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你这种臭要饭的,以为自己骨头有多硬,就该这么教训,她长长记性,看你下次还敢不 敢和贵族对抗!”
咣!咣!
又是两下。接着那个家伙用空着的另一只手捏住了波里斯的脸,不断地在手指上加力。硕大 的手掌覆盖住波里斯的整张脸,强韧的手腕把波里斯的脖子折向一边。在波里斯的脖子几乎 被向后折断的时候,再次被那个家伙撞向柱子。由于强烈的冲击,波里斯头脑中已是一片空 白。
“怎么样,这次彻底清醒了吧?”
“……”
铁匠傅宁和塔妮亚冲到了大街上,恰巧看到这一幕。就在这个耿直的汉子要冲上前去帮忙时 候,从背后传来一个人威严的声音。
“这是在干什么?”
人们的目光齐刷刷地转过去,今天真是撞了鬼了,是骑士们在这里聚会吗?五匹马整齐地停 在那里,为首的是一个身穿高档服装,骑着白马的男子,他正坐在那里向另外四个骑士大声 斥责着。塔妮亚认出来,这个人是今天进城来的外国贵族。
“你说什么?”
正在殴打波里斯的那个男子转过头来。这时候伯爵一行人中的两个人翻身下马跑过去,把他 推到一边,扶起了波里斯。
而这一切,波里斯完全不知道。
由于头部被猛烈地撞击,波里斯甚至无法做出任何反应,就那样虚软无力地任由那两个人扶 着。
“你是什么东西,来干预我们的事情?”
用鞭子抽打波里斯的那个家伙刚想反问几句,就被伯爵毅然决然的声音压了下来。
“我不是本地人,但是我决不会任凭你们这些无赖当街这样欺负一个小孩子。不想尝到苦头 的,马上在我眼前消失!”
“呦呵,口气倒不小。”
一场决斗避免不了地要发生了。可以听到纷纷掏出武器的声音,一副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架 势。围观的人们尽管都在向后退去,却没有人离开,显然谁都不愿错过一场好戏。
塔妮亚和铁匠傅宁不便上前搭腔,只能在一旁静静的观望着。
事态并没有按照好事者的期待演变下去,发展成一场激烈的械斗。因为不过几招的功夫伯爵 一行人的优势便昭然眼前,尤其是中年伯爵精妙绝伦的剑术,更是一口气把对方两个人打下 马来,还非常巧妙地避免了造成重伤。被打下马的两个人开始还不住地谩骂着,但是看到自 己的同伙纷纷败下阵来,脸色霎时变得惨白,灰头土脸地逃到一边。伯爵威严的声音再一次 响起:
“赶快牵你们的马,离开这里!”
他们明白没有继续追究下去已经是万幸了,只好一声不吭地照着伯爵的话去做,不敢有半点 的违抗。
“快把孩子驮上马,再去找个大夫来!”
接到伯爵的命令之后,有个人领命似的低下了头。他四下看了看,走到塔妮亚面前询问附近 有没有大夫。塔妮亚用一种自己也搞不懂的苦涩的口吻告诉他:
“大夫就没有,你往前面那个胡同拐进去,第三家住着一个药剂师。”
把混乱的场面安排稳妥之后,伯爵调转马头,走向被修抱着的萝兹妮斯。目睹了一场突如其 来的争斗场面,萝兹妮斯睁大了眼睛,显得惊慌失措。
“没关系,萝兹,一切都结束了。爸爸不是常常教导你吗?遇到这种不人道的事情却不闻不 问的人是没有资格当贵族的。你要记住,贵族有多少权力,就有多少相对的义务。”
萝兹妮斯望着被一个骑士抱上马的波里斯。少年已经处在半昏迷的状态,因此,他没有听到 萝兹妮斯当时所说的一句话:
“我讨厌这个脏孩子!”
但是不管萝兹妮斯说了些什么,伯爵一行人就这样带着重伤的波里斯离开了旅馆。
11、荆棘路
波里斯在一阵呻吟声中醒过来。他睁眼看到一间顶棚上贴着花纹壁纸的房间,朦 胧间仿佛有一种错觉,似乎回到了隆哥尔德的家里,回到了妈妈的房间,妈妈的床在自己幼 小的记忆里留下的那一抹温馨袭上心头,牢牢地占据着他的所有感官。
波里斯很用力地吸着鼻子,想从中嗅到一丝妈妈的气息。
尽管已从昏睡中醒过来,但是因为眼睛浮肿,根本没办法很清晰的看到所处的环境。在意识 回到他的大脑的第一时间里,首先想到的是——
“我的剑呢?”
刚想起身便被一双手压了下来,那双手的主人一边把一块湿毛巾敷在他的眼眶上,一边说:
“剑?”
是一个陌生的声音,听上去像是三十岁左右的中年女子。
“这里是什么地方?”
波里斯企图再次撑起身子,却遭到那双手无情的镇压,紧接着,那双手又开始解自己肩膀上 缠着的绷带。波里斯觉得奇怪的是,这个听声音三十岁左右的中年妇女,却有一双足以与同 龄男子抗衡的手。
“你老老实实地躺着,想知道什么,我会告诉你。”
波里斯只好乖乖地躺在那里,等着,直到她把自己身上的绷带解开,帮他清理伤口,然后再 缠上干净的绷带。
经过这一番清理,身子一下子轻松了很多。波里斯吃力地睁开眼睛,看见旁边有个肥胖的中 年女子在拾掇着换下来的脏绷带和水盆。一个佣人打扮的人把那些东西拿了出去,中年女子 好像早知道波里斯看着她,突然正视着波里斯的脸。
“家住哪里啊?”
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波里斯眼前闪现出妈妈房间的影像,晃得他头晕目眩,于是闭着 眼睛回答:
“我没有家。”
“那你是流浪儿?不像啊,老实点告诉我,不会害你的。”
中年女子的声音听起来虽然不太友善,但也不像是有什么恶意。
“有家也回不去,就等于没有。”
“哼,听起来,你也是那种把自己当作悲情小说主人公而离家出走的小孩吧?”
中年女子这番出乎意料的话,让波里斯一头雾水,不知道她到底想要传达什么内容。
“其实都是些家境好的家伙,闲得发慌就玩离家出走的把戏,不知道家其实是最温暖的地方 ,偏偏还找些特别荒唐的理由,什么爸爸只疼弟弟不疼自己,所以不想回去,要不就是伤了 妈妈的心,没有脸面回去等等……”
“……”
“快点老实说,是谁家的孩子?你身上的衣服是上流的,而且手上除了握剑的痕迹之外,皮 肤还很嫩,不可能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伯爵虽然好意救了你,但是不可能总把你带在身边。 还是回家去吧,回去解开滑稽的误会去吧。”
波里斯开始想,这位大婶是不是小说看得太多了。为了阻止她继续说下去,波里斯换了个话 题。
“您是说……伯爵?”
中年女子边给他盖上被子边说:
〖JP3〗“是啊,是伯爵……喂,这个国家没有伯爵的吗?救你的那位是安诺玛瑞的贵族培诺 尔伯爵。你应该知道伯爵是什么人吧?”〖JP〗
还没等波里斯说什么,门被推开,出现了一张少女的脸。
“薇拉婶婶!”
尽管波里斯对这张脸已没有丝毫的印象,可是姑娘还记得他。她姗姗地走进来,瞟了一眼波 里斯。
“你看,早告诉你,进那种旅馆肯定要出事的。”
凯蜜儿瞥见波里斯肿起来的眼睛,轻轻地咂了咂舌,但对于能够再次遇上这位冷漠的少年, 凯蜜儿似乎很高兴。凯蜜儿接着说道:
“无论如何,多亏我们主人那个时候恰巧经过那里,小姐好像吓得不轻,不过已经没事了。 嗯……你还走吗?”
波里斯觉得有点奇怪,如果说一开始那个中年女子的质问属于理所当然的话,那凯蜜儿只不 过还是个跟自己差不多的孩子,况且凯蜜儿的语调仿佛是在期待着自己做出否定的答案,真 的让他觉得很奇怪。
薇拉婶婶在旁边突然插了一句:
“那是当然的啦,凯蜜儿,主人还要尽快回到庄园去呢。”
凯蜜儿对薇拉的话充耳不闻,继续说道:
〖BF〗〖JP3〗“这个……如果有地方可回的话,当然,毫无疑问是要回去了。”〖JP〗〖 BFQ〗
因为凯蜜儿平常形影不离地跟在萝兹妮斯的左右,薇拉估计她肯定听到了什么蛛丝马迹,就 开始好奇地刨根问底。
〖BF〗〖JP3〗“主人是不是有什么决定啊?萝兹妮斯小姐是不是说了些什么?”〖JP〗〖BFQ 〗
“其实呢,这些都是不太准确的事情。”
“这个孩子……不,连他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总之……是不是已经查出来是哪家的孩子了 ?”
波里斯瞬时紧张起来,他望着凯蜜儿的眼睛,可是凯蜜儿却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这些,哎呀,我要去找小姐了,不然她找不到我又该发脾气了。 ”
说着,凯蜜儿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冲波里斯微微地笑了笑。
“再见。”
波里斯重新见到冬霜剑的时候,已是第二天的傍晚时分。从混沌的睡梦中醒过来以后,他发 现冬霜剑被一块黑布包裹着,就放在床下面。
〖JP3〗从前一天的晚上一直到醒来,波里斯就这么昏昏沉沉地睡了一整天。晕乎乎的头脑 中突然记起了跟塔妮亚的约定,这才觉得有必要跟一直照顾自己的这些人说些什么了。恰好 在这时候,薇拉带着伯爵的口讯来通知波里斯,伯爵请他跟他们父女共进晚餐。〖JP〗
眼睛已经消了肿,身上的伤也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他被领去的地方,是这间旅馆里只有上等 房才配备的客厅兼小餐厅。推门进去,就看见伯爵和萝兹妮斯已经面对面坐在餐桌前,正愉 快地聊着什么。站在旁边,可能是薇拉和凯蜜儿。
“快过来吧。”
伯爵率先开口招呼他坐下,萝兹妮斯也用不太僵硬的语气说到:
“快来呀。”
长桌周围有好几把空椅子,波里斯一时拿不准主意要坐哪里。伯爵看出了他的疑惑,指了指 萝兹妮斯旁边的座位。
“就坐在那里吧。”
食物被端了出来,与用餐人数相比,这是一顿算丰盛的晚餐,先是切成薄片的火腿和抹上白 色奶酪的面包,沙拉上来之后,开始上主菜。餐桌中央放着一块大面包,波里斯从伯爵父女 的动作中看出,那块面包的唯一作用是用来清理盘中的渣滓,这让一直过着半饥半饱生活的 波里斯觉得奢侈。
〖JP3〗把切碎的兔肉用作调料的装在瓷盘里的料理,零星地撒着整粒胡椒的贝克鲁兹腊肠 ,略微泛着酒红色的切得很薄的羊肉等等,搭配着红葡萄酒端了上来。面对这让人眼花潦乱 的菜式,波里斯表现出一付处变不惊的样子,用餐前,简单的向伯爵致了谢。〖JP〗
用餐快要结束的时候,端上来了一盘煎蛋卷。父女俩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笑容。伯爵说:
“你尝尝这个,就会了解我们贝克鲁兹真正的味道了。”
波里斯不知道这普通的煎蛋卷里是什么东西,切下一块送进嘴里,脸上立刻出现了很奇怪的 表情。他嚼到一种切得很厚的蘑菇,味道非常稀罕,柔柔的,湿湿的。一种无法用语言描述 的浓郁而独特的香味在嘴里蔓延开来。看到少年的面部表情在转变着,萝兹妮斯不失时机地 介绍说道:
“是松露,是我们那里的特产,很有名的。”
虽然第一次品尝,但还是可以充分地感觉到是一道珍味。波里斯对萝兹妮斯的解释,点头表 示感谢。站在萝兹妮斯身后的凯蜜儿撅了撅嘴巴。
萝兹妮斯不时地抬起头看看波里斯的吃相。讲得明确一点,是在看他熟练地使用刀叉,以及 正确的用餐礼仪。看到这些,萝兹妮斯像吃了一颗定心丸,逐渐安下心来,因为她觉得,这 个少年起码不会惹出什么不愉快的事情令自己难堪。
这一顿久违了的丰盛的晚餐,使波里斯的心情松弛了许多,品尝着饭后甜点和茶,他戒惫的 心理却一直没有放松。正在喝白兰地的伯爵把所有下人打发走之后,终于开口了。
“我还没有跟你正式介绍过,我是安诺玛瑞南部地区贝克鲁兹一半土地的主人,伯爵凯尼米 德·培诺尔,这个孩子是我的独生女儿,也是我的继承人萝兹妮斯·培诺尔。”
听到如此正式的开场白,波里斯顿时慌了手脚,对方这样诚恳地自我介绍,出于礼节,自己 不得不亮出自己真正的身份。波里斯怀着侥幸的心理——伯爵是个外国人,但愿他没有听说 过自己的家族,而且自己家族的名声又不是很显赫——忐忑不安地告诉伯爵:
“我叫波里斯·贞奈曼。”
可是出乎波里斯意料之外的,伯爵马上反问他:
“是隆哥尔德的那个贞奈曼家族吗?”
这下后悔说真话也来不及了。虽然犹豫再三,但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伯爵露出惊讶的神色 。
“听说是在整个奇瓦契司都很有名望的武士家族……是家里出了什么变故吗?”
幸亏伯爵没有像那个酷爱小说的大婶,做出荒诞无稽的猜测。在这种情形之下,波里斯除了 坦白没有其他的选择。但是他也没有过多的形容,只是简单的说:
“父亲去世了,现在由叔叔管理家中的事务。”
“是这样……”
萝兹妮斯的阅历跟常识,还无法理解波里斯所说的话究竟意味着什么。爸爸去世了,由叔叔 掌管家中事务,那他完全可以寄养在叔叔那里呀!如果事情真像萝兹妮斯所想的那样,波里 斯那句话应该改成:爸爸去世了,所以家中的事务由叔叔管理。但是波里斯在叙述的时候, 那两件事并不存在因果关系。
过了一会,伯爵表示明白似地点了点头。他时常出入奇瓦契司,对那里存在着的痼疾性问题 还是有所了解的。
“也是因为政治上的分歧吗?应该是这样的。”
“……”
国家的耻辱就这么轻易的被一个外国人揭露出来,赤裸裸的放在面前,波里斯不禁脸红了。 虽说还是对政治不太敏感的年龄,但是所谓的共和政是以这种形势实现的,连自己都觉得难 以理解。听说安诺玛瑞施行王政,是不是比共和政略胜一筹呢?
“那以后,你打算投靠哪里呢?”
波里斯决心如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