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觉得有点泄气,为这中馈,她争了大半辈子,也怨了大半辈子,如今才发觉就算终其一生,她大概也得不到!其实再想想,正如绿屏劝说的那般,儿女的好才是她一辈子的好,女儿这般模样,将来少不得靠兄嫂照顾下半生,她就算争得再多,终究也不年轻了,倒不如用心照顾女儿,日后含饴弄孙,安安稳稳地过完下半辈子!
乔氏自然满心替楚明慧欢喜,只是空隙间也不忘偷偷打量打量夏氏神情,见她先是脸色一变,然后嘴角动了动,但很快便神色如常了。她有点奇怪,照对方的性情,及她对中馈的执着,理应会出来反对才是,如今怎的如此平静?
她百思不得其解,甚至想着夏氏会不会有什么后着,例如故意给楚明慧下绊子、添添乱之类的。
但半个月很快又过去了,楚明慧也逐渐将府中大部分权利抓到了手上,可她依然没有发现夏氏有什么动静,每日照旧全心全意照顾慕淑颖,仿佛府中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了一般。
慕国公府内宅的权利交接很顺利地完成了,楚明慧进门不久便掌了部分的事,太夫人与乔氏又多方照应她,府中但凡有点眼色的人都知道日后这府里的事都要归她管了,如今太夫人直接将中馈移交了出去,众人也不觉意外。
楚明慧有着前世的经验,今生又得乔氏倾囊相授,加上太夫人也明确表态支持她,国公府内的管事权便一点点地被她抓牢了。
晋安侯府四小姐楚明娴出嫁后不久,五小姐楚明芷便也嫁了,如今府里只剩下六小姐楚明雅与七小姐楚明婧。原本按长幼顺序,自然是楚明雅先嫁的,只是与楚明雅订亲的那户人家公子的生母去世了,虽说只是个姨娘,但到底是生育了他之人,故那公子提出希望可以守孝一年。两家长辈商议过后,觉得这是一片孝心,便也同意了。
这样一来,楚明雅的亲事便要推后一年,侯府又考虑到林炜均年纪已经不小了,再拖下去的话到底不怎么合适,而林夫人也急着让儿媳妇进门,侯府太夫人与侯夫人考虑了一下,决定还是让七小姐楚明婧按原定下的日子嫁到林家去。
对于楚明雅亲事被延后一事,楚明慧总觉得有点不安,以致接连几日都有点心神不宁。
又过了大半个月,楚明慧心中那股不安虽然仍未散去,但见一切都风平浪静,不论是国公府,还是侯府,都没有什么不妥之事,她也只得强压下那股不安感。
慕锦毅在她掌了中馈没多久,便又接了皇命外出办差了,照他临行前的估计,约莫是这几日便会归来。
一转眼又过了五日,慕锦毅仍未归,楚明慧猜想着莫非是差事不顺利?正胡思乱想间,便见盈碧满脸苍白、神情惊慌地冲了进来——
“少,少,少夫人,二老爷,二老爷被,被皇上免职了!”
楚明慧一怔,一时有点反应不及这位‘二老爷’指的是哪位。待见盈碧这副模样,一下子就醒悟过来了,二老爷,分明指的是她的爹爹!
猛地站了起来,满脸不可置信地扯着盈碧的衣袖问,“你说什么?爹爹被免职了?”
好端端的怎会被免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楚明慧脸色煞白,前世爹爹被流放那一幕又在她脑里浮现出来——
她慌得在屋里兜来转去,不断的安慰自己,没事的,只是免职,又不是被罢官,被流放!
“可,可曾听说是因什么事吗?”她已经有点六神无主了,直接抓住盈碧的手问。
“奴,奴婢也不太清楚!”
楚明慧心中更慌了,被免职,好歹也有个理由啊?到底是什么原因?
“陪我到太夫人处!”她觉得自己再也静不下心来了,打算先去征得太夫人同意,以便回娘家问问具体情况。
太夫人亦得到亲家老爷被皇上免了职的消息,心中也担忧不已,见楚明慧提出欲回侯府一趟,便急急应允了。
“回去看看发生了何事?看有没有什么事国公府能帮得上忙的?”
楚明慧谢过太夫人好意,便带着盈碧踏上了回侯府的马车。
到了侯府,纵使她再心急,也得先去向侯府长辈们请安。
侯府太夫人王氏见她返来,心中也明了孙女大概是得到消息了,只是有些事她不便明言,故拉着她慈爱地问了几句她在国公府的情况,便挥挥手放她去寻陶氏了。
刚到了陶氏屋里,便见陶氏坐在上首,脸色极其难看,嫂嫂凌氏站在她身旁,满脸震惊。还有一人,则是垂着头跪在地上,间或抽泣几下。
陶氏见女儿回来,只得强扯出丝笑容问,“怎的回来也不提前派人说一声?”
楚明慧快步上前扶着她的手,双眼通红地问,“女儿听闻爹爹被皇上免了职,心里担忧,便回来问问情况。”
陶氏一听,笑容再也挂不住了,朝着跪在地上的人狠狠地道,“你问问她,她是怎么照顾你六妹妹的!”
楚明慧一怔,下意识回过头,见跪在地上抽泣的人,竟然是六妹妹楚明雅的生母林姨娘!
第三十二章
“这;这怎的与六妹妹扯上关系了?”楚明慧大吃一惊;直愣愣地望着林姨娘。
“你爹爹,被人弹劾教女无方,纵容女儿与人私相授受!”陶氏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道。
楚明慧脸色一变,脑中刹时闪过六妹妹楚明雅与崔腾浩的身影!
林姨娘将身子伏得更低了……
“六;六妹妹;她,她……”楚明慧不知该说些什么了;她万万没有想到前世爹爹因崔腾浩被累得丢了官,今生明明与他再无瓜葛的,可兜转一圈又被牵连到了。
“如今这些都只是空口白舌;没有实质性的证据,皇上也只是说暂且免去一切职务,并不曾说罢官,父亲行事端方,自然会还他一个清白,母亲与三妹妹不必过于担忧!”凌氏柔声安慰道。
陶氏努力平息一下胸中怒气,恼怒地瞪了一眼林姨娘,才没好气地道,“还跪着做什么?事到如今,你就算哭死也没用,还不快起来吧!”
林姨娘不敢违抗,边抹着眼泪,边在婢女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陶氏又拍拍楚明慧的手道,“如今你大伯父与几位兄长都到外头去打探消息了,也不知最终会怎样。你几位兄长也在外头奔走,相信过段时候就会有定论了。你一个出嫁女,也帮不到什么忙,万事还是要以夫家为重,日后万不可再这般莽莽撞撞,这次事出突然也便罢了!”
“女儿知道了!”楚明慧低声应了声。
母女二人又心不在焉地闲聊了几句,终是因心中忧虑,片刻便沉默了。
楚明慧久等不见父兄归来,又担心是不是真的因楚明雅与崔腾浩之间的事连累了爹爹,便向陶氏提出想去见见楚明雅。
陶氏犹豫了一下才道,“不是娘亲不愿你去见她,只是,她已经被你祖母关到了小佛堂后的思院中,你祖母放话,不许任何人去见她!”
楚明慧一怔,正想再说,便见林姨娘猛地扑到她脚边,“三小姐,求你救救你六妹妹吧,她真的没有做过那等不要脸面之事!你也是知道的,自上次那事后,她就断了那等心思,一心一意等着嫁人,如今又怎可能在亲事已定,即将出嫁的节骨眼上做那等事呢?”
楚明慧尚未来得及有什么反应,便见陶氏脸色大变,不敢置信地指着她,“你,你,你也知道六丫头那事?”
楚明慧暗道不好,正要对陶氏说几句求饶的软话,便见陶氏怒气冲冲地拂开她的手,“你如今大了,也不再将娘亲放在眼里,如此重大之事竟然自作主张!你以为瞒着我便是为了你六妹妹好?如今出了这等事,你祖母,第一个饶不了的便是我!”
庶女行为不端,旁人只会怪嫡母管教不严,严重些,连嫡母膝下的儿女品行都会有所怀疑,楚明雅如今爆出这样的事来,陶氏身为嫡母竟然一无所知,她又怎脱得了关系?
最让陶氏痛心疾首的便是她的亲生女儿,明知此事,却帮着庶妹隐瞒于她,让她生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如今太夫人虽没有对她有什么指责,但将楚明雅亲自关到思院,便是明明白白对她的不满了!
“夫人,这不怪三小姐,是婢妾再三恳求她千万要保密的,原本见六小姐已经歇了那心思,婢妾,婢妾也以为那事便算是过去了,哪想到,哪想到会……”林姨娘声泪俱下。
“你没想到,你只是怕明慧将事情告诉我,我会对你亲生女不利,是不是?”陶氏恨恨地道。
“婢妾没有那般想过,只是,只是这毕竟关系着六小姐的闺誉,想着,想着少一个人知道,便多一分安全。”林姨娘痛哭出声。
“娘亲,这事是女儿不好,不应该瞒着你,那时你正怀着弟弟们,大夫又让你不要过于劳累,女儿想着反正六妹妹也知错了,又有林姨娘看着,那事便算是揭过去了,却是没有料到会酿成今日之祸!”楚明慧红着眼眶道。
陶氏望了望林姨娘,又望望楚明慧,片刻才跌座回椅上,“罢了罢了,事已至此,再追究那些也无益,如今只盼着你爹爹能平平安安的,至于官职不官职的,与人相比,那又算得了什么?”
屋里众人一下子便沉默了。
又等了一个时辰,仍未见楚仲熙等人归来,陶氏已经坐不住了,不时站起来在屋里转来转去,每隔小半会又往门的方向望去。
楚明慧也等得焦躁难安,原想着要不要寻个理由让人回慕国公府禀太夫人,她打算在侯府逗留一晚。
可是陶氏却打消了她这个想法,让她趁如今天色还未晚,早些回去,毕竟已为人媳妇,还是要以夫家为重。
楚明慧无法,只得再三叮嘱若是楚仲熙有了消息,便立即派人到慕国公府通知她,得了陶氏的保证后,这才不情不愿地带着盈碧回了国公府。
国公府太夫人见她归来,便问了问侯府之事,楚明慧自然不会提庶妹楚明雅之事,只是说尚未有具体消息,太夫人又安慰了她一番,便让她回文庆院去了。
第二日刚用过早膳,便听盈碧来禀,说是侯府来人了,楚明慧顾不得用了一半的早膳,急命人将来人带来见她。
侯府派来的人是跟在楚仲熙身边服侍的小厮,他一进来便先依礼向楚明慧请安,也不转弯抹角,直接便将来意说明,“奴才奉二老爷命令来向三姑奶奶传话,二老爷昨晚便回了侯府,皇上只是说暂且免去他现有职务,并不曾说其他,让三姑奶奶不必挂心,专心伺候公婆夫君即可。”
楚明慧见这说法与昨日嫂嫂凌氏说的大同小异,又细细问了楚仲熙的身体,确定他真的无恙,这才勉强放下心来。
命人好生送了来人出去,楚明慧忧心仲仲地坐在椅上,心底深处那点不祥的预感又隐隐要冒头了。
六妹妹楚明雅与崔腾浩的事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如今男早娶,女将嫁,又怎会再被人挖出来说的?而且,竟然又连累了爹爹被免了职,她总觉得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只可惜爹爹明显不想她牵涉进来,这么含含糊糊地应付过去了。
楚明慧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可她身为内宅女子,根本无从打听外头之事,唯一能帮她,又不会隐瞒她的人,除了慕锦毅,她也找不出旁人了!
又过了几日,楚明慧一早坐在厅里处理家事,便见乔氏脸色难看地进来。
楚明慧心中疑惑,匆匆将事情处理完毕,先向乔氏请了安,便问,“大伯母,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怎的脸色这般难看?”
乔氏神情莫辩地望了她片刻,才挥挥手让婢女们退下,这才压低声音道,“你府上那位排行第六的妹妹,是不是与一位崔姓进士有,有点什么?”
楚明慧大惊,“大伯母这话从何说起?”
乔氏又道,“我今日与几位交好的姐妹小聚,期间,期间便听闻亲家老爷被皇上免了职,原因是有人弹劾他教女无方,纵容女儿与外男私相授受,不但如此,还参与谋害了男方的原配妻子!”
楚明慧脸色大变,不敢置信地睁大双眼死死盯着乔氏,“不可能,六妹妹一向胆子极小,又是个腼腆害羞的,平日与众姐妹一起也不怎么放得开,又怎可能做些这种丧尽天良之事!这分明是污蔑!”
乔氏叹息道,“你那位庶妹,我亦曾见过,性子的确如你所说这般,我也不相信她会做出这种事来,只是,外头传得沸沸扬扬,连她经常派婢女送衣服鞋袜给那位姓崔的,甚至收了那人家中传媳不传女的手镯这些事都传得有鼻子有眼的。如今,如今那位崔夫人已经被证实是被人谋害,那崔姓男子也被投入了大牢,虽杀人动机尚未查明,但关于侯府那些传言……”
楚明慧面无血色,她实在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闹得这般大,崔夫人死于非命?崔腾浩被抓,这又怎能牵扯到六妹妹身上去?
“侄儿媳妇,也许是伯母危言耸听了点,但,但这些传言愈传愈烈,对那位六小姐,对侯府,甚至对你们这些出自晋安侯府的姑娘,都是极为不利的!毕竟,这些事涉及到侯府姑娘的教养及规矩问题,纵使这种事与其他侯府姑娘无关,但旁人说起,只会说是晋安侯府的姑娘,而不会说是晋安侯府的六姑娘!这些,你可得有心理准备,万一,万一牵扯到你头上……”乔氏将心中忧虑缓缓向楚明慧道出。
那样的情况,楚明慧自然也想得到,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正如乔氏所说的这般,旁人只会说晋安侯府的姑娘不懂规矩,不知廉耻,而不会特意注明是侯府的六姑娘。
可是,与这些名声相比,她更担心的是这事会将整个侯府牵扯进去,尤其是事情的导火索又是前世连累父亲被流放的崔腾浩!
兜兜转转,仿佛又走到了前世那种境地!
楚明慧整个人都陷入了极度恐慌当中,她不敢想像,假若父母至亲又落得前世那种下场,她会有怎样的反应!
如今她便像是困兽一般,被困在国公府内宅动弹不得,对外头发生的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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