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出气而已,并不是真的要怎么样,而如今却是既已出手,便要扼住其咽喉,是生是死,全在掌手之间攥着!
当我慢慢悠悠的晃到展母的住处时,绕了远路的展梦娇也刚好到了。展梦娇看到我,脸上的表情有一瞬的僵硬,我站在门口脸上还是带着微笑,“小姑子,真巧,你也来看婆婆啊!早知道就和你一块来了!”
感觉展梦娇的脚下好像有千斤重似的,垂着头蹭到我身旁,低低的叫了声:“嫂嫂!”
我状似亲密的挽着展梦娇的手腕,有一句没一句的随意闲扯了几句,就进了展母的屋内。屋里除了展母还有一位妇人,那人正拿着一本册子给展母看,不时指指戳戳,还嘀咕几句,不知在谈什么,见我们进来,她们便止了声。
“你们俩今天怎么说好了似的,一起来了啊?”展母瞅着我们,笑的脸上堆出了一朵花,好大的一朵狗尾巴花哦!
展梦娇随意的坐在她母亲的身旁,我也随意的却挑了个不太挨着她们的地方坐着。有丫鬟上了热茶,我端起来浅吟了一口,就听展母对一旁的妇人说:“把册子拿给小姐瞧瞧去!”
那妇人拿了册子恭恭敬敬的递给展梦娇,展梦娇随手接过册子,翻开看了一页,便合上丢在案几上,没好气的说:“娘,你就这么嫌我,非这么急着把我嫁出去不可吗?”
“傻丫头,娘怎么是嫌你啊,你也不小了,也是时候该订门亲事了!不早点挑挑选选,那些个好的公子哥就都有主了!”展母苦口婆心的说。
我抚平衣角的褶皱,抬头看了一眼展梦娇,笑着对展母说:“婆婆,其实这事您大可不必这么急,凭咱们小娇这样的条件,多的是显贵府第的公子来提亲,您还怕挑不到好女婿吗!我看关键还是要挑一个对小娇好的,小娇也喜欢的人才行!”我又转向展梦娇,“小娇,我说的没错吧?若是小娇有了心仪的对象,别不好意思,也跟嫂子说说,我好替你参谋参谋啊!”可是再参谋,你心仪的人这辈子你也不可能得到!
“就是,就是,小娇,你嫂子可是个有见识的,你有什么女儿家的心事,不好跟娘说的,就多找你嫂子聊聊!其实你们年纪也相仿,平时要多多亲近才好!”展母此刻一脸慈祥仁爱的表情,可是那精明闪烁的眼神却又让这种慈爱的面具出现了一丝裂纹。
展梦娇盯着地面,没有说话,展母还在碎叨,我的茶已喝了半盏多,展梦娇还坐着没有动,今天倒是破天荒了,她居然坐得住,照她以往的脾气,早就该不耐烦的拔腿走人了!我微微侧目,才发现原来她在发呆。
“小娇,小娇——你怎么了,是不是是哪里不舒服啊,怎么神情恍惚的啊?”我故意表现的很关切的问。
“啊?——”我追问了好几遍,展梦娇才如梦初醒的模样,脸上带着一丝还未收起的茫然看了我一会,才搞清楚我在跟她说话,“哦,你说什么?”
“你是不是不舒服啊?”我又问了一遍。
“呃——有点——有点头晕!娘,嫂嫂,我先回房去了!”展梦娇丢下一句话,连礼都没有行,就急匆匆的走了。
我看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以担心的口吻对展母说:“婆婆,我看小娇最近不太对劲,好像心事重重的!以前顶喜欢逛街的,现在连大门都不出了,跟她说话也心不在焉的,真让人担心啊!”
“最近她待在府里不出去乱逛,我还当是她懂事了呢!现在被你这么一说,确实觉得有点不对——未央啊,虽然你和娇娇年纪差不多,可是却比她稳重懂事,你又是她嫂子,平时你要多帮我看着她,免得她又出去闯祸!我看现在除了律,大概也只有你的话她还会听几分吧——唉,娇娇要是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展母拉着我的手,颇有些语重心长的说。
“婆婆放心,未央自会好好关照小娇的!”我唇边滑过一丝冷笑,让我这个级别属于闯祸高段的人看着展梦娇,她还真是英明啊,不用她说我也绝对会好好关照她的宝贝女儿展梦娇的——
153章
从展母处回到住处,嘟嘟告诉我律已差了人来说午饭不回来吃了,让我不必等他。我独自用过午饭后,在屋里歇了会,本想小睡一会,可是闭上眼睛却怎么也定不下心来,只得又匆匆穿了衣服起身。外间只有小竹抱着绣活歪在椅子上打盹,这个时候小秋一般都是陪嘟嘟在小厨房里看火煲汤。我拢好披风,悄悄推门而出,去了平时常去的那个小亭。
石凳的冰凉透过厚厚的披风我仍能感觉到,风在园中不时的打个卷飞舞而过,我闭上眼睛心中有着莫名的焦虑,不知阿飞会带来什么样的消息——
当我感觉到有股温暖的气息出现,挡住了扑面而来的冷风时,我缓缓睁开了眼睛,站在我面前的正是阿飞。他比约定的时间到的稍晚些,原本停在我脸上的目光,在我睁开眼睛的瞬间,便转移了视线,微微侧着的脸显得坚毅傲然。
我看着他,他的脸上依然遮着块破布,他今天穿着一件普通的藏蓝色的衣衫,腰束边缘还露出一股断掉的丝线,那里之前应该是挂着什么饰物的,可是却被硬生生的扯断了。他的脚上穿着一双干净且做工很不错的皂靴。他的左手一直摒在身后,没有动过。一切看上去好像无什么异样,然而阿飞穿的那件看似普通的藏蓝色的衣衫其实并不普通,也许一般人不太清楚,可是我见过也知道这种衣料只有官锦的织坊才织的出来,在光亮处和暗处看衣服的颜色和花纹是不同的,而这种衣料都是进贡给宫里的,之后再由宫中赏赐下去,所以能穿上这种的衣料的人绝对和宫里的关系不一般!还有那断了的丝线,上层人士总是会在身上挂着特定的饰物,以显示出不同的身份,之前他一定是挂了某样不能让我瞧见的东西才故意扯断的吧!这么看来阿飞并非只是爹的手下这么简单了!
“阿飞,今天我能听到我想知道的消息吗?”虽然我有些疑惑,可还是直视他的眼睛问我目前最想知道的事。
他抬起头,没有回避我的目光,他的眼睛里仿佛聚着涌动的潮水,“对不起,我只能告诉你,他目前很好,没有危险,可是我不能告诉你他在哪里,也不能带你去见他!”
我静静地注视着他良久,没有因为得不到确切的消息而发火,他眼里的潮水渐渐退去,只余下明亮和温暖。而这种恍若熟悉的明亮却将某些早已遗忘在最细微的角落里的记忆照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这种熟悉的感觉已然存在了很久,我却一直没有发现其中的关联,直到今天直到这刻我才豁然醒悟,难怪我每次看到他的时候都会有一种抓不着却似曾相识的感觉,其实那是因为他们确实是同一个人的缘故吧——初次见面时,他还是笑的灿然的黝黑少年,从此我叫他黑炭头;寺院屋顶上,救了我的小命却被我误会为小偷,他是有着一双会笑的眼睛而且会飞的大盗哥哥;再见面他已长成英朗的男子,皮肤也不再如小时候那般黝黑,杜飞然不再像黑炭头了;而现在他几次助我,我跟着他飞来飞去,他就成了阿飞?可是不管我是叫他阿飞,还是叫黑炭头,或是叫大盗哥哥的时候,他其实一直都是杜飞然!
我涩涩的一笑,轻轻地应道:“原来是这样——”他是杜飞然,他是太子身边的人,所以他穿只有宫里才有的衣料一点也不稀奇,他扯断随身佩戴的饰物也是不想我看出他的身份,这样解释很合理。可是他是黑炭头的时候是我的朋友,是大盗哥哥的时候是我的救命恩人,当他是阿飞的时候却又成了爹的人,他的身份还真是多变啊!“阿飞还是飞然——我不知道现在该叫你什么才好?”
“你?——”他难以置信的看着我,不相信我竟猜到了他的身份,“你怎么知道——”
“其实我早该猜到的,只是我疏忽了!还有,今天你不该穿这件衣服来,这不是普通人能穿的——”
“原来如此,今日出来的太急——”他语气中有一丝无奈,“对不起——我并非要故意隐瞒——”
不是故意隐瞒,可是原因却不能告诉我嘛,我知道所以我不追问,我只盯着他不动的左臂问:“你,是受伤了吗?”
“没——没有——”他略显迟疑的说,左手却无意识的向后挪动了一下。
我走到他的跟前,拉出他隐藏在背后的左手,他的手臂瞬间僵硬了起来,我摊开他握拳的手,就看见了他满手的血痕和皮肉翻开的伤口,触目惊心!我抽了一口气,“是谁伤了你?”这伤口看起来应该是被利刃所伤,以阿飞的武功,能让他以手挡剑而负伤的人,怕是没几个吧——
我掏出袖中的手帕扎在他的手上,“抱歉,让你为难了!”眼前这个挺立如松柏般的男子,手微颤了一下,低声说:“这没什么——”
我觉得鼻头有些微微发酸,笼着衣袖往后稍退了一步,吸了口气说:“你受了伤还是早些回去料理一下的好!”
他低头看着受伤的左手不言语,浓浓的眉毛微蹙,片刻后,他语调沉稳坚定地说:“不管我是阿飞还是飞然,都是你需要的时候可以信赖的人!”说完从怀里掏出一个紫檀木的盒子给我,“这个,早就想送给你的——”盒子很眼熟,我接过仔细一看,立刻就明白了里面放的是什么,顿时觉得手中的盒子犹如千斤重,我欲婉拒,可是他却比我更快开口:“不要拒绝,在我眼里只有你值得拥有它!何况它们本就是一对,拆开了这么久,也是时候聚合了!”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明亮的瞳仁中闪过的光芒如阳光在琉璃帘子上所折射出的光彩一般耀眼,他说:“未央,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听他这样叫我,心里一阵难受,我好像从来没有和颜悦色的跟他说过话,可是偏偏每次在我倒霉透顶的时候都是他出手相助,原来无形中我欠了他很多东西!
“谢谢你——”除了这句我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阿飞离开的时候,天空突然飘起了绵绵的雪花,他说:“未央,如果有事就来找我,你是知道怎样能找到我的!”他迎雪离开,身姿飒爽,真的像是会飞一样!
今年的第一场雪就这样絮絮扬扬的下了一整夜,我躺在床上一宿未眠,枕边搁着两只一样的紫檀木盒,盒中各静静躺着一只晶莹雪白,色泽剔透白玉镯子,恰是一对“颜如玉”的玉镯!我收齐了传说中的“颜如玉”,可是现在我并没有像传说中的那样获得幸福美满的生活,可见传说就是传说,只是美好的祝愿,却并不可信!如果不主动努力争取,只是空等,永远都不会得到想要的幸福!
虽然这次阿飞没有告诉我伯虎的详细情况,至少我能够确信他是安全的,并且因为阿飞身份的曝光,某些一直隐藏着的讯息也渐渐浮现出来了,在这个目前还并不太明朗的环境下,我想我渐渐摸索到了正确的方向!
只是律不仅没有回来吃午饭,连晚饭也没有回来吃,而且彻夜未归,这是显有的事!到了第二日,天亮雪收,我一大早就起身了,开门却发现倚在门廊上观雪景的律。他还穿着昨日出门所穿的衣衫,在雪地里显得有些单薄,我连忙回房取了厚厚的披风给他披上。他转头见是我,温和一笑,只是眼睛里有明显的血丝,脸上也略显疲惫之色。
“律,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回房休息?”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律这样不镇定的状态,不免有些担心。
律只是盯着雪地不说话,目光幽寒,他额迹的一缕发被风吹的有些凌乱,我有些惶惶的握住他袖下的手,平日里暖暖的手掌此刻却异常冰凉,“律,发生什么事了?你别不说话啊,有什么事你跟我说,别这副样子,一点也不像你!”我想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过了良久,律低沉的声音才响起在空旷的廊上,像寒池里总也化不尽的冰凌,带着无法排解的忧伤和冰凉,“你真的想听吗?可是这个故事太过庸长和怨琐,也太过哀伤——”
“我要听,只是外面太冷,我们回房,你慢慢讲给我听吧——”我手中的温度一点一点的暖热了律的手掌。
“好——”他搀着我的手,回到房中。
屋中很温暖,坐在炕上,泡一壶好茶,热气袅袅中,一段尘封的往事被娓娓道来,爱与恨,情与痴,生与死,原来都不过一念之间——
第154章
江南多情的山水总是孕育娟秀灵美的女子,律的母亲就是江南人,是那种在烟雨水巷里撑着油伞款款走出的柔美女子,见者犹怜。律的父亲那时因为公务而去了江南,第一次见到了律的母亲,对于律的父亲而言,受够了家中的悍妻管束,初见那样柔弱娇美的温婉女子,又怎能不动心!所以公务一结束,他就带了这个美丽的女子回到京城,只是他并没有带她进府,只是将她安排在自己名下的一处府邸。
这样做的原因有二:一是他的夫人是京中有名的悍妇,如果他将律的母亲带回去,必然会引起一场轩然大波,家宅不宁;二是因为律的母亲出身低微,她在江南的时候只是画舫中的一名歌姬。而这样的身份根本不够资格做侧室,最多也只能做个妾,如此以来连她的孩子以后也不会有什么地位了。但是在她到达京城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身孕,律的父亲那时膝下只有一子,还是智力有障的,所以他希望律的母亲能为展家生下一胞男儿,传承香火。
于是日子就这样貌似平静的一天天翻过,在律出生那天他的母亲梦见了风景如诗的江南,梦中江南的湖水波光粼粼,闪着耀眼的光芒,有一尾通体莹白的鱼儿在绵绵的湖水中惬意徜徉,后来律就出生了。律的母亲和父亲都认为这是一个吉瑞的梦,认为他们的这个孩子在将来一定会大有出息,光耀门户的!
然而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律满月没多久,展家的正牌夫人就带着一帮子人,气势汹汹的找到了这个金屋藏娇的地方,好一番闹腾。律的母亲是一个脾气柔顺,态度谦和的人,面对展夫人的谩骂,并不回应,只是一脸温柔的轻声哄拍怀里小小的律。律的性