女娲石,他怎么都找不到。”
从秘藏库里拿到的女娲石是假的,在灵武已被黄金剑一击毁掉了。拓跋玉儿道:“不对啊,昆仑镜也是假的,难道真的在他手上?”
小雪叹道:“昆仑镜,就是宇文太师啊,他是昆仑镜转世为人,所以我们怎么都找不到,宇文太师却一直不去找昆仑镜。他本身就是神器,神器之间能相互感应,因此只消一碰便知真假。”
拓跋玉儿喃喃道:“原来这样,怪不得我们在大兴城外伏击他,他只发现了三件神器,原来他当时就知道昆仑镜是假的……可是,小雪,你……你不也能感应到神器吗?”
小雪道:“玉儿姐姐,你也猜出来了吧?我……我就是女娲石的转世。”
小雪是女娲石转世!这消息才真正震惊了拓跋玉儿。她道:“你是女娲石转世?”
小雪惨然一笑道:“是。不过,我也是新近才知道的。在仙山岛时,古月仙人曾说我身上有种极大的潜能,他替我释放出来了。这潜能越来越大,那一次伏击宇文太师我第一次和他靠那么近,当时就觉得头痛得像要裂开来一样,后来宇文太师告诉我,因为我们都是神器转世,有了不同的记忆,初次相遇,这些记忆互相冲突,当时他也感到头痛得厉害。从那次起,我的心智就和他联系在了一起,所以才做了那么多噩梦,这些噩梦其实就是宇文太师的预知。”
拓跋玉儿只觉脑子被搅作了一团。她本以为小雪中了宇文拓的锁心术,只消服下丹药后解开妖术,小雪就能回复神智了,没想到竟从她口中听到如此内情。她喃喃道:“这些是真的吗?你……你没中锁心术?”
小雪道:“什么锁心术?”
“锁心术是种妖术,能改变你的想法……”
拓跋玉儿还没说完,小雪已拉起了拓跋玉儿的左手。两人掌心相对,拓跋玉儿只觉从小雪手掌中传来一股暖流,眼前一下变成了一片黄沙瀚海,自己却是骑在一匹白马之上,马鞍前还放了一具式样古朴的古琴,而心中则乱成一片,既有对生灵涂炭的悲悯,又有拯救这世界的雄心。她吃了一惊,猛地抽回了手,眼前这副景象顿时消失,仍是在小雪房中。她皱起眉,惊道:“这是……这是怎么回事?”
“方才我把你和宇文太师的神智暂时连在了一起。玉儿姐姐,你现在该相信了吧?”
方才拓跋玉儿也觉得自己仿佛一瞬间变成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一般。她喃喃道:“这都是真的?”
小雪道:“都是真的。玉儿姐姐,所以我不能回去,而且……”她说着,眼里突然现出一种极其痛苦的神情,低低道,“事成之后,我也不能和你们在一起了。玉儿姐姐,请你转告陈大哥,忘了小雪吧。”
小雪真的不是中了锁心术才有这种奇怪念头的。拓跋玉儿此时终于相信了小雪,看着她道:“唉,小雪,真是委屈你了,可是你离开时,为什么不跟我们说一声呢?”
小雪的脸又红了起来,眼里也又涌出了泪花:“玉儿姐姐,我想说的,可是陈大哥根本不信。当时我想留几句话,可是……”
拓跋玉儿道:“对啊,你为什么不写张纸条留个信?”
“可是,我不会写!”
拓跋玉儿一怔。陈靖仇当初也教过小雪识字,不过因为修习鬼谷秘术更重要,而且事情一件接一件,小雪至今也认不了多少字,要她将如此复杂的一件事写清楚,实在有点强人所难了。拓跋玉儿叹道:“傻妹妹,你走时没说,可是在灵武为什么还不说?”
小雪眼里的泪水顿时又涌了出来:“玉儿姐姐,那时我真不知道宇文太师的黄金剑威力那么大,看到你被我击飞出去,我人都吓傻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后来韩老将军要杀你们,我也只顾得上替你们求情了,都怪我!都怪我!”她说着,泪水又不住地淌下脸颊。拓跋玉儿叹道:“小雪,别哭了,姐姐都知道了,一定把你的委屈都告诉你陈大哥。”她顿了顿,又道,“你还是写封信给阿仇吧,有什么不会写的字,就问我好了。”
小雪道:“玉儿姐姐,你会写字?”
拓跋玉儿道:“当然会,我们鲜卑人也是用汉字的。”
原来拓跋氏自孝文帝变法后,一切都汉化了,连姓氏都改作了汉姓,拓跋氏便改姓为“元”,因此拓跋玉儿在龙舟行刺皇帝,化名便是“元氏”。小雪道:“好,那我写,不过我的字很难看,你别笑。”
拓跋玉儿“扑哧”一下笑了起来:“别磨蹭了,快写一封,郡主姐姐还在后门等我呢。你的字难看,你陈大哥才会相信,他可是相信你,不信我的。”
小雪道:“不,陈大哥也相信玉儿姐姐的。你本事真大,怪不得陈大哥喜欢跟你说话。”
这屋中虽然朴素,但笔墨纸砚都是现成的,小雪拿了张信笺,在上面歪歪扭扭地写了一段,十个里倒有六七个字不会写。拓跋玉儿也一改平时的急性子,每个字都细细说了,待她写完,拓跋玉儿看了一遍,虽然字迹很不工整,文法也别扭,但意思倒也通顺,而且这般才是小雪写出来的。她道:“小雪,你真不回去当面和阿仇说吗?”
小雪摇了摇头:“我还要帮宇文太师补天,现在不能回去,等事成之后再去向他道歉,请他原谅吧。”
拓跋玉儿暗暗叹气,心想:“要说道歉,其实该我们向你和宇文太师道歉才是。”她将信收好了道:“那,小雪,你保重。”
小雪“嗯”了一声,送拓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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