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怎么了?”
她意识到,他似乎受伤了。刚刚想要靠近他,却被苏慕拦住,他将一只手搭在楚擎苍的手腕上,捏了捏。又看了眼惜卿,对她道,“你朝西走几步,有条小溪,你打点水过来。”
她忙点了点头,抱起水壶朝着西面去了。
惜卿方一离开,楚擎苍身子晃了晃,一口血喷出来,将胸前的衣裳都染成鲜红色。他强撑着微微喘息了两下,单手扶着苏慕,在一块石头上坐下。
苏慕叹了口气,略带懊悔得道,“我只顾着发力,却忘了她还在,幸而你这般护着。”
楚擎苍受伤的唇角扯了扯,青白着张脸抬起眼皮看了眼苏慕,反问他,“如今,你还替她后悔回来吗?”
苏慕低头笑了笑,道,“我尊重她,她选择回来,我相信有她的理由。”他看了看周围,担忧得问,“如今这个形势,你还是要去?”
楚擎苍低着头,沉思了半晌,才道,“我去与不去她都只有死路一条。倒不如我带着她闯一闯,或者还能替她闯出条活路来。”
“有时候我真怀疑她那个爹到底是不是亲生的,居然这样待自己的女儿!”
苏慕冷笑。
“你以为谁都如你这般?”楚擎苍反而嘲笑起苏慕。
沉默片刻,他才叹息一声道,“权利这东西,实在是会害人的!”
“然你当初……”
苏慕想了想,没有将那句话说完。毕竟如今他已经是帝王,有些事他作为臣子已然不能说的透彻。
“是,我当初是被权利熏了心。”楚擎苍却反而十分坦然,他看了看苏慕,冷声嗤道,“但你以为楚擎宇那个本事,能将她护的住么?”
苏慕握着他的手微微震了震。他僵持了片刻,终是从胸腔里叹息一声,握住他的两个手腕,闭眼将自己身上一股真气传过去,为楚擎苍疗伤。
惜卿抱着水壶,在他们身后站了许久。直到苏慕站起来有些担忧的看向这里的时候,她才觉察到自己脸上凉冰冰的。湿润被风吹干了,巴在脸上,很不舒服。她蹙了蹙眉头,把水壶放下,又返回水边,捧起水洗了把脸。可也不知道为什么,那水竟然是热的,洗了许多次,仍旧是滚烫滚烫的,灼着她的心口……
被苏慕找到带回去,免不得又被楚擎苍呵斥动作太慢,她低着头一言未发,可怜巴巴的模样算是歪打正着的把楚擎苍的呵斥压了下去,他一伸胳膊把她收到怀里,压低声音耐心的问,“是不是害怕了?”想了想,尽量温和得道,“若是害怕,朕让苏慕送你回去。”
“我不去!”
她倔强的孩子般立时吐出三个字,顿了顿,大约觉得失言了才忙着解释,“我,我陪着你,你受伤了,总需要人照顾。”
楚擎苍温和的面色僵了半晌,虽则仍然是冷着脸,眸色里却早已是片化不开的浓烈温柔。他拍了拍她的脊背,背转身将她压到身后道,“我背你。”
惜卿望着那高高的修长的挡了她前方全部视线的身影,好不容易凉了的眼眶又是一阵酸涩的灼热。她抬着手臂一阵胡乱的擦抹,绕到他身边,小手插进他胳膊里,低着头瓮声瓮气得说,“我们还是一起走。你不要走得太快就好。”
即使遇到这次袭击,楚擎苍仍然决定继续上山。
荣德留下来稍稍处理了后事,很快追上来。早先探路的暗卫中途回来报,在山中有户人家,夜里可以在那儿留宿。荣德说这些人是跟着他们来的,并不知道他们要去的方向,当然,即便此刻的他们中也只有楚擎苍知道他要去哪儿。
因为,他们并不是冲着青山县而去。
到暗卫查到的那户人家的时间还早,但念着楚擎苍身上的伤需要调理,便决定暂且住下。
那户人家里住着一男一女中年夫妻。只有女的在家,男的上山采药了。
女主人起初对他们有些防备,幸而有惜卿这个女人在,与大嫂闲话几句,就将楚擎苍先带进院子里坐着,荣德和苏慕仍然只能在门外。
直到那位男主人回来,才将他们两个请到屋里,又不断的道歉说,“家里女人没出过山,见识少,加之前段时间被官府收药的人来闹过一次,吓坏了!”
惜卿听到他在荣德的追问下叹息,“大楚国内只有青山这个地方产药,商人赚了钱,官家就眼红了,也跑来搀和。商人卖药,自有一番规矩,如今官家进来却是一点规矩都没有,价钱压得忒低,你要是不卖,他们就强抢。如我这种山上采药的也就算了,那些种植的药农连本钱都赚不回来,一年到头,白白劳作。哎!幸而先王在时,家家都有存粮,否则百姓早就造反喽!”
惜卿听着,小心翼翼得去看楚擎苍,他单手搭在桌边上喝着水,却在不断点头,叹息着说,“如今这样的年岁,反倒不如当年。”
那男人摇了摇头,无奈得叹息道,“本以为苍王英勇过人,必定会严惩这些贪赃枉法的官员,尤其是京中那个奸相,便是凌迟处死也不过分。却怎料到这苍王做了皇帝以后,一心只贪恋美色,连连娶了颜相家里两个貌美如花的女儿充在后宫,不理朝政,致使这颜相更加无法无天,保不齐哪一日……”那男人顿了顿,靠近楚擎苍道,“保不齐哪一日,这颜相想个法子把皇帝毒死在龙床上,就自己当皇帝喽!”
“咳咳!”
惜卿干咳了两声,端起水壶说,“我再出去倒些水进来。”便忙走了。
那女人正在厨房里忙着,见她进来,很热情的替她斟满水。
惜卿想,他们大约还要聊一会儿。楚擎苍听那些跟自己有关的八卦可以面不改色,她却不行。更何况这家的男人想象力实在丰富,故事也实在精彩的过头,她还是不要回去的好。就提出,要帮忙这位大嫂做饭。
跟大嫂攀谈了一会儿,她就渐渐露出女人的热情来,羡慕得对惜卿道,“你真是命好。你家相公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公子,长得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待你又是十分体贴温柔,全然没有嫌弃你的意思。我猜,你们必定是自小就定下亲事的吧?”
第119章:夜半暗杀
惜卿尴尬得笑笑,勉强点点头。琊残璩午
大嫂便开始无限制的发挥她的想象力,在惜卿的沉默中为她和楚擎苍编织出个话本小说里的美好爱情故事。
故事的中途,她不忘停下来询问,“你们都是帝都来的吧?”
惜卿仍旧只是点头,默认。
“你们在帝都里做也是药材生意?柘”
惜卿仍旧点头,默认。
“那你家里是做什么的?”问过后,大嫂似乎自己琢磨片刻,了然笑道,“我猜必定是做官的,父亲是朝中大员吧,至少是见过皇帝的吧?”
望着大嫂热情期待的目光,惜卿想了想,还是默默点了点头搐。
“那究竟是多大的官?那个颜,颜相,你是不是也见过?长得是不是和凶神恶煞般?”
大嫂的好奇心,终究没有被惜卿的沉默压下去,一连串的问着。
惜卿掐着手中的蔬菜枯叶,突然有种把这位好奇大嫂问的问题也掐掉的***。
但终究不可实现,只好讪讪的笑了两声,回答,“闺中女子不见外客的,在没嫁给相公前,除了他没见过旁的男人,也不知道男人什么样子才算是凶神恶煞。”
对她的回答,大嫂显然很失望,很不高兴的说,“那结婚后是见过喽?你家相公肯定是庶出的吧,否则长得这样英俊,怎么会娶你?”说完,她才猛然醒悟的看了看惜卿,讪讪的笑着。
惜卿对她笑笑,并不介意她的刻薄。
大嫂见她并未生气,似乎想挽回一下,说,“如你这般大度的的确少有了,难怪你相公喜爱你。不过,我有个女儿,十分漂亮,只是不知道你家相公现今纳了几房妾室……”
惜卿手里的菜一顿,啪得掰成两半,大嫂用疑惑的眼神看了看她,许久,似是大悟般正欲开口,门口传来带着磁性的温柔声音,“娘子,我那件绛红的外衫你放在哪个包裹里?”
“啊,我去找给你!”
惜卿扔下手里的菜,不等大嫂说出她刚刚领悟到的话,飞也似的奔出厨房。
楚擎苍在半路上截住她,将她带到房门边上,并不让她进去。
“不是要找衣服?”她不解的问。
“嗯。”楚擎苍含糊的应了声将她带入怀中,让自己的下颌依靠在她的肩膀上,裹着她的腰身,低哑着嗓音道,“我饿了。”
饿了?惜卿笑起来,她从来没见过这样可爱的楚擎苍,不知道是不是母性的作用,她困难的伸出小手拍拍他的腰身,从心里出来的柔软声音安慰他,“饭很快就好啦!”
“嗯。”
楚擎苍又懒懒的应了声,却抱着她没有放开,只是将自己的下颌一直支在她的肩上。
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点着油灯的屋里面隐隐还能传出荣德和男人愉快的聊天。他就站在昏黄的几乎看不清的灯光里抱着她纤弱柔软的身子,觉得天下之大皇土之广,真正属于他的仿佛只有她。
半晌,他似乎想起什么,下颌在她肩上蹭了蹭,低低的说了句话。惜卿没有听清,侧着脸问他,他却在不知何时蹙了眉宇。
“哎呦,这小两口!快吃饭吧啊!”
大嫂的大嗓门从厨房那里传来,惜卿羞红着脸忙拉开了和楚擎苍的距离,尴尬的站了站,道,“我去帮大嫂忙。”
说着转身就跑,跑了几步她停下来问,“刚刚你说什么?”
楚擎苍想了想,摇头,“没什么。”
“哦!”她点点头,眸中带着几分担忧解释,“我以为你的伤痛起来了。”
他笑着沉默摇了摇头,她一转身,唇角扬起欢快的笑容跑进厨房。
山里人睡得早,吃过晚饭就准备睡觉。
这儿只有一间屋子一张床,男人们把床让出来给惜卿和大嫂两个女人睡,其余三个人铺了三床被褥在地上睡觉。
赶了整整一日的山路,又遇到惊吓,躺在床上不多会儿,惜卿就沉沉的睡过去。
梦里似乎是回到了桃村,她爬上桃林,在雾气蒙蒙开的夭夭灼灼的桃林里,一袭白衣的男子绝世独立,那修长英挺的背影,仿佛将一张妖魅的脸都刻画出来。她觉得胸口里一阵窒息的喜悦,激动得冲过去,他一转身,完全陌生的面孔下,抽出了一把寒光四射的剑。她尖叫一声,只觉得眼睛一花,重重落在地上。
还没来得及反应,砰!一柄短剑***她脚下的土地。
她惶恐的向后倒下,有力的臂弯紧紧裹住她的腰身,顺势将她带回身边。楚擎苍的剑,搭在了刚刚就睡在她里面的女主人的脖子上。
“你,你干什么!”
惊醒的男人爬起来,疯了似的想冲过来,却被苏慕和荣德拦住。男人愣了片刻,大叫起来,“土匪,你们是土匪!”可是他的话音还没落下,就见楚擎苍剑锋一转,那女人还没来得及张开的嘴保持着僵硬的姿势定格,一股火热的鲜血顺着她的脖子汩汩的流出来,如同喷薄的火山熔浆。
惜卿倒抽一口冷气,眼前晃了晃,落入了带着龙涎香的黑暗中。他将她扣在怀里,不许她再继续看下去。可是她的身体仍然在止不住的颤抖着,就在刚刚,她第二次看到了鲜血淋漓的杀人场面,而上一次,正是他杀了,或者是他逼死了兰尚!
冰凉刺骨的寒意夺去了她仅剩的理智,她拼命的挣扎着挣出他的怀抱如同躲魔鬼一样躲开他,一双澄澈的眸子不可思议的瞪得滚圆。
“你杀了人了,你为什么杀她!她并没有招惹你!”
忽而,她好像明白了,“我知道了,我懂了,必定是因为她说你是庶出的,所以你怀恨在心,你。”
她顿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楚擎苍紧蹙着眉端看向她,眼里闪烁着一丝沉沉的怒意,他尚未回答,那男人疯了的似的狼一般的嚎叫起来。
苏慕用力将他按在地上交给荣德看着,越过楚擎苍走向那刚刚被杀死的女人,在男人的吼声中用剑尖指向女人的脸,沿着耳侧刺下去,房里静谧无声,谁都不知他要做什么的时候,苏慕的剑尖向上,啪!
一张人皮从那女人的脸上被挑起来落在地上,而地下躺着的却是另外一张谁也没有见过的陌生的脸。
屋子里,更加沉寂。男人粗重的喘息声,一声、一声,敲打在惜卿的心口。
她渐渐看清了那片血染的土地,女人的手里还握着支怪异的东西,而那东西上的银针却十分熟悉,与早晨袭击他们的黑衣人手中的银针完全相同。而就在她尸体的不远处,一柄***土地的匕首,正泛着幽幽寒光。
她似乎错怪楚擎苍了。
苏慕朝着她走过来,把一件衣裳披到她肩上,低沉着嗓音说,“我们得赶紧离开,你穿好衣服。”
他话音落下的时候,楚擎苍已经收起剑孤身走出房子。荣德看看他们两个再看看地上目瞪口呆的男人,单手扯起男人壮实的身躯,将他强行带出了屋子。
惜卿一动不动的呆立在那里,她完全想不起自己刚刚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她只知道她错了,而且,错的很离谱……
夜色中,他们一行四个人,加上那个吓傻了的男人,朝着山上走去。
楚擎苍独身走在最前面,惜卿想,他藏在袖子的手里必然握着把时刻准备发出的飞刀。
荣德带着男人走在中间,他还在耐心得解释着方才发生的事情,安慰那受到惊吓的男人。
跟在他们后面,被苏慕护着的惜卿,能清晰的听到荣德说的话。
楚擎苍发现那个女人有些不太对劲,心生怀疑,暗中观察。她们睡觉的时候,楚擎苍却没有睡着,而是闭着眼睛假寐,直到发现女人偷偷从枕头里摸出把匕首准备趁着惜卿睡着刺杀她时,他猛地射出一枚飞刀震开了女人手中的匕首,将惜卿从床上拉下来。
后来,就是惜卿看到的,他以快的连苏慕都没能看清的剑法逼在女人喉咙上。但那个女人并不甘心,竟然准备以暗器伤人,被眼疾手快的楚擎苍就地处决了。
“你老婆恐已遭奸人所害。”
荣德低沉得告诉男人。
男人健壮的身躯剧烈的一震,一股隐忍的怒火从他喉咙里翻滚出来,发出沙哑中夹杂着毒蛇嘶嘶的声音。苏慕不动声色的将惜卿向身后带过去。
然而隔了许久,那男人却只是默默的跟随在楚擎苍的身后,大步朝山上走去。
山林中,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他们在山上爬了许久,越过了他们住下房子所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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