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要烧早点饭,娘昨儿说让我今着就去赵郎中的药庐帮忙,去晚了不合适。”李半夏并不是很想去那个地方,又或者说是不想去别人的药庐当值,她喜欢自由支配自己的时间。看病是兴趣爱好,有人病了就医,没病就做其他的事情。全天候在药庐里等候,生活也忒无聊了些。
“那倒是,帮人家的忙,确实要多尽点心。”
“你还没有去田里?”你半夏问他。
“嘿!一晚上睡得是神清气爽,今早起来就到处走了走,转了转。还去后山看了家里的玉米棒子,长势不错,再撒一次肥料,应该就能吃了。”刘东山说完这话,看了看李半夏,走到她面前。
“……娘子啊,你的药真好用。”
“哦?”
“抹了你的药后,我一晚好睡,腿上不痒了,心里也不燥了。今着早上起来,我抱着我的腿看看,情况好多了。流血的地方也收了口,也结了壳子,我想要不了多长时间就好彻底了。”刘东山脸上尽是兴奋,手不自禁地放在自己的那条腿上,怎么看怎么欢喜。
“是吗,给我看看——”李半夏让他坐到椅子上,自己蹲下,卷起他的裤腿替他检查。
刘东山果然没有说错,他的腿比昨日的确好多了。渗血的地方已经结痂了,腿肚也消了肿,连续再服用个几天,效果应该会更加明显。
“嗯~~情况是好多了。”李半夏放下他的腿,站起身。“相公,你用了觉着还好,那白天去上工前擦点药膏再去,蚊虫叮咬应该会好许多。”
刘东山这次没有找理由,而是很爽快地应下了,“嗳!”
“大哥大哥,嫂子昨儿的药还有吗,你再给我一盒子——”这厢两人正说着呢,刘西山直直从他那边往这边厨房里奔了过来。
刘家的厨房与现代的不同,厨房很大,烧饭、吃饭还有招待客人多是在厨房。厨房的一头是小灶,烧饭用的。这头放着桌子,来人倒水请人坐的地方。在中间的两处靠墙的地方,有专门煮猪食的猪食锅台,还有关鸡鸭的鸡巢。
晚上把鸡放在外面很不放心,所以许多人家就把鸡巢放在屋里。李半夏初来之时也很不习惯,总觉得有一股味道,也很不卫生,不过呆久了也渐渐的习惯了。
刘西山跑了过来,拉过一把凳子坐到两人旁边。刘东山笑着看向他,“怎么样,西山,你也觉着你嫂子的药好使吧?”
“可不是嘛,大哥。太管用了,太管用了,这一晚上睡下来真他娘的舒服!好久都没睡得这么畅快了~~”刘西山激动得都爆粗口了,可见他此刻心里的激动。
刘东山失笑,他们兄弟俩说的话都一样。笑着笑着,脸色突然就变了,一拍大腿,“哎呀!西山,你不会昨儿晚上把一盒子都用掉了吧?”
“啊!”刘西山傻愣着点头。
“嗨呀你说你……”刘东山跳起来指指他,又垂下手去。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回头再问问他,“那么多~~一盒子啊,你一下子全用光了?”这是抹药膏还是吃药膏呢,这么多,也亏他抹得下!
“是山香帮我抹的,她说抹得厚些就管用一些,也好得快一点。”夏山香一听男人说这药膏好使,就拼了命地往刘西山腿上抹。那个是先三层后三层,里抹抹外也抹抹,到后来整条小腿涂着的都是药膏了。想起来了,最后粘在盒子上的一点,也被夏山香抹着涂到刘西山脖子上的一个小包上了。如今,脖子上的小包消失了,那盒药膏也没了。
刘东山又看向李半夏。
李半夏摸了摸鼻子,冲他抱歉地笑笑,“我忘了提醒西山给你留点了——”
李半夏转头又对刘西山道:“西山,我调的那药膏涂多了没什么大用,只要均匀地覆上一层就够了,不用来回抹的。”
李半夏友情提示,像刘西山这个用法,有再多也不够用的。最重要的是涂了没用处,也是浪费。本想着今天早上让两兄弟涂完再走的,看样子,他们又得喂一天蚊虫了!
“啊?——”刘西山哀呼。“那嫂子,涂多了不会有啥坏处吧?”刘西山着紧地捧起自个儿的腿,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地瞧着,就怕出什么毛病,逗得李半夏一阵好笑。
“别担心,涂多了没什么打紧的,也没什么害处。”
“哦~~这就好这就好~~”刘西山拍拍自己的胸口,呼出一口气,神情就跟一个大小孩一样。
“不过麽……”李半夏看了一眼他,显然是还有话说。
“不过什么?”
李半夏转转眼珠,“不过就是这种药膏可以防蚊虫的。”
“嫂子,你的意思是?”该不会跟他想的一样吧?刘西山薅了一下自己的鼻子,轻着声问。
“药膏防蚊虫,现下没了药膏,意思就是你们今着还得喂一天蚊虫。”李半夏说完,飘到厨房煮饭去了。
看着他们兄弟俩现在的样子,李半夏居然没心没肺的想笑。
刘东山“嗨!”一声,垂头丧气。碰上这么个情况,还有什么好说的。
刘西山看看这样,又看看那个,最后蹭地一下就站起来了,边跑回房间边喊着:“娘子,药膏盒子不要扔——”
044 江阳血砚
044江阳血砚
吃完早饭,碗都没让她洗,马氏就让李半夏到赵郎中药庐里去报到。并在早饭桌上宣布,这以后早中晚饭锅都是夏山香和刘银杏的。
难得自己还有这种待遇,李半夏虽觉着对夏山香和她的小姑子有些抱歉,心里还是很畅快的。
一路悠悠哒哒地赶往前村,时辰还早,赵郎中药庐还不定开门没呢,慢慢走,且行且看,也乐得逍遥。
李半夏到这来了也有段时日了,像这种悠闲地逛大路吹着小风、欣赏田园美景的情形还真不多。
大杨村还是很热闹的,因顶着一个“砚台之乡”的美誉,每年有不少的文人骚客到这穷乡僻壤来瞻仰一番。
其中最有名的就是江阳血砚。大杨村,是江阳治下的一个小山村,大杨村向东走几里路,便是著名的砚山。每年这里都能生产两到三块血砚,因为血砚极具砚匠心血,工艺又极其复杂精湛,产量十分有限。
听人说,这血砚,外观呈人血一般的红色,又多产自江阳一带,故称之为江阳血砚。
江阳血砚,坚润如玉,磨墨无声。其石坚润,抚之如肌,磨之有锋,涩水留笔,滑不拒墨,墨小易干,涤之立净。
江阳血砚历来颇受文人墨客的推崇,最上乘的江阳血砚每年会作为贡品上贡。普通文人一辈子也得不到一块江阳血砚,小小的一块江阳血砚也值数百两银子。
这也就是为何江阳知州这样的差事被称为肥差了,在任的知州多是奔着这江阳血砚来的。
江阳不仅有血砚,还有身负上乘雕刻技艺的砚雕名家。这些砚雕名家,不仅是江阳的宝贝,更可以说是国宝。
凭着这项记忆,走到哪里都会得到别人的尊重。因为稀缺,所以成为了宝贝。砚雕名家万里挑一,一万个里面也未必能出得了一个。
所以李半夏从来也没有想过,自己的丈夫——一个本本分分终日劳作在田间的男人,有朝一日会成为卞国最炙手可热的砚雕名家!
…………
走走停停间,背后传来了一行人的说笑声。细听之下,那行人正在谈论江阳血砚。
只听一男人开口说道:“二爷,这次可遂了你的心愿了,这江阳血砚一年只生产两到三块,你刚来两天就得到了一块。”
另外一个男的哼了声,“什么血不血砚的,再怎么珍贵,只要出得起价钱,有什么东西买不到?”
“南辕你错了,这江阳血砚可不是普通的砚台,更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江阳五个生产血砚的村镇,去了四个,都被人买走了。这也是大杨村里最后的一块,你说珍不珍贵?”
“二爷说的是。”南辕对说话的人躬身点了点头。从他说话的态度来看,这个人应该就是第一个男人口中的二爷了。
“我早就听人说这江西血砚是极品好砚,今日一见果然是如此。观之温润细腻,纹理清晰,完美无损,星晕明显。摸之如孩儿面,似美人肤,吹起盈珠。扣之玉德金声,铿锵玲珑。用之石滑不涩,发墨益毫,储墨不涸,久磨不损。真是好砚好砚!”
二爷将怀里的砚台掏出来,反复地把玩观看,赞叹连连。
“二爷,今夜我们哪里下榻?这大杨村离最近的小镇还有些路程,也不知天黑前能不能赶到。”
说话的人叫北辙,是南辕的兄弟。两人都是那位二爷的家仆,这次专程陪着二爷到江阳来买血砚。
“二爷,我看我们还是尽早赶路吧。这穷乡僻壤的,别说住宿了,就连吃个饭的地方都没有。辛苦一点算了,到镇里再好好的歇歇脚。”一听这腔调,不用回头,不用听声音,李半夏就知道是那个叫南辕的人说的。
“哥,我们来的时候不是在前村看到一家客栈麽。简是简陋了一点,打尖吃饭还是没问题的。昨晚几乎没睡,爷也累了,还是将就将就,在这停一天再走。”
“就听北辙的,停一天再走。”那个叫二爷的又发话了,南辕只得答应了。
声音越来越近,眼看着就到了李半夏的身后。李半夏让到一边,让一行人先过去。
在三人经过自己身边的时候,瞥眼间,李半夏看清了他们的长相。
中间的那位锦衣华袍,手持一把羽扇,头束飘带,端得几分潇洒风流。在他身后一步远处,跟着两位十几岁的男子。从他们尚嫌稚嫩的长相来看,应该不足二十岁。
颇令李半夏吃惊的是这两个男子长得一模一样。一样白皙稚嫩的脸,一样纤瘦的身材,就连手上提着的兵器都是一样。这两位的穿着虽没那位二爷讲究,却也是上好的缎子做成的,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
唯一不同的是,这两个人一个嘴角总是挑着,仿佛在讥笑什么,带着一种轻蔑。不用说,这个人定是叫南辕的。李半夏几乎下意识地就认定了。
另外一个脸上虽绷着,却不感到犀利,反而透着一股柔和,应该是那个叫北辙的了。
挑着嘴角的南辕在经过李半夏的时候,随意地往这边瞟了一眼,一甩衣角,从李半夏身前擦过,很牛哄哄的走了。
李半夏扯扯嘴角,这个小子,真的很拽。
三人沿着村道前行,李半夏张着脖子望了望日头,时候也不早了,自己不能耽搁了,还是去赵郎中那儿报到去吧。
扔掉手里刚刚在路边撇下的狗尾巴草,拍了拍手,上路了。
李半夏脚上加快了些,绕过三婶家的屋后,下了小坡,回到了主道上。她是绕着走的,走直路会经过王麻子家。王麻子是个半疯人,老是把狗放出来吓唬人。那条大黑狗长得凶,叫起来也很凶,最重要的是很喜欢舔人。被它逮着了,就绕着你的腿狂舔,李半夏被它逮到过一次,吓怕了,以后经过这儿都绕道走。
越过王麻子家之后,才从小坡跳了下来,重新走回了主道上。
通向前村的就这一条主道,山路倒是有几条,除了上山打柴采草药的,很少有人走山路。这条主道是岔道,又是在山旁,鲜少有人经过这里。
李半夏刚跳下来,没走几步,忽然听到前方不远处传来一阵打斗声——
045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045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急走几步,来到一棵大树后,从树后探出头向外望。
前面的一块空地上,几个把辫子盘在脑袋边上,蒙着面巾,拿着朴刀的人和那位二爷的人打了起来。
一,二,三……八个!拿朴刀的大汉一共有八个,齐齐举着刀朝这边三个人头顶上劈来。
二爷还在摇着他的扇子,脑袋快掉了,也不肯失了他的风度。他没有动手,南辕北辙上前抵抗,四个打一个,李半夏看了半天还没看出他们露出败象。
高手啊高手!
李半夏也就在电视上看见过这种叫武功的神奇东西,真刀真剑的砍人杀人也还是头一遭,不觉傻了眼,忘记了这种情况下最好的办法就是逃走或者躲起来。因为城门失火可是会殃及小鱼滴。而且这种情形,还不在少数。
再看大汉手中举着的刀,一刀下去,压得人快要跪下去,力量不可小觑。
这种刀叫朴刀,是大刀的一种,是一种木柄上安有长而宽的钢刀的兵器。使用时,两手握着刀柄,像使用大刀那样,利用刀刃和刀本身的重量,来劈杀敌人。
可怜南辕北辙那俩小身板,武功再高,挡一把刀没问题,四把大刀一块劈下来,可就有得撑了。
他们的兵器都是刃口及薄、削铁如泥的宝剑。灵活度虽好,抹脖子也够利,就是挡大刀挡得吃力。
大喝一声,将他们的刀格开,从下往上,身体后倾,几个飞脚踢过去,将他们踢开。持剑站在一旁,与他们僵持着。
“你们是什么人?”南辕沉声喝问。
“来送你们上路的人——”大汉头儿回道。
“你们是哪条道上的,好大的胆子,敢在二爷头上动刀子。”
“动的就是他——”“他”字一出,大汉们又一起冲了上来。
“啊!——”一脚踩空,李半夏从树后滑了下来,惊觉了在场火拼的一群人。
一个个刷刷刷地扭头都向她这边看了过来,李半夏深知不妙,屁股上的泥巴都来不及拍了,赶紧站起来。本想说一句“你们继续”,但几把大刀齐齐指着她,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什么人?”
“我是……是这个村子里的人,途径这里,无意打扰你们的事,我……什么都没看到,你们继续……”李半夏说着就要往山上爬,笑话,走大路人家大刀一甩你就咔嚓了。还是走山路,有树木的遮挡,他们就算是想动手活命的机会也大些。
李半夏头一次觉得死亡与她好接近,公然在这个地方动家伙还说要送他们上路的人可不是善茬,偏偏她这么倒霉叫她给撞见了,要是来一个杀人灭口自己小命可就休矣!
“哪里走——”大汉头儿惊天一声吼,整个人飞天而起,大刀霍霍,对着李半夏招呼而来。
李半夏哀呼,一瞬间心脏都快蹦停了,心想着这次是完了。大刀挟着劲风袭来,李半夏动都没法动,整个人僵在那里。
“住手!不准滥杀无辜——”就在那把大刀扫向李半夏脖子的时候,一道矫健的身影从另一端两个起落飞了过来,反手抄出一把长剑,格开了大汉头儿横批过来的大刀,与他激斗了起来。
“好家伙!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