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后所在的凌云阁团团围住。史克尔一声令下,数百名战士手持火把冲进凌云阁,一路烧杀,到处搜捕春江金鹏与依邪那美。
仰望浓烟滚滚的凌云阁,史克尔心中出奇的宁静,这几天来发生的一切,比之前半生的经历都要丰富的多,这才是他真正想要的生活。正思索间,左军突然骚动起来,刚想吩咐副官过去察看,一道通路自骚乱出裂开,直通到自己跟前。举目望去,一个肋生双翼的假面人正急速接近。
“站住!”史克尔拨马上前,拦在他身前。没有答话,假面人冷冷凝视着高居马上的史克尔,海蓝的眸子中流露出无言的挑战。“让开。”半晌后,他才吐出两个字。深深吸了口气,史克尔翻身下马,大步走到假面人身前两丈处,站定。这一系列动作有条不紊,目光也始终锁住对手的眸子。不需任何言语,双方都知道碰上了势均力敌的对手,紧接下来要面对的,将是场你死我活的决斗。
夜色如水,新月如钩。浩浩荡荡的杀气就在月夜下急速膨胀,迅速弥满开来,充斥在黑夜所及的一处角落。史克尔坚定的踏前一步,走出凌云阁投下的阴影,恰好置身于月光照耀之下。不知是自身迸射出的神光还是盔甲反射了月光,一点白炽的光斑以史克尔右手为中心疾速扩散成完美的半球,迅速向假面人涌去,与此同时,史克尔的成名绝技“大乘剑魂·月光·断”也在那破除一切防御的“光系大魔法”的掩护下发动,半月形弧光划出优美的曲线,电光石火般飞斩向对手。
倾城早已将阿修罗魔功提至极限,粉红色的魔雾在夜色保护下无声无息的控制了战场,对手的一举一动都逃不出他的法眼,当史克尔走出阴影之时,他就摆好了拔刀术的姿势。手指触及冰冷的七尺阿修罗,他心中充满了必胜的信念,引发第一魔剑之魂灵,与自身精、气、神融为一体,面对无坚不摧的月光·断,倾城以拔刀术反击——“大乘剑魂·相思断肠剑·千堆火焰在心中!”
人间月光最多情,怎能看破相思火?千堆火焰烧尽如水月华,相思断肠的大乘剑意破体而入,恍惚间史克尔看见,那高举镰刀的黄泉死神,竟有着春江无瑕的如花笑靥……
“自古多情空遗恨,你输了……”收回架在史克尔颈上的魔剑,怜悯的瞥了他一眼,倾城展翅飞上凌云阁。
当革命军战士找到春江金鹏时,他正沉醉于毕生最后的杰作中。夕阳早已淹没在无垠的夜海,依邪那美却仍坐看着它曾恋过的那片天。女神之死,凄美而辉煌,高贵的死亡高贵的美,全都铭记在即将完成的《夕阳西下图》中。春江金鹏知道,这副画,将是他艺术生命中光与热的最后释放。
对年轻的近卫军战士而言——美人,画布,国王,把这一切放在兵临城下死到临头的背景下,又说明了什么呢?”混君!”他愤怒的大吼,高举配剑。
“请别打扰她,也别打扰我……请稍等片刻,画完成后再杀我。”
“你……”那一瞬,战士被感动了,剑也微微垂下。似乎突然意识到受了某种侮辱,脸颊飞上一抹羞愤的红晕,年轻的战士再次举起武器,七尺血光就在这千钧一发间射进阁楼,击落了他手中的长剑。
“你……到底是谁?”死里逃生的革命军战士,惊惧的凝望着悬浮在空中的倾城。抱起春江金鹏,火红的羽翼掠过苍穹,滑向夜色尽头。“……神……明……”答案自远方传来,恍若远古的预言。
等到黎明打败了黑暗,重新占领这座城市后,埃尔将军的部队率先抵达了帝都。七拚八凑的革命军当然不是帝国精锐的对手,飞天眼镜蛇军团开进城来,仿佛一把把漆黑的梳子,按部就班的清理着帝都城内大大小小每一根发丝。重装枪骑兵一字排开,赶牲口般将暴乱的奴隶驱逐到孔雀大道尽头,早已准备多时的弓箭手慷慨解囊,一排排死者整齐的陈列在朱雀大陆最美丽、宏伟的广场上。战败的史克尔带着所剩无几的追随者撤离王都,被折腾得死去活来的帝都终于又恢复了平静。
张开火红的双翼,倾城自空中的俯瞰,阴沉沉的古城仿佛人世间最宏伟的坟墓,焚化尸首的黑烟傲慢的飘上青空,把死亡的气息散布到天地间没一处角落,污血和残雪融成黑紫色的泥浆,肆无忌惮的玷污着亭台楼榭。风雨过后,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倘若没有尸体与废墟作证,俨然什么也没发生。
第十四章悲歌
埃尔将军回京,史克尔败逃,所有的一切都在短短一天内发生并完结,轰轰烈烈的帝都兵变就这样淹没在历史的旋涡中。黄昏时分,气急败坏的春江金鹏姗姗来迟,虽然结果并非十全十美,但毕竟除掉了柯宇明这个心腹大患,对他而言,就等同于一手掌握了孔雀江山。护送摄政王和两位殿下回宫后,扮作“假面天使”的倾城恢复了本来面目,本来想回翰林别院的寓所,登上马车却突然想起了萧红泪的嘱托他还没有找回刘圣阳呢!
乱军全军覆没,残余部队有随史克尔离京逃亡,兵荒马乱,也不知道他是否活着。这么一想,倾城越发焦急,路上人多不便飞行,只好赶去近卫营,打听到乱军残党向西方逃去后,借了匹马匆匆追去。
正如倾城所料,春江飞鸿本想借口参与叛乱查封学宫,万万没想到倾城早有准备,不但挟陛下以自重,还特别清理出稷下广场,主动请埃尔独立军团进驻,作为临时营地,迫使他放弃了原计划。春江飞鸿越想越郁闷,左思右想,一条毒计浮上心头。当下叫来心腹爱将孔雀第一军05军团长兼近卫统领武思勉,吩咐他率领近卫军火速前往翰林别院,搜查“暴乱分子”。翰林别院自变乱一起后就和学宫统一了立场,始终保持中立,春江飞鸿心里也明白的很,乱党不过是个借口,倘若那班翰林卿胆敢抵抗,自然可以名正言顺的抓人,反之也可随便造个借口逮捕几个学宫派骨干分子反正柯宇明已死,帝都没人胆敢忤逆他飞鸿郡王。近卫少将武思勉出身白虎,出了名的心狠手辣,只不过此人深藏不露城府极深,实际武功绝不在史克尔之下。帝都兵变时他恰好随春江飞鸿出行,近卫军交给个饭桶副手指挥,倘若当日武思勉留在京城,史克尔休想轻易占领皇宫。
武思勉得令退下后春江飞鸿又传来了04军团长凶·格兰特少将,不怀好意的打量了他好一阵后,才阴阳怪气的说道:“枢机卿大人英年早逝,身为他亲传弟子,少将一定很伤心吧。”
看出他心怀鬼胎,格兰特暗暗叫苦,略一犹豫后答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末将自然悲不自胜,然军人当以国家社稷为重,倒也不敢因私事过于伤心。”
“哦……这么说来,本帅是在干涉你的私事?”脸色一寒,春江飞鸿厉声喝问道:“乱党头子史克尔、刘圣阳与你系出同门,照你的说法,这次的叛乱,也该是你格兰特的私事啰?”
“属下不敢!”格兰特知道他故意找茬,气得脸色铁青,却不敢出言顶撞。“我……”
“好了!”春江飞鸿傲慢的阻止了他的解释,“既然不是私事,本帅这就命你捉难史克尔刘圣阳二人!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若有闪失,军法处治!”说罢拂袖而去。
史克尔逃亡后,格兰特就成了学宫派在第一军的代表人物,如今宇明公仙逝,学宫派失势,春江飞鸿这就迫不及待的拿他开刀了。望着春江飞鸿不屑一顾的神气,格兰特气得牙根发痒,恨不得追上去一剑宰了他!恨归恨,可反复思量后还是强忍下着一肚子火,回营点一千精兵出了城。半路上恰好遇见久违的倾城,于是结伴而行,各怀着满腹心事一路峡西行。沿路不时搜出革命军的逃兵,严加考问后得知,史克尔目前只还剩不到百人的亲卫队,不知他如何打算的,竟然逃往凤凰城方向!此外还有一个让倾城舒了口气的好消息——刘圣阳还活着,就在史克尔的卫队中。
渐变浓稠的夜幕覆盖了残雪黄沙,深冬,黄昏寒风中,一小队疲惫不堪的骑兵有气无力的蠕动在出京的官道上,带血的铠甲连缀成行,映着月色远远看去,宛如一条遍体鳞伤的巨蛇。
明知道徒劳无功,刘圣阳还是下意识的裹紧领口,摘下坚冷的骑士手套,哈了口气,用力搓擦双手。体内所剩无几的热量化成蒸汽沿着喉管流出口腔,没能温暖毫无知觉的双手,还带回了冻僵五脏的寒意。向前望去,漫漫长路探进在夜色深处,回头眺望,帝都烽火台的狼烟笔直射向苍穹,时刻提醒京畿附近的领主协助围剿。逃兵、死伤,队伍越走越少,前途黯淡无光,一切都预示着无可挽回的绝望。叹了口气,刘圣阳拨马追上史克尔,“大师兄……追兵已近,我们到底要去哪儿?”
“……去哪儿?”史克尔苦涩的一笑,“哪里都无所谓了……天下虽大,却无我容身之处。”身为帝国名将,史克尔从兵变一开始就预料到了而今的下场。尽管如此,他还是义无返顾的走上了这条不归路。同样是活着,同样是一生,他宁愿只当一天我行我素的狮子,也不愿做一辈子窝囊的羔羊。
“事以至此,了无遗憾,接下来……从容就死倒也畅快……”了无遗憾谈何容易?喟然长叹,眼前再次浮现出无瑕的倩影,牵肠挂肚的辛酸涌上心头,决死的勇气却悄然引退。“临死之前,怎也要再看她一眼……”
拉住缰绳,史克尔挥手示意队伍暂停前进。拨转马头,目光自一张张年轻、单纯的面孔扫过,负罪感如同惊蛰的蛇虫,猛然觉醒,无情的咬噬着他滴血的心。“对不起……”面对这些把命托付给自己的兄弟,他哽咽的说出话来。“是我对不起你们……是我把你们带上了这条不归路……”泪水无声无息滑落,顺着冰冷的头盔冻结成一条条悲怆的轨迹。穷途末路下的史克尔终于明白,“一直以来,我都在问自己到底想干什么?可是……当我千辛万苦找到答案后,却忘了问问自己……问问自己到底能干什么!?我不后悔自寻死路,可是……我没有权利要求你们也作出同样的选择!走吧!都走吧!去!去找你们自己的路……”
“将军……万万不可灰心啊……”
“我们一定能逃出去!”
“既然自愿参加,就绝不后悔!”
百多骑兵有慷慨激昂者,有潸然泪下者,更多的,则在黯然神伤之余品味着史克尔那席话……良久,寒风吹散了乌云,新月再次露出冷笑,战士们终于默默离去,孤寂苍茫的官道上只剩下两条人影。
“圣阳,你也走。”
“师兄……”
“回去!别忘了……这些年来,萧师妹都在苦苦等着谁?你就那么狠心让她失望?”替他拉转辔头,史克尔挥手一鞭狠狠抽下,战马痛的惊啸一声,驮着刘圣阳落荒而去。等他背影消失,史克尔长叹一声,拨转马头,一人一马迎着冷冽的月光,蹒跚的踏上通望凤凰城的古道。
“嗒嗒嗒嗒……”急促的马蹄声自身后传来。
“你……蠢材!还回来干什么!?”看清是刘圣阳后,史克尔又是感激又是气愤。
刘圣阳依旧是那副淡然自若的表情,看不出半点心绪,沉吟片刻后他抬头道:“大师兄……有件事要请您成全。”
“自家兄弟,但说无妨。”迷惑的望着他的眼睛,史克尔猜不出这位大智若愚的师弟到底有何打算。
“师兄也知道,我等乃带罪之身,此番再回帝都恐怕也难逃一死。”羞愧的低下头,刘圣阳小声接道:“师兄……我不想让红泪守活寡……求求你……求求你成全我……”
“……我知道了……”怆然一笑,史克尔毅然拔出匕首。“都是师兄对不住你!……这颗将功补过的人头,你就带回去吧!”说罢反手抹向咽喉。
“住手!”刘圣阳及时丢出马鞭,撞飞了那匕首。“师兄误会了!小弟岂是卖友求荣之辈……”
“何必罗嗦!?”史克尔厉声反问:“难道还有别的法子!?”
“当然!”刘圣阳沉声道:“圣阳斗胆,请师兄脱下盔甲交给小弟,只要在找一具与师兄身材类似的尸体毁去容貌后穿上盔甲,之后一并交给陛下,谎称师兄已经死在乱军之中……”
“我明白了!”示意他不必再说下去,史克尔摇头道:“春江飞鸿狡猾赛狐狸,你这手骗不了他。”
“智者千虑尚有一失!师兄……求求你,就信小弟一次吧!”刘圣阳苦苦相劝。史克尔无计可施,只好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情脱下铠甲交给他。临别前本想说些安慰话,可话到嘴边却不知如何开口,虽非同胞,情胜手足,而今生离死别,往日种种尽上心头。“师弟……好自为之……”鼻子一酸,泪水模糊了双眼。怕他发现自己失态,史克尔强颜一笑,随即转身策马狂奔,转瞬便消失在夜色深处。
相对于史克尔的悲不自胜,无论索要盔甲还是手足别离,刘圣阳自始自终都保持着沉着冷静,默默目送着史克尔渐渐远去。
夜深了,黧黑的远山恍若面目狰狞的巨人、怪兽,刘圣阳转身遥望王城,身后的帝都平原仿佛也沉入死一般岑寂的静穆中,只有官道沿线仍燃着蜿蜒而来的火蛇,一长一短,首尾相接。追兵终于来了,照这个速度,人倦马疲的史克尔不可能逃出追捕。从容下马,刘圣阳脱下青铜战甲,任由冬夜寒气破体而入。换上史克尔的白银铠甲,刘圣阳取下一直贴身佩戴的红泪项链,鲜红亮丽的水晶在月光下荡漾着温柔的光晕,恰似萧红泪含羞的笑颜……刘圣阳痴痴望着那亦真亦幻的一切,喉结剧烈的蠕动着,似乎想呼唤那魂牵梦萦的名字,可最终却变成了悲戚的哽咽,泪水潸然而下。马蹄声近了,火把点燃了夜空,一丝不苟的包好项链,贴身放好,刘圣阳飞身上马,猛地扣下骑士盔面罩,毅然决然的迎上前去!那一刻,他心中充满悲壮的勇气,无怨无悔的踏上了人生最后的战场……
最先发现史克尔的是倾城。白银铠甲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