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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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劫- 第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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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诏由谷大有亲草,看来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交给顾命大臣,在成郢死后,由谷大有和顾命大臣两人亲手打开宣读;二是在谷大有草诏后,成郢为防遗诏内容泄露,会杀了他。

不管是哪一种可能,她都一定要在遗诏被宣读前拿到,或知道里面的内容,否则便是真的坐以待毙了!

但是,她要怎样才能拿到遗诏呢?怎样才能……怎样才能……在成郢死之前,或者在成郢死后遗诏被宣读之前拿到呢?

锦段想了又想,仍想不出办法。她坐卧不宁,一颗心高高地吊着,怦怦地跳得越来越响。这般过了两个时辰,那小内侍又来了。

“娘娘,谷大有哪里都没有去,他一直留在宣室服侍皇上。”

锦段咬了咬下唇,难道成郢竟然只将遗诏交给谷大有一人不成?!他就这般信任一个内侍?

谷大有……竟然是谷大有!原来成郢最信任的人,是谷大有!她一直都知道谷大有是成郢的心腹,但却不曾想到那人竟如此得成郢信任。难怪这些年她一直试图将谷大有拉为己用,但始终不得他交心,原来他只对成郢一人忠心。

“他住在何处?”

小内侍答:“为方便服侍皇上,他一直就住在宣室的偏殿。”

锦段狠狠地咬了咬牙,道:“他一回房间睡觉,你便立刻来报我!”

“是!”

待内侍走了,灵则担心地问锦段:“娘娘,您这是要……”

锦段点头。成郢这般行事,她是没有办法了,如果不尽快知道遗诏里的内容,她便会一直寝食难安。等着头上那把刀落下来的感觉太过难受,她必须尽快制住谷大有!

成郢,你我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你的心思我永远都猜不透,我只希望这一回你能顾念一回夫妻之情,不要将事做得太绝。否则,天下便真的要大乱了。锦段想到这里,林安澜的面孔突然出现在她脑海中,还有她说过的那些话。

“锦段,你一定要记得,记得我死时的模样,因为那时的我,一定会是将来的你。你将我的模样记清楚了,记牢了,不论睡梦中,还是清醒时,都不要忘记。只有这样,当你变成我的时候,心中的怨恨才会有所消减。”

“你忘了,聪明人,不喜欢聪明人,他只喜欢天真的、傻的、不经世事的。你我不过是他手中的棋子罢了,作用大小,就看他如何摆弄你……我啊,就是用错了聪明,不曾用心去看他温柔下的本来面目,才落得如此境地,竟要用一条命来作为代价……”

“锦段,只待他日,你我黄泉相见,便再叙一叙终究活着时,是你最悲惨,还是我最悲惨吧!锦段,我只愿你此生,不会后悔!”

林安澜,那是他的发妻。

同样与他有过夫妻之情的林安澜与她说过这样的话。

她忽然间觉得这个冬日,冷得彻骨。

次日,宣室传出成郢病危的消息。

锦段带着所有的皇子、公主赶往宣室,皇子公主们跪在殿中,锦段带着太子跪在病榻前。

成郢已经昏迷不醒,殿内哭声一片。

锦段看着他沉沉昏睡的模样,心内一片凄然。这么多年了,自从李夜茗死后,她与他之间便不曾再有过片刻真正的温情,那些虚情假意也不知究竟是演给谁看的。也许是两人已经习惯了做戏,也许是她与他在相处的时候只能做戏,总之后来,演着演着,她曾经对他的深情便也都成了假意。

若不做戏,便不知该如何相处。

其实许多的时候,她想要回到他做太子、她做宫婢的那些年。他读书时,她陪在一旁;他写字时,她为他磨墨;他与太傅论朝政时,她立在一旁听着……虽然大多时候她都是默默无语地跟在他身后,但那时却是她这一生中难得的幸福时光。

那时候,李夜茗还没有死,木皇后还没有死,程洛山还没有死……一切的生死争斗都还没有开始,她仍旧单纯而满足。

她与他怎么就走到了如今这一步了呢?

后来她才想清楚。因为从一开始,就只有她一个人在付出感情,他从不曾回应,亦不曾珍惜。她坚守着这份感情走到如今,她仍旧是她,而他亦是他,只不过他们之间从来没有交集。

一切只是因为,她付出的,却不是他想要的。

也不知等了多久,成郢慢慢醒了过来。他动了动眼珠,看到跪在他床前的锦段和太子,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虚弱地开口道:“皇后和太子在此跪了多久了?”

谷大有一直守在成郢的床头,许是因为太久不曾歇息,他满脸憔悴。听到成郢的问话,他哑声答道:“回皇上,皇后和太子以及诸位皇子、公主,都跪了快两个时辰了。”

成郢呵呵笑了一声,闭上眼睛,淡淡地道:“朕一时半会儿的还死不了呢,皇后带着孩子们先回去吧。”

锦段一言不发,站起身对太子道:“太子带着弟弟妹妹们先回去吧,母后在这里照顾你父皇。”

太子担心地看了看成郢,又望了望锦段,沉默地点了点头,躬身告退。

程玉姝见锦段不走,自己便也不肯走。太子去拉她的时候,她反倒拽着太子,眼睛瞪得大大的,脆声道:“哥哥,母后不走,我也不走,你也不要走!”

太子沉下了脸,小声道:“妹妹,你要听话。父皇病了,母后要侍疾。你跟哥哥回坤德宫,哥哥陪你玩。”

程玉姝便偷眼瞧着躺在床上闭目不动的成郢,又看了看站在那里一言不发的锦段,慢慢地垂下了头,向锦段道:“母后,你要早些回去呀。”

锦段笑着点头,“你先跟哥哥回去,一会儿母后就回去了。”

程玉姝用力地点头,牵着太子的手走了出去。

殿内的所有人都避了出去,很快便只余下锦段和成郢两人。

“皇后特地留下,是有话要与朕说吗?”

锦段因为跪得太久,膝盖早已失去知觉,方才强忍着站了一会儿,此刻忍不住,便扶着床沿坐了下来,轻轻地揉着膝盖,叹息了一声。

“臣妾进宫有十多年了,时间过得可真快,臣妾都老了。”

也许是成郢没有想到锦段会说这样的话,他沉默了许久,也叹息了一声,“是啊,朕也快要死了。”

接着两人陷入了沉默。锦段看着殿内那些小儿臂粗的描金红烛,又道:“方才臣妾看着皇上沉沉地睡着,忽然想起了皇上还是太子时,臣妾做您的宫女,为您翻书磨墨,听您谈书论政;闲暇时,夜茗就会跑来撒娇痴缠一番,臣妾有时还会有些不耐烦。”她长长地出了口气,垂下头去,“那个时候尚不觉得,如今想来,那些年,却是我这一生中最难得的幸福时光了。”

这是这么多年来,锦段第一次主动与他说起李夜茗,她的声音平静,无一丝一毫的怨怼,只是简单的怀念。

“朕记得有一年,也是冬日,她从外头摘了几枝红梅回来,放在朕的暖阁里。她那时笑得极干净,我一生都不曾见过那样干净的笑容。那几枝红梅,让朕的暖阁在整个冬日里都绵延着幽冷的香,不曾消散。”成郢仍旧闭着眼睛,唇畔却绽开怀念的微笑,“朕还记得,她那时与朕说,红梅的冷香自然是要先给姐姐嗅……呵呵,她总是那般大胆,带着天不怕地不怕的天真。”这十余年来,他是头一回笑得如此的……真。

这件事,锦段也记得。她记得他在看向李夜茗时,不经意露出纵容与宠溺的柔软神情;她记得他为夜茗执笔作画,画她如春山一般明媚的容颜,画尽她眼睛里的那一抹青涩的风情;她亦记得自己当时的柔肠百结、心酸心痛和无辜无奈。

那时她想,那是刻在她心底的男子和她最疼爱的妹妹啊。那时的她年纪尚轻,不知道应该要如何安顿自己的悲伤与无奈。她想,就这样吧,就装作不知道,装作一切仍旧是初时明媚鲜妍的样子。于是,她将自己包裹隐藏,极少再出现在他们面前。

可是她不曾想到,在她以为此生就会这样过去的时候,一夕之间,天地巨变,成郢不再是她熟悉的那个成郢,李夜茗向来无忧的眸子竟也染了轻愁。然后,一切都变得不可控制,直到那一日,她在暴室里看到了李夜茗的尸体。

她与他,走向了反目的第一步。

“皇上,您后悔过吗?”锦段忽然轻声问。

“后悔?”成郢微微笑了笑,静静地答,“朕从不曾后悔。”

锦段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不知是失望,还是早已猜到。她轻轻地笑,“果然,女人于皇上,从来不重要。”她想了想,又道:“也许,就连孩子于皇上,也都是不重要的。”

成郢嘘了一口气,似在叹息,“朕这些年都在尽力弥补你的无子之痛,没想到你的怨气仍旧这般重。”

“怨气?”锦段皱了皱眉峰,失笑,“皇上以为这只是怨气吗?您不是女人,永远都无法理解孩子对于女人【1文】有多重要!您在我的膳【2人】食里放的是什么,您应该最【3书】清楚啊!那是牵【4屋】机毒,这样的毒有多可怕,臣妾不相信太医不曾与您说过。可是,您仍旧做得出来啊!”说到最后,她压在心底的那些怨气又冒出了头,“您竟做得出这样残酷的事情,您竟狠得下心!在那之前,臣妾一直以为,与您多年相伴,您对臣妾多少还是有些情意的。可自那以后,臣妾便彻底明白了,‘情意’二字,在您心中,真的是一文不值!”

成郢低叹,“你究竟有多恨朕……”

锦段再也忍不住眼眶里的泪水。她泪流满面,猛地站起来,指着成郢恶狠狠地道:“您对臣妾有多无情,臣妾便有多恨您!”

成郢叹了口气,抬眼看着她,问:“你今日留在这里,便是为了与朕算这些陈年旧账吗?”

锦段深吸一口气,收回指向他的手,紧握着裙裾,颤声道:“不,臣妾留下来,原是想着,皇上会有话与臣妾说。”她重重地喘息着,这是她这一生最后一次对成郢有所期待。

最后一次。

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成郢已近力竭。他闭上了眼睛,吃力地答:“朕与你无话可说,你回去吧。”

眼泪不停地往下落,锦段抽噎着,全身都在发抖。她咬紧了牙关,再问:“听闻皇上写了遗诏,臣妾想问,皇上可有什么话留给臣妾?”

“朕,无话留给你。”

啪,锦段心中的那根弦绷断了。

成郢,终究是让她失望了。

听到他说出这样的话,锦段便再也压抑不住心底的疯狂。她的身体如风中孤苗一般不停地发着抖,表情变得狰狞,眼睛里闪着疯狂的光芒,死死地盯着成郢。忽然,她尖声大叫:“成郢!你非要逼死我、逼疯我,是不是!”这一声尖锐的大叫划破整个冷寂的大殿,直冲殿外。

成郢终于又睁开眼睛看她,沉寂的眼珠无一丝一毫的情绪,如一行将就木、看破尘世的佛陀,只是冷眼看着凡夫俗子们的悲欢离合,却不发表任何意见。

看到他这样的眼神,锦段的最后一丝理智被彻底地摧毁。她咬牙切齿地指着成郢,用最尖锐的声音叫着:“你就是想要将我逼疯,我疯了你便能顺理成章地杀死我了!成郢,你说,你告诉我,我究竟做过什么天理难容的事情了,你竟要对我这般赶尽杀绝?你说!你说!你说呀——”

成郢看着锦段发疯,却始终一言不发。他只是那样静静地看着她,那沉寂的眼珠里,甚至闪过了一丝悲悯。

她的大喊大叫终于引来了内侍。谷大有带人冲了进来,他们看到锦段凶狠的模样,却被吓得站住了。

锦段面目狰狞地冲着他们喊:“滚!统统给我滚出去!”

谷大有不敢动,他看向成郢。

成郢微微颔首,动了动唇角,平静地吐出两个字:“出去。”

于是,谷大有带着内侍们又退了出去。

锦段忽然扑到成郢的床前,揪着他的衣襟,凶狠地道:“成郢,我不管你想干什么,你都不要再逼我了!我会疯的,我真的会疯的!”她刚刚收回去的眼泪再次毫无征兆地滴落下来,尽数砸到他的脸上,“你都快要死了啊,成郢。告诉我,你告诉我,你究竟写了什么遗诏?你告诉我啊!”

第42章:只一句对不起

成郢仍旧不说话,动也不动,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发疯。

锦段泪如雨下,语无伦次地说着:“成郢,这么多年了,你每一回逼我,我都能承受,可是这一回你要死了啊!你告诉我你想干什么吧,你不要再让我每日惶恐不安地猜测了。我受不了,我真的受不了了……就算你想让我殉葬也没有关系,这么多年了,我也活够了。可是我求你,我求求你,你不要动锦家……成郢,你已经杀死了我的夜茗,你不要再动我的家人了……我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她哭得声嘶力竭,一声又一声地恳求着他,“我爱了你这么多年,你给我的却永远只有无情……成郢,我求你,我只求你这一回……我小时候,除了夜茗没有人爱过我;这一辈子,你也不曾爱过我。只有我的家人……只有他们是爱我的。成郢……”最后,她终于失去了力气,揪着他衣襟的手渐渐松开,声噎气绝地伏在他的胸口哭着。

成郢终于吃力地抬起了手,搭在她的背上,喑哑的声音在她的头顶响起,“锦段,对不起……”

锦段,对不起。

他是说“对不起”!

他在向她道歉,他在对她内疚,他做了什么?难道他已经对锦家动手了?还是他在遗诏里写了对锦家不利的事情?不!不不不!她不允许,她决不能允许!

锦段蓦然从他胸前抬起头,眼神狂乱,恶狠狠地盯着他。她大叫着:“成郢,我恨你!如果锦家出了事,不论是生是死,生生世世,我都不会放过你!你……你现在就去死!你快些去死!”

说完,她便疯狂地往外跑,再也不理会身后的成郢。

灵则正候在殿外,见她跑出来便忙迎上来,刚叫了声“娘娘”,却被锦段打断。她指着两旁随侍的内侍,“谷大有在哪里?带我去找他!”

内侍忙带着她往谷大有的房间走去。

砰的一声,门被人撞开,谷大有正襟危坐在房中。

锦段走进去,看着谷大有,冷冷地问:“遗诏呢?”

谷大有慢慢地道:“皇上仍在,遗诏不得见天日,除皇上外,任何人不得碰触遗诏。”

锦段点点头,指着两名内侍道:“把这个房间给我仔仔细细、一寸一寸地搜寻干净,把遗诏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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