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您教奴才查的事都清楚了。”他轻语着,凑到安放于殿中央的炉前烘着冻得通红的双手。
“春菊,你去给我添壶热茶吧。把门关上,以免风吹进来,冷得紧!”
“是,娘娘。”她听话地去了,依言关上殿门。
刘云道了:“娘娘,宫女白荷死了,是在冷宫里的一口井里发现的。”
又多了一条人命!雪灵死了,白荷也死了,还要查下去吗?线头断了,面前又横着天子……
“娘娘!娘娘!娘娘!”他一连叫了我三声。
“还……还有什么吗?”
“奴才事后又查了西红的身份,她是入宫较久的宫女,在经由皇后指派到正清宫前,曾是服持容太贵嫔娘娘的。”
又牵出一个人物来!我当即意识到,这背后的文章还多着呢!“容太贵嫔娘娘?”
“她是先皇的嫔妃,如今已经落发出家在龙泽寺了。不过她是极温和的人,与温太贵妃娘娘的关系最为亲切!”
温太贵妃!方昭仪正是由她牵线才做了皇甫文昕的侧妃。我的天!我掩了掩嘴!这么说……我先前的猜测并不完全正确,但皇甫文昕让我罢手的原因就再明显不过了。一个与画中人相似的女子,一个终生无法行走的皇弟,这两种理由,来得那么温柔。他可曾知道这温柔的背后藏着一把致命的利刃?我突然明白他为什么那么痛苦——背着这么沉重的过去,他能轻松得起来吗?
‘叩叩’殿外传来几声敲门声。“娘娘,老奴常德给您送人参过来了!”
“进来吧!”我握着小巧的手炉取暖,头脑里止不住地将接二连三的事件串了起来。
“给娘娘请安!”按理说我只是个小小彩女,他大可不必行大礼的,可这常德对我可说是照应有佳,无非是因为皇甫文昕待我的态度不错。我想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正华宫才出现了巫盅。她的目的并不是要害人,而是要制造纷乱,让他日夜不宁。可是,雪灵,她死得多冤啊!
“外面下着雪,常公公怎么亲自送来?”
“娘娘,皇上他今天事务较多,赶不及来看您,便差老奴来通报一声。”他将装着一只奇长的人参的锦盒恭敬地递了过来。
哦,是这样!看着手上快一尺长的人参,我突然笑了,只不过发个高烧生个小病就这样补法,要是生一场大病的话,岂不是要把太医院的补药都搬到正文宫来?“我知道了。对了,常公公,皇上常夸你是可信之人。我今天有件事想请教你。”
听我这么说,刘云已经手脚麻利地将门又重新关了起来,将跟随常德的两个小太监挡在了殿外。
“娘娘但说无妨。”
“轩王当年摔下树时还有谁在场?”
没料到我问了这么久远的事,他的老脸愣了一下,然后作回忆状:“奴才记得好像……好像只有皇上的侍读于天楚在场。娘娘,您怎么问这么久的事?”
“那于天楚现在人呢?”只有一个人在场?而且身份还是皇甫文昕的侍读,那照这样看,事情是八九不离十了。
“就是现在的工部侍郞!”
“什么?”我惊呼出口,那这是真的了!雪灵,你真的很冤哪!就因为你身为工部侍郎的女儿,才遭此大难哪!因为激动而站起来的身体突然就这样坐回软榻之上。雪灵,你等着,姐姐不能让你就这样白白死了!才想因为皇甫文昕的话而就此松手的我,心中的那团怒火越烧越旺,就因为她不相信多前年的意外,一直怀恨了这么多年!那张风韵无度的脸后藏匿着如此罪不可恕的祸心!方昭仪也难保不是她的同伙!我饶不了她们。
“娘娘!”华湘在殿门外唤我。“您该喝汤药了!”
“进来吧!”我准她入殿,这才又对常德说:“真是多谢常公公了。”
“娘娘身子要紧,老奴就先行回宫了。”他说罢便出殿带着两个小太监离去。
“刘云,快送送常公公!”我对着刘云说,然后对着华湘端来的一碗黑乎乎的气味难闻的药汁摆出满面愁容:“华湘,怎么又这么一大碗药?还是先放这里,我一会儿再喝吧!”
“娘娘,还是趁热喝吧!一会冷了还更难喝,如果你总不见好,皇上怪罪下来,奴婢可担当不起。”她软硬兼施地督促我。
老实说,我曾怀疑华湘就是那个将巫盅放进正华宫的内奸。那日她去内宫局足足花了半天的功夫,我生了疑,事后去查问过内宫局里的人,发现她还去了别的地方,可我没想到的是,她是去见了掌管后妃侍寝的女史,为的是能让我早日侍寝、得承皇恩。这件事以后,我为自己对她的猜度羞愧难当。
见我还未伸手去接,她又催促起来:“娘娘,您可别为难奴婢呢!”
“好,好,我喝,行了吧!去给我拿两颗糖来,药真的好苦。”从小就最怕吃药,更何况这还是中药?所以喝完后,我还得吃点糖果。
“娘娘,华湘姐早让我准备好了!”春菊手中捧着一整碟糖果,笑话我的表情昭然若揭!
“好个丫头,连你也学会笑话我了!”
我捏着鼻子将药喝完,赶紧塞了两颗糖果入口,先苦后甜的感觉真的很好!
厨娘皇后 第三卷 凤飞于天 第五十七章 真相(二)上
章节字数:2185 更新时间:07…03…19 01:54
我又连着喝了两日汤药,不仅病没见好转,晕眩的感觉还有加重的迹象,经常动不动就想趴在床上,身体一点力气也没有。若是我好转些能走动了,我一定要把整个真相都告诉他。听说皇甫文昕这两日处理着什么机密大事,抽不开身,每天只是差常德来看看我。倒是皇甫文玥带小文喜来看过我一次。太后娘娘命人送了些干果,正字头的三座宫殿也送来了各式各样的补品。我这彩女当得真是风光呀,菲图皇朝上下两百年来估计也就仅我一人了。
入夜,我晕晕沉沉地入睡,梦中,雪灵活泼可爱的身影在我面前跳来跳去,咯咯笑个不停,一边还停地叫我‘姐姐,姐姐’,可当我伸手要去牵她的手时,她浑身是水、双眸紧闭躺在地上惨死的情形就出现在我面前。我失声大声哭喊‘雪灵,雪灵……’她却依然静静地躺在地上……
然后,一双熟悉的手捉住了我的手,又轻拍着我的脸颊:“云儿,你醒醒!云儿……”那声音就像是对我的救援一般,将我从可怕的梦境中拉了出来。
什么也不管了,我就这样紧紧地抱住面前的人,依偎在他的怀里,眼泪纵横:“我梦见雪灵了,我梦见雪灵了,她死了,她死了……”
“云儿,你做噩梦了!别怕,别怕,我在这里,我在这里。”他一手拍着我的背,一手将我额前被冷汗浸湿的发丝朝后拂去,又用丝巾为我擦去满额的汗迹。
可那梦是真的!雪灵是真的死了,凶手就是温太贵妃!我突然神经质起来,猛力地摇晃着他的双手:“不,是真的。雪灵死了!雪灵真的死了!”
“啪”地一声,我的脸被扇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痛起来,整个脑袋里的混沌一下变得清明起来,判若两人。皇甫文昕,你敢打我!我抡起巴掌就要朝面前的他扇过去。哪知,我细细一看惊呆了,面前分明是一脸焦急的春菊,张开嘴,却只说出:“春菊,是你——”
“娘娘,您做噩梦了吧!我怎么叫叫都叫不醒您!只好……只好……”她大概正为扇了我一耳光而内疚自责呢。可我想的却是另一回事,我明明是已经醒了,怎么会把她当作是皇甫文昕了。不可能的,怎么会这样?一定是哪里有问题,一定是的……让我想想,让我想想……如果我一直这样出现幻觉,到最严重时,岂不是要被别人当作是疯子?
“娘娘,您没事吧?”华湘急匆匆地进了殿。
“我没事!我没事!”我用力地揉了揉额头,朝她俩挥了挥手:“先下去吧。我没事了,天冷,你们也去睡吧!”嘴上说着,自己却对自己刚才的举动犯了疑,决不是我个人的问题。我只不过是感冒了一场,就算反复地发烧,也这么多天了,怎么会出现这么严重的幻觉?
临走前,华湘熄灭了殿中的烛火,只留了她手上那盏提灯。昏暗之下,我张口问了句:“华湘,明天是什么日子?”
“娘娘,明天是十二月初五,冬阳节呢!”
“你们下去吧。”我重新躺回床上,裹紧被子。冬阳节,冬阳节……冬阳节后,宫女就能与家人见面了。
这一段日子,不是下雨就是下雪,可说是天寒地冻,我胡思乱想到快天亮,才小睡了过去。不过这一睡也睡得真够久的,一睡就睡到日上三竿了。等我睁眼时,皇甫文昕已经坐在我床头了。我使劲地揉了揉眼,看清,这回不是幻觉了,他是真的在我面前。
“云儿,怎么看得这么认真?太阳晒屁股啦,还不起床?”也许是看我揉眼的动作很好笑,他宠溺地拍了拍我的脸:“你这一病,瘦多了!”他的动作很轻松,以为因为这么多天的安静我真的放弃查找巫盅的真相了。
这时,华湘端着一碗汤药进殿:“皇上,娘娘该服汤药了。”柔声处,眼神飘忽不定,空气中突然凝集着危险的讯息。昨晚发生的事还在我脑里敲着警报,让我不得不往坏的方面想。真是那药的问题吗?
“该喝药了,云儿。”那碗药汁到了他的手上,浓稠的黑色,熟悉的味道——我每天总要闻上三四次,却突然间显得极端地不寻常,倒像是……我猛地抬手挥去,整碗汤药跌落。‘啪’地一声,碗破了,药汁四溅,被子上、他的衣服上、就近的桌布上、地上到处都是。汤药的味道溢满了整个寝殿。
华湘被我出乎意料的动作吓了一大跳,整个人颤抖了一瞬,然后弯下身去拾取地上的碎片,不由自主地哆嗦的手落入我眼中。春菊从殿外慌忙跑进殿来,见状赶忙收拾。
与此同时,皇甫文昕对我的举动感到非常不解,凝声到:“你怎么了,云儿?因为我几天没来看你,生气了?”
我生气?晕。再生气也生不到你头上去!“我不生气,只是不想喝药!”
没想到他突然彻底发作了,暴怒地大吼:“你太任性了!就是对我再不满,也用不着打翻汤药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也许他以为,我是在无声地反抗他。
我别过脸,与他怒火直冒的双眼错开,声音极致平静:“汤药有毒。”
殿内的空气被冻结了,因为我的这句话。
他用难以置信的表情,在我脸上晃过,自然而然的信任再一次发挥了作用,一双暴戾的眼睛横扫地上的两人,满腔怒火都转移了方向,声音不带半点温度:“谁做的?”
我冷笑了一声:“不是你说让我放弃吗?她可是一点也没有放弃杀我!”好戏终于开始了。华湘,你为什么要干这样的傻事,我待你不够好吗?或许我的猜测并不正确,但那汤药一直是她经手煎的。我这么多天没见好转,身体还越来越虚,直到昨晚还出现严重的幻觉,便想了一个晚上:只能是她了。
“谁做的?”他又吼了一句,腿一抬作势就朝两人踢过去。
厨娘皇后 第三卷 凤飞于天 第五十七章 真相(二)下
章节字数:2637 更新时间:07…03…19 01:54
“你别踢,她是迫不得已。”我挣扎着想要起身,好不容易撑起来一些,因为乏力,身体又落回床榻。他连忙坐过来半拥着我的身躯。“云儿,你发烧了,还是躺回去。这事我来办就好了!”嗜血的眼神第一次将他渲染得那么恐怖,我慌了慌神,“不要。等我问清楚她再说。华湘,你自己说吧!春菊,你站起来,这件事和你无关,我知道。”
窗棂上泛着金黄的柔光。太阳终于出来了。
“皇后驾到——”是刘云在外殿的声音,我暗道不好,华湘的命可能不保了。我用手撑着床沿,脚朝床边移了移,尝试着让自己走下床,却被他的手制住,动弹不得。“你病着,不要下床。”
“臣妾见过皇上。”皇后仪态万千地行礼,双眼却紧紧地盯着伏地不起浑身发颤的华湘以及一地的狼藉,然后疑惑地盯着我和皇甫文昕,语含提醒:“皇上,今天是冬阳节太后娘娘在元福宫安排了家宴,让臣妾来告诉您一声,也请沐彩女一起去。”我又树敌了!
然后她身后的两个宫女也请了安问了礼,春菊也向她行了礼,独独华湘还跪伏在地上,额头已经和地面接在了一起,十指接地。我微微向皇后点头示意问安,她婉顺地默许我免礼,脸上写着疑问。“皇上,可否让臣妾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如果是因为宫女太少服侍不周,那臣妾再加调两个宫女过来好了。沐彩女以为呢?”
皇甫文昕没有接她的话,只用凌厉的声音说道:“云儿身子弱,不便走动。刘云,你去叫御医过来。”
在外殿的刘云领命飞跑着去了。
皇后被他的言语堵得紧,好半天才说出应景的话,眼神不自主地往我身上飘:“沐彩女病成这样,臣妾看是不方便去了,回头臣妾多派两个宫女来照料就是了,您还是跟臣妾一块儿先去元福宫,否则晚了太后娘娘该不高兴了。”
“照顾?怎么照顾?把云儿照顾得小病都快变成要人命了,还照顾!”他冷冷地回了皇后的话,又伸手指了指她身边的两个宫女。“青儿去正清宫请昭仪,蓝儿去请淑妃。至于春菊,你现在就去请太后娘娘来正文宫。快去!皇后就不要走了,留下来抓巫盅的真凶就行!”
我眼光流转在伏地的华湘身上,有气无力地道:“春菊,记得把温太贵妃娘娘也请来正文宫来!”
皇后似乎被巫盅两字吓到了,脸煞白煞白的,没有血色,坐在了靠他最近的椅边,手紧紧攥住一方丝巾,抿嘴不语,恢复了几分镇静,
他将我半个身子移靠在他宽厚的肩膀上,也不管皇后就在面前,伏在我耳边轻语:“云儿,我要让你安安全全地呆在我身边。任何人都不可以伤害你。”
是吗?任何人都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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