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敢动手骂人。而皇子公主更是管教甚严,身边还围着一大群嬷嬷太监,即便想打架都不是那么容易。
大阿哥与三阿哥此次大哭大闹的打架,算是紫禁城的头一遭。
皇帝愠怒道:“永璜,你为何要打永璋?”永璜噘着小嘴,默默流泪,就是不说话。青橙朝海安道:“去给大阿哥洗把脸。”又问永璋:“你说说看,到底怎么回事?”
永璋抽抽搭搭,他没有心计,完全出自小男孩的童真,他道:“刚才我在院子里看见一朵特别漂亮的牡丹花,想摘了送给您戴,但是大阿哥也要摘,我让他摘别的,他也不肯。”说到这,永璋忽然转过头对永璜道:“她是我额娘,又不是你额娘,你还跟我抢,你就搬回阿哥所,找你自己额娘去。。。”
青橙生了气,斥道:“永璋,看你说的是什么话,你觉得你说得对吗?”
永璜的眼泪越发汹涌了,满眼通红的瞪着永璋。永璋挨了青橙的骂,觉得委屈,又接着哭起来。皇帝最近为着前朝后宫的事,已是心烦得很,想歇个午觉吧,还碰上这两个小祖宗打架。他真想趿了鞋回养心殿睡去,管他们哭个天翻地覆呢。皇帝耐住性子道:“都给朕站到墙角,面壁两刻钟再过来说话。”
永璋歪在青橙怀里不肯动,皇帝怕青橙不乐意,睨了眼她的神色。青橙牵着永璋站到墙角,道:“你好好站着,呆会额娘再问你话。”于是两兄弟面墙站得笔直,皇帝重新歪回榻上,阖目养神。青橙拿了白绢地绣孔雀漆柄团扇轻轻替皇帝摇着风,一面盯着西洋钟看时辰。皇帝打了个盹,精神好多了,慵懒问:“到时辰了吗?”
青橙轻轻道:“到了。”
皇帝睁开眼坐起,挥手道:“你们两个过来。”永璜、永璋两个相互望了一眼,慢慢走到皇帝面前,拘谨立着。皇帝问:“都知道错了?”两个小屁孩没了刚才的无畏,知道惧怕圣颜了,齐声道:“儿臣知错了。”皇帝点点头,道:“知道就好,永璜你先说,你哪里错了?”
永璜规规矩矩道:“我不该打永璋。”
皇帝又问:“永璋,你呢?”永璋到底年纪小,又仗着青橙撑腰,他不想回答皇帝的话,又开始扁着嘴哭。皇帝素来以威严慑人,却不知如何哄小孩。他眉心一皱,就要开口训人,永璋瞧着形势,便哭得越发撕心裂肺了。气得皇帝朝青橙道:“你看看,都是你宠惯的,女孩子家家似的,只知道哭。”
青橙不理会他,直接朝永璋道:“不要哭,自己冷静冷静。”
永璋从未见青橙生过气,看她板了脸,倒生了些畏惧。渐渐的,就自己止住了哭。青橙道:“当日是你要大阿哥搬入道德堂与你同住的,额娘同意了。今儿你要是真想让大阿哥搬走,额娘也会尊重你的意见。但是你要想清楚了,你是真心想要大阿哥搬走吗?你还记得当时你哀求额娘留下大阿哥说的话吗?你说:大哥的算术很厉害,如果我们住在一起,他就能天天教我算术了。”永璋静了心,抹了眼泪想了想,坦荡道:“额娘,我不想大哥搬走,我喜欢和大哥玩。”
皇帝很诧异,居然这样也行。
青橙淳淳善诱道:“你想想,如果额娘动不动就让你回阿哥所,你会不会伤心?去,你自己去给大阿哥道歉。”永璋有些不好意思,青橙道:“错了就是错了,勇于担当才是好孩子。”永璋终于朝大阿哥抱拳作揖道:“对不起。”
永璜并不是不知礼仪之人,忙抱拳回礼,道:“我也有不对的地方。”又问:“你的牙齿还疼吗?”永璋抹了泪,咧嘴一笑,将手指伸进嘴里摇了摇,道:“不疼的,这颗牙快要掉了。”看见他笑了,永璜也跟着笑了。
打了一架,两兄弟的感情反而更融洽了。
青橙欣慰,一左一右牵住他们,嫣然道:“你们在哪里看见的牡丹花,摘了给额娘戴好不好?”这是永璜生命中第一次被“额娘”牵手,心思潮涌,简直无以细说。他眼眶里暖暖的,并不是因为伤心,而是太幸福了,所以想要流泪。永璋拉着青橙往外走,道:“就在院子里,额娘,我们去摘了给你戴。”
三人拉拉扯扯往外走,留下皇帝一人在屋中。他复又躺回榻上,双臂枕着头,闭眼聆听着遥遥传来的说笑声,好似所有的烦心事,都蓦然烟消云散。过了好一会,青橙独自进屋,她以为皇帝睡不着了,就坐在榻边摇他,道:“看看,戴上牡丹花好看吗?”
皇帝也不知道自己竟然睡着了,神思恍惚的睁开眼,抽得一脑空白。青橙的笑容明媚干净,不含一丝杂质,是他在任何地方也看不到的。
她不仅是他一手宠出来的坦率真诚,亦是她本有的天性。
皇帝唇角浅浅的扬起笑容,含糊道:“你刚才说什么?”青橙不想他睡着了,便轻了声音道:“我吵你了。”皇帝摇头,望了眼西洋钟,道:“朕反正也该起身了。”嘴里这样说,人却没有动,道:“这就是他们两兄弟打起来争的花?”
他们孝顺,青橙打心眼里高兴,由不得炫耀一番,道:“好看吗?”
皇帝仔细端详片刻,方道:“两兄弟倒很像,都是眼光差。牡丹虽富丽堂皇,但颜色太艳,不适合你。。。”话没完呢,青橙那厢已扭身走了。皇帝鱼挺而坐,道:“怎么走了,快伺候朕穿戴,还要去弘德殿进讲呢。”
青橙头也不回,道:“他们两眼光差,我又配不上牡丹的富丽堂皇。。。你自己看着办吧。”宫人们听着两皇子打架到两口子斗嘴,从满脸忧色变成了强忍偷笑。还是海安麻利,连忙上前伺候皇帝穿戴。
皇帝满脑糨糊问:“你家主子怎么啦?”
海安抿唇一笑,并不回话。
很快就到了七夕节,王公大臣之女皆入宫陪同皇后赴宴乞巧。青橙明面上有协理六宫之权,但有皇后、娴妃在,基本没她多少事。臣女们天未亮就坐轿在东华门等着宫门开启,天亮时分入宫,先往寿康宫给太后请安,再往长春宫给皇后行礼,繁文缛节一大堆后,方被宫人引进储秀宫吃茶等候。
青橙有意为简玉衡物色夫人,用了午膳后,就宣了凉轿往储秀宫闲散。她特意不表露身份,只穿了一件月白绣小菊花贡缎宫袍,梳了双把头,簪一支八宝簇东珠流苏钗。远远就下了轿,带着海安、尔绮二人拐过半条宫街,从甬道后门入,偷偷儿隐入殿宇。
储秀宫并不大,比不得翊坤宫,院子里摆了五六张桌子,就感觉脚都没地搁了。暖阁偏厅都摆了席和茶水,臣女们有封号的就穿品级大袍,没封号的,也都穿得端庄秀丽,不敢太过招摇。她们三三两两的围在一处说话,语声很轻,行为举止得体守礼,随意一个,都能叫青橙满意。海安笑道:“能给主子做嫂子,可是她们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主子尽管慢慢挑慢慢选,一定要称心如意才好。”
尔绮却道:“要说主子称心如意,不如简大人自己喜欢。”她心里有一股淡淡的怒火无处宣泄,毫不知觉就顺出了嘴。好在她平时是有什么说什么,青橙也习惯了,笑道:“说得也是,总要他自己喜欢才好下定。”
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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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章:卑微到了泥土
阳光炙热,晒得庭中不能站人,青橙沿着宫廊走了两个来回,见一偏厅中无人,又用铜船累着冰山,便入里歇息。 不时有两个臣女说笑着进屋,穿紫衣的姑娘笑道:“此次咱们若是挑上了,也可免了明年选秀。”蓝衫姑娘似乎腼腆些,微微一笑,不说话。
两人一头撞进殿中,看青橙端坐于位,皆愣了愣,却又不知身份地位,只以为是皇后邀进宫的王公夫人,遂点了点头,算是行礼了。许是有外人在,两个姑娘都不好意思说话,沉默一会,紫衣姑娘脱了坎肩,没好趣的笑道:“天真热。”
蓝衫姑娘从袖中取出巴掌大小的檀木折香扇子,展开了替紫衫姑娘摇着风。紫衫姑娘笑道:“昨儿我阿玛说,你家里抬了镶黄旗,亲姐又是皇贵妃,万岁爷念着旧情,今日留了你也说不定。”蓝衫姑娘表情有些难堪,滞了滞,道:“姐姐一年丧期未满,连选秀都往后推迟一年,我怎会在此时出阁?万岁爷英明神武,定不会如此。”
紫衫姑娘一双眼睛水汪汪的,极会察言观色,笑道:“说得是呢。”又转了话头,叹气道:“我表姐是贵人位,进宫几年了,也不见得宠。细细想来,倒不如做个宫女,到了年纪放出宫,寻人嫁了,依咱们家的权势,不说门当户对,也该是嫡妻嫡母,总好过…”蓝衫姑娘嘘的一声,使了个眼色,道:“休得胡言,这儿可是紫禁城!”
两人嘀嘀咕咕,越发顾忌青橙。
青橙算是听出来了,那蓝衫姑娘是高皇贵妃的嫡亲妹妹,紫衫姑娘也是宫里某位贵人的表妹。选秀素来讲究家世地位,后宫之中有亲戚在的,常常被直接封位。青橙看着蓝衫姑娘性情沉静,颇合心意。又是高皇贵妃的嫡妹,家里是从汉军旗抬入镶黄旗的,比原本就是镶黄旗的,到底要低半分。简家有青橙撑腰,也不算攀了高家门楣。
回到翊坤宫,皇帝来午歇,就跟他说了。皇帝沉吟半响不说话,急得青橙满脸醋意望着他,道:“怎么,又不舍得了?”皇帝未与她计较,道:“有些事朕不好与你说,总归高家的人不行,免得日后拖累你。”他说得不清不楚,青橙倒也心领神会。
高家父兄位高权重,历来受器重,但功高盖主可是不行的。什么时候垮台,全凭皇帝心情,就算坐到内大臣、河道总督的位置,也只是皇帝奴才。
皇帝笑道:“你别操心了,朕已帮你瞧好了。”青橙眉梢一挑,用镂空梅花柄小银签叉了块削皮切方的西瓜瓢,递到皇帝嘴边,笑:“谁家的?”皇帝道:“前头骑马,傅恒向朕提起,说他四妹妹已及笄,让朕瞧着好人才给许了。”
傅恒是皇后亲弟弟,姓富察氏,正儿八经的镶黄旗,家世富贵比天。青橙倒生了忧虑,道:“简家根基浅薄,又是汉人…”皇帝道:“不怕,回头朕让御医院给简玉衡提两级官阶就是。”青橙问:“你跟皇后提了没?”
皇帝嚼得满嘴甜汁,将银签还与青橙,道:“朕开了口,皇后能说什么。”
青橙还有满腔的话想问,皇帝却已起身,道:“晚上要开宴席,你赶紧儿梳洗打扮,别到时忙手忙脚的——指婚之事咱们从长计议。”说完,提步往外走。
尔绮在旁侧伺候水果,听了皇帝的话,脑中昏昏沉沉的,强颜欢笑。连皇帝起驾,也全然不知。富察家的女儿,跟公主又有多少区别,自己如何能比得上?!这些年的痴想妄想,终归是飞灰湮灭。她心里哀恸难过,可连哀恸难过的资格也没有。
卑微到了泥土。
七夕本是汉人的节日,宫**襄盛举,亦是拉拢汉人、巩固满清统治。乞巧宴不算大宴,设于坤宁宫庭院,太后晚上不喜热闹,宣了懿旨说不来,由皇后一人受礼。
月亮极圆,御花园的太监早早培植了数缸葡萄藤架,搭了长棚,整个搬入了坤宁宫。桌席摆在葡萄架下,别有意味。四处宫灯照耀恢宏,连脚底下都燃了壁纱灯,加上月光清明,真是亮如白昼。臣女夫人们先入席闲坐,吃些点心瓜果,等皇后携众位妃嫔驾临,就起身行跪拜大礼。礼毕后,由皇后赐酒,再宣冷盘热膳,一边吃一边欣赏南府预备的牛郎织女歌舞。至最后,才是乞巧比赛。
所谓乞巧比赛,其实很简单,无非是穿针引线。宫人会为每位宾客预备细丝和银针,在一定的时辰内,谁穿的银针最多,谁就赢了,就算乞求到了“巧”。皇后预备了一副亲手绣的锦帘,和一柄和田玉如意做赏礼。金银财宝之类,在场的都是达官贵族,并不一定瞧得上,但皇后亲手绣的锦帘,却是世上独一无二,挂在谁家都是无上荣光之事。
而且得“巧”之人,不仅有赏赐,更重要的是,有可能无需通过选秀就进宫受封。故而有人志在必得,也有人懈怠,蓄意不展露才技。紫衫姑娘和蓝衫姑娘给青橙请安时,发现是先前在偏厅见过的夫人,惊得可吞下一个鹅蛋。要不是有皇帝的一番话在先,青橙定要与蓝衫姑娘闲聊两句,此时却没得必要了,遂只微微一笑。
有时候,机缘就是天注定。
宴席未散,青橙寻着借口告退。她喝了数杯酒,头晕乎乎的,坐了凉轿,被冷风一吹,才清醒了些许。刚刚出了翊坤宫,行至僻静处,便有人在后头喊:“纯妃娘娘,请留步。”有执掌太监喝道:“是谁大呼小叫?”竟是蓝衫姑娘款款追上,她气息未平,抚着胸口吐息。
青橙知她是高皇贵妃的嫡妹,客气三分道:“你可有事?”
蓝衫姑娘屈了屈膝,露出大家闺秀的得体庄重,不徐不缓道:“奴婢是高皇贵妃的姊妹高楠岫,特来给纯主子请安。”青橙倚着凳手,居高临下道:“刚才不是请过安了吗?”
高楠岫道:“刚才是和众人一起行礼,算不得数。奴婢知道,高皇贵妃在离世前,一直受您照料,家里人没得机会跟您道一声谢。奴婢无以为报,只能给您磕头了。”说罢,就径直跪下,重重往地上磕了三下。青橙命海安将她扶起,刻意瞒道:“高皇贵妃薨时,神情安然,是与世长辞。”听了这话,高楠岫不禁涓然泪下,道:“旁人都说奴婢姐姐是被人害死的,奴婢寝食难安,今儿听了纯主子的话,总算落了一颗心。”
姐妹之情,亦让青橙动容。
到了庆云斋,已近半夜。青橙还未进屋,就有宫婢小声道:“主子,万岁爷在里头。”青橙心中一喜,手里取着鬓上朱钗,笑眯眯道:“坤宁宫正是热闹,你躲这儿做什么?”皇帝知她是打趣,不理会她,靠着枕头翻书。
他是在等她呢。
青橙侧坐在榻旁,道:“我又撞见了高皇贵妃的妹妹,重情重义,知书达理,实在合我心意。”皇帝头也不抬,道:“合心意也不行。”过了一会,又嗅着鼻子抬脸道:“你喝了多少酒?脖子都红了。”青橙觉得颊边滚烫,双手捂脸,娇俏道:“这样明显?”
皇帝点头,他穿着寝衣,光着脚踢了踢她的腰,道:“去,洗干净了再来。”
青橙喝了酒,后劲儿很大,好像心里无比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