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声,才发觉自己嗓音沙哑的吓人。
好歹侯在外面的丫鬟倒是听到了,珍珠掀开床帘,笑着对谢绿雪道:“二奶奶,你要起身了吗?”
谢绿雪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清了清嗓子,问道:“什么时辰了?”
珍珠将床帘在床头固定好,见谢绿雪不舒服,又转身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水过来,才回答道:“已经是巳时了,不过二爷早上走的时候特意吩咐了,说是二奶奶身体不适,需要休息,让奴婢们不要打扰二奶奶休息,老夫人那里二爷也叫人过去说过了。”
谢绿雪忍着腰背以及腿间的酸痛,坐了起来,接过珍珠手上的水,听了珍珠的话,也就“哦”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二奶奶要不要再睡会?”珍珠试探着问。
谢绿雪缓缓的将一杯水饮下,“不用了,你让人烧些热水,我想沐浴。”
“是。”珍珠接了谢绿雪递过来的空杯,退了出去。
泡了个热水澡,谢绿雪才觉得身上舒爽了些,坐在梳妆镜前,珍珠已经出去吩咐小厨房为她准备吃食了,璎珞接替了珍珠的活,站在谢绿雪身后帮她打理那一头湿发。
床上的痕迹已经在她沐浴的时候,被下人给收拾干净了。
“小姐,夫人刚刚让人送了口信过来,说是老爷自己提了,要帮海棠小姐尽快找个婆家,夫人现在身子不方便,便让小姐费些心思,看看是否有合适的人家。”璎珞禀着。
谢绿雪轻笑。
一切在她的预料当中。
璎珞看着谢绿雪的表情,眼里的疑惑越来越明显,“小姐昨日,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了海棠小姐在屋子里?”所以才会让她与玉怀守在外头,便是让躲在屋子里头的人没有机会走出去。
而且,她与玉怀一直守在外面,期间也确实没有看到海棠小姐出入过。
那么,便只有一个可能,海棠小姐是在上午放那盆花的时候,便被她们堵了个正着,做了亏心事,担心被怀疑,又来不及跑出去,便只好躲到了内室。
谁知会叫自家小姐看出了那花有问题,猜到海棠小姐还在屋子里,却没有当即就把人给揪出来。
只是叫她们守着。
等到晚上谢老爷回去了,才装作刚刚发现她藏在里面样子。
不管海棠小姐是因为什么原因藏在了衣柜里,在昨夜那样的情况下,都是有嘴也说不清。
推测了个大概,璎珞却还有一点不明白。
明明上午发现花有问题的时候,便可以人赃俱获,自家小姐就可以直接将人连同花送到谢老爷面前,海棠小姐企图谋害夫人以及夫人肚子里的孩子的罪名,那便是铁板钉上的,自家小姐为何却要拐一个大圈,在谢老爷面前丝毫不提这桩。
现下倒是叫人误会了海棠小姐是因为想要勾引老爷才躲在柜子里头的,幸亏老爷平日里对夫人的专情表现摆在那里,要不倒是平白的连累了老爷的名声。
谢绿雪看出了她的疑惑,却是不欲多言,只抬眸从镜子睨了璎珞一眼,“我可没看见过她。”
是的,她没看见,可是她闻到了谢海棠身上的海棠花香包的味道。
谢绿雪眼底闪着冷光,这一次,她定要叫谢海棠再也翻不了身。
谢家别庄里。
谢海棠一气的将房间里的东西给砸了个遍,方才气喘吁吁地坐在了床沿上,转身趴在被子上放声哭了起来。
门外守着的婆子听到里面的动静歇下了,方才唾了一声,故意用不大却也不小的音量道:“有的人啊,真是不要脸,以为有几分姿色,就谁的床都想爬。”
虽然谢绿雪下了令不许外传,这天下却也没有不透风的墙。
昨夜守在荣春院外面的婆子们也大多听到了里面的动静。
先是大小姐下令要叫人过来捉贼,却才一会就撤回了命令,接着便见哭得凄惨的海棠小姐被大小姐身边的璎珞以及夫人身边的玉怀给架了出来。
这场景,什么都不用说,婆子们自个都会想。
一个女孩子家的,深夜的躲在自个叔叔卧房里,偏偏叔母还有了身孕,这不是明摆着要趁着叔母身子不方便的时候,借机爬上叔叔的床吗?
再联想着之前这海棠小姐在谢府住的好好的,却忽然被谢夫人同谢小姐送到了别庄,又有知情人说出了谢海棠之所以被送走的原因。
丫鬟婆子们内心里便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明面上碍于主子的命令不敢乱说,暗地里却不知道嚼了多少舌头。
谢海棠之前凭着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倒是让谢府不少下人对她有了同情心,这下子,别说是同情心了,不厌恶到唾她两句就算好了。
毕竟,可没有人喜欢被他人蒙蔽利用的感觉。
谢海棠原就因为昨夜的事情羞恼着,现下听到外面婆子的嘲讽,只觉得胸口怄了一口血,差点就晕厥了过去。
想起害得自己落得如此境地的罪魁祸首,谢海棠也不哭了,只睁着一双血红肿胀的眼睛,恨恨地盯着床单上的那朵海棠花,咬牙切齿的咒道:“谢绿雪,总有一日,我谢海棠会将你狠狠踩在脚下,让你也尝尝我今日所受的屈辱。”
谢府里。
谢老爷与谢夫人面对面地坐着,却是一直都低着头,不敢去看对面的谢夫人。
谢夫人叹息一声,掩去眼底的愧疚,开口劝道:“老爷,是那孩子自己想不明白,不关你的事,你就不用如此自责了。”
谢老爷羞愧又感激地看了谢夫人一眼,“夫人,可是……都怪我,没有及早发现海棠的心思,才会闹出这么一桩子事情来。”
谢夫人皱了皱眉,“没事,相信那孩子也只是一时糊涂,等给她找好了婆家,到时候嫁人了,想必就会想明白了。”
“夫人说的是。”谢老爷连忙附和。
其实昨夜傅安与谢绿雪抓到谢海棠的时候,他虽然醉的迷迷糊糊的,那一下子也给吓醒了,自己当成亲侄女看待的孩子深夜躲在自己的卧房里,偏偏自己又喝醉了酒,谢夫人身子又不方便,若不是傅安与谢绿雪发现的及时,自己若是神智不清的与她做了些什么事情。
光想想,谢老爷就出了一脑门子的冷汗。
后来仔细想想,自己虽然将谢海棠当成亲侄女看待,但是俩人之间又没有血缘关系,自己那样亲近,倒是真的会叫人误会。
只是自己又答允了已故去的世兄与嫂子,要照顾这姐弟俩。
一夜辗转难眠,才想出了个将谢海棠嫁人的法子。
自己替她寻一门好亲事,到时候她有夫家的照顾,他也便放心了。
事情倒是解决了,只是在面对怀孕的妻子时,谢老爷还是会觉得有些羞愧。
毕竟人是他带回来的,先头差点害了自己的妻女也就罢了,原以为就是小孩子家的不懂事,玩闹太过没注意分寸。没想到这次竟然又闹了这么一出,一想到外头的闲言碎语,他就觉得自己的这张老脸都没地方搁了。
就算他再执着于报答世兄的救命之恩,却也是明白,不能再心软下去了。
谢绿雪动作果然迅速,不到三日头上,便有媒婆上谢府来给谢海棠提亲来了。
第四十三章
媒婆姓王,刚好就住在这东大街的月老巷里头。
因为挨的近,与谢家别庄里的丫鬟婆子倒也有几个相熟的。
偶然从婆子口中得知谢老爷要嫁侄女。
说来也巧,王媒婆前些时候见了她许久未见的表姐许氏,俩人闲聊了一会,许氏便说出了自己正在为小儿子的婚事发愁的事情。
知道王媒婆是专职做媒的,分开时还特意托了王媒婆替她留意一下,看看是否有合适的人选。
谢府她可是知道的,那可是江州城头号富商,又是皇商。
这样的家世,即使只是谢老爷的侄女,许氏家要是能攀上那也是极好的。
当下也不耽搁,便先去了许氏家,同她说了这个情况,许氏也只犹豫了下,王媒婆又告诉谢老爷非常疼爱这个侄女之后,就点头同意了。
王媒婆得了许氏的同意,就马不停蹄的又到了谢府,跟门房说明了来意,得了门房一个很是诡异的眼神之后,便让一个管家模样的男人领到了前厅侯着。
王媒婆也是第一次上谢府这样的富贵人家说亲,虽说谢家低调,摆设什么的也没特意昭显自家的富贵,王媒婆却也只敢转动着眼珠子四处张望着,真要下手去摸却是不敢的,生怕不小心磕碰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贵重物品。
就这样坐着等了一会,便见一位大腹便便的妇人在俩个丫鬟的搀扶下,走了进来。
王媒婆眼睛一亮,忙站了起来,等那妇人在主位上坐下之后,方才上前见礼,“夫人安。”
妇人自然便是谢夫人了。
因为身子重的缘故,谢夫人这些日子都已经不怎么出荣春院了,每日最多也就是在丫鬟的陪同下在院子里头走走。
今个儿才用过午饭,正准备午睡,就听二管家谢繁来禀,说是外头有人来给海棠小姐提亲来了。
谢夫人眉头一皱,只以为谢绿雪动作快,便让玉惜同玉怜扶着自己过来了。
谢夫人看了王媒婆一眼,开口:“不必多礼,我们坐下说吧。”
王媒婆谢过,才又坐回了原先的位置。
谢夫人扫了玉惜一眼。
玉惜领会谢夫人的意思,走到王媒婆身边的小几旁,抬手替王媒婆斟了一杯茶,笑着问:“还不知道这位妈妈贵姓了?”
王媒婆忙腆了笑脸,“婆子姓王,姑娘叫我王媒婆就行了。”
玉惜点了点头,将斟好的茶水奉到王媒婆跟前,“王媒婆,请喝茶。”
王媒婆又忙伸手接过。
谢夫人这才发话,“不知王媒婆今日到府上来,所为何事?”
王媒婆正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毕竟许氏家与谢家相差的实在是太多,总算是那位海棠小姐只是谢老爷的侄女,要不也实在是不敢来高攀这门亲事。
恰好谢夫人主动问起,自然是迫不及待地将自己的目的说了出来。
谢夫人听她说完,才知道这王媒婆并不是谢绿雪请来的,眉头不禁皱了起来。
王媒婆说完了,就一直小心地观察着谢夫人的面色,见她皱眉,只以为她不满意许氏家的情况,心里估摸着这门亲事只怕是不成了,却也不愿就这样放弃,便又说道:“我那表姐家虽然不是什么富贵人家,但是家中也还是有些家产,先头的俩个儿子也各自都成了家,如今只剩下这小儿子,家里有三间油铺子,表姐说了,到时候分家了便三个儿子一人一间,小夫妻俩个的,靠着这油铺子,下半辈子绝对是吃喝不愁了的。”
谢夫人这才道:“这事情我一个人也做不了主,要不王媒婆今日先回去,待我问过我家老爷再行回复?”
王媒婆虽然心有不甘,却也只能答应下来,起身告辞。
毕竟人家也没有一口回绝,还是有些机会的,总比直接拒绝要来的好。
送走了王媒婆,谢夫人朝着玉惜道:“待会派人去永宁侯府,就说是我身体不适,叫小姐回来看看。”
玉惜应着:“是,夫人。”
因为快到年底了,谢绿雪名下的那些嫁妆铺也都到了年底盘算对帐的时候,各铺子的掌柜们便纷纷将今年一整年的账册都送到侯府来,请谢绿雪过目。
谢绿雪这些日子一直跟着珍珠学看账,倒也能看懂一些简单的账目了。
再加上谢老爷也还在,虽说这铺子已经给了谢绿雪,这些管事们倒也顾忌着谢老爷,不敢做出那等奴大欺主的事情来。
谢府的人过来的时候,谢绿雪看账看的眼都花了,听到人回禀说谢夫人身体不舒服,也顾不上许多,便将那账册扔给了一旁的珍珠,连衣服也不曾换,就欲出府。
严嬷嬷就在一旁,见谢绿雪如此,忙拉住了她,“二奶奶,你要回娘家,也该先去同老夫人说一声才是。”
谢绿雪这才冷静了些,心里虽然还是焦急,却也明白,依着规矩,自己回娘家确实应该先同傅老太君说一声。
不说别的,今日自己若是没同老太君说一声就回了娘家,只怕是一顶不守规矩的大帽子就要立马给扣了下来。
经历过上回的事,傅暖虽然没有吵着闹着找她麻烦,每回见面的时候,那脸色却是摆的十足十。
稍微一想,谢绿雪也知道,这傅三小姐不是不想找自己的麻烦,只怕是都被傅老太君给压了下去,毕竟她已不是前世那个逆来顺受,愚蠢懦弱的贤德媳妇了,若是只因为小姑子的哭闹就要被责罚,谢绿雪要是也跟着闹起来,事情闹大了,到时候别说谢老爷与谢夫人肯不肯让自己的女儿就这样被欺负,只怕连外面那些不相干的人也要议论侯府的不是了。
大家族的,不到生死关头,自然是放不下那些名声的。
但若是她先犯的错,到时候给她们抓了把柄,那傅暖肯放过她才怪,前世不也是这样吗?
不放过任何打击她的机会,就算是没有机会,也要制造出借口。
想到这,谢绿雪才深吸了一口气,让严嬷嬷与璎珞帮她整理了一下衣裳,才带着璎珞出了鸿雁阁。
谢绿雪到了福安堂,徐妈妈带着几个小丫鬟守在门外,见到谢绿雪,露出惊讶疑惑的神情,“二奶奶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早安早上就来请过了,晚安的时候又没到,况且只有谢绿雪一个人,没见傅安,徐妈妈也就明白这二奶奶现下只怕不是为了请安来的,而是为了旁的事情。
谢绿雪着急出府,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徐妈妈听了,知道这事紧急,她可是记得,这亲家太太可是快要生了的,这次派人过来说不舒服,别不是要生了,便也急匆匆的进了里面,同正半躺在榻上的傅老太君说了。
傅老太君睨了一眼正坐在自己脚边替自己捏着脚的宝贝女儿一眼,方才还笑着的小脸果然已经沉下了,心底叹息一声,便朝着徐妈妈挥了挥手,“你去跟老二家的说说,既是亲家太太身子不适,她这个做女儿的便回去看一下吧,不用进来跟我说了。”
徐妈妈领了命,眼角的余光了然的看了一下坐在傅老太君脚边的三小姐傅暖一眼,才退了出去,将傅老太君的话传达给了谢绿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