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一叶孤舟中,告别父母与故乡,他走上了流浪之路。虽然一文不名,关节病却坚贞不渝的追随着他游历四方。想起平生第一次走出码头,双脚踏在光天化日下的广阔陆地时,那份欣喜,他至今不能忘怀。
终于自由了。
为了确定并非身处梦境,就在车水马龙的闹市中,他疯狂的飞奔……要用双脚来丈量大地的界限,用虔诚的奔跑向还给他自由的疾风之神明献祭……
那时,他才知道自己跑的远比常人快,才知道自己在速度上拥有超常的天赋。之后的十几年里,“瞬移”超能力帮他战胜了一个又一个对手,逃过了一次又一次灾难,而身体也一天天脆弱起来不止是关节肌肉也开始了病变。就像长期生活在海底的鱼突然被拉到高空,他的肌肉渐渐与骨骼分离。每次超负荷移动后,表面看来完好无损,体内却伤痕累累鲜血淋漓。
“也许……有一天……就会在飞驰中散为灰烬吧?”一想到这个,他就伤感莫名。
院子里只有他和无瑕。龙之介很想知道她是否也正躺在床上,静静的沉思,是否也有点儿伤感……有点儿寂寞……
正是最热闹的晚膳时分,院儿外楼子里,食客们嘈杂的笑语翻过院墙传进斗室,恍惚来自天外……
想到一刻钟后他就要走入那片嘈杂去赴美杜莎的约会,龙之介就说不出的厌恶。他与美杜莎的隔膜源自于天性中对蛇的憎恶:那冷冰冰粘乎乎的东西,光想想就够他作噩梦!美杜莎不但拥有讨厌的蛇身,更拥有远胜于蛇的诡秘这一切,恰恰是龙之介所无法接受的。一想到会被那细长滑腻的东西缠住,他就万分的不自由!
他喜欢的,是那种高贵聪慧的古典女孩儿。
就像无瑕,宛若蓝天尽头浮云一朵。
想到这儿,他决定和无瑕聊聊。自从武道会开始以后,他们还一直没机会独处呢……
“必须对她表白,不能再优柔寡断了!”在赴另一个女人的约会之前,龙之介想为感情找个归宿。
S:“……公主殿下,打扰了……”他发出了心灵邮件。
S:“……北条君啊……还没休息?”好半天才等到她的答复。
S:“呃……是……是还没休息。”寻思了一下,龙之介找到了话题,“睡不着,老毛病又犯了……”说完后他就满心期待的等着无瑕来关切慰问甚至连接下来的答复都想好了。“多谢公主殿下关心……只要有无瑕你在身边,再重的病也都无所谓了。”
可惜,对方压根就没有关心的意思。“若是不舒服,就早些歇息吧……北条君,无瑕也很累了呢。”说罢她就关闭了心灵通道,把龙之介拒之门外。
心口发闷,龙之介觉得病痛突然之间又加重了几倍。
“算了……也许……也许她真的累了……”摇头叹息中,他自床上爬起,带着满怀失落赴约去了。
无瑕哪儿还有空关心别人?自己就是“泥菩萨过河”咯。
易水寒发誓要杀她,即便躲到天涯海角也无济于事。想想织女临死前凄厉的神情,她头皮发麻,手脚冰凉……
身边就有倾城龙之介等高手,只要她开口,稷下的史克尔也定会为她与易水寒拼命。可无瑕不敢向他们求助。
对于“个人至上”的无瑕而言,若是倾城等人可以帮她免遭追杀,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利用他们!
反正当初加入F&S也不过是想借助倾城的关系与春江水月接触,那些胸无大志的毛头小子,死不死与她堂堂帝国长公主有何干系?当然,最好还是不要死。他们特别是那个北条龙之介都算得上好人,相处时日虽短,无瑕毕竟还是有点儿珍惜这份难得的友谊。
现在的问题是她根本不能把事情的原委告诉他们。难道要亲口承认她,帝国公主春江无瑕,蓄意谋杀了一个无知少女?那还不如让易水寒一剑劈死算了!
史克尔也一样。向他求助,就意味着自己终于屈服,就等于承认这次出逃纯属小孩子的闹剧!与认输相比,她毋宁选择死。
怎么办?难道就这么坐着等死?无瑕实在不甘心。呆呆盯着桌上火烛,那斑斑红泪……可是要替她“垂泪到天明”?蜡油默默流下……越看……越像织女的怨恨的泪水!
“噼”灯花暴起“临”!
“怎么!?眼花了?”无瑕似乎看到一个昆仑古篆“临”字就在方才那朵灯花里。
尚在犹豫,又是一朵灯花跳起“兵”!
“没错!”无瑕吓得大声尖叫。仓惶推案而起,她一口气将烛火吹熄。
“九字拘魂咒”她听说过这种源自玄武真言宗的秘法。
九字过后,夜叉王必将现身取人性命!
黑暗给她带来一点儿安慰。“这么黑……不会找到我的……”她甚至产生了安全的错觉。
黑暗没能保护它的女主人,蓦地一亮,那刚刚熄灭的红烛,自己点燃了。
“斗!”
又是一个灯花跳起,宣告了死亡倒记时的延续。
“噢……天哪……谁……谁……谁……来救救我呀!”用力撕扯着发丝,无瑕绝望的呼喊着。
“谁来救救我,无瑕公主是妖怪……”当日织女的恐惧与绝望,如今,她也品尝到了。
“有人求救!?”走在街上的龙之介似乎听到了某种呼唤。环顾四周,一派太平盛世,哪儿有人求救!“错觉吧?”迷惑的摸摸后脑勺,他再次挤进人群。
“行!”灯花一闪即灭。整根红烛燃尽,室内再次暗了下来。
“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九字拘魂咒”将临,无瑕觉得自己的生命也一段段燃尽。恐惧……逼得她想发疯。
“不管是谁……快来救救我吧……”她的灵魂在哭泣……
“又来了!”荒野小路上的龙之介又接收到了那丝奇异的灵契。意识深处,有只手在拉扯他,要他转身回去。“那感觉……真像无瑕……”
“不可能!无瑕安安稳稳的留在夜雨楼,怎么有危险?一定是错觉!”甩甩头发,龙之介继续前行。
冷风自门缝挤进屋来,无瑕不由的打了个寒颤。街上灯火喧嚣,院儿内却死一般的寂静。世外繁华与昏暗的斗室彻底隔绝,惟有无尽的恐怖和绝望,还有浸泡在恐怖与绝望中的她……
“沙”“沙”……沉稳的脚步声传来由远及近,直朝这个方向。
“来了……”无瑕最后一次向上苍祈祷,乞求奇迹平空而来。可惜,来的不是救世的天使,只有索命的夜叉。
“吱呀……”门开了。一团漆黑矗立在屋外。
长叹一声,无瑕只好面对死亡。“要活下去,只有靠自己!谁……谁也不会来救我……”她怨恨的诅咒着。
理好衣装,她走到门前,曼声道:“易将军,本宫等候多时了……”
“不会有人来救我,要想活下去,只有靠自己!”她反复告诫自己。死亡当真到来时,恐惧倒先勇气一步退缩了。
鱼鹰渡口处。
龙之介远远望见了那只小竹筏,支颐而坐的美杜莎长裙委地,正翘首以待呢……
“谁……谁来……救……救我……”
呼唤第三次传来,远比前两次更加清晰。
“……无瑕!一定是她!!”龙之介终于确定了。在做出是否应该回去的决定之前,本能已经先行一步,驱使他转身飞驰而去。
正是黄昏好时光,弯月斜挂柳稍头,可那约好的人儿却始终没来到……
是夜,美杜莎空等了一晚,惟有相思相伴……
“还记得织女吗?她……是我亲妹妹!”易水寒眼中闪烁着仇恨的光芒,面具也遮不住一脸的杀气。
“自己动手!我易某人,不想脏了双手!”
“卟”匕首飞掷过来,钉在无瑕身旁的梳妆台上。
“易将军……暂时放过我好吗?……一个月内,无瑕必当亲赴凤凰城,任凭将军处置……”抚弄着匕首,无暇诚恳的乞求道。
“少罗嗦!”易水寒知道难免“弄脏”手了。
叹了口气,无瑕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
“将军……可还记的那痴心的无心?……她……也是我亲妹妹啊!”她缓缓道。
易水寒呆了。
“对呀……她是春江无心的姐姐!她与自己仇深似海,无心又对自己恩重如山……这笔糊涂帐,到底……到底该怎么算!?”
杀了她,没法向善良的无心交代;不杀她,又怎对得起胞妹织女?
易水寒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个月内,无瑕真的会去凤凰城请罪……易将军,这次就放过无瑕……权当为了无心。”无瑕的软语相求。
易水寒用“漆黑守护神做出了答复。
“不动明王剑!比夜色更黑更浓的剑光划破苍穹,冲进斗室,自上而落在无瑕身上,最后又破体而出……
“喀嚓……”深后的梳妆台被切为两爿,整齐的向两侧翻倒;同样中招的无瑕却毫发无损,只有眉心一点,隐隐有黑气流动……
“先收半条命,让你多活半个月!”易水寒森然道。
气喘嘘嘘的冲进后院儿,龙之介恰好与易水寒擦肩而过。
“无瑕,你……不要紧吧!?”见她安然无恙,龙之介一颗心才放回肚里。
冷漠的摇摇头,无瑕转身回房。
“刚刚……那个人是……”
“一个朋友。”无瑕冷冷答道。
第六章水·众里寻他千百度
向杜老板问了去蝴蝶城的路,倾城借了楼子里的快马,一路飞驰急匆匆的出了门。
蝴蝶坡在企鹅城西郊,离市中心很远,足有近二十里路。无痕月的信中只说是“逃亡中”,也不知有否受伤。倾城推断他目前应该比较安全。正因如此,他才只身前往救援,没叫龙之介等人同行。
蝴蝶坡介于企鹅山与鸵鸟山之间的缓冲地带,是一片丘陵林带,山势不高,起伏不定。
深秋时节,坡当然不会有蝴蝶飞舞,倒是满山的枫树落了一地叶子,给枯黄的草地铺了层红绒毯。
倾城策马冲上山坡,环顾四野,这才发现情况比原先的估计严峻得多:数不清的黑影在枫林间隙中闪动,灌木丛也沙沙作响,不时传来脚步声。至少有近千名末日忍者在搜索这片丘陵山地,无痕月的祸闯的可真不小。
翻身落鞍,倾城拍了马儿一掌,要它原路返回,自己则缩入树丛,加入了搜索无痕月的行列。不比那般忍者毫无目的到处乱撞,细心寻觅了一阵儿,果然,他在一株老黄杨树根部发现了无痕月留下的暗号“F&S〉”。
沿着箭头的指向,倾城一头钻进树丛。末日众也结束了无意义的举措,向东南一带地势较高的山地聚集,逐渐缩小包围圈。定是无痕月露出了蛛丝马迹,引起他们的注意。路标消失在泥泞的沼泽地带,再向前就是企鹅山麓。略一犹豫,倾城决定改变方向,跟踪末日众,向东南方搜索。
林中穿行难免发出沙娑的摩擦声,倾城据此跟踪末日众,而对方也同样由此发现了他的存在。
“#$%*(&*((&^!”左前方有人大声问话,倾城的衣着引起了他的疑心。
听不懂扶桑话,倾城只好装腔作势的胡扯了几句,那忍者又要再问,被他冲上前去一剑敲晕。剥下那倒霉鬼的外衣,他化装成末日忍者,可以免去不少麻烦。
穿出枫林,前方就是一眼望不到边儿常青灌木丛。方一钻进去,倾城就闻到了刺鼻的血腥气:前方不远处,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躺在血泊中,是末日忍者的尸体。现场没有留下任何打斗的痕迹,由喉咙处流血不止的伤口看,准是被人扭断了脖子,一击致命。
起了冲突,说明无痕月定是被发现了。倾城心急如焚,也不细想那忍者死因,径自加快了脚步。越是向高处走,末日众就越多,沿途又发现了几具尸体,也都是被人扭断了脖子。
“为何舍剑用手……”倾城猜不出无痕月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难道水剑在逃亡中遗失了……”他做出了最坏的猜测。“可是……无痕月不可能有如此大的手劲儿啊……”正自冥思苦想,警兆突生!
“杀气!!”靠了目神通的预测,倾城及时发现了来自背后的攻击一只大手自茂密的灌木丛中蓦地伸出,直取后颈。
“月饼!是我……噢!”那手格开倾城的木剑,将他抓了个结实,“噗”的一声按倒在地。那动作,快的让人不敢置信。
待到翻身爬起,吐出满嘴泥沙后,倾城才看清了攻击者的面貌。
“罗喉大哥!?”
“跟我来!”罗喉示意他不要做声,转身潜入树丛。倾城紧跟在他身后,对于这位冷俊的狼人大哥,他始终是敬畏参半。刺人的荆棘,纠结的树藤,罗喉穿行其中如履平地。沿途遇上末日众就顺手解决,统统一把扭断喉咙,比摘果子还轻松。翻过荆棘丛后,末日众就被远远甩在了身后。罗喉停下来寻找新的路线,累得半死的倾城也趁机休息。
“罗喉大哥,无痕月可有危险?”好容易找到机会,倾城忙问道。
“我也不知道。”罗喉浓眉紧蹙。递给他一张纸条,内容与倾城收到的那封求救信相同。阻止他继续说话,罗喉鼻翼翕动,神色肃然,似乎嗅到了什么。之后就一直沉思不语,脸色瞬息万变,眼中流露出古怪至极的光彩,似是不敢置信,又有点悲伤,有点愤恨……
“大哥,可有发现?”倾城发现了他情绪变化,忙追问。
“听着……”罗喉沉声道,“跟紧我,不管遇到什么,千万不要惊慌!只管走路,不准回头,更不准出手!”
“呃……好的……”倾城忙不迭地回答。能让勇武如罗喉者如此忧心,他知道对手将不再仅仅是末日众。
“天杀的!‘刑天’……到朱雀么……?”咒骂了两句,罗喉脸色阴沉。倾城听不懂他的自言自语,又不敢问,只好把疑问憋在肚子里。天色渐黑,前方堆石堆上散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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