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橙像是没听见,轻轻的拍着六阿哥的背,犹自哼着小曲儿。半响,才将六阿哥递与乳母,吩咐道:“叫她回去吧,就说昨儿的事我不会计较。”海安应了,亲自过去通传。陪福贵人来的还有一同进宫的秀贵人,听了海安的话,两人只得打道回府。
秀贵人道:“你想想,自从咱们入宫,她何时待见过咱们,偏你还要打她的狗,往后的日子可不好过了。”福贵人心里发慌,嘴上不肯示弱,道:“一条狗而已,犯得着如此么?难怪前头高主子说她心眼儿小。”秀贵人横了福贵人一眼,道:“高主子的话你也肯听,眼下的形势你还没看清楚么?你、我加上瑞贵人,今年大选,就咱们三个受封。人家都说帝王家生性淡薄,喜新厌旧,可咱们三个新人,还不如她一条狗呢。听说魏答应自己抱着那狗去了养心殿邀宠,皇上原本见都不想见,说了狮子的名头,皇上才让她进殿的。”
福贵人不怀好气道:“别说魏宛儿,一说她我就来气。”
秀贵人心直口快,道:“魏答应有什么错,人家聪明着呢。寻着由头在皇上跟前告了高主子一状,背地里皇后还不知怎么赏她。”说罢,甩了甩手中绢帕,道:“好了,反正纯主子不见你,你也是没得法子,往后将功补过罢。”又道:“愉嫔姐姐叫我去她宫里吃梅花酒,我先去了。”福贵人没好气道:“去吧,去吧。”两人遂一个往东,一个往西,散了。
魏宛儿告御状之事传到高妃耳中,犹如坐地惊雷、晴天霹雳。高妃怀着身子本就睡不舒坦,加上心有顾虑,使得一夜里辗转数次,无法安寝。她梳洗了恹恹歪在炕上用早膳,侍婢金玲疾步入内,屈膝道:“主子,圣驾到咸福门了。”高妃心里有鬼,慌里慌张撂了碗筷,朝着铜镜抿了抿鬓角的碎发,扶着金玲出屋迎驾。
皇帝倒同往日一般待她寒暄亲切,进了屋,高妃伺候皇帝净了手脸,半坐在炕边问:“皇上此时怎么有空来瞧臣妾?”皇帝接过宫女呈上的茶,望着碧汤里漂浮的碎茶叶,道:“朕过来说两句话给你听,说完就走。”言毕,又将茶盏搁下,定定的注视着高妃。
高妃只觉一口闷气堵到了喉咙,连手指都僵直了,想笑也笑不出来。
皇帝道:“咸福宫早早开了地龙也是怕你冷,为何你还要四处乱跑呢?昨儿的事朕听说了,并不是要怪你,但天气越发冷了,朕是担心你出事。”停了停,又道:“到明年五月份以前,你就好好呆在咸福宫养胎罢,别往外跑。再有,朕并不是因为你纵容福贵人打伤纯妃的狗而生气,朕是为了你好。”
他的话毋容置疑,谁也不敢辩驳。到底是顾着她的身份,明面上并未下旨令她禁足,已属万幸。她起了身,道:“臣妾知道,谢皇上关爱。”皇帝点点头,道:“你知道就好。对外头你就称身子不爽利便可,别硬扯到纯妃上头,叫她不好过。”不等高妃说话,他已站起身,道:“好了,朕要走了,前头大臣们还等着。你好好保重身子,朕过两日还来瞧你。”
高妃万般苦涩,却只得强忍着,低眉垂眼道:“恭送圣驾。”
过了几日,御花园的梅花开了,皇后命人挪了数株青梅、红梅至长春宫的庭院里,又邀了愉嫔、舒嫔、王贵人、金贵人、秀贵人、魏答应等在亭中吃酒赏梅。冬阳明媚,皇后命底下的丫头们在院子里踢毽子玩闹。妃嫔们在亭子里瞧着,一片欢声笑语。愉嫔笑道:“还是皇后主子这儿舒坦自在,前头去翊坤宫,沉沉闷闷,规矩倒摆得足。”
秀贵人嬉笑逐颜道:“愉嫔姐姐说得是,上回子福贵人做错了事,我陪她去请安,纯主子连面都不肯见,叫个宫人传话来传话去,不知是什么道理。”说罢,又忙起身,道:“臣妾嘴快失礼,请皇后恕罪。”皇后微微笑道:“又不是正经场合,咱们姐妹说两句真心话,秀贵人不必拘谨。”又挑眉道:“阖宫里头,纯妃子嗣最多,且都是皇子,自要多几分傲气。”
说到子嗣,愉嫔有五阿哥撑腰,便有些洋洋得意。皇后瞧着眼里,亦是不动声色。众人聊到日上三竿,见皇后脸上略有乏色,遂纷纷起身告退。愉嫔要走,皇后却道:“愉嫔,你等一等,内务府新来了两匹缎子,你拿去给五阿哥做件冬袍子。”
屋里火龙烧得暖洋洋的,宫人将缎子摆在炕上,愉嫔拾了在身上比对,眉眼带笑道:“真是好料子,又软又滑。”皇后笑道:“你要是喜欢,就都拿去。”愉嫔客气道:“那怎么好,这是您的体己料子,我拿一半便可,况且做阿哥袍子也用不了多少。”
善柔呈上糕点放在炕几边,笑道:“愉主子别推辞,中秋节时,皇后主子在宴席上见过五阿哥,心里喜欢得不得了。内务府一送缎子来,皇后主子就想着给五阿哥做袍子呢。”愉嫔欢喜不已,屈膝道:“谢皇后主子厚爱,臣妾谢恩了。”
皇后亲手扶了扶,叹道:“终究是委屈你了,纯妃一介汉女,她的儿子却个个随在身边教养。而你。。。”愉嫔神情落寞下去,道:“有什么法子呢,皇上总不待见我。”皇后拍了拍她的手,缓缓道:“如果你愿意,我想将五阿哥接到长春宫住。一来再无人敢欺负五阿哥,二来你也可常常来这里瞧他。等我有了自己的孩子,再寻个由头,让五阿哥和你一起住,你看如何?”愉嫔是聪明人,自然知道皇后的心思。万一皇后真的无法生育,五阿哥便可成为她的倚仗,亦是要扶持五阿哥,给自己留后路的意思。
愉嫔委婉道:“您为何不选大阿哥?”
两人心照不宣,皇后笑道:“大阿哥年纪大了,怎会和我亲?!”愉嫔略略想了想,旋即跪下道:“皇后主子喜爱五阿哥,是五阿哥的福气,臣妾愿听皇后主子调遣。”皇后闻之,大喜过望,连忙将愉嫔扶起,道:“你今日如我所愿,往后我必如你所愿。”
愉嫔百味交杂,面色笑道:“往后还多劳皇后娘娘看顾。”
皇后道:“那是当然。”
回到钟粹宫,愉嫔忍不住嘤嘤埋头痛哭,芷烟陪着流泪,道:“主子,您并没有做错,五阿哥跟着皇后娘娘,今后方有大出息。”愉嫔抬脸泣声道:“什么出息不出息,为了权势地位,我竟然连自己的儿子也出卖了。”芷烟拧了温帕替她拭泪,道:“等五阿哥长大了,总会明白您今日的苦心。”愉嫔却哭得更为卖力,几乎是撕心裂肺一般,她道:“长大。。。长大后还不知。。。认不认。。。我做额娘。”芷烟疼惜的将她揽在怀里,道:“自己的亲额娘,怎会不认?主子放心罢。再说,今后的事还说不定呢,眼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快至年下,皇帝挤出闲空写“福”字,预备赏与疆边不能回家过年的将军将领。他走到哪写到哪,在翊坤宫吃了晚膳,趁着消食的光景,便令人在书房摊了宣纸。隔着一幕翠珠帘子,青橙正预备给三阿哥、六阿哥还有狮子做春天穿的袍子。她命人从库房里抬了数十箱绫罗绸缎,一一摊开在花厅里,与内务府遣来的绣娘手把手的比对、挑拣。
屋中烧着地龙,还摆着数十盆火炭,暖绵绵的,如是深春初夏。皇帝写了数十张,伸懒腰时不经意往外头看去,却见青橙一身月白的纱裙立在花花绿绿的布料中,衬得极为清纯澄净,半点不像生了两个小孩的妇人。不由搁了笔,掀珠帘出去。青橙瞧他过来,顺手将一截蓝绸子比在皇帝胸前,问:“这种蓝颜色,你喜欢吗?”
皇帝低头瞟了一眼,道:“反正又不给朕做。”倒像吃了醋的毛头小伙子。青橙又命海安递来另一匹,嘴里道:“我刚才想了想,存的缎子太多了,干脆给你也做两件。外头的龙袍我怕绣不好,就给你做两件夹袍和寝衣。”皇帝心满意足,笑道:“刚才那颜色不错。”
青橙扔了手里的料子,又捡起先前的蓝绸子,道:“你是说这个?”皇帝点头,青橙哦了一声,命海安记下,装在旁的箱子里。看着她忙碌,与宫人仔细吩咐什么,他不再打搅她,复又返过身,回到书房里,捡了御笔写字。
日子一下一下的宁静,叫他心无旁骛。
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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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一章:皇后沉不住气了
过完年,很快就开了春,永璋越长越像皇帝,小小年纪便个头极大。 皇帝有意教他骑射布库,从神机营挑了数十位技勇双全的侍卫陪他练习。青橙解开皇帝的辫子,用温毛巾拭去他后颈的汗珠,又取了牛角玉梳柔柔的顺着头发,道:“永璋还小,日日练拳射箭,我担心他受不了。”皇帝道:“小什么,朕在他这个年纪,能打翻三四个男人。”
梳好辫子,尔绮已命人摆了膳食,青橙道:“我倒希望他文文弱弱的,以后做个富贵王爷。”她的话里有话,皇帝亦能明白,只是揭过不提。他往膳桌前坐了,道:“昨儿皇后说要把五阿哥接到长春宫教养,你觉得如何?”
青橙随侍左右,淡淡道:“你觉得好就好。我听老一辈的人说,如果妇人久婚不育,可领养一个小孩子在身边,可带来子嗣。”
皇帝拾起筷箸,道:“皇后也是如此说。”青橙明白,皇帝虽然问她,其实心里头早有了答案。便又道:“皇后百般思虑,该是着急了,你就应了她的心愿罢。”皇帝沉思片刻,倏尔笑道:“反正不关你的事,朕随口一问而已,吃饭罢。”
没得几日,五阿哥果然挪进了长春宫。
娴妃悠然的歪在炕上听着洛晴说论此事,拨弄着珐琅护甲,轻蔑道:“皇后沉不住气了,竟惦记到五阿哥上头。”顺妃春里腮边发痒,涂了蔷薇粉也无济于事,正打算叫御医来瞧。她挠了挠痒处,道:“你别想左了,不仅是五阿哥,连着愉嫔,往后也会帮衬着皇后做事。”
有三五宫人从窗边经过,娴妃止了话,喝了两口茶,看人去远了,方道:“愉嫔是怎么升上位的,宫里稍稍年长些的,谁不知道?她是顺着纯妃的肩膀,才得了嫔位,哪有什么真本事。”顺妃道:“那可不一定,咱们都小瞧纯妃时,她倒知道拉拢,就凭这一点,就比舒嫔、陆贵人、金贵人等要强。”
娴妃一笑,道:“不怕,咱们不是还有魏宛儿么?或许她能以答应之位扭转乾坤也说不定呢。今晚上你挑两锭金子给她送去,位低苦贱之人,唯钱财好使。”
春日雨多,细丝淳淳,剪不断砍不乱。永璋难得不用去练骑射,闲了空蹲在廊檐下看蚂蚁搬家。正是有趣,皇帝不知什么时候到了道德堂,道:“看什么呢?”永璋受了惊,往后一仰,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一看是皇阿玛,唬得半死,手忙脚乱爬起来,拂袖跪地道:“给皇阿玛请安。”皇帝背手立着,数十名宫人端着茶水、衣物、巾帕等随在廊下。
皇帝问:“你在看什么?”
永璋不敢隐瞒,一五一十道:“儿子在看蚂蚁搬家。”皇帝问:“好看吗?”他的话冰冰凉凉的,比春雨还叫人觉得寒冷,永璋微颤道:“好看。”皇帝嘴角一垂,板了脸要训话,还没开口,就听见青橙的声音传来,道:“他好不容易歇息一天,他爱干什么你都随他罢。”
青橙怀里抱着六阿哥,让海安撑着伞,一径而来,到了廊檐下,将六阿哥递与乳母,自己双手伸到三阿哥腋下,想要将他抱起,才发现早已抱不动了,不由“哼”的一笑,反脑朝皇帝道:“我都抱不动他了。”
皇帝一见青橙就没了脾气,道:“都大孩子了,哪能还让额娘抱,自己起来吧。”永璋有了青橙做后盾,多了几分底气,道了声“谢皇阿玛”,便起了身。
六阿哥最近已经学会了说话,见了永璋很亲热,嘴里喊:“哥哥,哥哥。”永璋极爱自己的弟弟,捏了捏他的脸,求着青橙道:“额娘,我能不能抱一抱弟弟。”青橙道:“那你要小心些,别摔了弟弟。”永璋一扫刚才的阴霾,露出稚儿的笑靥,欢喜道:“我知道。”
他小心翼翼的从乳母手里接过三阿哥,嘟着嘴去亲脸。皇帝越发瞧不下去,道:“怎么跟小女孩子似的。”雨声淅淅沥沥,青橙用手肘抵了抵皇帝的腰,道:“他们兄弟亲厚,怎么就像女孩子了?像永璋这般四五岁就长这样高、这样壮的小孩,我可是头一回见。”
皇帝横了她一眼,看她满脸洋洋得意,不禁想泼她一盆冷水,道:“要不是朕教导他习武练剑,注意膳食,多吃牛肉羊肉。凭你那样任由他看看蚂蚁搬家,顿顿吃糕点酥酪,可不得了了!”青橙瞪了他两眼,道:“好了,嫌弃我的点心。尔绮,今儿的晚点心,玫瑰清露就不必上了。”皇帝捏住她的脸颊,龇牙道:“小气鬼。”
等下午的进讲完了,批了奏章,皇帝踩着夜色往翊坤宫用晚点心。
还真的,没有玫瑰清露。
皇帝当着四名司膳太监,四名司膳宫女,还有海安、尔绮等四名掌宫女的面,偷偷将手从桌子底下伸进青橙的袖管里,摩挲着嫩肤肉,暧昧不清道:“你可真够胆大的。”青橙怕被人瞧见,不敢大动作,任由他又捏又揉的轻薄,睨着他道:“是你自己嫌弃。”
因着在屋里,青橙穿着家常便袍,袖管极宽极大,天气热了,里面也没穿衣,只裹了件大红牡丹团花纹的兜衣。兜衣系得不紧,轻轻一扯,蝴蝶结就会散开。皇帝原本只是想逗逗她,不料手一伸进去,里头别有洞天,顺势就抚到了背,接着是胸口。
青橙渐渐靠在了皇帝肩上,宫人们不知其中曲折,也不知他们是在悄悄细语,还是说什么紧要话,弄得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垂手静立,连大气都不敢喘。皇帝用手背柔柔的在她胸前刮弄,他常年练武握箭,手上生了老茧,毛糙粗粝,叫她酥麻难忍。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颊上飞红,半响才停了手,引着她往寝屋走。
宫人们意会,蹑手蹑脚的收拾餐盘碗筷。青橙嗔道:“还没有洗漱呢。”
皇帝不搭话,将她紧紧的箍在怀里,依旧从她袖管里伸进去,阴森笑道:“这衣裳,做得真好。。。”他的吻密密麻麻的往下落,猛然将她横抱而起,放在穿衣镜前的藤椅里,覆身而上,道:“这儿也好。。。再弄一回。。。”
自五阿哥搬入长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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