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枢机右卿,不过是个摆设而已,还怕他反了天不成!”
“王爷高瞻远瞩,小生佩服。”文大先生讪笑道:“艾尔有名无实,天香君言过其实,王爷高枕无忧矣……”
“这倒有不尽然。”屏风背后突然传来年轻女人柔美的嗓音,“依奴家之见,那个姓叶的绝非等闲之辈!
小小年纪位列三公,这等成就,岂是庸人所为?敢在王府近臣面前放纵属下,这等胆量,岂止于年少轻狂?文先生,你可莫要上了人家的当!”
此言一出,文正英冷汗淋漓而下,如今仔细回想,其中确有蹊跷。“若非小姐指点,小生险些误了王爷的大事!”说着慌忙起身,面向屏风长揖到地。
“正英不必多虑。”春江飞鸿不以为然的说:“红儿只是随口猜测,叶倾城究竟如何,日后自见分晓,倒是明天还得劳你去一趟叶公馆。”
“再去叶公馆?”文正英一愣,这又是为了什么?
“呵呵……文先生,你还不懂阿爹的用意?”屏风背后传来女人的笑声:“阿爹要你去……借钱!”
“借钱!?可府里不缺钱呀……”文正英拿眼去望春江飞鸿,只见他面带微笑,颔首默认神秘女人的答复,怎么看也不象是开玩笑。
“难道……”直到这时,文正英脑子才转过弯来。“哎呀!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连声叫道:“王爷英明盖世,小姐聪慧无双。”
“哼哼……只要我和艾尔都向天香君开口,满朝文武自然也会顺水摸鱼!既然柯宇明给他留下了几个钱,咱们就做做好事,帮他挥霍个干净!”
“王爷不怕他趁机收买人心?”文正英提出疑问。
“收买人心?哪里有那么容易!”春江飞鸿阴森森的道:“有我在,谁敢领他的情?再让群臣都赖帐不还,他还拿什么收买人心?这笔买卖……我要叶小辈赔掉裤子!”说罢仰面大笑,不可一世。
“还有个阴阳明镜……必须尽早解决。”一直沉默不语的武思勉破例开口了。“她是帝国精神领袖,力量不可忽视。听说她最近隐居稷下,必是在策划不利于王爷的阴谋……”
“哈哈……果然还是飞虎(武思勉号飞虎将军)最知我心。”春江飞鸿赞许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文正英嫉妒的眼红耳热,恨不能时光倒流,抢过武思勉方才的话自己先说。
“本王早就觉得这老女人不对头……学宫始终不是个安分所在,上次史克尔的叛乱,八成也出自她的谋划。”嘴角啜着阴笑,春江飞鸿恨恨道:“让我逮住机会,定要取缔学宫,撵她滚出帝都!”
武思勉还待说话,珠帘一挑,大瘟皇施施然走了厅来。冲春江飞鸿拱了拱手,大瘟皇走到他近前,低声道:“王爷,今次袭击真理塔受阻,都是因为一伙拦路杀出的怪人作梗。为首的就是先前出没帝都的神秘人‘假面天使’,此人神出鬼没武艺高强,连‘四暗天王’之一的俱引都在他手上吃了大亏,王爷不可不防……”
“这等鼠辈独来独往成不了大气候!”春江飞鸿不以为然的笑道:“老仙长不用理会他,本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拜托您老呢。”说罢在他耳畔窃窃私语语,听得大瘟皇连连点头,拂须笑道:“王爷好手段!果然是做大事之人,真乃当世之枭雄也!”两人相视大笑,一条丧心病狂的毒计就此定下。
一大早的,叶公馆就有客人来访,雷烽还道果真文正英又来了,兴冲冲出门一看,竟是艾尔府中的客卿,说是相爷多谢君上慷慨解囊,特别命他来道谢,寒暄过后,那客卿自袖中取出一本厚厚的小书递给倾城,说是相爷的一点心意。倾城抬眼一看,只见书上提了《百官形色图》五个小字,忙交给一边服侍的小迦收好,起身答谢,端茶送客。
客卿前脚才走,雷烽就笑开了,“叶子……你这叫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也叫误中副车!人是来了,可惜不是文大先生!我敢打赌……”他自信满满的说:“文正英再也不敢登咱叶公馆的大门!”他这儿话音未落,门房又递进来一张帖子“飞鸿王府客卿首座、总管文正英拜上”。
“妈……妈妈的!还真见鬼了!”雷烽瞠目结舌。
“来得好!”倾城起身大笑,“传话下去!就说我身子不适,不便见客。”转身又对雷烽道:“老雷……服气了?”
“真有你的!”雷烽这回算是对倾城佩服的五体投地,拍着额头哀声道:“认赌服输,哥哥我甘愿受罚!”
“好……”倾城颔首笑道:“就罚你替我招待文先生。”说罢又小声交代了几句,雷烽听得连连点头,旋即出门相迎。
文正英在客厅里等了半个时辰,好容易有人进来,兴冲冲迎上去一看——竟是雷烽,脸色当时就阴沉下来。
“哈哈……文大先生,想不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兄弟我可是高兴的紧呐。”雷烽满脸堆笑,客客气气的迎上来,先叫侍女换了茶点,不等文正英说话,就自顾自的寒暄开了。大抵是些“与先生一见如故”、“承蒙教诲三生有幸”之类的废话,甚至还乱用了“惊为天人”、“无限倾慕”、“朝思暮想”,恶心的文正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啊……慢着、慢着……这些以后再谈。小生今天有要事求见少君,还请雷兄代为通报……”
话还没说完,雷烽立刻换上一副哭丧脸,连声道“哎呀……真不凑巧,少君今天不能见客!”接着就说倾城昨日偶感风寒,上吐下泻卧床不起,自己整整伺候了一夜。文正英当然不肯信,雷烽话锋一转,装腔作势的说:“既然您一定要见,兄弟我也不好拦着,可有一条——万万不敢替你通报。”
文正英大惑不解,忙追问缘由,雷烽开始还犹犹豫豫不肯说,最后被他逼急了才贴着耳朵低声道:“今早王太医来把过脉,说君上这病,九成九是……”扭头瞧瞧左右没人,这才一脸严肃的吐出两个字:“鼠、疫!”
“鼠疫!?”文正英吓的一哆嗦,飞一般跳出雷烽三尺开外。
“文先生,您这就去见少君?”
“哈……不……不忙、不忙。”文正英虽只信了三分,可总不敢拿自己小命开玩笑——毕竟鼠疫乃是无药可救的绝症。事到如今,也只有先回王府了。
他转身想走,却被雷烽一把拉住。“既然先生不着急,就陪兄弟畅谈一番吧……哈哈,文先生,咱们兄弟可真投缘哪!”
唯唯诺诺的应着,文正英的表情活像刚刚掉进大粪坑。“既然雷烽伺候了倾城一整夜,很可能也传染上了病毒,自己和他在一起……”想着想着,文正英心里发毛,恨不得立刻甩开雷烽逃之夭夭。
他急,雷烽可悠闲的很。拉着文正英的手,雷烽亲热的话起家常。从文正英父母是否健在,子女是否活泼可爱,夫人是否安康,一直问到平时喜欢喝什么茶,听什么戏,逛哪家妓院,穿什么颜色的内裤,是否经常起夜……文正英烦得欲哭无泪,雷烽问什么,他就不假思索答什么,只想着赶快离开这个丧门星,无意间竟把王府中的机密也透漏了不少,听的雷烽暗自狞笑。
“雷兄弟……时候不早,小生得告退了……”
“哎?急什么?先生不是来借钱的吗?还没见少君,怎么就急着回去?”
文正英连忙起身讪笑:“今天不便打扰,等他君日上康复,再谈借贷之事。”
“这可不行!”雷烽猛地一拍桌子勃然色变,吓的文正英两腿一软又坐下了。
“文先生!”雷烽倒背着手慷慨激昂的说,“您专程来这儿借钱,我们怎好让您空手而归?若是传扬出去,岂不让天下人笑话少君小气?”
“哪里哪里……这也不怪少君,都是小生来的不是时候。”文正英心道:“你小子别充门面,还是先替你家少君准备后事吧!”
“那不行……”雷烽慨然道:“别说我家少君,便是我雷某人也绝不是一毛不拔的吝啬鬼,怎好让人说三道四?啊……有了!”一拍脑袋,雷烽兴冲冲的翻开衣袋,总共搜罗出七个铜板,无比豪爽的塞到文正英手中。“这些钱文先生拿着,一来算兄弟我的心意,二来也免得先生您白跑一趟!哈哈……几个小钱不成敬意,权且冲冲晦气!”
哭笑不得的接下一把零钱,文正英又要告辞,雷烽还是不准。拍着他的肩膀说:“老文哪……古人说‘朋友有通财之谊’,现在我们通了财,该算是朋友了吧?”
文正英哪敢说个不字?忙大点其头。
“可是啊……我觉得光是朋友还不够亲近!”雷烽煞有介事的皱起眉头,神秘兮兮的说:“哪,咱们应该结成更加亲密的关系——最亲密的那种!”
“我的小祖宗……求您饶了我吧!”文正英就快给他跪下磕头了,“难不成……您有断袖之癖?”文正英四下张望,左右无人,再瞧雷烽的脸,怎么看都像堆满了淫笑……
“哎?文先生,你的脸怎么变绿了?难道菠菜吃多了?”
“哈哈……你不说话,就是同意和我结拜兄弟罗……”
“结拜兄弟!?原来如此……”文正英这才恢复呼吸能力。虽万分不愿和雷烽结义,可又怕他再出事端,只得闷闷不乐的答应了。
两人就地焚香立誓,磕头拜了把子。文正英本想敷衍了事,无奈被雷烽逮住,按着脖子狠磕了三个响头,痛的泪水潺潺,肚皮里骂遍了他祖宗八代。
雷烽又招呼下人取来烈酒,自己先喝了三口,又逼着文正英足足吞下三海碗,说“你是大哥,理应多喝。”灌的他头晕眼花,两脚也走起了一字长蛇阵。
书架上恰好有一串改造七曜魔法剑用的玻璃璎珞,银光闪闪煞是好看,反正不值几个钱,雷烽乐得大方,塞给醉得不成人样的文正英,说是兄弟信物。
“来人呀……送文大哥会府!”最后文正英被下人推出叶公馆大门,趴在街头大吐特吐,直到正午十分才恢复神志。
酒醒后文正英的脑袋瓜也从新开始工作,左思右想琢磨了半晌,终于醒悟,自己“上了雷烽的恶当!”倘若倾城当真得了绝症,他怎会恁般悠闲自得,浑然看不出半点忧色?
可知道上当又怎样?一不能再回叶公馆,二来也不好在春江飞鸿面前直说“不是小人无能,都怪敌人狡猾”。
思来想去,文正英只好假戏真做:一口咬定倾城生了重病,自己不便打扰,只好暂且告退。一面走着,文正英还为想出这条亡羊补牢的妙计甚感得意,连夸自己聪明。偶然间自口袋里掏出雷烽送的那串玻璃璎珞,睹物思人,想起雷烽的可恶,他气得狠狠丢下璎珞,唾弃而去。
走出两步后回头看看,那璎珞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显得格外珍贵,文正英还当是一串宝石,看的眼花心热,于是又讪讪的走回来,拣起璎珞擦去尘土,小心翼翼的收入荷包,窃笑着离去,好似一条刚偷到小母鸡的黄鼠狼。
送走文正英后,雷烽立刻回书房向倾城汇报,说起文正英的丑态,倾城笑的前仰后合肠子打结,连连笑骂雷烽是“泼皮”、“促狭鬼”。
小迦借送茶水的机会偷听了几句,雷烽前脚刚走,她立刻跑来问倾城,“主人呀……不是要交朋友吗?为什么又不肯借钱呢?”小姑娘不枉倾城苦心教导,不但话说的越发顺畅,也学着动起脑子,和当初那个傻傻的人偶003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哑然一笑,倾城放下收录百官喜好、隐私的《百官形色图》,让她坐在自己膝上,捧着粉嘟嘟俏脸笑问:“我的傻姑娘,花钱交朋友不假,可我问你,就算送他一座金山,春江飞鸿会变成朋友吗?”
“嗯……不太可能啦。”小迦吐吐粉舌,低头讪笑。
“春江飞鸿这种只进不出的朋友,我一个铜板也不借!”倾城明白,钱再多也得花在刀刃上。对春江飞鸿这种不共戴天的敌人,没必要浪费钱财。
叶公馆的风吹草动立刻传到众朝臣耳中,既然左相右相全买倾城的帐,他们也不再矜持,个个狮口大开。
不论借多借少,倾城都一口答应下来,还特地想出个“分期还债”的主意,只要按时还钱,利息一文不要!
假设借了十万银币,宅子完工后先还首期一万,其余九万分九次付清,每半年交割一次。也就是说,五年后才付清,而且不收一分利钱!这就是倾城所谓的“分期还债”。
来借钱的老爷算过这笔帐后都觉得划算,不但毫不犹豫的签了借条,还夸倾城识大体、善良仁厚。如此这般,一周后倾城就成了帝都城最大的债权人,三分之一的官老爷成了他的债户。
倾城婉拒了文正英,不肯借钱给春江飞鸿,却对其他大臣慷慨解囊,这里头有个门道,唤作“贬主尊奴”。
贬低了地位高的主子,抬举地位低的奴才。倾城玩了这么一手,就使地位不及飞鸿的群臣觉得被给足了面子,加倍的感恩戴德,对倾城的好感也飞速飙升。
前头说到,倾城不想在不可能收买的人身上花钱。如此说来,是不是凡是借了钱的大臣全被他收买了呢?那也不尽然。
区区小惠就能被收买,那些成了精的宦海老油条岂不是都白混了?倾城的目的并非要求得到他们的效忠,内中有个也有个说法,官场上叫做“买三分颜面。”
也就是说,这些人收了倾城的钱,即使不定尽力帮衬,但在倾城没有失势之前,也绝不至于帮着春江飞鸿倾轧他。毕竟拿人家的手短,一和他天香君照面,心里都是虚的。
耍了借贷的手腕后,表面上看来倾城在朝中的地位没什么变化一没升迁,二无肥缺,甚至借了钱的官吏也并没表现的特别亲热。可是呢,倾城还是感受到自己的地位在直线上升。要说他怎么看出来的,其中还有一套手腕,叫做“看前后眼”,乃是倾城从《百官形色图》的附录——《登龙要术》中学来的,升官发财不可或缺的技巧。
所谓的“看前后眼色”,就是说,在某个大臣上奏之前,往往要实现给知情的同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