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然形成,再继续酗酒,幻象出现的次数,会越来越多,终於到达真、幻不分的可怕地步!
」
原振侠乘机提出他的忠告,可是年轻人显然心不在焉,他喃喃地道:「不过……我实在
不能肯定,那是不是幻象,我……必须把经过情形详细告诉你——」
他说著,向原振侠望来,眼神之中满是求助的神色,任何人眼中充满这样的神色时,总
有傍徨无依的神情配合,年轻人也不例外。
原振侠想起年轻人在传说中的冒险生活是如何多姿多采,敢独自面对世上最凶恶的犯罪
组织,自然对他更表同情。
他忙道:「你只管说,说不完,我可以向医院请假,听你的故事。」
年轻人纠正了一下:「不是故事,是经历!」
原振侠抱歉地一笑,年轻人双手托住了头好一会,在那段时间中,他不断喝酒——他喝
酒就像寻常人喝水一样,真教人怀疑在他血管中奔驰的,已经不是血液,而是酒精!
足足在七、八分钟之後,他才道:「大雪崩使公主失踪。我因为悲伤,而变得失魂落魄
,这是所有怪事发生的前因——」
原振侠的声音充满同情:「我完全可以体会你哀伤的程度!」
年轻人缓缓摇著头:「你不能——事实上,没有人能,除非这个人和我有同样的经历。
」
原振侠自然没有和他争论,他只是等年轻人把他怪异的经历讲出来。
年轻人在又叹了一声之後,才道:「惨剧发生的正确地点,是在挪威北部菲马克山区。
」
那里地处北纬七十一度,根本不是甚麽滑雪胜地,只是一些性喜冒险的人,才会到那地
方去,挪威政府早就警告过,在这种不知名的陡峭的山坡上滑雪,若有任何意外,一切责任
自负。
每年都有意外事故发生,也每年都有人到这种地方去,参加冒险的人说,只有那一区,
才有斜度达到五十度的积雪山坡。而在这样的陡度。操纵著雪撬,向下冲下去的时候,那种
快感,简直可以使人领略到人生的真谛云云——
(当公主向年轻人提出要到那地区去滑雪的时候,就以这一点来打动年轻人的心。)
(年轻人在惨剧发生之後,自然对答应去滑雪,感到後悔之极。)
(不过在当时,他却兴高采烈,并且还说:「真有意思,西藏的密宗信徒,也常说,若
是能从悬崖上纵跳下去,在急速的下坠中,可以明白人生的真谛!那是两种最速效的修行方
法之一。」)
(公主大感兴趣:「另一种方式是甚麽?」)
(年轻人在她的耳际低声说了一句,惹得公主用动人心魄的眼波,横了他一眼——那一
眼,到现在,他一闭上眼,就在他眼前出现,自然,也使得他心头一阵揪痛。)
滑雪第三天,就发生了意外——当时,年轻人在峰顶,居高临下,他准备做一次超级冒
险,从峰顶到峰脚,是的有一千公尺的斜坡,滑雪也受加速度的影响,滑下去的斜度越长,
到後来,速度也就越快。
所以一般人,甚至连公主在内,都从半山腰起滑,滑五百公尺的距离,到速度最快时,
也已超过时速一百公里,年轻人估计他从峰顶滑下去,到最後,时速可以超过两百公里,那
自然是极度的刺激。
他也预估,如果和在半山腰中的公主,同时起步,他甚至可以在到达山脚前,赶上公主
!
(三年来,他一直後悔,当时何以竟然没有和公主一起自峰顶滑下,或自己和她一起自
半山腰起步——如果那样,那不是他们两个都没有事,就是两个人一起丧生,那对於一双相
爱的人儿来说,完全一样,没有甚麽分别,不论是死是生,只要是在一起,有甚麽不同?)
他在山顶上,向在半山腰中的公主挥了挥手,公主也向他挥著手,就在他要滑下去时,
雪崩就开始了——雪崩自距山顶的两百公尺处开始,在一下轰然巨响之後,突如其来地发生
。
在积雪极厚的山区,雪崩是最常见的灾害,积雪越厚,山峰的坡度就越陡,大量的积雪
,久而久之,积到了一定的程度之後,一定会有一次天崩地裂、势子锐不可当的雪崩,把积
雪自高处,推向低处。
别看雪花平时那麽轻柔可爱,但是雪崩中的积雪,却可怕之极。那情形就像一个再温柔
顺服的女人,一旦为情爱妒嫉而变得疯狂时,可以是最可怕的猛兽一样。
年轻人事後曾调查,证明确实曾有一次小爆炸,导致雪崩猝然发生——小爆炸其实只要
半条烈性炸药就够了,甚至更少。事实上,在充满了雪崩危机的地区,只要对著积雪的山崖
大声叫嚷,声波的回荡,就足以使得雪崩发生!年轻人当时知道那是人为的雪崩,是由於几
乎在一秒钟之间,雪崩的势子,就骇人之极,激扬起来的雪,像喷泉一样,到处扬起了三十
公尺高,一下子就把视线完全遮住了!
年轻人发一下喊,向下滑下去,可是他只能下滑两百公尺左右——从雪崩一开始,积雪
便被一股大得不可思议的力量推向下,如万马奔腾,如向下滚动的不是轻柔的积雪,而是石
块,那种力量,无可抗拒,在山坡上的一切,一碰上了,除了毁灭之外,别无第二个结果!
当年轻人站在因积雪下移而露出来的岩石土时,雪崩以雷霆万钧之势在继续著,腾起的
雪花更高,完全看不清下面发生了甚麽事而本来在山坡上活动的所有人,也只有他一个人在
山顶上——也就是说,他是这场雪崩唯一的生还者和目击者。
当时;天地苍茫,本来晴朗的天气,也似乎充满了愁云惨雾,雪崩所发出的声响,也如
同鬼哭神号,本来好好的、壮丽的景色,这时也变得可怕之极,活脱是人间地狱,年轻人知
道,没有任何生命可以在这样的大雪崩中幸存,只要积雪压下来时,处於积雪下方的,没有
人可以活下来。
他当时已想到雪崩是人为,因为自然的雪崩发生,总有一点迹象可循,而且也一定由慢
而快,不会一发生就那麽猛烈。
他在心慌意乱之际,问自己:制造雪崩的人呢?难道也葬身在泻滚下来的积雪之中了?
事後,他和当地军警组成的搜索队的负责人,一位上校,有过一段对白。
那一段对白是十分重要的,对於了解那场年轻人认为必然是人为灾害的雪崩,可以增加
多一点了解。
那位上校是一个条理分明,头脑伶俐的人,他说:「年先生,你若是坚持是人为的,试
问,发动爆炸者,如何离开?」
年轻人回答:「可以是遥控装置——」
上校道:「遥控,也必然要在雪崩发生的一面,不可能在出的另一面——在另一面,无
线电波无法透过山峰而起作用。你既然坚持当时绝对没有直升机,而在雪崩区以上又只有你
一个人,那麽,你再坚持是人为的,唯一的可能,就是——」
年轻人苦笑,接了下去:「唯一的可能,我就是制造灾害的人——」
上校抿著唇,望著年轻人,年轻人叹息著:「当然不是我。但一定是有点古怪的人,不
知道用了甚麽古怪的方法。使得这场灾害发生!」
上校摊了摊手,没有表示甚麽。
搜索工作的结果,已经说过,所有遇害者的尸体都发现,只有年轻人的公主,没有找到
。
年轻人发疯似的找了三个月之後,人人都劝他放弃,但是他不肯。
他选择了一个处於半山腰的石坪,用直升机运了各种装备来——那时他已开始用酒精麻
醉自己,所以在「装备」之中,有各类美酒。
他运来了设备完善的「汽车屋」、发电装置……等等,准备在那石坪上长期居住。
挪威政府派出代表,要求他离开,但是他坚决不肯,而他又有法理上能在挪威长期居住
的准许,所以有关方面也无可奈何。
就这样,年轻人在那个石坪上,一住就是三年。
那对於别人来说,简直不可想像,三年来,在那种荒僻的冰天雪地山上,陪伴他的,只
是冰、雪、呼啸的风、酒和他对公主的思念。
他曾对著明月清风积雪,捶胸顿足地号哭,他也曾酗酒,并把自己整个身子都埋进积雪
之中,他对自己的生命完全放弃了,也没有人知道他是甚麽来历,都只把山中那个蓬头散发
、满腮胡子的人,叫作「发疯的野人」。自然,根本没有人知道「发疯的野人」心中的痛苦
。(年轻人叙述到他过去三年来的生活时,语调十分平淡,像是讲述的并不是他自己的事,
而是别人的经历。但原振侠却可以在那种压抑的平淡之中,了解到他内心深切的痛楚。他用
他的神情,表示了他对年轻人不幸遭遇的同情。)
(原振侠同时地想到:一定是有甚麽转变,才使年轻人结束了「发疯的野人」的生活。
)
(的确,是有了极特异的变化。)
那一天,年轻人呆坐在石坪上,面向著西方,每当夕阳西下时,他总是面对著西方坐著
,看火红的夕阳,在山梁之间缓慢地沈下去,看漫天的红霞,渐渐变得绚丽的紫色。有时还
会有一抹亮丽的浅红,可是不消几分钟,整个天地之间,就是一片淡淡的灰蒙蒙,不会有甚
麽真正的黑夜,因为皑皑的积雪,可以把最微弱的星月微光,反映成为一种蒙胧的、暧昧的
半明不暗的光线。
年轻人十分讨厌这种环境——那吞噬了他的公主。所以每当这样的时候,他就更加急着
喝酒,努力使酒精进入他的血管,循著他体内的循环系统,在他身体各处奔流。大循环和小
循环,酒精在主动脉、中动脉、小动脉、毛细血管、小静脉、大静脉、上下腔静脉中任意冲
突,使得整个身子,像是可以浮在半空之中。脑中浑浑噩噩一片。甚麽也不能想——要命的
是,只能想一点,想念所爱的人,这就形成一阵又一阵的心痛,使他手按在心口,发出可怕
的呻吟声——这也几乎是每天晚上都不变的,可是今晚却不同。
不同的并不是由於今晚是月圆之夜,月色、雪光相映,出奇地明亮,也不是由於他把喝
空了的酒瓶,用力向山谷之中抛出去时所发出的那一下惨叫声,听来格外令人心酸。而是当
他又随手拿起一瓶烈酒,用拇指推开瓶塞,正要把瓶中的酒,倾进口中时,他突然看到,在
自己坐著的,映在雪地上的影子旁,多了一条人影。
月亮才出现不多久,雪地上的人影又细又长,可是一眼看去,还是可以肯定,那是一个
女人的身影!
他的体中,虽然已充满了酒精,可是他的脑子,还保持著三分清醒,他陡然叫了起来:
「公主——」
一面叫,一面他疾转过身,人也同时站了起来。
既然有影子,必然有人。那是一个女人,然而在这样的山上,不可能有别的女人出现。
那一定是他三年来日思夜想,魂牵梦系的公主!所以,当他转过身来时,兴奋得整个人像是
要炸开来一样——
他已经张开双臂,准备向前扑出去,把公主紧紧拥在怀中,可是脚下一个踉跄,令他几
乎仆跌在积雪上,一时间,他不懂得如何才能收住势子,他仍在向前冲跌著,一直到了石坪
的边缘,仍然无法收得住往前窜的势子!
石坪下面,是至少超过两百公尺的山谷,他眼看要冲跌下去了,才在他的背后,产生了
一股力量,使他停止在石坪的边上——有人在他的背後,抓住了他的衣服,拉住了他。
他知道拉住他的是甚麽人,因为刚才一转身过来时,他就会和这个人打了一个照面,那
是一个极美丽的女人,全身像是裹在一重又一重的黑烟之中,所以在雪地上看来,也就格外
夺目。
那女人的脸色极白,几乎比皑皑的积雪还要白,这就使她那双漆黑的胖子,看来更深遂
动人——当年轻人一转过身来,一和那双眼睛接触时,他就可以肯定,对方的眼神中,有著
说不尽的语言!
在这样的境地之中,突然看到了这样的一位美女,只能使人想起两种情形,一是自己喝
醉了,出现在眼前的,只是幻象。二是原来真有「仙女下凡」这回事!
可是,那对年轻人来说,都没有意义。当他看到有女人的身影时,他以为是公主突然出
现了,而转过身来,看到的却是一个陌生的美人!
(就算眼前的美人比公主更美,那又怎样?)
(陌生的——)
他在那一霎间,所受的打击之甚,比本来几乎已经绝望了还要深重。他本来准备对著人
扑过去,这时硬生生转了一个方向。
酒精似乎在那一霎间全涌上了他的头部,使他无法控制自己,要不是那女人拉了他一下
,他只怕跌下山谷去了。
他喘著气,就著手中的瓶酒,又大口喝了几口,没有勇气转过身来。在感觉上,拉住他
的手已经松开了,他听到,在他身後,传来了一下低沈的、缓慢的,像是有千愁万绪的悠悠
叹息声。
这些日子来,年轻人的每一次呼吸,都是一下叹息,他对於这种声音,再熟悉也没有。
所以一听之後,自然而然,也伴之以一下长叹!然後,令他意料不到的事发生了——那甚至
使得他已扬起了的酒瓶,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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